我在七零种蘑菇by夜雨微岚
夜雨微岚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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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她们屋里挂这么多肉,可不明晃晃的遭贼惦记了。
周三喜气恼的说道:“不是娄玉娥就是刘招娣!这俩人几次想要咱们分给她们肉!刘招娣还问我给咱们送肉的那男的是谁,我没搭理她!”
“明天我们去捡些树枝,钉到窗户上。”李芳草安慰她道。
夜里,周三喜躺在床上叹气,说道:“这叫什么事啊!我看张美香也挺可怜的,今天真是丢脸丢大了!”
都险些跳河自尽了。
“女孩子在感情中容易吃亏。”李芳草感慨,“像张美香,朱旺宗不喜欢她,她做什么都是错,像王金兰,虽然朱旺宗喜欢她,可她穷,朱旺宗家里人不愿意接纳她。”
李芳草又想起了前世的她,缺爱的她得不到亲人的爱和尊重,很痛苦很绝望。
周三喜郑重的说道:“咱们不能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
经过这件事,周三喜决定再也不撮合李芳草和杨知非了。那个杨知非是吃公家饭的,估计职位不低,他家里能看上李芳草?
她跟李芳草这么要好,可不能看着李芳草被杨知非的家里人嫌弃。
还是顺其自然吧,周三喜心中默默想到。
第二日,朱旺宗的妈妈没有走,在几个女知青下工后,拉着几个女知青说话。
“那个王金兰,我去她家看过,一大家子挤在一间土坯房里头,又脏又乱,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朱旺宗妈妈嫌恶的说道,“穷归穷,脏归脏,穷就不过干净日子了?美香可比她强多了!”
张美香被朱旺宗的妈妈抓着不放,尴尬不已。
娄玉娥磕着瓜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瓜子皮,说道:“那王金兰在外头看着挺干净整齐的,没想到是这么个人!”
李芳草心道王金兰一大家子就指着王金兰一个人,不仅要下地挣工分,回家还得伺候爹妈弟妹,哪能把生活都照顾的面面俱到呢?
朱旺宗妈妈看不上王金兰,自然王金兰处处都是毛病缺点。
“昨天是你救了美香,你是叫芳草吧?”朱旺宗妈妈看向了李芳草,感激的拍了拍李芳草的手。
李芳草赶紧说道:“小事,不值一提。”
“我昨天看到了钟知青养在床下的木耳,听说这个是你种出来的,能卖钱,你可真是能干啊!”朱旺宗妈妈说道。
周三喜说道:“那东西难养的很,金贵着呢,费老大劲养不出来多少,勉强够个菜钱!”
朱旺宗妈妈叹气道:“我们家不是非得要个条件好的儿媳妇,我跟他爸都有工作,不用小一辈的养活,可小一辈的得能把自己的日子过起来啊!那王金兰一家子就指望她一个女孩也就罢了,偏偏王金兰没本事,只会土坷垃里刨食!倘若她有芳草你一半能干,我就放心不管他们两个的事了!”
李芳草顿时对张美香的尴尬感同身受,这怎么又把她扯进来了?
她刚想找个借口走人,扭头看到王金兰站在不远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颤抖不已。
和李芳草目光短暂对视了一眼后,王金兰愤恨的转头就走,身后的大辫子甩出了一道弧线。
“哟,那不是王金兰吗!”刘招娣惊呼道,又眼珠子一转,看向了李芳草,幸灾乐祸的说道:“该不会都听到了吧?”
娄玉娥险些憋不住笑,大声说道:“阿姨,您还不知道吧?要不是这位李知青办扫盲班,收了王金兰这个学生,王金兰也没机会勾搭上朱大哥!”

朱旺宗妈妈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惊愕的看了一眼李芳草。
张美香冷冷的瞪了一眼娄玉娥,对朱旺宗妈妈说道:“婶婶,要怪的话得怪我!要不是朱大哥为了照顾我,跟我到小王庄插队下乡,他就不会认识王金兰。”
“这,这哪能怪得了你们!是旺宗他自己不争气!”朱旺宗妈妈心情复杂的叹气。
李芳草心里松了口气,她是再也不愿意沾染到这破事里头去了,转而说道:“大家最近可要注意点,看好自己的东西!”
“怎么了?”张美香问道。
李芳草瞟了眼娄玉娥,“队长跟我说了,昨天他路过知青点,远远看到有个女人趴在我屋里门上摆弄锁,一准儿是贼!要是让他逮着,非得拎出来当典型,严厉处罚!”
娄玉娥脸色刷的白了,嘴硬叫道:“你看我干什么?你怀疑是我?你有证据吗?”
“看你违反规定了?”周三喜不耐烦的说道,“芳草也看我了,也看美香和阿姨了,怎么,照你的意思,我们都是贼?”
娄玉娥气的咬牙切齿,觉得李芳草真是个妖精托生的,把周围的人都给迷惑住了,一个个都帮她说话!
“娄知青,你别想太多,我只是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出门锁好门,别让贼有可乘之机。”李芳草微笑说道,“不过大家也不需要过分担心,我想贼这段日子怕是不敢了,毕竟做贼总会留下痕迹,被抓住了,是要剃阴阳头,挂大牌子到公社游街的!”
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社死。
娄玉娥脸色难看的走了。
周三喜搂着李芳草笑的乐不可支。
朱旺宗发誓跟王金兰断了,朱旺宗妈妈也放心了,很快回家了,临走叮嘱朱旺宗好好照顾张美香,等有机会就把两个人调回城里。
朱旺宗很是失魂落魄了一段时间,王金兰来找过他两次,朱旺宗躲着没见,但张美香也不搭理他,话都不愿意跟朱旺宗说了。
很快到了年二十三,李芳草收拾好了行李,周三喜送她到了镇上,搭上了去县城的公交车。
大街小巷都洋溢着过年的热烈喜庆,李芳草在车站外面意外碰到了同村的一个老头带着小孙女卖冰糖葫芦。
大冷的天,两人跺着脚取暖,小女孩的脸冻的通红,还生了冻疮。
李芳草瞅了瞅麦秸秆把子上插的糖葫芦,蹲下来问小姑娘,“多少钱一串啊?”
小女孩认得李芳草,她在李芳草的扫盲班上过课,拿了一串递给李芳草,细声细气的说道:“不要钱,送给李老师吃。”
李芳草笑着摇头,“我不是自己吃的,我是拿去火车上卖的。”
“听说火车上人多,热,怕是糖葫芦要化掉!”老头担心的说道。
糖葫芦最多两分钱一根,把子上还插了二十串,李芳草拿了五毛钱出来,放到了小姑娘手里,找了个干净的布袋子把糖葫芦都装了进去。
她知道小姑娘父母都不在了,跟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
李芳草笑着跟他们摆手,“天冷,你们赶紧回家吧!”
她刚转身要走,就撞到了一堵结结实实的墙上,抬头一看,居然是杨知非,正含笑低头看着她。
“对,对不起!”李芳草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杨同志你也要坐火车?”
“我要去江城一趟,办点事。”杨知非看着她手里装糖葫芦的口袋,问道:“你要卖糖葫芦?要不卖给我吧!”
李芳草问道:“你要糖葫芦干什么?”
看杨知非一个硬汉大老爷们,也不像是喜欢吃糖葫芦这种零嘴的人。
“这不快过年了,给同志们甜甜嘴。”杨知非泰然自若的说道。
李芳草笑了,把手里的布袋直接递给了杨知非,“卖不行,送可以。”
杨知非送了她们俩那么多肉,她正愁没有人情还给杨知非呢,几串糖葫芦哪能要杨知非的钱。
“谢谢你了,芳草。”杨知非把李芳草的名字在舌尖回味了几遍,觉得这名字和李芳草的人一样,透着一股温柔的美。
杨知非接过了袋子,随手递给了旁边的秘书,“今天下午不是有越野跑比赛么,跑前头的一人发一个。”
秘书正是上次王栓子犯病,开车送他们去医院的司机,看样子还不到二十,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李芳草和杨知非身上来回打转,笑的见牙不见眼,脆生生的应道:“收到!”
杨知非将秘书手里提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示意秘书回去,又自然而然的提起了李芳草手里的行李,问道:“你在哪个车厢?”
“十二号车。”李芳草看了眼手里的车票,要拿过自己的行李,“我跟你不一个车厢吧?”
这个时代,以杨知非的职业和级别,应该是可以买卧铺票的,而她只能买硬座。
“我送你到站台。”杨知非笑道。
李芳草只得道谢。
火车开始检票了,扛着大包小包的长长队伍缓慢的向前挪动着,两个人跟随着人流到了火车站台,按工作人员的指引站到了十二号车的位置。
出了候车厅,外面的寒气夹杂着清冽的香味扑面而来。李芳草四下望去,发现站台上种了几株腊梅,在零星的小雪中傲然绽放着,一串串的开满了枝头。
杨知非也在看李芳草,沉静温柔的女孩站在盛放的腊梅树前,嫩黄的腊梅花随风摇曳,零星的雪花悄然落在她的肩头,带着幽然的香气,李芳草脖子上围的鲜红围巾成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火车轰鸣着进站,车头顶上冒着滚滚白烟,渐渐的停了下来。
列车员打开了车门,站在门口吆喝着,“排队!排队!不要挤啊!”
李芳草接过了杨知非手中的行李,站在腊梅树前催促他,“你快去上车吧!”
卧铺车厢离她这个车厢还有一段距离,她怕耽误了杨知非上车。
杨知非又看了她一眼,雪中戴着红围巾,眉眼鲜亮的漂亮姑娘脸上笑意温柔,眼中闪着微光,多年之后,他依然记得这个让他再次怦然心动的场景。
“再见!”李芳草跟他挥手道别。
杨知非在站台上往前跑了一段路,再回头看时,李芳草已经踏上了火车的梯子,身影消失在了火车中。

第44章 换座
车厢里面全是人,连过道里面都站满了人,空间密闭,气味污浊,还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声。
李芳草提着行李挤到自己的座位时,都热出了汗,拜托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帮忙把她的行李放到了架子上,坐下来后脱掉了外面厚重的棉衣,长长的出了口气,望向了窗外。
过了一会儿,列车缓缓启动,李芳草掏出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俊脸。
“你怎么在这?”李芳草惊讶的看着杨知非。
杨知非穿着黑裤子,白衬衣外套着一件藏蓝色的对襟毛衣开衫,坐在那里身形挺直,硬朗有型,气质卓然。
“我跟人换了座位。”杨知非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到江城要三两天夜,我们彼此有个照应。”
李芳草看着杨知非温和俊朗的笑脸,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咚咚的跳的有些厉害,杨知非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哪里需要人照应,分明是放了舒适的卧铺不要,为了照应她跑来挤条件差的硬座。
拥挤难闻的车厢中,她突然想起了前世读过的一句诗,谁家陌上少年,足风流。
杨知非看着李芳草,心里也咚咚跳,李芳草脱了棉袄后,露出了纤细的腰身,两根辫子垂在肩膀上,脸庞白净漂亮,眼睛里泛着温柔的光,他一进这个车厢就看到了这么招人喜欢的姑娘。
“谢谢你。”李芳草回过神,转过头不敢再看杨知非。
杨知非面上很镇定,心里打着鼓,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的握成了拳头,俊朗的脸也染上了红晕,生怕李芳草觉得他像个跟踪姑娘的流氓。
“我,我上次问你多大了,你还没回答我。”杨知非说道,“我今年二十四了,比你大吧?”
她会不会嫌他老……
李芳草笑了笑,心情已经从最初的惊讶悸动渐渐平静下来。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微笑说道:“这里住了个老阿姨,比你大很多岁呢!”
杨知非失笑出声,这姑娘可真可爱。
车厢闷热,气味污浊,只有李芳草身上散发着清新的肥皂香味,他靠的稍微近一点,香气浅浅的朝他袭来,还有一股幽幽的腊梅清香。
杨知非想起刚参加工作时,和同事们半夜卧谈,同事们说女孩子身上都是香的……他脸越发的红了,口干舌燥起来。
“你是不是不舒服?”李芳草担心的看了一眼杨知非涨红的脸,连耳朵脖子都是红的。
“没,没有不舒服,太热了!”杨知非慌忙解开了毛衣开衫的扣子,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衬衣,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水。
李芳草说道:“要不你还是去卧铺吧,跟那人说一下,换回来。”
杨知非摇头,“都换了,不好再麻烦人家了。”
李芳草想想也是,别人换了卧铺,哪肯再换回硬座,便安慰道:“等火车到下一站,你到站台上走走,或者我们把车窗打开透透气。”
杨知非赶忙说道:“行……”
火车轰隆隆往前开着,天渐渐黑了。
杨知非看着旁边姑娘挺翘的睫毛和鼻梁,又找了个话题,问道:“上次我在你们那里吃到了木耳,是你上山采的?”
“不是,是我种出来的。”李芳草说道。
杨知非大为震惊,“你种的?木耳还能种?”
“能!”说起自己的老本行,李芳草就神采飞扬了起来,充满了自信,“不光木耳能种,平菇香菇那些的都能种!只是现在是冬天,太冷了,长不起来,等到春天的时候,我就能种很多蘑菇出来了!”
杨知非微笑看着李芳草那双亮如星辰的黑玉般的眼眸,充满了自信的光芒,心脏又不受控制的狠狠跳动了几下。
这么好的姑娘,可真吸引人啊!
“等你种出来了,要请我去尝尝。”杨知非说道。
李芳草满口答应,到时候她每样给杨知非送上一箩筐。
三天后,满是风尘的列车终于驶入了江城,从长江大桥上风驰电掣而过。
李芳草看向窗外茫茫的江面,看着熟悉的街景由远及近,渐渐展露在她的面前。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对这座承载了她所有苦难回忆的城市充满了厌憎,只想赶快逃离。
但现在的她有了知心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恩人江老太还好好的活着,她再看这座城市,就多了几分温情与平和。
下了车,李芳草客气的跟杨知非道别,背上行李走出了车站,先买了一张今天晚上出发去甘省的车票,步行到了江边。
江风烈烈,呼啸着从她耳畔掠过,白色的芦苇在风中飘摇。
李芳草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了大喊一声“我回来了”的冲动,微笑着搭上了去江婆子家的公交车。
江婆子还住在之前的破铁皮房里,自从知道李芳草这几天要回来看她,她日日都拄着拐站在巷子口张望。
待瞧见一个年轻姑娘背着几乎跟她人一样高的行李,她立刻激动起来,颤抖着往前走,想看个清楚。
李芳草赶忙跑了过来,扶住了江婆子,“嬢嬢!”
“哎!哎!”江婆子枯瘦的手握住了李芳草的手,掉下了眼泪,“回来了,回来就好!”
两个人依偎着慢慢走到了江婆子的房子,路过的街坊有看到的,江婆子都骄傲的介绍道:“这是我孙女,来看我了!”
“哟,这么好的伢,江婆子你有福气哦!”街坊笑道。
江婆子笑的脸上的皱纹开成了一朵菊花。
进了屋,李芳草扶着江婆子坐到了床上,打量了一眼她曾经熟悉的小屋。她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很多次,每次赵小凤拿她当撒气桶,痛打她一顿,不许她回家,让她滚蛋,她无家可归的时候,就会来江婆子这里,江婆子把自己本就不多的饭食分给她。
斑驳的墙上贴着一张多年前的毛主席年画,年画上还有她顽皮写下的一句伟人语录,那时候她还在上学。
桌上依旧是那个印着公鸡的瓷碗,外加几个掉了漆,缺了口的黄皮铁碗和坑坑洼洼的竹筷,她曾无数次的用那个公鸡瓷碗吃饭喝粥。
时光倒流,让她又有了再见识这些承载了她记忆的老物件的机会。

“嬢嬢,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李芳草问道。
江婆子笑着点头,“好了,好了!大夫开了药,每天吃着,不会再犯了!”
李芳草放心了,打开行李,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有水果罐头,有馓子麻花,有布料,直到行李都掏空了,摆满了江老太的小屋。
“这个馓子和麻花都可好吃了,留着您饿了又不想做饭的时候吃。”李芳草笑道。
江老太看着这么多东西赶紧摆手,“你带走,留着你吃!我一个孤老婆子有把米就够了,哪用得着这么多东西!你年轻,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以前日子难,你小时候就亏了身子,长大了有条件了,多给自己补补!”
“我自己留的有。”李芳草用菜刀打开了一个黄桃罐头,拿到屋外,倒到锅里,生火加热了下,端出来,用勺子一勺勺的喂给了江老太。
江老太抿了一口鲜嫩的果肉,高兴的眯起了眼睛,说道:“真甜,真好吃啊!”
“我下次回来再给嬢嬢买!”李芳草笑道。
江老太轻轻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去过蓉城,那有外国人开的高级餐厅,里面卖的小蛋糕,精巧漂亮,还放着水果。我吃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又甜又绵……现在多少年都没吃到过一口甜的了!”
何止没吃过甜的,饱饭都难得有一顿。
李芳草笑的温温柔柔的,说道:“等西餐厅再开业了,我带嬢嬢去吃。”
“哎呦,这话可不能说,叫人听到就完了!”江老太立刻紧张起来,起身到门外看了看。
李芳草知道江老太是早些年被迫害怕了,现在越发的谨小慎微,更怕对她有什么不利。
“嬢嬢,你信我,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李芳草脸贴在江老太的掌心,喃喃说道。
她要带着江老太过上比前世更好的日子。
“你在甘省怎么样啊?我听说那边穷的很。”江老太忧虑的看着李芳草白净的脸颊。
李芳草笑道:“挺好,我不仅没饿瘦,还重了好几斤呢!”
再也不是之前那个饿的腿脚发软,走路打飘,衣衫褴褛的路边野草了。
甘省乡下虽然比不上江城繁华,可能让她吃饱饭,远离赵小凤的欺辱,还让她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我很喜欢我插队的地方。”李芳草笑着说道,“嬢嬢你知道的,我养了一只小狗,叫贝贝,黏人的很,又顽皮……生产队有耕牛,牛的脾气可倔了,我们要好声好气的跟牛说话,它才肯乖乖下地干活……它还会尥蹶子踢人呢!”
李芳草捡有趣的事跟江婆子说,绘声绘色的讲着,好像她不是去下乡过苦日子,而是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度了个假。
她实在太高兴了,江老太还活着,她也走出了前世的心理阴影。
高兴到她埋首在江老太的掌心,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我小时候住在乡下,乡下是个好地方啊!”江老太感慨道,“这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
江老太到底身子骨弱,说了半天话之后,就有些疲乏,李芳草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也累了。
她就像幼年被赵小凤撵出门的时候那样,和江老太睡在一张床上,盖一条被子,甜甜的坠入了梦乡。
睡着之前,她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如果这是一场梦,就让她活在梦中,再别醒来了。
李芳草一直睡到午后,巷子里响起了“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声,才慢悠悠醒转过来。她晃了晃脑袋,看着窗外大亮的阳光,江老太正坐在床边,颤巍巍的用一把掉了齿的梳子梳头。
李芳草穿好衣服后,拿起梳子轻柔的梳理着江老太花白的头发,挽起了一个光滑的圆髻,再用一根木钗子固定在脑后。
她仔细端详着江老太,其实江老太的五官很好看,只是岁月命运对江老太过于苦难,让她脸上皱纹横生,有些凶相。
江老太年轻的时候应该是美艳大气的美人。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家看看你爸妈了。”江老太慈爱的说道。
李芳草压根没打算去见赵小凤和李德福,不光是这次不打算见,以后也不打算再见了。但她不想说出来让江老太担心,便说道:“我等会再过去。”
江老太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掉了漆的铁皮盒子,打开后拿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后,露出了一块钢表,递给了李芳草。
“孩子,我没什么能给你的,这块表你拿着。”江老太说道。
李芳草端详了一眼手表,是一块老式的男士手表,表盘很大,玻璃盖子上有细微的划痕,秒针还在走着,表盘背后刻了一个“凝”字。
“我不要,嬢嬢你留着吧!”李芳草把表放到了江老太手里。
她见过这块表,前世江老太死之前,托人把这块表送给了她。
那会儿她才知道,这块表是江老太的男人留给她的。江老太病的快要死了,都没有卖掉过这块表,可见这块表对江老太意义深重,重过了她的命。
江老太看着李芳草,小姑娘的眼眸清澈乌黑,像秋日里干净的溪水,盛满了认真和诚挚。
“不值什么钱,我现在年纪大了,脑子记不住事,说不定哪天弄丢了,叫贼摸走了也不稀奇。”江老太说道,“我把你当亲孙女,这东西就是你的,你要不拿着,就是把嬢嬢当外人。”
李芳草想了想,说道:“那我帮您收着。”
等将来她回了城,买了自己的房子,接江老太一块住,就把表还给江老太。
江老太神神秘秘的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李芳草。
李芳草不明所以的接了过来,对着门口照进来的阳光看了看,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相片背面写了个
“这是谁啊?”李芳草来回翻了下照片,问道。
江老太笑的眯眯眼,“这是嬢嬢给你找的对象!”

“什么?”李芳草险些没喷笑出来。
江老太指着照片说道:“他今年二十一,他外婆跟我年轻的时候是好朋友,我在医院动手术的时候正好碰上她也在医院看病,又联系上了。她听说我有个孙女,不仅模样漂亮,还心地善良,就把她外孙的照片拿过来了。”
江老太盘算的很好,李芳草要是能跟这个小伙子成了,就能以结婚的机会离开甘省,重新回到江城,不必辛苦的土坷垃里刨食了。
小伙子工作好,眉目清秀,他外婆也是个好人,家风清正,小伙子人品不会差了。
不管从哪方面看,小伙子都是李芳草结婚的绝佳人选。
李芳草又重新看了眼照片,恍然觉得有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把照片递了回去,说道:“嬢嬢,算了……”
江老太不由分说,把照片又递了回去,“什么算了?这小伙子哪里不好了?”
“人家是有工作的,哪看得上我呀!”李芳草笑道。
在江老太眼里,她这个孙女自然是样样都好,可李芳草自己有自知之明,她没了工作,是插队知青,家庭条件也差,人家有更好的选择,干嘛要她呢?
就连沈海峰那样的,都瞧不上她。
她何必凑到人家跟前,自取其辱。
“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人家看不上你?”江老太不甘心,“只要他眼光好,肯定得看上你!你哪里差了?要我说,我还觉得他配不上你呢!”
李芳草哭笑不得,看上她怕不是眼光好,是眼瞎吧!也就江老太疼爱她,才觉得她哪哪都好。
江老太握着李芳草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你爹妈不疼你,我虽然疼你,可我又能活几年?要是你能找个厚道可靠的婆家,我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
“嬢嬢,你肯定能长命百岁!”李芳草鼻子一酸,说道。
江老太摆手,长命百岁都是骗人的,那些养尊处优的人都不见得能活百岁,何况她这个受了半辈子苦难磨搓,一身病的人,她早就做好了随时撒手人寰的准备。
她对这个人世早已没什么留恋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李芳草。
“你跟他写封信,装上你的照片寄给他。”江老太抓着李芳草的手,一一叮嘱,“信别写的太过讨好,也别太生疏了,表现的热情开朗一点,大方优雅一点,这小伙子我见过,来照顾过他外婆,是个好孩子,你得抓住了!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江老太叹了口气,恨不得替李芳草捉刀代笔,写上一封信把金龟婿给钓上来。她是一个没被生活善待过的女人,知道女人一旦跌落到底层会多难,迫切的想给李芳草找个稳重的依靠。
李芳草没办法,江老太一副她不写信就不想活了的架势,她只得从行李里面摸出纸和笔,客气的自我介绍了一下,最后按这个时代的特色,抄了一大段伟人语录,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江老太看着信,不是很满意,觉得李芳草写的太生疏了,但也没办法,又问道:“照片呢?没有的话,我带你去照一张。我知道有家照相馆照的好,我前几天才去照过!”
李芳草只得从行李袋的一本书里面翻出了一张照片,还是她到了甘省的时候知青们办证明拍的。
照片上的姑娘清秀妍丽,眼睛里有着熠熠神采。
“这张勉强还行。”江老太点点头,觉得李芳草不上相,真人可比照片好看多了。
说罢,江老太拿过了李芳草写的信和照片,“我得空去把信寄给人家小伙子。”
李芳草傻眼了,她原来打算的是写封信糊弄一下江老太,没打算把信寄出去,日后江老太问起来为什么小伙子没收到信,她大可以推脱说可能信半路寄丢了。
“你回去吧,你爸妈还等着你回家呢!”江老太催促道。
李芳草起身,把空了的行李袋背到了肩膀上,偷偷的把这段时间攒下来的钱放到了江老太的枕头下面,冲江老太笑道:“嬢嬢,我明年过年还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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