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怀抱很宽阔,把夏弥牢牢地围在里面,不让她有一丁点受伤的可能。
余震的威力不小,满屋的医疗箱都倾斜地倒在两人身上。
轰隆隆的声音落在人耳朵里格外骇人。
倏地,耳边传来一道男人压抑的闷哼声。
夏弥慌了,声音打颤,带着哭腔,“陆鹤野!你还好吗?!”
她不敢乱动,但前额却接连掉落几滴液体,黑暗中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嗡得一声,是夏弥脑海里发出的声音。
那应该……是血。
是陆鹤野流的血,因为她闻到了铁锈味。
思及此,她瞬间慌了神,完全是六神无主的状态。
“陆鹤野!你能听到我讲话吗?!陆鹤野!你怎么样?”
她不敢乱拍他,也不知道陆鹤野有没有晕过去,还有没有意识,所以只能放大自己的音量。
“陆鹤野!你清醒一点,不要睡过去!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可惜,无人回应。
她这次彻底慌了,哭出了声,眼泪顺着眼角向下滑落,“陆鹤野!陆鹤野!”
没有办法,她只能胡乱喊着陆鹤野的名字。
周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各种感官都在黑暗中放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道轻微又不易察觉的响声,一下子把夏弥的瞌睡虫赶跑了。
她瞬间睁眼,但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喊陆鹤野的名字,“陆鹤野,是你醒了吗?”
“咳……咳。”两道极其微弱的声音出现。
夏弥认出这是陆鹤野发出来的声音,顿时激动地落了眼泪,“陆鹤野,你说句话好吗?我好害怕。”
随后,一道带了无尽倦怠的男音终于出现,“弥弥,我没事,别哭。”
而后,夏弥哭得泪眼婆娑。
在梦里, 她回到了高中,以上帝视角的身份重新过了一遍高中三年。
见到了鲜活灿烂的周苏叶,见到了尚且还没被陆禹软禁的母亲夏敏, 也……见到了陆鹤野。
高中时期的陆鹤野, 他虽是在高三那年才转到伯恩国际高中,但高三开学的第一天,像他这样少年自然是一进入伯恩便收割了无数的目光。
伯恩有学校论坛,有闲着无聊的人就会在论坛上发表一些校花校草的投票,伯恩的美女到处都是, 基本上美得各有特色。
相反校草的名额却迟迟定不下,有人提名某个学生的话, 总会惹来不同意见的声音,称被选为校草的男生不是太矮就是声音难听, 或者五官只能算得上是周正, 整体的原生条件怎么着也到达不了校草的水平。
可自从陆鹤野转过来之后,论坛上的学生统一了风向, 一致觉得只有他才能被撑得上是当之无愧的校草。
颜值高, 性格野,家庭条件断层地牛逼, 他本人各项运动都很擅长,被人扒出来过他赛车的视频,以及考了飞行驾驶证独自开飞机的视频。
所以, 伯恩的校草,他当得稳当。
只不过陆鹤野看不上这种徒有虚名的称谓,别人趋之若鹜的称号, 在他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不夸张地说,陆鹤野每天去学校, 座位上都摆着各式各样的礼物,大多是些夏弥没怎么见过的奢牌。
比如爱马仕的皮带,lv的领带,gucci的袖口,都是一些五位数的商品,百分之六十的普通人一个月都买不下的东西。
陆鹤野对于这些礼物一视同仁,它们最终的归宿便是垃圾桶。
他很有个性,不会被任何人和关系裹挟,洒脱得过分。
因为他曾经登录过学校论坛,随便创了个号上线,直接发了条言简意赅的帖子:【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从我的课桌上看到任何与我五官的物品,很烦。】
他拒绝追求者也是如同这条帖子一样,毫不客气,不会因为你是谁而给你留面子。
依旧一视同仁的冷情。
这些都是藏在夏弥内心最深处的记忆,现在都在梦中回放。
这个梦很长,但高中前两年,她的世界里只有周苏叶。周苏叶去世之后,她的世界里便只剩下陆鹤野了。
可以这样形容,她的一整个青春都是陆鹤野。
陆鹤野承载了她的少女懵懵动心,到大学的恋爱憧憬。
高中三年的回忆像是二倍速一样在梦中播报,很快便到了大学,她再一次尝切了和陆鹤野谈恋爱的感受。
虽然她和陆鹤野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很长,但陆鹤野给她的恋爱体验感很强,印象很深刻。
他跑车的副驾永远是她,他会通宵带她去看日出,看完日出踏着第一旅阳光吃早饭。
被困在大雨中的时候,他不会浪费时间在屋檐下避雨,而是拉着她奔跑在雨中,感受不一样的浪漫。
和陆鹤野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是夏弥这一生最无法忘却的美好时光。
时间快速飞过,她像是站在漆黑的时空走廊中,两侧向后快速划过的是她独自一人在梧州大学读研究生的经历,以及在湘恩和陆鹤野的重逢。
最后在横里小镇这个截点停下,她再次经历了地震。
灯光不甚充足的集装箱内,她像一个幽灵一样飘在半空中,看着陆鹤野来拿医疗用品,看着余震的发生,看着他替她挡下的那些重量极大的箱子。
最后,看着他流血过多失去生命。
对,在夏弥的梦中。
陆鹤野死了,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夏弥醒过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半。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把梦当成了现实,导致醒过来之后一直陷入在陆鹤野已经死了的世界中。
还是为救她而死的。
她不知道今夕是何时,也不知道自己躺在哪张床上,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眼角的泪一滴接着一滴向下无声流,最后都尽数消失在发缝中。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忽然大口喘气,蹭的一下坐起身,撕扯到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扭头才发现,原来陆鹤野就躺在她旁边的病床上,一旁的桌上摆着心电图仪器,上面显示着陆鹤野的心电图。
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有规律的起伏着。
这说明……他没有死。
理清这个思路后,夏弥鼻头一酸,表情不受控制,眼泪更多了。
顾熙一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急忙走过去,“夏小姐,您怎么起来了?小心伤口。”
夏弥没想到顾熙也在这儿,但她此刻只想知道陆鹤野的情况,声音带着哽咽的焦急,“顾熙,陆鹤野他……他怎么样,受了很重的伤吗?”
顾熙回头望,刚要开口,就被夏弥打断。
“都怪我,都怪我没反应过来,硬生生地让陆鹤野替我挡了那些箱子……”
顾熙愣了一瞬,看到病床上的陆鹤野手指微微动。
他安慰道:“夏小姐,陆总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时他的手机适时响了,他给夏弥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去外面打电话。
但当时夏弥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陆鹤野的身上,一听到陆鹤野没有生命危险,便立刻下床,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几个小时前她彻底失去意识的画面。
大脑也在不断地提醒着她,是陆鹤野替自己挡下了那些医疗箱子。
原本应该自己承受的痛苦,现在却换了个人承受。
一想到这些,她心中便被巨大的愧疚感吞没,就像母亲去世的那天,后悔不已。
如果……她不来北境地区就好了,这样他也不会来,也不会受伤。
这样的想法一旦开始,就止不住地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回放,导致到最后,她眼眶红肿得厉害,泪仿佛要留干。
夏弥呼出一口气,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痕,抬眸重新看向陆鹤野。
往日陆鹤野在她心目中是万能的,是无坚不摧的,不是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帐篷把外界一切的噪音都隔绝掉,周围太安静了,只有夏弥微小的缀泣声。
“陆鹤野……你傻不傻,明知道被那些箱子砸到会受伤,为什么还要替我挡下那些。我很烦你这种自作主张的事情,你知道吗?你干嘛要救我,你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同意和你和好吗?你想太多了,我这样自私的人,是不会感谢你救我的。”
被数不清的情绪裹挟下,她开始故意说反话,为的就是能刺激到陆鹤野,好让他早些醒过来。
“你之前问我周寅和我什么关系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和他之间存在些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你的怀疑很正确,他确实向我表白过很多次,虽然我都拒绝了,但你如果再不醒的话,我真的要考虑要不要接受他的表白了。”
边说着,她声音中的哭腔愈发明显,“所以,陆鹤野,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
夏弥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大堆话,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到后面简直是哭得不成样子,肩膀一抽一抽的,都无法自主呼吸了。
陆鹤野也是在这时候被她的哭声叫醒的。
他其实早就醒了,但一直无法睁开双眼。
所以夏弥的话,他其实全都听到了,也能一秒猜到夏弥的小心思,但自己可能正在经历鬼压床一样,无论怎么努力睁眼,都无法醒过来,眼皮上仿佛被压了千斤重一样。
直到夏弥的哭声传进自己耳朵里,就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视角里,面前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志愿服装,头发微微凌乱,微微垂着头,连他醒了都没发觉到。
陆鹤野微扯唇角,嗓音无比沙哑,“所以,你要接受周寅?”
夏弥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都不敢抬头,直到陆鹤野的声音再次出现之后。
“夏弥,你要接受周寅?”
她瞬间抬头,那张小脸上满是泪痕,心跳漏了一拍,“陆鹤野……”
陆鹤野眉眼间带着些许的戾气,“没听到我的话?”
夏弥连忙站起身,准备跑到外面去喊医生,刚好顾熙打完电话走进病房。
她语气里难掩惊喜和激动,“顾熙,快去叫医生,陆鹤野醒了。”
顾熙愣了下,偏头望向病床上的陆鹤野。
陆鹤野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瞬间明白了,原来夏弥还不知道陆鹤野早就醒了过来了。
他对着夏弥点头:“好的,夏小姐,我去叫医生。”
等顾熙走后,夏弥才转身坐回刚才的位置上,对陆鹤野醒来的那个问题充耳不闻,仿佛没听到一样。
她仔细观察着对方,“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鹤野就这样后背靠着墙,斜了她一眼,嘴角扯了扯,抬手指了指心脏。
夏弥蹙眉,真当他是心脏不舒服,刚要站起身,就听到陆鹤野的话:“我心里难受,刚刚听到有人埋怨我为什么要救她,还说要接受别人的告白。”
夏弥呆愣在原地,慢吞吞地眨眨眼,“什么?”
“还在装是吧?夏弥。”陆鹤野微微眯起双眼,“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继续单刀直入,“你说,要接受谁?”
夏弥抿抿唇,不吭声。
陆鹤野大老远都过来了,还受了伤,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你说,接受谁?我还是周寅——”
“你,只有你,自始至终我只有你一个人。”
夏弥终于打断他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她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睫毛耷拉着,双手搭在腿上。
明明方才说的是摆明自己立场的话, 此刻她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
倏地, 前方传来一道轻笑。
她下意识抬眸,便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眸,被吸走一般。
病床上的男人虽然眉角带伤痕,但依旧挡不住他的帅气。
不仅如此,无形之中还增添了一股战损的味道, 更有男人味了。
夏弥咬住下唇瓣,小声问:“你笑什么?”
“又不是说错话了, 干嘛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陆鹤野的语气玩味,“怎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夏弥微微张口, 啊了一声, 随即便听到男人说:“也不是不能,以前没少吃过。”
她都懵了, 对上这混蛋的坏笑才反应过来。
陆鹤野是在开.黄.腔。
夏弥脸红得过分, 小声说道:“陆鹤野,你不要太过分。”
陆鹤野挑眉, “动动嘴皮子就叫过分了?夏弥,你现在未免也太胆小了,之前是谁主动扯过我裤.链的?”
往事就这样被他轻飘飘地提了起来, 夏弥脖颈都是充血的粉红色。
她知道他口中的那件事是大二那年,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在他的那辆跑车上,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她,弯了半个身子去凑到他那儿, 手搭上了他。
陆鹤野直勾勾地盯着夏弥,调侃道:“搁那儿回味呢?是想旧景重现?”
说罢,他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也不是不可以。”
啪啪两声,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拍在被子上。
“坐过来。”
夏弥眨眨眼,回神的时候,已经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上。
而自己的手也不知何时被他的那双大掌结结实实地扣住,放在一个无法言语的地方。
“可以啊,胆子这不是练出来了?”
头顶传来男人的戏谑声。
夏弥都懵了,想把手抽出来无奈自己那点力气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后腰忽然被一只大掌覆上,随后就被拍了两下,“乖点,夏弥,我还是个伤者呢。”
言罢,夏弥不敢动了。
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男人嘴角的笑再也忍不住。
过了一会儿,夏弥觉出几分不对劲儿,“顾熙不是去喊医生了吗?”
怎么医生还不过来,是伤员有很多吗?
可是余震的时候处于晚饭阶段啊,伤员应该不会有很多。
这样想着,她回头把目光放在陆鹤野身上,“我去叫医生。”
还没等她站起身,陆鹤野便扣住她,不让她动,“不用叫医生。”
“那不行,你醒过来不得做个全身检查吗?”夏弥问。
男人答:“已经检查过了。”
“什么时候检查——”夏弥下意识说,但很快戛然而止,蹙眉看向他,“也就是说,你早就醒过来了?醒的比我早对吗?”
小姑娘的表情很认真,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陆鹤野一看她这模样,点到为止,也不舍得逗她玩了,急忙摆正态度,把事实都说了出来。
“刚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是清醒状态,弥弥,当时你晕倒了,后面我打了麻醉,在你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被医生叫醒了。”
夏弥轻飘飘地点头,也不吭声。
陆鹤野叹了口气,坐起身子,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生气了?”
怀里的小姑娘摇摇头,“没有。”
“现在还学会说谎了?”男人的嗓音低低沉沉的,近距离震荡在夏弥耳边。
夏弥从他怀里抬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流利的下颚线,“我只是担心你。”
说完这句话,她重新把头埋进男人宽阔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也慢慢趋于平地上。
这样来看,他受伤这件事还是吓到了她。
确实,在这样级别的地震面前,无论是谁都会被吓到。
想到这,陆鹤野低头在小姑娘的前额上落下一吻,语气轻柔,带了些淡淡的沙哑,“知道了,以后不会让你担心。”
很久之后,怀里的小人才发出一道细如蚊声的嗯。
那晚之后,两人都是伤患,陆鹤野的伤很重,完全做不了志愿者。
他让顾熙以觅夏的名义给灾区捐款两千万,并且还捐了很多物资。
而陆鹤野则是去了省会城市的医院继续恢复。
住院的那段时间,夏弥干脆在医院附近租了套房子,每天照顾陆鹤野,没有请任何护工。
十二月中旬的某天,天空罕见的放了晴,气温回升了不少。
夏弥到医院病房的时候,陆鹤野刚输完液,病床的小桌板上摆了台笔记本电脑。
她拎着熬了很久的鸡汤走进病房,转身关了门。
因为横里小镇的地震,周边城市的医院资源都格外紧张,陆鹤野也没那么娇气,病房被分下来之后也没换。
是个二人间,隔壁床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陪床的是他儿子和女儿。
墙壁表皮有些脱落,病房内自带的卫生间也反味。
这间病房所在的楼层是十五层,窗外依稀能看到的最高层建筑也只是小区的居民楼。
医院刚好在省城最边缘的位置,相比较市中心的几个区,这里更应该叫做小县城。
夏弥早就提醒过陆鹤野不下三次,让他把工作往后放放,先好好养伤。
等回湘恩了再继续工作也可以。
但一进病房内,就看到陆鹤野在那盯着笔记本电脑看,电话还响个没完。
隔壁床的大爷不在病房里,此刻屋内只剩下夏弥和陆鹤野两个人。
夏弥拎着保温桶走近床边,什么话也没说,把保温桶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之后,就从包里拿出平板,连接电容笔开始画画,连个眼神都不给陆鹤野。
屋内的气氛有些怪怪的,陆鹤野当时正打着电话,瞧了夏弥一眼之后,对电话那边说:“行了,先按我说的做,之后等我回湘恩再开会。”
挂断电话后,房间内恢复一片安静,只剩下电容笔的笔尖摩擦在屏幕上的沙沙音。
陆鹤野注意到小桌上的保温桶,把笔记本收了,保温桶拎到小桌板上。
他轻咳一声,目光看向夏弥,“好香,这是什么?”
夏弥头都不抬,“你自己不会看吗?”
语气不阴不阳,怪腔怪调的。
陆鹤野抬眉,语气稀松平常,“生气了?”
话音刚落,沙沙音戛然而止,夏弥抬眸,继续那个语气,“我怎么敢,陆总您业务繁忙,我不敢生气。”
男人叹了口气,二话不说,认错的态度很端正,“宝宝,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你错哪了?”夏弥冷哼。
陆鹤野凑上前,牵着夏弥让她坐到病床上,“我待会儿就把电脑砸了。”
“噗嗤”一声,夏弥被他这态度逗乐,“你能不能认真点!”
男人把玩着夏弥的手,让她后背靠着自己,好有个着力点。
他低头,顺势在夏弥手背上轻啄两下,声音故意压得很低,“真错了我,弥弥,别气了,我不处理工作了。”
夏弥冷哼,“你说真的?”
陆鹤野举起右手,作发誓状,“真的,我好好养伤,明天就能出院,过两天陪你在北境玩几天,等房租到期再回湘恩。”
“明天出院?”夏弥蹙眉,“医生同意了吗?”
男人下巴顺势靠在她肩膀上,身子从后面整个地将她拢住,“和医生讲过了,我都是些皮外伤,早些出院也没问题。”
他都把决定做好了,夏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下巴朝着保温桶的方向努了努嘴,“先把鸡汤喝完。”
陆鹤野轻笑,“遵命,老婆熬的鸡汤,我肯定是得喝完。”
夏弥抿抿唇,“陆鹤野,你好贫啊。”
次日一早,办完陆鹤野的出院手续之后,夏弥租了辆车接他出院。
陆鹤野住院的时间不是很长,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简单的手提包而已。
下楼的时候,夏弥站在陆鹤野身旁,作势要搀扶他。
起初她以为陆鹤野会拒绝,但没想到陆鹤野干脆把一整条胳膊都搭在她肩上,跟着她的步子,一点一点慢慢走。
夏弥被吓了一跳,以为他伤势严重到这种地步了,语气里的担心呼之欲出,“要不我们再住两天吧,你是不是都不能自己独立行走了?”
陆鹤野没解释,“不用。”
“那你怎么半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了?”
陆鹤野嘴角噙着笑,“老婆都亲自扶着我了,我不得好好享受享受?”
又是这种欠欠儿的语气。
夏弥翻了个白眼,手摸上他的腰,干脆利落地一拧,“陆鹤野!”
她这下用的力气不小,惹得陆鹤野倒吸一口凉气,“宝宝,轻点。”
夏弥偏过头去,“那是你活该。”
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陆鹤野舌尖轻抵右腮,“成,先让你嚣张一会儿,待会儿到家再说。”
这威胁对夏弥根本没有威慑力,在她这儿,一个病号,能怎样嚣张?
等到了她租的房子之后,瞬间后悔了。
密码锁刚被解开,陆鹤野跟在她身后走进屋内。
夏弥转身,刚要开口,就看到面前的男人,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一个张合,便把身上的黑色卫衣给脱了,露出规整排列的腹肌。
她都懵了,“你干嘛?”
陆鹤野扯了个笑,“你说呢?宝宝。”
第74章
夏弥租的这个房子是个一室一厅, 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郊区,位置很偏,但紧挨着火车轨道。
租它的原因是离医院近, 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医院的住院部。
此刻正值上午, 阳光最充足的时刻,屋内的窗帘却通通拉上,严丝密合,整个不大的客厅不见一点亮光。
夏弥进家下意识摁亮玄关过道的一连排小灯,暖黄色的光照得屋内也不是很清楚。
她脚上踩着拖鞋, 偏过头,不敢看站在门口的陆鹤野, “你把衣服穿上,小心感冒。”
屋内的地暖温度不高, 和京城那种屋内热气腾腾的地暖不同, 这里并不适合穿着短袖。
相反,夏弥身上的厚大衣还没脱下来。
陆鹤野都没弯腰, 脱了鞋, 手搭在皮带的位置上,“我不冷, 弥弥,你很冷?”
夏弥不理他,转身走去卧室, 想打开卧室空调的制热模式。
滴的一声,空调开始运作。
陆鹤野跟在她身后进了屋,站在她身后方, 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空调,摁亮了辅热键。
夏弥扭头, 疑惑的目光对上了他的双眼。
“这样屋内暖和得快。”他解释道。
过了两秒,他紧随其后:“不过一会儿也不会冻着你。”
这话意有所指,夏弥瞬间读懂他的意思。
她沉默两秒,“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
“没事,不耽误。”陆鹤野毫不在意地回。
卧室的窗帘倒是敞开着,阳光照亮了室内的布局。
床单被褥都是夏弥提前从网上订购的,简单的布置了一番卧室。
床摆在正中央,床头罩似乎也是新买的,毕竟这房子有点年头了,床头已经不能看了。
四件套都是配套的浅蓝色,被子是提前晒过的,不会潮湿,整齐地铺好。
床头两侧分别放上了简易版的床头柜,各自摆着一个小台灯。
右边还放了个投影仪,是夏弥之前在横里小镇的民宿的时候用过的。
陆鹤野低眸盯着她,灼人的呼吸打在她脸上,“你先去洗?”
夏弥被他搞得脖子向后缩,但自己后腰处不知何时被一只大掌禁锢住,自己也紧紧地贴在他胸膛前。
她心跳如擂鼓,“还是你先吧。”
陆鹤野挑眉,“成,但你得帮我。”
夏弥猛地抬头,一脸茫然,“啊?”
男人笑了笑,言简意赅,“啊什么啊,我够不到后背。”
撂下这话,陆鹤野转身进了浴室,给她留着门。
夏弥在卧室里站了很久,最后一闭眼,一咬牙,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水汽蒸腾,到处都是白雾,镜子上像是罩上了一层白茫茫的膜。
花洒的热水兜头而落,浴室的面积很小,还不是干湿分离的那种,墙壁上的瓷砖白的反光,美缝脱落了不少,印着绿色的苔藓。
说是帮陆鹤野这个刚出院的人洗后背,但站在水下的一直是夏弥。
头顶开着灯暖,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暖风呼呼地吹着,夏弥不是很冷。
陆鹤野靠着洗手台,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夏弥,无视溅起来的水花。
他虽然是无声的站着,但夏弥却莫名觉出了一种攻击性。
“你不冷吗?”夏弥一把抹去脸上的水渍,费力地睁开眼。
男人摇头,“你觉得呢?”
夏弥目光根本不敢乱飘,和他对话时只看着他那张脸。
在浴室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毕竟这出租屋的地暖一般,长时间在浴室待着会感冒。
夏弥吹干头发后,陆鹤野才走出浴室,身上带着丝丝凉气。
她走近他,鼻腔里涌进来和自己身上相同沐浴露的香气,“你洗的凉水澡?”
陆鹤野擦着头发,赤着上身,几道粉红的疤痕遍布在他的腹肌上方,无端地多了男人味儿。
他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扫了眼夏弥,“嗯。”
“干嘛要洗冷水澡,”夏弥蹙眉,“感冒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陆鹤野没有做出正面回答,而是干脆利落的把目光移向下方,让她自己看。
亲眼目睹某个事物的夏弥脸涨得通红,她下意识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闷闷的从指缝里传出来,“流氓!”
陆鹤野扯了个笑,朝着她走过去,压低身子,“这就开始骂我了?”
五指渐渐张开缝隙,她眯着眼睛,“我说的不对吗?”
陆鹤野认下了这个名号,“既然你都这样叫我了,我不得把流氓行为坐实?”
撂下这话后,他干脆一弯腰,直接一个打横抱起夏弥,倒也没带她进卧室,而是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这人坏得要死,故意用力把夏弥抛在沙发上,惯性使然下,夏弥不得不随着沙发的弹性上下起伏。
而这混蛋刚好覆在上方,就这么眼睁睁地盯着她狼狈找不到附着力的状态。
“陆鹤野!”夏弥实在受不了,失声尖叫。
陆鹤野压低身子,灼人的呼吸喷打在她颈部周围,惹来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疙瘩。
偏偏他还就着这个姿势开口,“我在呢,宝宝,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