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医院最大的股东是郑家,车辆刚刚抵达地库,相关领导已经在等?候着了,在电梯里?,便条理清晰地说?了目前的情况,主要还是想让她们安心。
主驾的保护措施做得很到位,但司机的胸腹还是撞到了方向?盘,目前正在拍片检查,应该没有大?碍。
本?来?冯成则也会受点轻伤,是冯昱最早看到了那辆超跑,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扯过了他?……
至于冯昱,他?朝着冯成则扑来?时,头有撞上防弹玻璃,当即流了点血,还?未送到医院又晕了过去?。
“您放心。”院长斟酌着词汇说?道,“二少应该是还?在倒时差,这段时间也没休息好,身体虚弱了点,伤口已经包扎好,但可能?需要住院几天观察。”
哪怕是寻常普通人家,都会把?子女的身体健康放在首位。
二少虽然没什么?事,但安全起见,还?是得踏踏实实在医院住上几天才行。
郑明月脸色发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电话里?也没讲清楚!”
季清羽还?是头一回见郑明月含有怒气地说?话,但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去?想别的,满脑子都被“冯成则、车祸”这五个字给占满了。
虽然他?在电话里?沉声安慰她没事,但她心里?还?是好慌好慌,非要过来?亲眼瞧着他?好好的,她才肯放心。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碰上事故了呢?
院长也觉得很头疼,“冯董半个小时前到了,似乎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别的也没有透露。”
郑明月忍耐着。
好悬才没破口大?骂,要不是那要命的非要让两个儿子去?接他?,哪里?会碰上这种事?
婆媳俩此刻的内心世界是相通的。
从电梯出来?后,郑明月拍了拍季清羽的手?背,尽量温和道:“我去?阿昱那边看看。”
这是郑家的医院,兄弟俩自然不可能?挤在一个病房。季清羽点头应下,她心里?再慌乱,面上也没表露出来?,在院长秘书的带领下,快步去?了冯成则所在的病房。
院长秘书在门口站定,敲了敲门,听到里?头传来?的不是“进来?”,而是往门口走?的沉稳的脚步声。
她便果断往后退了两步,微笑道:“冯太?太?,我先去?护士台,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按铃。”
“好,谢谢。”
院长秘书才走?出两步,病房门便开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了季清羽轻盈飘动的裙摆,做妻子的见了丈夫,再也没办法维持表面的平静镇定,焦急地攀过去?想检查丈夫有没有受伤,却被他?一把?搂着,抱着进了病房。
他?们如传闻般那样恩爱。
“别!”
季清羽胆战心惊,慌忙抬手?去?推冯成则,“你有没有事?”
冯成则换上了宽松的病号服,他?未置可否,搂着她的腰往里?走?,“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了,没事。”
季清羽却不敢相信,他?只好抬起手?臂,让她检查个够。
两人都那样熟了,她才不会羞涩,一把?扯起上衣,视线严谨地在他?的上半身躯逡巡,眼看着她都想去?扯裤头,他?无奈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提醒,“先把?门反锁。”
虽然其他?人也会敲门再进,但万一呢。
冯成则不想被她以外的人看到不该看的地方。
季清羽只好缩回手?,一步三回头去?了门口,将门反锁后又觉得不太?对劲,在这病房里?他?们又能?做什么??如果反锁岂不是会被人误会??
“我应该要在病房里?住一晚。”
冯成则俯身,从小冰箱里?拿出矿泉水,给她拧开,“今晚就让沅宝在老宅睡,妈会回去?,别担心。”
“那……”
“你留下来?。”
季清羽瞬间就不担忧了,但依然心有余悸。她终于可以分出点心思在别的事上,在他?们不知道五年前她跟冯昱分手?的原因时,他?就跟她分析过,在松景路上,每年发生交通事故的次数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所以那时候他?便推测,是有人故意逼停冯昱的车。
那么?……
现在可不可以怀疑这次也是人为造成的事故?
见季清羽皱着眉头,冯成则来?到她面前,将水递给她,问道:“还?没吃晚饭吧?想吃点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不是。”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急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冯成则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这样的相拥,心贴得很近,但她看不到他?眼里?幽深的情绪,“我爸去?处理了,别担心,小事而已。”
季清羽还?想再追问,但她被他?紧紧地抱着,想抬头都难。
她想了想,听着他?胸腔内规律的振动,轻轻地嗯了一声。
“晚上留下来?。”他?再次说?,“我不习惯别人陪护。”
“所以我今天要当你的护工吗?”她缓缓舒了一口气,很奇怪,或许是冯成则跟她过去?想象中一样可靠,一开始她有很多个问题想问,现在也被他?的态度轻而易举地安抚。
如同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小事。
其他?人说?这四个字,在她这儿是大?话,可从他?口里?说?出来?,莫名地便令人信服、安心。
冯成则晦暗的心情被她这句话一扫而空,他?眷恋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失笑:“天天在想些?什么?。”
季清羽才一头雾水呢,“什么?意思啊?”
冯董跟郑明月过来?的时候,季清羽坐在套房的茶几桌前吃饭。
穿着病号服的冯成则正在给她削苹果。冯董扫了一眼,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吃到儿子削的苹果。
季清羽面露尴尬之色,夹着的那块排骨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吃了。
她也觉得自己心挺大?的,老公都住院了,她还?能?有心情吃饭,想问公婆有没有吃、要不要添筷子,但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年轻力壮的。”冯董笑了笑,“想来?也应该没什么?事。”
郑明月正认真地翻着检查报告,时不时还?要去?扒开儿子茂密的头发看看里?面有没有伤,一听这话,脸色黑得跟锅底一般,“你还?笑得出来??”
冯董立刻收敛,“都跟你说?了没事,你偏惦记。医院里?空气也不太?好,还?是早点回去?。”
说?完后,他?又看向?季清羽,缓了缓语气,“这儿窄,医护人员也负责,要不,你也跟你妈一块儿?”
“不了。”
冯成则任由?郑明月检查他?的手?臂、脑袋,替她回绝,“她回去?了也睡不好。”
“妈。”他?偏头喊了声,“今晚让沅宝陪您睡。”
不是奶奶陪孙女,是孙女陪奶奶。
没有沅宝,郑明月说?什么?都不会离开医院,她叹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好,你们不在,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睡。”
“都说?了,让你早点回去?,你一不是医生护士,二不是护工。”冯董念叨,“在这里?坐着也受罪,他?们一个没满三十,一个三十三,哪个身体不比你好?”
不孝子。
亏得他?们一把?老骨头还?得跑来?跑去?。
“行了,啰嗦个没完了!”
郑明月不耐烦地扬声道。
冯董噤声。
季清羽惊讶极了,这次不是为婆婆跟平日里?端庄温和截然不同的模样,而是她感觉公公好像挺怕婆婆……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中,她是真没看出来?。冯成则反而并不讶异,眉眼平淡地继续削苹果。
冯董跟郑明月在病房没待多久,也就准备走?了。
临走?前,郑明月拉着季清羽小声叮嘱。话里?话外,全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成则一门心思都扑在公事上,保不齐明天一早他?就想出院,我也拦不住,但清羽,他?要是有不舒服,你多劝劝他?,多休息两天没事的,耽误不了什么?大?事,实在不行,让他?爸爸帮他?顶几天。”
放在以前,季清羽肯定是不会接这话茬的,即便接了,也都是应付。
但现在她则是郑重其事地应下:“您放心,我今晚一定好好观察。”
冯成则要是皱一下眉头,她都得记下来?。
郑明月一怔,露出了接到电话后的第一个笑容,“你也要好好休息,今天吓坏了吧?”
“有一点。”季清羽诚实地小声道。
心里?已经在疯狂问候肇事者全家了。
郑明月反过来?安慰她,“我跟王院长是很多年的交情,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鬼使神?差地,季清羽问道:“……对了,爸爸钓到鱼了吗?”
郑明月扑哧笑了起来?。
听到妻子的笑声,正在窗台那儿跟儿子说?正事的冯董望了过来?,看似松弛,其实一直紧绷着的身躯稍稍放松了些?。
冯成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季清羽似有感应,偏头,对上他?的目光,弯了弯眉眼。他?忽然记起,她很年轻,比他?要小六岁,然而在她的眼神?中,他?居然看出了安慰之意。
冯董带着郑明月走?出病房,乘坐电梯来?了地下停车场。
他?没跟着上车,郑明月知道他?有事要去?办,却还?是拉了他?一把?,低声提醒道:“洛老年事已高,有话好好说?。”
冯董似笑非笑:“我跟那老东西可没话说?,他?不把?那脑袋当摆设的小崽子打发到非洲去?挖矿个二三十年,这事没完。”
想起自己家里?也有这么?个东西,他?顿时也笑不出来?了。
冯董姗姗来迟,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钟。
刚刚迈过八十大关的洛老依然精神矍铄,手里盘着佛珠,见人来了,客气地起?身。
“您坐,您坐。”
冯董松了松衣领,一派和煦笑意:“真不好意思,让您等这么久,实在是没法子,医院那边走不?开,一大堆的破事要处理。”
冯成则的态度很清楚,实在不?愿意对外以任何形式跟洛家扯上任何的关系。说白?了,景城这些?家族,即便是内里一团糟的洛家,对外也是要脸的,人们的注意力往往不会被事故吸引,反而?会尽力去挖掘事故背后的原因,替肇事者找一个理由。
不?过让冯家吃哑巴亏,那也绝无可能。
因此直接惊动洛老,他孙子孙女一大帮,除了特?别疼爱的那几个,其他的对他来说跟家里的花瓶没什么区别。
花瓶只能用来当摆设,真要给家里惹了麻烦,自?然要挪出去,挪得?远远的。
必要的时候打碎了扔了也不?是不?可以。
洛老听了冯董这话,面色一僵,继而?又笑道:“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还让他在外面候着,不?如让他来赔礼道个歉?”
冯董抬了抬手,制止,“不?必。”
他微笑道:“我?这人年轻时就?没规矩,老了老了,也想给我?孙女做个榜样,连他爸我?都没见过,直接见他……”他摇头?,“不?太像话。”
他想,八十?岁,的确是年纪大了。
看着跟七十?岁一般,思维也慢了,否则怎么会说浑话?
当爹的都不?配到他面前来吭气,他反而?还要见当儿子的?
洛老表情凝滞,手握着手杖头?,紧了紧,接下来谈的不?过是给冯家的种种交待。半个小时后,冯董神清气爽地离开,洛老已经被膈应到要让助手给他喂救心丸,挥了挥手,中气十?足地道:“叫那个……”
他停顿,一时没记起?那个孙子的名字。
助手提示:“洛崇。”
“叫他进来。”
洛崇今天确实是一时冲动,他那个圈子狐朋狗友一大堆,中午就?组局,有人以无奈的口吻说差点被伯父拉去当壮丁,去湖边甩钩倒是没问题,但听说冯家两个儿子也过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这个草包还是别过去当对照组丢人现眼了。
冯成则自?然不?用说,虽然都是景城人,父辈祖辈也打过交道,但他跟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人又提起?冯昱,在景城的婚恋市场上,回归的冯昱绝对算得?上香饽饽。
其实在洛崇的心里,现在的姐夫不?如冯昱。
当年眼看着姐姐苦尽甘来,他也为她?欣喜若狂,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姐姐心里恨不?恨他不?知道,但他是恨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拿起?车钥匙就?出门了。
他没想过真的要做什么,只是想逼停那辆车,警告那女人以后有事冲他来,别鬼鬼祟祟使那些?手段。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车里的人是冯昱,还有冯成则!
现在他整个人后背发?凉,冒着冷汗。
双腿跟灌了铅似的被拖着进来,还未开口,爷爷的手杖就?狠狠地抽了他一下,骨头?都好似被敲碎了一般,疼得?他痉挛。
洛老喘着粗气,将手杖扔给助手,其意味不?言而?喻。
不?管怎么逼问,洛崇咬紧了牙关,还是那句话,“是不?小心,是意外,我?没看清,不?知道那是冯总的车。”
洛老都气笑了,“没看出来,家里居然有个瞎子,你爸妈瞒得?不?错。”
他叫来律师,重?新更改了财产分配。他这几年来靠着这一手,把孩子们当猴在逗,这个令他开心了,就?动动笔,多分点钱,那个惹他不?快了,在原本的基础上剥一剥。
孙子脑子不?清醒,多半是当爹的没教好。
连教儿子都不?会的蠢货,也没必要给什么东西,给了也是扔水里。
洛宅里,有人笑,有人骂,有人哭。洛崇知道自?己马上就?会离开景城,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重?回景城,仅剩不?多的时间,让他忍着痛意,给洛萱发?了长长的消息,对好口供,这件事咬死了也是他一个人做的,跟她?没有关系。
当天深夜,载着几乎都半死不?活的洛崇的车在路上被迫停下。
陈修仁降下车窗,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表,叹气道:“洛老真不?讲究,垃圾也要往国外扔,让人看不?过眼,恰好我?最近在做环保,还是交给我?来。”
这手表不?错,只是不?知道成则怎么舍得?割爱给了他。
思及此,他给冯成则回复消息时,多打了几个字宽慰:【拦住了,我?做事你放心,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别劳累[微笑][微笑]】
趁着季清羽在病房里洗澡的时间,冯成则看了陈修仁发?来的消息后,收起?手机先去了司机所在的病房探视,跟他们并不?在同一楼,司机的老婆女儿都在,她?们都极为局促,他交待了几句后便走了。
“少东家看着好淡定。”
司机的老婆整理着床铺,感慨不?已,“就?跟没事人一样,不?是都说有钱人特?别惜命吗?”
“可不?是……”司机喝着粥,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我?那会儿吓得?都顾不?上自?己的伤,回头?一看,先生把二少扶好以后,还能给冯董打电话。”
他记不?大清楚电话的内容了。
只依稀记得?,先生平静地看向车窗外意外撞上的那辆跑车,对着电话那头?的冯董说:“没出事,很顺利。”
“你这算是工伤吧?”司机老婆很快提起?她?更关心的事,“有没有说会赔多少钱,让你带薪休息多久呢?”
司机嘿嘿一笑:“说了。”
他说了个数字。
正在玩手机的女儿错愕抬起?头?,“这么多!!”
“冯董说我?也受惊了,应该的。”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商量着要不?要趁着假期去哪旅游,这边冯成则乘坐电梯上楼,在廊道窗户风口站了片刻,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转身抬腿往冯昱的病房走去。
冯昱已经醒了过来,他受伤也不?重?,很轻。
头?上包扎了一圈,正平躺在床上,目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
冯成则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复杂地看着弟弟。他知道,那一瞬间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真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愿意出一次石头?。病房里的冯昱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转了转脖子,跟门外的冯成则猝不?及防地对视。
冯成则推开门,沉稳地走了进来。
跟每一个关心弟弟的大哥一样,拿起?挂在床尾的病例翻了翻,“头?还疼吗?”
冯昱不?愿意跟他说话,他疲倦地闭上眼睛。
“爸应该跟你说了。”冯成则来到沙发?前坐下,双腿交叠,轻描淡写地提及,“这次跟洛家又有了什么纠葛?”
冯昱头?疼欲裂,听了这话,冷声道:“别来恶心我?。”
冯成则似是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没惹他们?”
这话冯昱实在是听不?下去,都没顾上头?上的伤,坐了起?来,“这么闲,你可以去查。”
“但这件事我?准备交给你去查。”冯成则瞥了一眼茶几上的绿植,“期限定在你回墨西哥之?前,怎么样?”
冯昱冷笑一声:“集团跟冯家现在还不?是你说了算。”
“行。”
冯成则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沉静地道:“那这事就?算作是你跟洛家有话没说清楚,让他们再次以撞车逼停的方式来发?泄怒火。”
冯昱从床上下来,脚掌好似带着压迫感,一步一步地来到冯成则面前站定,他早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然而?,在冯成则提起?五年前的那件事时,他下颌紧绷,面部肌肉都在发?颤,“你在提醒我?还是提醒你自?己,没有那件事,现在在她?身边的人就?是我??”
虽然冯成则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迟早都会有这一次谈话。
但比他想象的更令他不?悦。
“看来,”冯成则抬眼,“你现在已经接受她?的丈夫是我?的事实了?”
“丈夫?”
冯昱的笑意不?达眼底,视线下移,落在他无名指的婚戒上,“这才过去几年,大哥,你怎么就?忘了这段婚姻是你怎么求来的了?”
冯成则面色微变,周身仿佛覆上了一层凛冽寒霜。
“看来人过得?幸福,的确是会忘记很多事。”冯昱的目光似刀刃,直直地刮在他脸上,一字一句道:“你扪心自?问,清羽如果没有怀孕,她?会跟你在一起?吗?需要我?提醒你,在她?发?现嘉沅的存在之?前,她?根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在一起?吗?”
冯成则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无意识地攥紧。
手背上青筋隐现。
两人兄弟多年,冯昱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被激怒了,因此逼近了一步,“那天之?后,”旧事重?提,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随着呼吸,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玻璃碎渣也进入了他的身体,他的血液,“清羽就?搬出了公寓,忘了?”
时隔数年。
冯昱还是忘不?了那天。
他不?想让自?己跟个跟踪狂一样围追堵截,一直克制着,不?想打扰到她?的生活让她?不?开心。他知道有人在追求她?,那个学长从未对她?死心过,甚至她?在公司实习时别的部门的男同事也想办法加上她?的微信,他六神无主,担心自?己一个错眼,她?就?喜欢上了别人。
真正失态是在朋友偶然看到她?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但天太晚,朋友只含糊地说,没有看清楚车牌,是辆劳斯莱斯,好像是接她?回家。
后来想想,朋友不?可能没有看清车牌,只是不?太方便直说。
他急火攻心,一夜未睡,次日清晨咬咬牙还是想找她?,他提着她?爱吃的早餐还有水果,敲了敲公寓门。
没过多久,公寓门从里打开。
他准备的说辞卡在喉咙,像是有水泥灌进,令他瞬间丧失了言语功能。公寓里,男人套着衬衫,正在扣扣子,大约是才洗过澡的关系,身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水汽,头?发?也有些?湿润。
屋里传来一道慵懒轻柔的女声:“我?手机你看到没?不?知道放哪儿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甚至还在想,是他走错门了,还是他眼花了?不?然他的大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下一秒,大哥分明?在跟他漠然地对视,却开口回道:“在浴室的洗手台上。”
看着冯成则冷峻的神情,冯昱眼里有着淡淡的嘲弄之?意,低声,“那么,你能接受如果没有嘉沅你根本就?不?会成为她?的丈夫这个事实吗?”
冯昱不是不能接受分手这个结局。
他认了,这是他自找的,也是他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他并非是蛮不讲理的人,在跟季清羽分手以后,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可能用不了多久她的生活中就会出现另一个人。
或许是那个在他出现之前就已?经对她很好很好的学长。
或许是某天她意外认识的陌生人。
她那样好,他喜欢,旁人也会喜欢。他能做的只有再次回到追求者的身份,仅此而?已?。
没?有人能懂,当那扇门被?打?开,他发现屋里的人是他的亲大哥时?的错愕、震惊、茫然?、空洞。让他怎么接受?大哥明明知道?他有多爱她,那段日子?的后悔煎熬、辗转反侧,大哥是怎么能,一边静静地看在眼里,一边又私底下?跟她有了这样的关系?
他质问过,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又为什么把他当傻子?一般对待?
大哥却平静地告诉他:“是我趁虚而?入,非要缠着她的。阿昱,你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来找她。”
他站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她穿着睡衣来到大哥身侧,他们在门内,她愣怔了一会儿,似乎对这滑稽可笑的一幕也很慌张,大哥却牢牢地牵住她的手,将她强势地护在身后,怎么也不放开。
他觉得这个世界太?可笑了,简直荒谬透顶。
那天之后,清羽搬出了公寓,大哥却将它买了下?来。他知道?,清羽不会再回头了,但她也不会跟大哥在一起,她不喜欢惹麻烦。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着,他似行尸走肉,爸妈分别找过他,他一个字都?没?说,让他怎么说?
说他崇拜敬仰了二十多年的大哥,也爱上了他爱的人?
还是说他恨大哥横刀夺爱,大哥憎他打?碎美梦?
冯昱的伤口裂了,有血迹渗透纱布,模样狰狞,眼里满是痛楚。
“大哥,你怎么好意思说我运气好?”他扯了扯嘴角,“清羽无论跟谁在一起,我都?会祝福,她应该过得很好,但你,配吗?”
冯成则的呼吸都?变得很缓慢。
活到如?今这个岁数,上一次被?激怒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忘记了。或许是沅宝这个年龄。
他厌烦与?人争执,冯昱说的这些话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他应该这样的。
他没?有过去?五年的记忆,醒来后在飞机上,就已?经成为了季清羽的丈夫。他从一开始不就接受了他们两个人能够结婚是因为孩子??为什么听了这话他却快要压制不住翻涌的怒意。
是他的,还是这具身体的?
又或者,都?有。
“所以呢?”
冯成则还是镇定地坐在沙发上,双手从膝盖挪开,随意搭在扶手上,冷静地跟他对视:“有些道?理到底要教你多少遍你才懂?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起身,即便刚才被?冯昱以俯视的姿态对峙,他也没?有落于下?风,“配不配,都?不影响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
冯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没?掩饰眼中的讥诮,“是吗,那你又在愤怒什么?”
不过是又一次被?他戳中痛点罢了。
“这是第二回 了,每次跟你聊点事?,都?要听你提起我的妻子?。”兄弟两人即便五官相似,穿着一样的病号服,气场也截然?不同,“道?理你不懂,事?不过三的规矩也该懂。”
冯成则实在厌倦了这样的戏码,“听好了,在你回墨西哥之前,把洛家的事?查清楚,这件事?也必须由你来做。”
倘若五年前冯昱的手段能够再强硬一点,他相信,今时?今日借洛崇多少个胆子?也不敢再让当年的事?重演。
说到底是没?有收尾干净,养大了别人的心跟胃口,误以为第二次还能毫发无损地翻篇。
冯昱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脸色阴沉,这次他没?有再反唇相讥。
正在这时?,冯成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不用点开看也知道?是谁给他发的消息,表情也有一丝缓和?。他的视线掠过冯昱头上包扎的纱布,停顿几秒,不愿意再浪费时?间逞口舌之快,侧过身子?往门口走去?,结束了这一次针锋相对的谈话。
等病房里再次只剩自己一个人时?,冯昱像是泄气一般,弯下?了脊背。
他低着头,好似痛苦到无以复加。连他自己也不懂,他恨冯成则恨到了极点,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谊,在那个早上,早就已?经消失殆尽,但在车上时?,他什么都?没?想,身体比意识更快,又是为了什么?
冯成则从病房出来后,拿出手机,微信界面上显示“老婆”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一心二用,边走边低头回复她的消息:【?】
季清羽秒回:【?】
他应该笑的。她在他的眼中,哪怕是那些小心思,也很有趣,直白、简单、天真?。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成为了一面镜子?,将他脸上的压抑一览无遗地全都?照了出来。
由奢入俭难。
季清羽从病房洗手间出来时?兀自感慨,这已?经是整个医院里配套设施做得最好的套房,如?果不是以白色为主色,如?果不是病床边有仪器,恐怕都?会被?人误会这是酒店房间。
洗手间也不算小,但她居然?不习惯了。
她洗了头,头发用干发帽包着,仍然?有细小的水珠顺着脖颈滑下?,将睡衣那一块浸湿。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转过身探头一瞧,见冯成则神色平静地从外走了进来,关心问道?:“司机没?事?吧?”
“没?事?。”
早就有人连吹风机都?送来了,冯成则来到她身旁,从她手里拿过吹风机,“我来。”
季清羽没?有拒绝,她在沙发前坐下?,摘下?干发帽,湿润的长发垂在肩背,一股淡淡的芳香弥漫开来。冯成则开了吹风机,风很柔和?,声音也很轻,他很喜欢她的头发,蓬松柔软,却有韧劲,如?同她这个人,有骨骼感的修长手指探入她的发丝,他精心地吹着,湿发,一点一点地吹干,在此之前,他从未对别人做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