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夫妻重生后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4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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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铃还须系铃人,施主想回到原处,唯有克服内心恐惧,坦然面对。”
不远处的?皇帝闻声望了过?来,见到银沙王和晏长陵站在一起?后?,神?色一紧,起?身快步走了过?来,对银沙王没有好脸色,“王爷只怕是吃不惯大?酆的?酒菜,朕已令人另外备了一桌,王爷请吧。”
银沙王看了一眼晏长陵惨白的?面色,心中疑惑,不太明白他?怎会是如此反应。
莫非他?还在记仇?
银沙王有些着急,“晏长陵,你阿姐已经是大?启的?太子妃了,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皇帝脸色铁青,“带走!”
“晏长陵,边沙一战,你必须得去,晏家军只有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届时太子殿下亲征,大?酆大?宣两国联|军,一个月内,必定会拿下大?宣……”银沙王被拖着,还不死心,奋力回头嚷道?:“晏长陵,你是不想去看你阿姐,还是不想亲自?拿下边沙……”
“嘴堵上!”皇帝气?得头上的?龙珠乱晃。
人被拖下去,在场的?臣子鸦雀无声,个个都不出?声。
就?像是三年前,晏月宁出?嫁时,众人心里都清楚,此举对不起?远在边疆打仗的?晏侯爷,可内心却又盼着她能替朝堂解决了燃眉之急,如今也一样,晏侯爷刚过?世不足一月,按理说晏长陵还得留在京城守孝,可又盼着晏侯府能再一次做出?牺牲。
边沙一战,全是晏长陵打下来的?,不怪银沙王点名要他?,放眼朝堂,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合适。
皇帝看出?了臣子的?心思,这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护晏长陵,“云横,好好喝酒,不予理会他?。”
晏长陵缓缓坐下。
白明霁看见了他?额头生出?了隐隐细汗,知道?这一场战争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弃,迟早要去战场。他?难受的?不是去边沙,而是银沙王的?那句,“太子妃有孕了。”
她记得他?曾告诉过?她,上辈子太子妃死在了他?怀里,想必那时候,他?已知道?太子妃怀了身孕。
倘若再来一回……
白明霁不敢去想,只觉心口疼得厉害,看不得他?难受,扫了一眼在座沉默的?臣子,突然扬声道?:“家国有难,匹夫有责,即便?将来我夫君出?征,那也是他?自?愿为国而战,无人逼迫,无人强求。若他?不愿,凭晏侯府这些年打下来的?功勋,在座的?各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立场有资格来指责。”
还有,白明霁深吸了一口气?,哽塞地道?:“晏家每个人的?牺牲,不是被你们的?沉默推上去的?,而是他?们甘愿,为了大?酆,为了百姓而上战场,哪怕落得一身残疾,哪怕一辈子回不了故土。他?们不说苦,不会喊疼,不代表就?不会疼,不代表不会思念远在他?乡的?家人。”
“他?们为了什么?,你们心里都清楚。”白明霁哑声道?:“还请今日在座的?各位,记住晏侯爷的?忠诚,记住晏家大?娘子的?牺牲,也请记住我夫君,为家国做出?的?一切努力,别让那些恶心人的?手段,玷污了他?们的?忠良。”
白明霁说完,回头同晏长陵伸手,“夫君,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她说话时,晏长陵便?仰着脖子看她,眼眶内的?血丝还未褪去,看她为自?己,为晏侯府打抱不平,唇角又抿起?了骄傲的?笑?意。
不愧是他?晏侯府的?少夫人,聪明果断,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他?曾期盼又害怕的?东西,她终究还是给了他?。
与他?晏家共进退。
“听夫人的?。”晏长陵把手放在她掌心,借了她的?一点力,懒洋洋地站起?了身,退后?两步与皇帝躬身道?:“陛下今日大?婚,臣祝陛下与皇后?娘娘相濡以?沫,白头到头,永结同心。”
皇帝忙伸手来扶,“借云横吉言,起?身说话。”
晏长陵却没起?身,反而掀开了袍子,跪在了皇帝跟前。
皇帝一怔,“你……”
晏长陵跪下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白明霁,含着笑?,哑声唤她,“阿潋。”
若她拒绝,拦着他?,他?也能放弃。
但两人心里都知道?,她不会。
他?的?心结在边沙。
即便?再来无数个重生,倒了此时此刻,他?也依然会去。
纵然他?心里明白,这一世的?结局早就?注定好了,一切都不会改变,但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什么?都不去做。
哪怕是再亲眼看着阿姐死在他?怀里,他?也得去。
因为那是他?的?宿命。
而她也不能拦着他?,不能让噩梦去困扰着他?的?余生,白明霁嘴角微微一噘,笑?得比哭还难看,道?:“我知道?,去吧。”
她不拦他?。
晏长陵看着她偏过?去的?头,艰难地咽了一下喉咙,良久才?转过?头,额头触地,同皇帝请命道?:“臣愿出?征边沙。”
皇帝一怔,这段日子臣子递上来的?帖子都快要把他?淹没了,个个都在举荐他?晏长陵,全被他?驳了回去。
晏侯爷一走,晏侯府就?只剩下他?一个独苗了,怎可能再让他?去战场?皇帝急着去拉他?,“云横,先起?来,此事日后?再议……”
晏长陵却没起?来,继续道?:“晏家军乃我晏侯府所训,由我前去,比任何?人都合适。且此战在半年前,陛下本就?交给了臣,臣不过?是提前回到了京城,如今也该回到战场了。”
皇帝不以?为然,“朕给你的?任务是驱赶大?宣,你早就?完成了任务,大?宣如今已被你的?晏家军逼退到了沙门之内,后?面的?事,朕自?有抉择,你先起?来……”
“陛下!”晏长陵打断,再一次自?荐,“陛下放心,臣定不会辜负陛下所托,此战将与大?启联|军,共同讨伐大?宣,还我大?酆边疆一个安宁,请陛下恩准。”
皇帝愣了愣。
这才?看出?了他?的?坚决。
自?然还记得当初他?对自?己说过?的?那句,“不破边沙,永不回。”可后?来分?明也是他?亲口同自?己说,“我累了,不想动了,想让陛下养我。”
皇帝突然不明白,到底他?是因为什么?才?回来的??
但那答案,细细一想又很明显。
李高谋|反,自?己差点惨遭毒手。
他?哪里是累了。
朝堂内忧外患,他?是在里外兼顾。
自?己到底有多没用,需要他?特意从?边沙回来,领了一个锦衣卫的?职,替他?清除了身边的?危害。
又想起?他?刚回来,知道?自?己丢了圣旨后?,那番反常的?反应,必然是真的?动了怒。
如今再去看他?丢失的?那份圣旨,若当真用在了晏家军身上,又如晏玉衡所言,中途发生了意外,导致大?酆大?启两国谈不下来,晏长陵乃至在大?启的?晏月宁,他?们该怎么?办。
届时自?己又被李高控制,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的?结局是什么?,晏家的?结局又是什么??
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脸色霎时一白,“晏长陵,你说朕不欠你,可朕怎么?觉得欠你好多好多……”即便?他?是皇帝,也还不起?。
就?像现在,他?还是拒绝不了他?,他?此时确实拿不出?一个比他?更合适的?人。

战事耽搁到了现在,已是刻不容缓。
出发前一日,晏长陵独自与去找皇帝痛饮了一场,皇帝非要许他一个承诺,“云横,你就说一个,说一个要求吧,至少朕不会那般难受。”
晏长陵摇了摇手里的酒壶,转头看皇帝,“我还?真有一个请求。”
“你说!”
“我若身去……”
皇帝一怔,当即“呸——”了?一声,“不会说话你别说……”
晏长陵却没?理会他,目光认真地看着他,继续道:“我的军功给我的夫人,白明霁,你封她为诰命夫人。”顿了?顿,又道:“她若再嫁,你不得拦着。”
皇帝愣愣地盯着他,本就不敢喝醉,此时彻底清醒了?,他这不是在要承诺,是在交代遗言啊,皇帝心头一沉,背心都发寒了?,丢下酒壶,握住了?他的手,“云横,听朕的,咱们别去了?,好不好?朕这江山,不缺你一个能将,大不了?,朕再多派几个人。”
“不是陛下的江山离不开臣。”而是他必须得死,既然要死,那就让他死得其所,死在他该死的地方。
“那是什么?!”皇帝追问,“晏侯府如今只剩下你一根独苗了?,你走了?他们怎么办,侯爷刚去,老夫人还?没?缓过来,你就留下来,朕决定了?,你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待在京城。”皇帝态度坚决,“即便败了?又如何,边沙朕不要了?……”
“晏子恒。”晏长陵轻声打断,目光中含着薄薄雾气,伸手替他整理了?凌乱的龙袍衣襟,“你不是羡慕我有一个家吗?”
“我把家给你,帮我照顾好。”
皇帝喉中哽塞,怒吼道:“晏长陵,你为什么非要去!你就是故意去送死的吗?”
晏长陵没?答他,逼着他道:“你起誓。”
皇帝一愣,死死地看着晏长陵,晏长陵也没?躲,两人目光一个震惊,一个坚定,漫长的僵持之后,皇帝瘫坐在了?地上,抬手无力地竖起了?二?指,“朕起誓,照看好晏侯府,若有违背,朕不得好死。”
晏长陵放心了?,笑?了?笑?,把他的手拉了?下来,“子恒,你还?记得当初,你,阿姐,我,三个人,夜里睡不着,偷偷出来,坐在月亮底下,豪言壮志,谈天论地,那时候怎会想?到,你就是将来的皇帝。”
皇帝心中一涩,他怎么不记得,哑声道:“晏长陵,你是朕要把你们都弄丢吗?”
晏长陵摇头,“没?有丢,不过是实?现了?当初的愿望,各得其所,走到了?各自?该走的位置上。”
皇帝没?忍住,眼眶内的泪落了?下来,“那你答应我,活着回来,江山可以再夺,你晏长陵的命只有一条,我已经亏欠晏侯府太多,别让我再欠你一条命。”
“好。”晏长陵伸胳膊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底的不甘和猜忌早已散去,彻底释然了?,笑?了?笑?,道:“陛下会是个好皇帝。”
夜里岳梁刚审完人,从地牢里出来,便见对面?长廊下立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拿着酒壶,也看见了?他,抬手冲他扬了?扬,招呼道:“岳大人,喝一壶?”
跟前的侍卫低着头请罪,“大人,小的实?在拦不住。”
岳梁嘴角一抽,“你要拦得住才稀奇。”
李高谋逆一案,皇帝交给了?锦衣卫和大理寺共同?查办,可这大半个月以来,晏长陵只给了?他人手,自?己却不见踪影。
岳梁一人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大半个月,宫中的敬事房也彻底经历了?一场大换血。
案子快结束了?,他倒来了?。
岳梁走到他跟前,“晏将军明日就要走了?,不应该留在家里陪陪家人,怎来了?岳某这?”
晏长陵没?答,上前一步像是对待老朋友一般,亲热地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肩头,“这不是见岳大人辛苦,心里憋着气,走之前,怎么也该来道一声谢。”
离得太近,岳梁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儿,揶揄道:“晏将军今夜怕是在赶场子吧,结束了?一场又一场。”
“太聪明的人就是这点不好,不给人留面?子。”晏长陵不邀自?请,径直去了?岳梁的院子内。
上回一场大火,皇帝令人重新翻修,如今院子里已看不出半点被火烧的痕迹,唯有一根黑黢黢的木桩,晏长陵回忆了?一番,木桩被烧之前,应该是一颗梨树。
岳梁进?屋泡了?茶,见他迟迟不进?来,又到了?门口,看着他,“不喝茶?”
晏长陵扬了?一下手中的酒壶,“今夜只喝酒。”
从把父亲送上断头台,坐上了?大理寺少卿后,岳梁便不再沾酒,特殊场合也只是应付一杯。即便是上回他主动邀请晏长陵喝酒,到了?酒楼,也只浅尝了?一口。
岳梁看向跟前这位,瞧似明朗,对任何人都热情?,实?则没?有几人能看懂的少年,沉默了?片刻后,同?小厮道:“拿酒来。”
晏长陵说想?看月亮,没?去屋里,择了?一处干净的台阶,席地而坐。
岳梁立在他身旁,问道:“晏将军有什么话,就说吧。”
晏长陵饮了?一口酒,突然偏头问他,“你后悔过吗?”
岳梁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件事。
晏长陵一笑?,缓声道:“刚回来时,我听到了?那些传言,是真想?把你揍一顿,想?着非要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不可。”
岳梁:……
“传言罢了?。”
他知道是传言。
晏长陵道:“所以我问岳大人,后悔过吗,那时候我还?为与她见过面?,阿潋她有求于你,对你也算满意,你为何没?答应?”
岳梁眉头微拧,他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事?
明日一早他就要走了?,岳梁不想?他把时辰浪费在自?己身上,淡声道:“我若答应了?,还?有你晏世子什么事?”
“是啊。”晏长陵一声苦笑?,“你若是答应了?,该多好。”起码能陪伴在她身边,不会让她难受。
他不知道今夜来得对不对。
但他还?是来了?。
初见她时,他想?这辈子重生回来,或许是上天眷顾他赐给了?他一场风花雪月,他想?与她有一个完整的家,去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后来赵缜出现,他意识到了?,可能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后,第一次后悔,不该去招惹她。
再后来,他听到她说,愿意与自?己面?对一切时,他没?忍着,动摇了?,小娘子那么好,一颗赤城之心,他怎可能不动摇。
他以为自?己再努力一些,再小心一些,不可能改变不了?那该死的宿命。
然而真相却告诉他,无论他怎么做,也无济于补。
如今他彻底后悔了?。
后悔早知会有这么一日,为何要将她卷进?来,让她爱上自?己。
晏长陵咽下一口酒,喉咙里火辣辣地烧,缓缓起身,看着岳梁,艰难地开口道:“如果?我说,你现在有机会了?呢?”
岳梁神色一僵,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寒声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有机会……”
话没?说完,岳梁突然一拳迎面?砸在了?他面?上。
晏长陵没?有躲,被那一拳砸中脚步踉跄,跌在了?身后的青石板上。
岳梁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一向冷静的眸子里此时蹿出了?一股火焰,是当真怒了?,斥道:“晏长陵,你真不是个东西?。”
他不是个东西?。
晏长陵索性也不起来了?,嘴角被岳梁砸破了?口,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人躺在地上,低声道:“岳梁,算我求你也好,别让她难受,至少别让她太难受。”声音突然一哑,“我舍不得她难受。”
岳梁愣了?愣。
月光正好洒在他身上,少年身上笼罩了?一层银灰,岳梁还?是头一次在他晏世子身上看到了?绝望。
晏侯府的世子从出身便带着光芒,如同?天上的骄阳,明朗的同?时,又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这世间,也有他害怕的东西??
“你晏家军不是战无不胜?你昔日的那些自?吹,岳某可都还?记得,要是死在战场上,你也不怕给晏侯府丢脸?”
那一拳之后,岳梁的拳头也在痛,颤抖地缩回了?衣袖底下,又慢慢地舒开,良久后道:“活着回来,她就不会难受。”
军令一下来,晏侯府的人都知道,晏长陵要走了?。
自?从晏侯爷走后,晏老夫人的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白明霁每日都会过去陪她说话,而晏老夫人不管走到哪儿,始终都抱着那罐子核桃。
怕她伤心,府上所有的人都瞒着了?她,可人要走了?,总得找一个理由,白明霁道:“祖母,陛下与皇后大婚,可皇后那边的亲戚还?在扬州,得接过来,陛下谁也不信,只信郎君,郎君明日只怕要出一趟远门,得过些日子才回来。”
晏老夫人点了?点头,仔细地同?白明霁嘱咐道:“你可千万要交代他,路上注意安全。”
白明霁喉咙一紧,垂目应道:“好。”
话音刚落,门外?便迈进?来了?一道身影,“祖母。”
晏老夫人见他本人来了?,忙问道:“明霁说你要出远门,东西?可收拾好了??”目光突然一顿,落在他侧脸上,紧张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晏长陵摸了?一下嘴角,笑?着道:“今日同?底下的人过招,不慎让他钻了?个空子。”他一副无所谓地模样,搬了?木墩,挨着白明霁身旁坐下,倾身问老夫人,“老祖宗今日吃什么了??”
老夫人没?回答他,目光还?在他嘴角的伤痕上,心疼地道:“这些人下手怎么不知道轻重,把我乖孙打破了?相可如何是好。”
“你乖孙长得好,破了?相也好看。”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罐子,塞到了?老夫人怀里,“喏,换一罐新鲜的吃,老祖宗别舍不得,等吃完了?,你孙儿再给你剥。”
老夫人一愣。
白明霁心口猛然一酸,不敢去看老夫人的脸。
晏长陵蹲下来挡住了?她脸上的那一抹悲痛,替老夫人揉起了?腿,“祖母这几日感觉如此,腿还?疼吗?”
老夫人摇头,“不疼。”打开罐子,见里面?还?真是核桃,便道:“你父亲剥的还?有这么多呢,剥多了?,我也吃不完……对了?,等你回来,再去他坟上看看,他爱喝酒,你给他送一壶去。”
“好。”晏长陵低下头,看着他苍老的手背,一道道皱纹纵横交错,经纬分明,心中疼痛如同?白蚁啃噬,一时紧紧地咬住牙,好半晌才稳住了?嗓音,“天色不早了?,祖母先歇息,明日我让府医再过来给老祖宗看看腿。”
伺候完老夫人歇下,晏长陵才掀起袍摆,跪在她的床前,磕了?一个长长的头。
白明霁没?进?去,在外?等着他。
一炷香后,晏长陵才回来。
从回来后,晏长陵始终没?敢去看她,如今才敢看她的眼睛,“饿了?没??”
白明霁没?说话。
晏长陵弯身牵住她的手,揉在掌心内,低声问她:“阿潋想?吃什么?”
白明霁努力地感受着那掌心传来的体?温,“都好。”
大半夜白明霁坐在厨房门口,看着晏长陵在灶前忙碌,时光彷佛定格了?一般,变得格外?地缓慢而珍贵,可彼此都明白,眼下的这一切,不久之后,便会转瞬即逝。
晏长陵做了?很?多菜,全是她喜欢的。
“还?有最后一个汤。”
白明霁看了?一眼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肴,终于没?忍住,开口道:“晏长陵,可以了?,做得再多,过了?明日也会坏的。”
晏长陵转过去的背影一僵。
白明霁没?忍心去看他,拿起来了?筷子,道:“吃吧,别忙乎了?,天都快亮了?。”
“好。”晏长陵应了?一声,净完手后,坐在了?她身旁,替她夹了?一块烩鱼片,“鱼刺我都挑好了?,阿潋放心吃。”
白明霁点头,手里的竹筷落在那鱼片上,翻来覆去,夹了?半天,却迟迟喂不到嘴里。
晏长陵看在眼里,胸口如同?堵了?泥沙,突然喘不过气来,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沙哑地道:“吃不下就不吃了?。”
白明霁:“嗯。”
尽管他不想?说,可还?是不得不说,“阿潋,对不起。”
白明霁摇头:“没?事,你有你的路要走,有你的使命要完成,我理解,你不必觉得抱歉,你我重生回来之时,这些不都很?清楚吗。”
白明霁一笑?,“我们也不亏,你瞧,这么短暂的日子里,咱们不是也相爱了?一回吗?我也尝过了?爱人的滋味,不后悔,如今你要去完成你的使命了?,而我,也会静静地等着命运的降临。”
她不强求。
她早已明白,一个人的离去,不是她去求了?,就能如愿的。
白明槿是。
他晏长陵,也将会是。
所以,她不求了?。
“可我后悔了?。”晏长陵双膝突然滑下,跪在了?她跟前,看着她的眼睛,抱歉又心疼,失声道:“阿潋,我后悔了?,若有来生,我宁愿从未出现过在你跟前。”
比起得到了?又再失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
他宁愿她还?是那个,一心只为自?己,不被任何感情?所左右的小娘子。
那样,她就不会难受,不会为了?任何人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白明霁,我许了?一个愿望,我愿你来生能逢凶化吉,平安安康,无病无灾,即便做不到所有亲人都留在你的身旁,至少还?有你自?己爱着自?己,无人能让你难过,一辈子无忧……”
即便不与他相见。
晏长陵垂下头,看向她腰间的那枚‘生符’,眸子被水雾挡住,视线模糊不清,但依旧能隐约看清那上面?的纹路。
道长说‘生符’改变不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但能改变下一辈子。
这辈子他护不了?她,那他就护着她的下一世。

晏长陵走得时候,站在?屋外说了一句,“阿潋,我走?了。”
她坐在?床沿上,轻声答道:“好。”
之后她便听着?那道脚步声,慢慢地离去,直到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耳边彻底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那一阵很漫长,彷佛这?个世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素商送完人进来,见她还坐在?床上,也不说话,知道她心里是舍不得?,宽慰道:“娘子,咱们世子爷百战百胜,你放心,等他?打完了这?一仗,很快就?会回?来。”
白明霁没应,面上看不出太?大的悲伤。
人间悲欢,生死离别,上辈子她便看得?很淡,总不能重?活了一辈子,还越活越回?去了。
她曾对他?说过,他?要死,她不会陪着?他?。
自己能活到几?时,她不清楚,她可以悄无声息的死去,又或是同前世一样被人所害而去,但她不会为了任何人,主动去送死。
“娘子,刚用早食了。”素商替她穿好了衣裳,又伺候完她洗漱,便让丫鬟摆上了粥食糕点。
白明霁扫了一眼桌案,没什么食欲,想起了昨夜的那一桌子菜,突然想吃,吩咐素商,“把昨夜剩下?的饭菜,端上来。”
那鱼片她一块都没吃,别浪费了。
素商一愣,“娘子,那些菜都凉了。”
“凉了就?热一下?。”
见她执意要吃,素商便下?去吩咐厨子热好。
一桌子菜,昨夜两人一口都没动,全都热上来,摆在?了白明霁跟前。
白明霁拿起了筷子,平静地吃着?。
她喜欢的海虾,壳已被晏长陵全都去了。
烩鱼片,当真没有一根刺。
她喜欢的肚丝,海清捲子,夏笋……
都很合她的胃口。
素商立在?一旁,慢慢地看出来不对劲,上前劝道:“娘子,别吃了,吃太?多,会出毛病的……”
白明霁摇头,继续吃着?,“再不吃就?坏了。”
素商一愣,慌忙去夺她的筷子,“坏了便坏了,娘子往后想吃,咱们再让厨子做,比着?世子爷的菜式,咱们做个一模一样的。”
“不会一样。”不是他?做的,不会一样。
她手中的筷子没停,塞了满嘴,可喉咙太?紧,迟迟吞不下?去,一着?急,噎得?喘不过气,先?前吞下?去的全都呕了出来。
素商心头一揪,忙过去拍着?她的背,心疼地道:“娘子,别难受了,世子爷回?来的……”
白明霁一愣。
她在?难受吗?
心口那股钻心的疼痛,回?答了她,她确实是在?难受。
白明槿走?后,她以为她的眼泪早已掉光了。
晏长陵迟早会离自己而去,她早就?知道,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不会再哭。可此时那眼泪自己却?溢了出来,如断线的珠子滑落而下?,挂满了脸庞。
昨夜晏长陵说,“阿潋答应我,好好过下?去,别难受,等过些日子把我忘了就?好。”
她答应了他?,“好。”
不知是不是吃的太?多,胸口越来越堵,闷得?她喘不过气,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白明霁趴在?地上,突然哭出了声来。
哭声不大,只不断地颤抖,抽搐。
素商吓得?跪在?了地上,“娘子,你别吓奴婢,娘子……”
白明霁也不想这?样,已经努力在?让自己平息。
他?说的对,下?辈子还是不见得?好。
别来招惹她。
他?那样的人,只需一眼便走?进她的人生,最后却?要她留在?脑海里一辈子。
她怎么忘?
晏长陵,你告诉我,该怎么忘……
哭过一场后,白明霁像是被抽干了精神气,被余嬷嬷和素商扶着?去了净房,沐浴清洗完,便躺在?了床上,从?早上到晚上没下?过床,浑浑噩噩睡了一日,一口吃食都没进。
往日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大多都是上辈子的事,如今一幕幕,全是这?一世。
他?分明说过,“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走?。”
全是骗她的。
可还是忍不住去回?忆。
回?忆初次见他?的场景,她扔了他?的枪,拔不下?来,落荒而逃。
头一回?同床共枕,他?翻身来捉弄自己,“我以为你不怕呢。”
他?是第一个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人,也是第一个为她剥虾的人,他?告诉她,“有我在?,你不必事事逞强。”
闹市中他?牵着?她的手,护在?她身前,替她开道。
好像这?一世无论何时,在?哪儿,一抬头,自己总能看到他?。
所有人都说她精明,只有他?骂自己傻,他?质问她,“白明霁,两辈子了,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回??”
她为自己活了啊。
他?走?了,她没去送,也没一道跟着?去,她留了下?来,不就?是为了自己而活?
眼角的泪水不知何时,又涌了出来,沾湿了枕头,眼角一阵阵刺痛传来,脑子里的画面掐断了又重?新冒出来,不断地重?复,折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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