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斯惟头也没动地说:“月亮。”
楼迦也抬头看了眼天空。
雨后的月亮明显没有晴天那么皎洁明亮,不弯也不圆,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她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蒋斯惟看这么久的:“你对天文感兴趣?”
蒋斯惟轻笑着摇头:“我只是喜欢看月亮。”
“为什么?”
他忽然转头看过来,脸颊红红,眼眸似比天上月还亮:“因为你也能看见。”
月亮本没有什么特别。
只是我一想到,你或许在跟我看同一轮月亮,就足够了。
楼迦定定地站在那儿,心却突突跳不停,她看着蒋斯惟,看他漆黑明亮的目光。
“蒋斯惟,你喝多了吗?”她分不清这是不是醉话,却很清楚地明白这是他藏了许多年的真心话。
蒋斯惟垂下眼帘,似醉非醉:“我……”
一阵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简绒绒的电话。
楼迦没有动,站在原地接了起来。
简绒绒也没别的事,她前阵子一直在忙,这两天好不容易闲下来才想起来被自己送去大山里的好弟弟,特地打电话过来慰问一番。
“都挺好的,前几天有点发烧,现在都好了。”楼迦看着低垂脑袋坐在石头上的蒋斯惟。
他的头顶有两个发旋。
她记得姥姥说过,这样的人,性格都比较执拗。
电话里,简绒绒还在笑:“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你着急找人,我真不会叫他去。”
“为什么?”楼迦收回视线,随意往旁边走了两步。
“他那个性格,估计没有小朋友会喜欢他吧…”简绒绒说,“天天臭着张脸,跟谁欠了他钱一样。”
“也还好啊。”
“你是觉得还好,他也就在你面前像个人了。”简绒绒大笑,“前几天我跟蒋阿姨吃饭,她还在替蒋斯惟愁心呢,说他大学四年成天只知道泡实验室里,性格又闷,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找着对象。”
“有那么夸张吗?”楼迦觉得好笑,侧头看了眼蒋斯惟。
他还是之前那个姿势,修长的腿踩着地,侧脸轮廓起伏有度,是没什么死角的帅气。
“他这张脸,贴到招生简章上也完全够用的啊。”她说。
“可没有人会喜欢冷冰冰的锯嘴葫芦吧。”简绒绒发自内心地评价道。
“……”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楼迦的视线,蒋斯惟忽然侧头往这里看了过来。
楼迦在和蒋斯惟对视的那瞬间,忽然想起先前他高烧时那双湿红的眼睛,以及他在无意识间握住她手时手心滚烫的温度。
电话里简绒绒的声音和一墙之隔的食堂内的欢闹声融为一体,成为她回忆里的背景音。
记忆像胶卷一样在脑海里匆匆划过,最后又定格在此刻。
楼迦重新走回到蒋斯惟面前,如同走到迷宫的出口。
她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蒋斯惟在她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似乎不太一样。
是错觉吗?
可年少时亲密无间的相伴,成年时毫无征兆地断联,以及重逢时似是而非的态度。
似乎都在告诉楼迦,这不是她的错觉。
“绒绒,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楼迦挂掉电话,看着眼前明显有了醉意的蒋斯惟,似乎有些无所适从,沉默了许久才说,“你最好是喝多了。”
蒋斯惟也适时地往前一倒,像是真醉了。
楼迦给方晋打电话,托他帮忙把蒋斯惟送回宿舍,食堂里的饭局还没散,她不方便离席太久。
“麻烦你了。”她说。
方晋是个爽朗人,摆摆手说没事,“你快进去,刚罗校长还在找你呢。”
“行。”
楼迦重新回到饭桌上,心思却全跟着蒋斯惟跑了,连章临两次给她夹菜都没注意到。
终于等到散场,楼迦跟罗校长送章临和跟着他一起来的其他人去村里的农户家休息。
“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有心事?”半道上,章临放慢了脚步问。
楼迦摇头说:“没什么,我一喝酒就不想吃东西。”
章临轻笑:“这习惯还没改掉啊。”
在大学的时候,楼迦经常跟着章临和他球队里的几个队友一块吃夜宵,见她这么干喝不吃,一桌人都被吓到了。
章临怎么劝她,她都没改掉这个习惯,最后他也只能看着她喝掉一口酒夹一块肉过去。
“习惯哪能说改就改。”楼迦不想忆往昔,加快了速度,“你这趟回来打算待多久?”
“不确定。”章临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主要看事情能不能办成。”
楼迦听出他的话外音,沉默了几秒,说:“你太久没回国,很多事情都变了。”
“事在人为。”章临说。
“有时候太执着于过去也不是一件好事。”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对人对事都是这样,“章临,你想捐东西想做好事,我很欢迎你来,除此之外,我再没有别的能给你了。”
“为什么?”章临忽然提道,“因为蒋斯惟?”
楼迦意外他的敏锐,没有回答。
章临说:“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我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
楼迦一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在你的生活里,我一直都是你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谈恋爱是这样,分手也是这样,恐怕现在我也是你权衡之后的选择。”
“我这个人很轴,做事不喜欢planB,做人也不喜欢走回头路,我喜欢往前看,也相信我未来的生活里会出现形形色色的人。是蒋斯惟还是别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我不用去权衡他适不适合,只要我喜欢,而他也愿意给我想要的,我很乐意接受他的出现。”她语气平静道,“但无论如何,这个人都不可能是你了。”
“我早该明白的,可我就是……不甘心。”章临自嘲似的笑了声,“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
楼迦没有出声安慰。
两人沉默着走到农户家门口,章临又说:“斯惟很好,你们……”
“这些事不用你告诉我。”楼迦打断他的话,笑了笑说,“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章临没有挽留,也没有资格再挽留。
隔天一早,楼迦收到了他的告别短信:楼迦,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回美国,祝你幸福。
她没有回,放下手机走出宿舍。
阳光很好。
新的一天也很好。
楼迦大步往前,在院门口撞见了刚晨跑回来的蒋斯惟,她看了眼时间:“你起这么早?”
蒋斯惟眼神飘忽着,没敢看她,摸着鼻子说:“被蚊子咬醒了。”
“你们没点蚊香?”
“没,昨晚……”猝不及防提到敏感词,蒋斯惟更心虚了,“我和晋哥都喝多了。”
楼迦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是喝得不少。”
蒋斯惟被她说得头脑发热,手脚都有些发麻:“我先去洗个澡,一身汗怪难受的。”
他着急走,手脚都顺拐了。
楼迦很明显地笑了声。
蒋斯惟听见后走得更快,一脚绊在台阶上,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刚从宿舍里出来的方晋怀里。
“哎哟我去!”方晋吓了一跳。
楼迦的笑根本忍不了一点,看着蒋斯惟从方晋怀里手忙脚乱地退开,走过去问两人:“没磕着哪儿吧?”
“没。”方晋捏下了蒋斯惟的肩膀,“你小子劲是真不小,得亏我这一身肉,不然咱俩今天就砸在这里了。”
蒋斯惟摸着脸,不大好意思地笑了声:“我走路太着急了,抱歉啊晋哥,我先去洗澡,你们聊。”
他看也没看楼迦,快步进了隔壁卫生间。
楼迦跟方晋都收拾好准备出门,边聊边往食堂去,一整天,蒋斯惟都没太在她身边出现。
傍晚,楼迦和应熹在办公室整理资料。
“小蒋呢?”应熹问。
楼迦摇摇头,“没注意,估计跟方晋他们去后山捡木材去了。”
今天周日,学校放假,大家都各忙各的,楼迦这会儿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都没怎么看见蒋斯惟。
“你俩吵架了?”应熹抬头看了眼楼迦。
“没啊。”楼迦也停下动作,“怎么突然这么问?”
“平时他都不跟在你身边,看到你,一米之内必有他的身影。”应熹说,“就跟食堂老跟着杨大叔的小毛一样。”
杨大叔是食堂的炒菜师傅,小毛是他在山里捡的土狗。
“这么明显吗?”楼迦笑了,觉得应熹这个形容很贴切。
“很明显。”应熹肯定道。
楼迦想了想,给蒋斯惟发了条消息,问他去哪了。
蒋斯惟回消息倒是很快:在后山。
楼迦握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要放回去,他又发过来一条。
蒋斯惟:我听晋哥说,章总今天回去了。
楼迦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章临,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回了个“嗯”。
顶端的“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
蒋斯惟:你们和好了吗?
楼迦:……
楼迦:没有。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正在输入中。
蒋斯惟:为什么?他不是来找你和好的吗?
楼迦轻扬了下眉,回:你怎么知道他是来找我和好的?
蒋斯惟:他很明显,我能看得出来。
楼迦:……
蒋斯惟又问:是你没同意?
楼迦:嗯。
蒋斯惟:为什么?
楼迦觉得好笑: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蒋斯惟又过了很久才回:我想知道。
楼迦觉得他犟得可爱,想到应熹刚刚说的话,回了一句:因为我家里养了只小狗^_^
蒋斯惟不知道楼迦这条微信是在跟他开玩笑,盯着那几个字做了好久的阅读理解。
他明明记得读书的时候,她只要看到狗能立马吓得跑出八百米,怎么现在又突然开始养狗了?
难道时间真的能改变人的一些选择和习惯吗?
即使是过去恐惧过的东西,甚至是曾经深爱过的人。
思及此,蒋斯惟突然像被打了鸡血,整个人瞬间从那种萎靡不振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既然人会变,会喜欢过去不喜欢的小狗,那是不是也会喜欢过去不喜欢的人?
他握紧手机,莫名有些激动,给楼迦回了个小狗兴奋的表情包。
楼迦没再回,蒋斯惟也没觉得失落,高涨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吃饭,他也不再躲着楼迦,主动坐到她对面的空位。
楼迦看他藏不住的开心,笑着问了句:“中大奖了啊?这么开心。”
“差不多,就快开奖了。”蒋斯惟眼睛亮亮的,和旁边蹲着捡骨头吃的小毛如出一辙。
楼迦莫名觉得有些可爱,夹了块肉丢给小毛,又夹了个鸡腿放到蒋斯惟的餐盘里。
小毛低头吃肉,尾巴转得飞快。
蒋斯惟也夹起鸡腿咬了一口。
怎么没有尾巴呢。
楼迦看着蒋斯惟,下意识嘀咕了句。
“什么?”蒋斯惟没听清,抬头看了过来。
“没什么。”楼迦摇摇头,“快吃饭吧。”
蒋斯惟不觉有异,也不知道自己在楼迦眼里已经和小毛没差别。
他只是觉得自己此刻就像站在奖池边的赌徒,尽管还在试图摸清中奖的规则和条件,却也不愿再被动地等着庄家一条条公布。
都说越喜欢越被动,可蒋斯惟的入场资格来之不易,他愿意去做那个主动的人。
即使输掉一切,也不过是回到原点,回到蒋斯惟这么多年一直停留的原点。
楼迦不清楚蒋斯惟的心理活动,但明显感觉到那天之后,蒋斯惟不再躲着她了。
没课的时候,她只要一回头,总能看见他在自己身后。
楼迦以前没往这方面想,也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可蒋斯惟的喜欢不带一点掩饰,像炽热的火苗围绕在她身侧。
楼迦即使是块木头,也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更何况她不是,楼迦是从小到大都成长在爱里的人,总能更容易感知到更多的爱。
但这一次,她却怎么也猜不到蒋斯惟的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楼迦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总是忍不住去看蒋斯惟,有时看得出神,他也会走过来问怎么了。
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蒋斯惟经常会被她看得脸红,躲闪着挪开视线。
楼迦这时候会觉得他真的很可爱,抬手捏捏他的脸,触碰到的温度会越来越高。
可即使是这样,蒋斯惟也还是站在原地,好像楼迦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偶尔蒋斯惟也会问一些敏感问题,比如今天,楼迦和蒋斯惟在整理章临捐赠的一批课外图书。
他忍不住问楼迦,当初为什么和章临分手,是因为不喜欢了吗。
平心而论,章临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在得知楼迦和他恋爱的那段时间,蒋斯惟也曾经拙劣地模仿过章临的一切,只不过都是东施效颦。
楼迦喜欢的是章临这个人,而不是他所有展露出来可以轻易被他人学去的客观存在。
在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后,蒋斯惟决绝地和过去的一切都斩断了联系。
只是电话和短信可以拦截,关于她的一切都可以视而不见,可喜欢却没办法停下来。
蒋斯惟不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希望能从章临的失败里习得一些教训和经验。
“分手不是因为不喜欢。”楼迦说,“但不和好是因为不喜欢了。”
不算意外地回答,却还是让蒋斯惟品到些苦涩,他执着地问:“既然还喜欢,那为什么要分手?”
“他给我的一切都是他权衡之后才留给我的。”楼迦把一摞书放进书架里,“我不需要这样的喜欢。”
蒋斯惟蹲在地上,低头整理箱子里的书:“那如果有人能给你不用权衡的喜欢,是他全部的喜欢,你会愿意考虑一下他吗?”
楼迦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愿意。”
“如果这个人是……”蒋斯惟抬起头,眼睫轻颤,心跳异常地快,“是你从未想到的人,你也愿意吗?”
楼迦低头看他,很认真地看了一会才点头说:“愿意。”
蒋斯惟好像松了口气,又有些激动,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蹲得太久,小腿有些发麻,整个人又跌倒在装书的箱子里。
楼迦被吓了一跳,回过神看他狼狈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跟着蹲了下去:“没事吧?”
“没事。”好在箱子里的书都被蒋斯惟拿了出来,他没磕着碰着,只是觉得有些丢人。
楼迦站起身,朝他伸出手:“那快站起来,今天不把这些整理完,我们晚上就别想吃饭了。”
蒋斯惟没犹豫地,伸手握了上去,掌心的温度交叠,令他心跳蹦得更猛了,他甚至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发软,不自觉把整个力量都落在了交握的两双手上。
下一秒。
楼迦顺着男生的力量,整个人倒了下来。
蒋斯惟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人接住,原先就破烂不堪的箱子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彻底被压烂。
他脑袋重重磕地,后背被箱子不知道哪里的折角戳了下,而楼迦却稳稳倒在他怀里。
一阵慌乱的动静结束。
世界似乎都安静了。
蒋斯惟头磕得有些猛,一时有些发昏,胸腔底下一颗心正在毫无秩序地蹦跶着。
楼迦不用刻意去听,也能听见那“咚咚 ”的动静,每一声都在替他的喜欢呐喊。
她默不作声坐起来,背靠到书架。
蒋斯惟也跟着坐起来,和楼迦面对面坐着,傍晚昏黄的光线从窗口落进来,空气里都是起伏的灰尘。
他莫名地,眼眶微微发热:“你是不是都猜到了?”
“嗯。”楼迦没有撒谎,“你那么明显,我又不是傻子。”
蒋斯惟有些想笑,眼泪却先落了下来:“我也想藏住,可我忍不住,就是忍不住。”
“我也没说要你藏着。”楼迦先笑了。
“那你……”蒋斯惟感觉这么流着泪说这些好像挺逊的,抬手往脸上胡乱一抹,“你是怎么想的?”
“有些意外。”楼迦说。
“就这样?”蒋斯惟眼睛红红的,“没觉得我像个……变态吗?”
楼迦没想到蒋斯惟心里是怎么想的,皱着眉头说:“你喜欢我,我就觉得你是个变态,我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蒋斯惟慌乱地解释着,今天这一切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了几秒,才坦诚道,“我只是觉得,你一直拿我当弟弟看,我却对你有这样的想法,好像很不应该。”
“我只是拿你当弟弟看。”楼迦觉得好笑,“你又不是我亲弟弟。”
蒋斯惟听得鼻酸,又有点想掉眼泪,却又不想让楼迦看见,低着头问:“那现在怎么办?”
楼迦这下是真的笑了,“蒋斯惟,我们到底谁喜欢谁啊?”
“……我喜欢你。”他闷闷地说。
“那我考虑考虑。”
蒋斯惟猛地抬起头:“考虑……什么?”
“考虑一下要不要接受你的喜欢。”楼迦往前倾身,和他离得很近,“斯惟,我没有觉得你的喜欢是不对的,我也很喜欢你,只是我现在的喜欢可能离你想要的喜欢还有一点距离。”
“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让它变一变。”她抬手触碰到他湿润的眼角,擦掉一点泪,“好吗?”
第07章
蒋斯惟根本没办法拒绝楼迦的提议,抬手擦了擦眼泪说好,又看着她可怜巴巴地问:“那你要考虑多久?”
楼迦屈指在他脑门上崩了下,有些好笑地说:“你别得寸进尺啊。”
蒋斯惟刚才哭过一场,鼻头和眼睛都是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的,他抿了抿唇,小声说:“可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回去了。”
楼迦没想太多,顺着他的话说:“那就考虑到你走之前。”
蒋斯惟立马说好,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楼迦顿时有种掉进他圈套里的感觉:“蒋斯惟,你是不是就在这里等着我呢?”
“没有。”蒋斯惟嘟囔了声,手摸着脸说,“你要是没发现,我也没打算今天跟你告……坦白的。”
“你不想我发现,你别做那么明显啊。”楼迦在他脑袋上使劲揉了一通,手感软乎得让她忍不住多揉了两下,“行了,赶快收拾,等会儿该吃饭了。”
“好。”蒋斯惟乖乖应着,恨不得自己真穿成小狗,一咕咚钻进楼迦的怀里撒个娇。
收尾工作不算麻烦,蒋斯惟基本没让楼迦插手,一个人赶在吃饭前把剩下的事情都做完了。
甚至还有多余的时间把卫生也做了一遍。
楼迦说要时间考虑,蒋斯惟也不想黏得太紧,晚上吃饭时都没跟楼迦坐一桌,但一双眼就没从楼迦身上离开过。
看到她起身去送餐盘,他盘里的饭都没吃完,直接端着边走边往嘴里扒,赶着和楼迦一起走出了食堂。
只是最后一口饭实在塞得太满,蒋斯惟半天都没咽下去,还差点给自己噎住气。
楼迦又无语又好笑,去给他接了杯水:“你说你想什么呢,我又不会跑。”
蒋斯惟没工夫说话,就着水总算把最后一口咽了下去,答非所问道:“你晚上有事吗?”
“要写一会教案,怎么了?”
“那你写完教案,如果时间还早,能不能跟我出去一趟?”蒋斯惟说,“带你去个地方。”
“可以。”楼迦又问,“去哪儿,罗校长说了,晚上不能走太远,山里可能会有野猪。”
“保密,但肯定安全。”蒋斯惟笑了笑,“记得穿长袖长裤,黑色最好。”
楼迦真的有点好奇,但猜到蒋斯惟肯定不会说,也只好自己在心里琢磨着,写教案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些。
才九点多,她已经全部收拾好,给蒋斯惟发了消息。
蒋斯惟从走廊另一头的房间走了出来,冲楼迦这边招了招手,他穿了一身黑,夜色里那双眼眸格外地亮:“走吧。”
楼迦只有一件黑色冲锋衣,套在短袖外边,穿了条和蒋斯惟差不多款式的工装裤。
两人走在一起,不仔细看,倒还挺像情侣装。
“这么晚不能进山吧?”楼迦跟着蒋斯惟出了院子,眼见着一直往后山方向去,没忍住问了句。
“不进山,就在山脚附近。”蒋斯惟说,“之前捡柴火的时候,听后厨那几个大叔说的。”
“行。”楼迦没再问。
走了快二十分钟,蒋斯惟才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等等,你先戴下这个。”
“什么?”楼迦看着他,也看到他拿在手里的眼罩,“蒋斯惟,你到底在搞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蒋斯惟把眼罩递过去,“这个是新的,我还没拆开用。”
楼迦拿他没办法,只好接过来戴上了:“你要是敢让我摔了,明天我就让你上头条新闻。”
“我不会让你摔的。”蒋斯惟说,“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可以牵着你的手走吗?”
“……”
楼迦只能把手递了过去,下一秒,指尖忽然被一片温暖包裹住,她下意识想抽回,却被蒋斯惟握得更紧了。
“别乱动,这里的路不好走。”他好像挨得很近,近到楼迦隐约都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她莫名有些紧张,指尖触碰到的温度也越来越烫。
走了不知道多久,楼迦察觉到蒋斯惟停了下来,刚要抬手摘掉眼罩,却又被拦下。
“再等等。”蒋斯惟小声说。
山里的夜晚不算寂静,虫鸣风声交错,枝叶晃动,偶尔还有几声不知名的鸣叫。
楼迦站在那儿,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伴随着这些动静此起彼伏,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闻到夏夜树林间的草木味,脚踩着软塌塌的泥土味,还有始终萦绕在鼻息间的皂角香。
“来了。”晃神间,楼迦听到蒋斯惟的声音,正想问什么来了,他忽然抬手解开她的眼罩。
视线有几秒的模糊,可楼迦仍然看见有许多光亮在半空中起伏,像会流动的星空。
她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看清那些流动的星光是已经不怎么常见的萤火虫。
它们在草丛里,在半空中,在漫山遍野间飞舞着,逐渐汇聚成一片独一无二的“星空”。
“真漂亮啊。”楼迦仰头望着那些闪动的光点,有一些甚至落在她的黑色外套上。
她伸手碰了碰,萤火虫又扑棱着翅膀飞远了,可很快又有新的陆续在他们的衣服上着陆。
“我本来是想等到时机合适,再带你来这里的。”蒋斯惟忽然说,“只是没想到今天出了点意外。”
楼迦回头看着他,心跳似乎也跟着这些萤火一同快速起伏着。
“虽然有些突然,但这些话我总觉得要说清楚,也不想稀里糊涂地让你考虑我。”蒋斯惟眼神认真,“和其他人相比,我可能没有那么优秀,也不够成熟,在你面前还总是习惯性地犯傻,可我好像真的没办法,我一见到你就不知道怎么思考了,你对我笑,我就觉得好像一切都值得。”
“你说你不想要权衡之后的喜欢,我不知道我的犹豫和胆怯是不是也算权衡,毕竟我以前甚至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能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这些。”他笑了笑,眼睛却又红了,“但老天可能看我太可怜,又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不想错过,更不想错过你。”
蒋斯惟始终站在离楼迦两步远的地方,好像过去的许多时刻,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等着她回头。
楼迦忽然有些眼眶发热。
“楼迦。”这句话藏在心里许久,此刻终于能得以见天日,蒋斯惟的情绪有些难以自抑。
他喉结轻滚,声音又低又沉:“我喜欢你。”
第08章
蒋斯惟突如其来地表白不是为了寻求一个能即刻得到的结果,他也没有催着楼迦一定要在此刻回应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表白不要听回答的。”楼迦轻笑了声,想了好久才说,“蒋斯惟,你好奇怪。”
暗恋不动声色,表白不求回应。
“我只是希望我们之前有一个正式的开始。”蒋斯惟说,“你该考虑考虑,不用急着给我回答。”
毕竟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点时间。
楼迦的心跳慢慢趋于平静,静静看着蒋斯惟,语气平缓:“如果我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拒绝你呢?”
“喜欢你是我的事,你接受或者拒绝,都是你的权利。”蒋斯惟把话都说开了,反而更坦然了,“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我的喜欢当成一种压力或者负担,变成自己必须接受的一件事。”
“我肯定不会这么想的。”楼迦笑了,“从小到大,我被人表白的次数还少吗?”
蒋斯惟附和道:“当然不少,你高中收到的情书,有一半都是从我这里拿给你的。”
“是哦。”楼迦碰了下他胳膊,“你坦白讲,当时你有没有私下藏过别人给我的情书?”
“……”蒋斯惟眼神飘忽,被楼迦看得心虚,摸了摸脸说:“藏过一些……”
楼迦哼笑出声。
蒋斯惟后知后觉地脸热,小声辩解道:“我藏的那些……都是看起来不学好的男生。”
“是吗?”楼迦觑着他。
蒋斯惟有些招架不住,慢慢往后退:“也有一些……是看起来你一定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好呀蒋斯惟!”楼迦气笑了,“我就说怎么那么多人给我写情书,我一个喜欢的都碰不上!”
蒋斯惟停在原地。
月色下,他笑容明朗,语气也带着明显的笑意:“姐姐,早恋违反校规啊,我是为你好。”
“狗屁!”楼迦冲着他竖了个中指。
蒋斯惟也不再解释,私心本就见不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更别提他刚听说楼迦和章临谈恋爱那会,连过生日许的愿望都是希望他俩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