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鱼从小在这里长大。
蓝月湾的别墅是父母留给她的,父母去世后,她被送去江家,不过她并不怎么喜欢待在江家所在的雪松森林,那里太安静,气氛太肃穆,她更喜欢蓝月湾临近市区的热闹,平时没事更多是住在蓝月湾这边。
车在别墅前停下。
江逝秋一手拎着行李,两人一起进入别墅。
季鱼不情不愿的,全程冷着脸,希望能将他逼退。
只是她小瞧这男人的厚脸皮,宛若无事人一般,温声问道:“阿鱼,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将袖子撸起,准备给她做晚饭。
“不用,我不饿。”季鱼淡淡地说,“等会儿我要去参加一个聚会。”
“什么聚会?”
“……”
见她不语,江逝秋将人拉到面前,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什么人去?”
季鱼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含糊地说道:“都是一些认识的人。”
她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眼里的幽暗,他说道:“不管如何,也要吃些东西再去。”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进厨房做饭。
季鱼坐在客厅里,厨房是开放式的,抬头就能看到厨房里忙碌的人。
由于在校住宿的原因,这几年她并不经常回别墅,不过江家有请家政定时打扫,甚至连冰箱里的食材都是满满当当的,固定换上新鲜的,就是怕她回来没东西吃。
手机响起叮叮叮的声音,季鱼回复几条消息后,继续盯着厨房发呆。
五岁那年,父母带她出海前往镇守之地,没想到当时遇到暴风雨,海中妖魔怪物爬上船,整条船上的人类几乎都死绝,父母也战死在那里。
季鱼被父母藏在船中的一处狭窄的暗道里,因此逃过一劫。
她不知道自己在暗道里躲了许久,意识渐渐陷入昏迷,恍惚间知道有人救了她,直到她醒来,看到守在病床边的少年江逝秋。
救她的人正是江逝秋。
当年江家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派船队过来救援,江逝秋正好在江家的船队上,听说要不是他敏锐,搜救的人根本没发现她躲在暗道中,只怕她要错过救援。
十几年前的江逝秋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
后来也是江逝秋一直陪着她,让她渡过那段失去父母的黑暗时期,让她渐渐地走出来。
江逝秋对她而言是不同的。
季鱼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
江逝秋是江家家主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可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江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能人辈出,天赋者和武者更是层出不穷,也是望海城的守护者。作为江家的嫡长子,江逝秋不是天赋者,因天生筋脉孱弱,无法成为武者,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纵使如此,也不能否认江逝秋的优秀。
就算是普通人,他也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成为江家的家主,甚至没人敢质疑他。
这些年他将江家经营得很好,连那些天武者、武者都极为信服他。
没办法,就算是天赋者、武者,也要吃喝拉撒和修行,特别是修行,往往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支持,江逝秋能满足他们所有的需要,能让江家更上一层楼,所以他们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他。
当一个人优秀到一定程度,就算他不是天赋者和武者,也能让世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江逝秋正是如此。
季鱼垂眸。
她一直以为,江逝秋会永远陪着她的,是她的小哥哥,可是长大后才发现,原来两人之间横亘着巨大的身份落差。
她只是个父母早逝的孤女,被江家好心收留。
江逝秋作为江家的家主,要扛起家主的责任,听说江家已经开始为他物色妻子人选。
他就要结婚了。
就算他是普通人,他的身份地位、样貌和能力摆在那里,听说很多大家族的灵能者都愿意与他结婚。
往江家投名帖的家族不少,都愿意带女儿过去与他相亲。
几个月前,季鱼和他吵了一架,负气回学校。
这期间,江逝秋一直没来找她,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季鱼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失望有,更多的是难受,果然人长大后,没办法再像小时候那般天真单纯,会产生不该有的奢望。
“阿鱼,吃饭了。”
江逝秋的声音响起,季鱼正沉浸在回忆中,难免有些迟钝。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起来,带到餐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食材都是用灵力培养出来的灵能食材,是江家那边给家主特供的食材,不管是天赋者还是普通人吃了对身体都有好处。
季鱼默默地吃饭。
吃完饭后,她回房洗漱,换了一条复古的裙子,将月杀杖放在匣子里负在背后,便准备出门。
“阿鱼。”
江逝秋坐在客厅的沙发,见她下楼,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十八九岁的少女青春靓丽,正是最美好的年纪,散发着属于少女特有的甜美气息,无不吸引男人的目光。
她是灵能者,一身灵气蕴然,明净纯澈,同样容易吸引一些非人类的怪物。
江逝秋起身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将她鬓边的碎发抿到耳后,柔声说:“阿鱼,出门在外要小心,别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要是有人让你喝酒,你也不要喝。”
季鱼拧眉,“我知道,我又不傻。”
“嗯,阿鱼不傻。”他含笑说,“我的阿鱼是个聪明的姑娘。”
听到这像哄小孩般的话,季鱼心里不高兴,微微撇开脸,甚至退了一步,退离他的气息笼罩的范围。
她与他保持距离,捏着手中的手提包,面无表情地说:“我走了。”
江逝秋站在门口,目送她出门,坐上等候在门口的车。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路灯下的道路尽头,唇边噙着的笑容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轻抚着颈间的佛牌,佛牌的灵光已经快要消失。
每隔半年,她都会固定往佛牌里输送灵力,希望以此来保佑他。
这次两人分开几个月,佛牌里的灵光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先给佛牌注入灵力。
她好像忘记了,不再像以前那么黏他。
果然是长大了吗?
“傻阿鱼。”江逝秋轻声呢喃,“最近都不理我,是谈恋爱了吗?是张敏声,还是俞家的小儿子……”
他的双眼幽暗,面容冷冽。
“季鱼,这边。”
季鱼刚进入包厢,就听到有人叫她,循声看过去,正好看到将头发染成金毛的俞然。
“哟,是金毛呢!”季鱼不客气地说。
俞然拍了拍旁边的人,将人赶走,殷勤地让她坐下,笑道:“老大,好看吧?”
季鱼诚实地道:“像金毛狗。”
俞少爷勃然大怒,气得直拍大腿,“你这女人没良心,没眼光!”
季鱼不为所动,端起一杯红酒慢慢地喝。
包厢里的人都在偷瞄两人,见季鱼如此不客气,都吃了一惊。
今晚是俞家小少爷组的局,大多数人都是冲着俞小少爷来的,捧着俞小少爷都来不及,这女人居然胆敢骂俞小少爷,更奇怪的是,俞小少爷竟然没生气。
季鱼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她向来不太喜欢这种环境,拧眉道:“俞然,你就不能挑个正常点的场合吗?”这乌烟瘴气的,让人心烦。
“那多无趣啊。”俞然吊儿郎当地给她倒酒,“来来来,咱们的灵能师多喝点……对了,你的灵能武器是什么?”
“月杀杖。”
俞然双眼发亮,“居然是传说中的月杀杖,这可是嗜杀好战的灵杖,带来了吗?给我看看。”
季鱼斜睨他,“你确定要在这里看?”
看了眼周围的群魔乱舞,俞然顿时有些后悔挑在这里,只好道:“那行吧,以后再看。”
见季鱼低头喝酒,闷不吭声的,俞然纳闷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你以往不爱喝酒的。”
“偶尔喝点也没什么。”季鱼淡声道。
俞然多了解她啊,压根儿不信她这话,要知道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打了一架。
作为俞家的小霸王,俞然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没人能管得住他,直到季鱼横空出世,当时六岁的小姑娘一拳将他揍翻在地,骑在他身上揍得他哭爹喊娘。
从此俞然就多了个老大。
俞然一直觉得季鱼很厉害,像个牲口,后来发现她确实很牲口,十三岁进入灵武学院,听说在学校里也是领头的人物,每年的年底考核,不是大魔窟不闯,很多妖魔都惨死她手里,那些和她不对付的人听到消息后哆嗦不已。
有这样的老大,他是既幸福又心酸。
幸福的是老大真能罩他,保他狗命,心酸的是老大太暴力,一个不顺心就一拳过来。
难得老大心情不好,俞然发挥小弟的技能,做个温柔体贴的解语花:“老大,说嘛,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季鱼将酒杯往桌上一磕,阴测测地问:“想死吗?”
“不想!”俞然马上认怂,乖巧地给她倒酒。
这酒局一喝就是几个小时。
季鱼是灵能者,普通的酒不会醉,只是今天她有些放纵自己,在酒精的侵蚀下,神智有些微薰。
“老大,你别在我这里喝醉了,要是江家主看到,我可吃不着兜着走。”
俞然垮着脸,有些害怕。
虽然自己是俞家的小霸王,但小霸王也害怕江家主啊。
和他这种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同,江逝秋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就优秀到大的那种,甚至年纪轻轻的就成为江家的家主,更神奇的是没有一个人不服他的。
明明算是同辈人,然而只比他们年长几岁的江逝秋却硬生生地成为和他们父辈平起平坐的大佬,怎么不让他们敬畏?
众所周知,江逝秋唯一放在心里的,便是他养大的小姑娘。
当年季鱼被江家救回来后,就一直养在江家,跟着江逝秋一起长大,成为无坚不催的江家主唯一的弱点。
这个弱点还是一位灵能师,更不好对付。
偏偏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俞然正在劝酒时,发现包厢突然陷入一片安静。
他颤颤地转头,看到出现在包厢门口的男人,在暧昧的光线下,那张昳丽的脸如同妖魔般妖异无双,令人望而生畏。
俞然看到江逝秋那张脸就害怕。
怎么会有人类长得比那些会引诱人堕落的妖魔还要好看?要不是再三确认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他都要怀疑江逝秋是妖魔变的。
只有妖魔才能像他这么可怕。
不对,应该说,他比妖魔还可怕。
明明是个普通人,有时候他做出来的事,连那些天赋者和武者都望尘莫及,简直就是妖魔都不如,心狠手辣得让人惊惧。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怕江逝秋。
特别是和他同辈的人,每每忍不住悲愤,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让江逝秋这样的人降生呢?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这是要永远将他们彻底地比到尘埃吗?
眼看着江逝秋走过来,俞然害怕之下,赶紧去推季鱼:“老大,别喝了,你的家长来了。”
对,只比他们年长几岁的江逝秋就像季鱼的家长,有时候管她管得很严。
在他们眼里,江逝秋也像是他们的大家长,很可怕的那种。
季鱼已经喝得微薰,反应有些迟钝,根本不理他,继续喝闷酒,甚至喝起了兴致。
俞然急得不行:“老大,快醒醒!”
他都要哭了,再让她喝下去,自己会不会成为江逝秋绝杀名单里的一个?到时候只怕俞家都没法捞他。
这时,江逝秋已经穿过包厢里那群安静无声的人,来到两人面前。
看到桌上一溜的空酒瓶,江逝秋不禁拧眉。
俞然一看他这模样就害怕,小声地解释:“江家主,季鱼今天好像有些不开心,一直在喝闷酒,我已经劝过了……”
江逝秋淡淡地嗯一声,伸手要去拉季鱼。
“滚开,别碰我!”
被人打扰酒兴,季鱼有些生气,以为俞然胆大包天敢来阻止她。只是对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似乎不将她拉走不罢休,顿时有些生气,一巴掌拍向桌子,灵力弥漫,瞬间那张金钢石桌子应声裂开,桌上的东西乒乒乓乓地倒了一地。
俞然吓得一头黄毛直竖。
更让他吓破胆的是,季鱼反手就是一抓,她身后的匣子打开,银色的灵杖飞出,落在她手里。
下一刻,她居然拿灵杖指向江逝秋,冷冷地说:“滚!”
俞然肝胆俱裂,反应极快地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哭嚎道:“老大,别啊!那是江家主啊,您千万别动手啊——”
要是江家主在这里受伤,江家一定会削了他。
大概是他嚎得太惨烈,不仅吓到包厢外候着的侍者,连带着季鱼的酒意也没了。
她终于看清楚被自己用灵杖指着的人,瞬间僵在那里。
会所的保安冲进来,看到这一幕,也跟着懵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灵杖顶端的尖锐红宝石直接扎在江逝秋身上。
领班的经理认出江逝秋时,吓得心脏差点骤停。
他屏住呼吸,叫道:“千万别……”
这可是江家主啊,要是江家主在会所里出了什么事,只怕这会所会被江家夷为平地,自己也不用在望海城混了。
所有人都吓得不行。
只有江逝秋面色不变,仿佛看不到那抵在自己心口的灵杖,声音如夜色般柔和:“阿鱼,我来接你回家。”
季鱼看着他,默默地收起灵杖,轻轻地说了一句“抱歉”。
江逝秋并不在意,见她收起灵杖后,脸上露出笑容,低头看向仍傻乎乎地抱着季鱼一条腿的俞然。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俞然毛骨悚然,有种被什么可怕存在盯上的错觉。
江家主看起来好像很想一脚将他踢爆的样子。
俞然吓得缩回爪子,滚到一旁,语无伦次道:“老大,江家主来接你了,你赶紧回去吧。”
季鱼见他这怂样,想说什么又憋住。
她看向江逝秋,让他别吓到她的小弟,有这么一个能一起喝酒聊天的小弟不容易。
江逝秋终于收回视线,说道:“今晚的账算我的。”
话落,便拉着季鱼离开。
门口的保安和经理赶紧让开位置,经理殷勤地送他们出门,一路点头哈腰,极尽谄媚。
众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两人消失在尽头,安静的包厢终于恢复动静。
小弟们殷勤地扶起瘫坐在地上的俞然,虽然小少爷在地上滚了一圈,不过没人敢嘲笑他。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俞少爷,刚才那位……就是雪松江家的家主吗?”
俞然接过小弟倒来的酒喝了口,给自己压压惊,点头道:“就是他。”
得到答案,在场的人不禁沉默,心口仍是萦绕着一股难言的惊悸,不为别的,只为刚才那一幕。
原来传闻中极有手段的江家主长这模样,更可怕的是,居然有人胆敢用灵杖指着他。
“俞少爷,刚才那位是什么人?她怎么敢用灵杖指着江家主?”
俞然看向问话的人,认出是陈家从乡下接回来的少爷,怪不得会问这种蠢问题。
他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季鱼可是唯一敢骑在江家主头上撒野的人,也只有她,不管她做什么,江家主都不会生气。”
他们这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江逝秋从小就是个冷情冷心冷肺的,唯一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也只有季鱼。
当年季鱼被江逝秋救回来后,就被留在江家。
明明江逝秋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人,偏偏硬是将人留在身边,自己养起了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这一养就是十几年。
季鱼小时候不懂事,被江逝秋带出去参加一些家族宴会时,没少和那些家族里的小孩子打架,揍哭了很多孩子,俞然就是被揍哭的小孩之一。
然而,因为有江逝秋在,家长们就算颇有微词,也不敢说什么。
两人之间的关系,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甚至不少人都在猜测,江逝秋这是给自己养个小媳妇吧?
从小养起,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不愧是心机大魔王。
俞然腹诽,像老大这么凶悍的女人,估计也只有江逝秋不怕了。
说不定江逝秋还真是给自己养个小媳妇。
走出会所,被夜风一吹,季鱼仅剩的一点酒意彻底消散。
她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江逝秋上了停在会所门前的轿车。
江逝秋搂着她,摸了摸她的脸,关心地问:“怎么喝那么多酒?难不难受?有没有想吐?”
季鱼镇定地说:“没有,我是灵能师,这点酒不会让我醉。”
“胡说。”江逝秋不赞成地说,“喝酒伤身,不管什么酒都不行,以后别喝了。”
季鱼垂下眼,“我很快就要去实习,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然要和他们聚一聚。”
闻言,江逝秋不再说什么。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
季鱼和江逝秋道了一声晚安,直接回房,将门关上。
她靠着门,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低头闻到身上的酒味,不禁有些嫌弃,又想着自己身上的酒气这么重,亏他抱得下,果然还将她当成小孩子照顾。
季鱼嫌弃身上的酒气,赶紧去洗澡,将酒气洗干净。
洗澡出来,正在擦头发,就听到一道极有节奏的敲门声,她的动作一顿,随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梳,便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江逝秋。
他身上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睡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睡袍带子系在腰间,掐出精瘦的腰肢,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妖美得不似真人。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阿鱼,我给你煮了醒酒汤,你喝了再睡觉。”
江逝秋将托盘放到桌上,拉着她坐下来,将醒酒汤递给她,然后拿起一条干毛巾为她擦头发。
他做得非常自然,似乎做了千百遍,照顾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虽然觉得自己不需要喝什么醒酒汤,想到是他做的,季鱼还是捧在手里,慢慢地喝。
男人给她擦拭头发的力道适中,时不时还会按摩头上的穴道,非常舒服。
季鱼不禁闭眼。
她算是被江逝秋养大的,从她来到江家伊始,他亲自照顾她,从不假手他人。
可想而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照顾一个五岁的孩子时,有多手忙脚乱,然而他却没有不耐烦,或是将她丢给别人,而是细心地学着照顾她,陪她成长。
季鱼知道自己能健康地长大,甚至成为一名优秀的灵能师,少不了他的帮助和支持,他给予她太多了。
他从来不欠她什么,反而是她自己奢求。
“对不起。”季鱼小声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你。”
江逝秋笑了笑,柔声道:“我知道,我的阿鱼从来不会用武器指着我。”
闻言,季鱼越发的愧疚,问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虽然她很自信自己的控制力,却担心月杀杖的煞气太重,会不小心伤到他,先前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没有多想,现在却开始担心。
生怕他不舒服却自己忍着。
江逝秋终于给她擦干头发,将毛巾放下,说道:“心口确实有些疼。”
季鱼一听,脸色发白,急得不行,伸手就去扯他的睡袍,将襟口扯开,就着灯光,看到他心口的地方,确实有个红印子。
他是冷白皮,这红印子十分明显。
季鱼一看就知道这是月杀杖的红宝石磕出来的,赶紧去找药膏,给他上药。
江逝秋坐在那里,含笑看她忙碌。
他说道:“阿鱼,不疼的,不用担心。”
季鱼没说话,专心地上药,等上完药后,一脸正色说道:“以后我要是再喝酒,或者神智不清醒时,你千万别靠近我。”
他是普通人,就算脑子再好使,身体也及不上那些天赋者和武者的强悍,是个脆皮,万一哪天不小心伤到他怎么办?
“没事,我相信阿鱼。”江逝秋笑盈盈地道。
季鱼却有些无语,暗忖她可不相信自己。
“我有阿鱼送的护体佛牌,如果真的是致命伤,佛牌会挡住的。”江逝秋拉着她的手说。
季鱼的视线落在他胸膛上,因为衣襟被扯开,大片的胸膛坦露出来。
明明穿着白衬衫时,看起来精瘦修长,像个清雅的贵公子,然而衣服下的体魄却十分精壮有力,肌理分明,居然还有八块腹肌,陈列在那里,格外惑人。
季鱼不敢多看,目光落在他胸前的佛牌上,注意到佛牌的灵光暗淡。
“阿鱼,佛牌的灵光快没了。”江逝秋说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再输些灵力进去?”
季鱼道:“给我吧,我这几天有空就输进去。”
江逝秋笑盈盈地将佛牌取下,放到她手里,然后握着她的手,一双漂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季鱼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就要抽回自己的手,哪知道他紧紧地握着。
担心会伤到他,她没敢用灵力,也不敢蛮力抽回,只能任由他握着,问道:“还有什么事?”
“阿鱼。”江逝秋问,“俞然说你心情不好,一直喝闷酒,能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莫名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明明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然而没有人敢说他不可靠,就连季鱼有时候都觉得,除了不能修炼外,他不比任何人差。
“没有,他胡说的。”季鱼淡定地说。
“是吗?”江逝秋仍是不放过她脸上的丝毫神色,“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季鱼诧异地看他一眼,“谁能欺负我?”
有他当靠山,这望海城的世家大族,没哪个敢欺负她,而且敢欺负她的人早就被她揍哭。
闻言,江逝秋不禁一笑,尔后想到什么,又问道:“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季鱼神色一顿,扭过头不看他,嘴里道:“没有。”
见状,江逝秋终于确认,他的小姑娘还在生自己的气。
他将人搂到怀里,柔声哄道:“阿鱼,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千山岛的情况比较糟糕,那边的磁场太混乱,没办法联系外界……”
季鱼垂眸,嘴里道:“我知道,我没有怪你。”
“真的?”他抬起她的下巴,“那你看着我。”
季鱼被迫看他的脸,对上这张妖美之极的脸,嗅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心脏不争气地乱跳起来。
她倏地站起,冷硬地说:“我要睡了,你也去睡觉吧。”
“阿鱼?”
江逝秋定定地看她半晌,见她并不想搭理自己,只好道:“好吧,那你睡吧,我不吵你。”
他拿起托盘和空碗,离开房间。
季鱼呆呆地望着关上的房门,好半晌垂下眼,然后平静地上床睡觉。
夜更深时,房门轻悄地被推开。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进来,来到床前,看着床上沉睡的人。
他轻抚着她恬静的面容,低头缓缓地靠近,轻轻地烙下一个吻。
穿衣洗漱后,她来到楼下的大厅,便见厨房里有一道身影在忙碌。
蓝月湾的别墅人很少,只有季鱼和江逝秋会住进来,虽然也有家政阿姨定时过来打扫,不过他们在时,家政阿姨一般不会过来。
于是家务便由江逝秋接手。
明明在雪松森林的江家大宅时,他是身居高位的江家主,无人敢忏逆他,偏偏在蓝月湾,他便成为一个什么都需要自己动手的普通人。
江逝秋端着做好的早餐出来,朝她道:“阿鱼,过来吃早餐。”
季鱼嗯一声,早已经习惯这一幕,随意地坐下。
早餐有蒸饺、小笼包、油条、灌汤包,还有豆浆、南瓜粥和小米粥。
看到桌上的早餐,季鱼也不知道他是几点醒来的,才能做出这么丰盛的早餐。
虽然每样的分量都不多,但数量太多,加在一起就显得很可观。
看他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粥,季鱼忍不住问:“你不回雪松森林吗?”
“过几天再回。”江逝秋说道,“我刚从千山岛回来,想休息一下。”
季鱼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忍不住问:“千山岛的情况怎么样?”
几个月前,千山岛被妖魔入侵,情况危急,只能向望海城求助。
江逝秋亲自带领江家的灵能师、武者等一起过去,坐镇千山岛指挥,这一去便是几个月。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只是电话打不通,两人当时还在吵架……
“已经没事了。”江逝秋含笑道,“阿鱼是担心我吗?不用担心,我并没有上战场,身边还有不少高级灵能师在,他们足以保护我。”
季鱼嗯一声,低头继续啃小笼包。
吃完早餐,季鱼收拾了下,准备出门。
江逝秋正在浇花,见她穿着古典的裙子,背着灵杖,如春日枝头绽放的玉兰花,亭亭玉立,娟秀美好。
他温声问道:“阿鱼要去哪?”
“我约了骆寒冰、骆寒水他们见面。”
江逝秋目光微闪,“你们在哪里见面,我去接你。”
“不用,我还有其他的事,可能会回来晚一些。”
虽然被拒绝了,他也不恼,含笑道:“路上小心,别回来得太晚。”
季鱼嗯一声,平静地朝他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便从容地离开。
直到走出别墅,季鱼面上的平静消失,变成面无表情。
望着远方红霞漫天的天空,心里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特别是和江逝秋待在一起,她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去关注他,以免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让他误会。
季鱼先去望海城有名的灵能一条街,买了不少东西。东西太多,她不打算自己拎回去,便给了小费,让人帮忙送到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