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分手很久了by岁见
岁见  发于:2024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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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村的雨下了整整三天,校园里地势稍低的地方已经被泥水淹没了。
罗校长把所有老师喊到一起开会,让大家组织学生集中待在教室,除了吃饭上厕所以外,不让随便走动。
楼迦刚跟同事安排好自己班的学生,教导主任刘梧国拿着把破伞冒雨跑了过来:“小楼老师!”
“怎么了?刘主任,这么着急忙慌的。”楼迦快步往外走。
“你那个,那个弟弟,”刘梧国缓了两口气,“说来帮忙上课的弟弟到了,现在就在校长办公室呢。”
“什么?”楼迦惊得拔高了声音,跟着刘梧国往雨里走,“不是说下雨没车吗,他怎么进村的?”
梧桐村位置偏,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进出村里的流程漫长且繁琐,中途还需要不停更换交通工具,一整天都得搭在路上。
要是碰上像最近这样的雨天,那就说不准什么时候能进村了。
楼迦是半月前通过学校所在省份对接霖南省山区帮扶计划来这里支教的,跟她同批的还有三个人。
报道的第二天,队伍里唯一一个男生在帮忙修房顶时不小心摔伤了胳膊和腿,需要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这样一来,他负责的那部分课程暂时也就空了出来。
他们四个人都是政府按照当地学校申报的教学要求分配的,每个人负责的课程都不一样。
为了不影响这一阶段的教学,罗校长也重新向上边申请过假期支教老师,但都没什么消息。
楼迦当时刚好跟好友简绒绒聊天,顺嘴提了一句,没想到简绒绒当晚就给她摇了个人。
是简绒绒她爸二婚妻子的儿子,算她异父异母的弟弟。
“斯惟?他不是出国了吗?”楼迦记得她们大二那年,简蒋父母离婚,没多久,蒋斯惟就跟着他妈去了美国,也跟她们断了联系。
“他就是去过了个暑假,后来去了他爸那边的寄宿高中,现在人就在霁北大学读书。”简绒绒说着说着想起什么,“对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我爸去美国出差,跟蒋阿姨又和好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蒋斯惟还在国内。”
“简叔还挺牛,追妻都追到美国去了。”楼迦由衷感慨。
“哎呀,反正就那么回事,我把蒋斯惟微信推你了啊,我等会还有事,你自己跟他沟通吧。”
“行。”
楼迦和蒋斯惟打了招呼,沟通也顺利。
蒋斯惟五天前从霁北出发,一路飞机、高铁、火车加大巴,三天前到了县里的招待所,但因为最近雨势过大,山路险峻,县里没车愿意进村。
“村头刘老三他最近不是身体不好呐,他儿子在县里打工,听说了这事,就跑去客运站问有没有摩托车愿意走一趟。”刘梧国一拍手,“哎哟,刚好碰到你同学也去问车,他两人一合计,搭伙走回来的。”
楼迦听完,眼前是一黑又一黑,且不说这几十公里的山路有多难走,光是这瓢泼的雨,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了。
她黑着脸进了办公室。
“小楼老师来了啊。”罗校长笑着,“你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你弟弟,胆子也太大了。”
屋里有三人,两站一坐,站着的是罗校长和罗校长的外甥女应熹,也是学校里的老师。
“是,我一定狠狠骂他一顿。”楼迦应声,把目光落到坐在两人中间,正拿着毛巾擦头发的蒋斯惟。
真是男大十八变。
蒋斯惟和楼迦记忆里戴着黑框眼镜,留着乖乖学生头,站起来还没她高的小男生完全不一样了。
这要换作走在路上,楼迦都不一定能认出他。
“蒋斯惟。”
楼迦以前也常训家里的弟弟妹妹,好听难听的话都是直来直往,可现在对着这个拐着几道弯的所谓的‘弟弟’,却不知道该怎么训了。
眼看着蒋斯惟慢吞吞站起来,视线从一开始的俯视,到平视,再到需要稍稍抬眼才能看清他的长相。
楼迦才拧着眉说了句:“你怎么没以前听话了。”
蒋斯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急促的雨声里,很轻地笑了下:“好久不见。”
确实是太久没见了。
久到楼迦连他的声音都觉得有些陌生,但眼前人确确实实站在这儿了,想起过去种种,她拧着的眉一松:“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这么大的雨,你要是半路出什么意外,我怎么跟你姐交代。”
蒋斯惟摸摸脑袋,还跟以前一样,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罗校长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小楼老师,你还是赶快带你弟弟去洗洗弄弄,别给冻感冒了。”
楼迦这才注意到他湿透的衣衫,叹了声气说:“走吧,我先带你去宿舍。”
蒋斯惟赶忙拎起行李跟了上去,一时间没注意距离,楼迦想起什么,突然回过头,视线却只到他颈间。
湿透的衣衫勾勒出男生的宽肩窄腰,胸肌也不是很夸张的大块头,但楼迦眼前闪过的总是过去那个默不作声跟在自己身后拎包的小屁孩。
小屁孩爆改薄肌男大。
这差别也太大了。
楼迦觉得有些好笑,边走边说:“这边的条件不算多好,什么环境你也看见了,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不用勉强自己。”
“不会。”蒋斯惟垂下眉眼,瞧着脚边的两道人影,“我觉得挺好的。”
“那就行。”楼迦没再说什么,领着人走到教舍门口,“我们这批男老师比较少,所以宿舍暂时只有你跟方老师两个人,今天他值班不在,明天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宿舍是很简陋的上下铺,水泥地,也没空调,一台崭新的落地扇摆在两张床铺中间的空地。
楼迦指向靠门边的一张下铺,“你的床在这儿,床铺都是提前洗过晒过的,你要是睡不习惯,等雨停了,我再带你去镇上买新的。”
“不用了,我觉得都挺好的,我也没那么娇气。”蒋斯惟把行李放到床边的地上,忽然说,“楼迦,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看,我已经长大了。”
“我没把你当小孩看啊,谁家小孩长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楼迦有些莫名,“还有,你怎么没大没小的,姐姐也不知道叫了。”
“你算什么姐姐。”蒋斯惟声音轻轻的。
“你信不信我揍你?”
蒋斯惟看了她一眼,又别过去,佯装整理行李,声音依旧轻轻的:“我饿了。”
“……姐姐。”

这个点食堂的灯都熄了,楼迦找阿姨拿了钥匙,自己摸到后厨煮了碗青菜鸡蛋面。
面刚煮好,蒋斯惟已经洗完澡找了过来。
楼迦把面盛进一旁的大碗里,支使他自己端走,又把锅刷干净,重新装了点水放到煤气灶上。
她哐哐拍了两块姜丢进锅里,又在柜子里找到红糖倒了两勺进去,一回头见蒋斯惟就捧着面碗站在身后,忽然笑了:“你记不记得——”
“记得。”蒋斯惟没等楼迦说完,就猜到她要说什么,“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给我煮了面,吃完又给我煮了姜汤。”
“是啊,当时你才这么点高吧。”楼迦比划了下,又说,“一天到晚都不怎么吭声,简绒绒让你喊声姐跟要你命一样,谁知道我用一碗面就把你收买了。”
蒋斯惟跟着笑了一声,熟悉的画面和手心面碗的温度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年夏天。
当时简蒋两人刚结婚,他性格有些敏感,总感觉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而性格傲娇的简绒绒也不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
两个人互不待见,经常闹不愉快,上学都是各走各的。
那天蒋斯惟要起早回学校补作业,走得着急忘记带伞,简父早起看天气不好,便让简绒绒多带把伞抽空拿给他。
可简绒绒送的不情不愿,蒋斯惟也不愿领情,话不投机半句多,简绒绒直接把伞扔掉了。
蒋斯惟也是有脾气的人,即使放学外边下着暴雨,也赌气没去把伞捡回来,硬是淋了一路雨回家。
简蒋都是工作狂,家里经常只有阿姨和他们两姐弟在家,但那阵子阿姨刚好有事请假回了老家。
蒋斯惟在门口没看到简绒绒换下来的鞋,委屈涌上心头,刚要张嘴哭一哭,厨房里忽然走出来一人。
“斯惟?”女生瘦瘦高高的,脸上挂着让人亲近的笑,“你好呀,我是楼迦姐姐。”
蒋斯惟在这个家里见过楼迦的照片,没被她吓到太多,只是想哭不能哭,憋得眼睛都红了:“你好……”
“你怎么淋雨回来的?”楼迦走上前,“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煮了面条,等会儿盛给你吃?”
“好。”蒋斯惟吸吸鼻子,感觉这才是他想要的姐姐,“谢谢姐姐。”
“不客气,你快去洗澡,小心别冻感冒了。”楼迦又问,“你喝姜汤吗?我再给你煮点姜汤好吗?”
“好。”蒋斯惟感动得快要流泪,连长久以来不被简绒绒接纳的委屈都因为这一碗面和一碗姜汤而轻易地消失了。
那几年,蒋斯惟总跟在楼迦后边转,关系好到让简绒绒这个名正言顺的姐姐又气又醋。
在还不算太懂事的时候,蒋斯惟甚至想过让楼家把自己收养了,这样楼迦就是他真正的姐姐了。
后来这个愿望被他写在日记里,又被母亲看见,在一次两家聚餐上被当作玩笑话一样讲了出来。
彼时楼迦高二,蒋斯惟还是个初中生,楼叔叔开玩笑要给两人定娃娃亲,这样以后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楼迦也跟着乐,还打趣要他多吃点东西,不然以后拍婚纱照还没她高呢。
蒋斯惟闹了个脸红,明明知晓大家都没把楼叔叔的话当回事,可不知怎么,那天晚上他竟然真的梦到和楼迦结婚。
梦醒时,蒋斯惟被梦里大胆的自己吓到,待回过神,他才意识到腿间的不对劲,脸唰地白了。
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蒋斯惟偷摸着洗掉内裤,也没敢再睡,一闭眼梦里的情形总在眼前回闪,以至于他白天碰见楼迦也是躲躲闪闪的。
楼迦当他青春叛逆期,没太往心里去。
升入初三,蒋斯惟不再经常跟在楼迦后边转,而楼迦刚好也要忙着高考,平时即使在一个学校,但只要不特意去见,两个人甚至半个月都碰不到一回。
中考结束的那个夏天,蒋斯惟头回答应父亲的邀约,填完志愿就去了霁北过暑假,快开学了才回来。
两家人又在一起聚餐。
楼迦问蒋斯惟怎么回事,发消息都爱答不理的,是不是不拿她当姐姐了。
蒋斯惟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含含糊糊地说没有。
“斯惟长大了啊。”楼迦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惆怅,“有心事都不跟姐姐说了。”
蒋斯惟不知道怎么说,只低着头说没有。
楼迦揉揉他脑袋,还想再说些什么,察觉到蒋斯惟身体一僵,又把手收了回来,转头去和简绒绒说话。
蒋斯惟心里乱糟糟的,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怎么说,靠近怕犯错,只能疏远。
楼迦和简绒绒去上大学的第一年,因为两个人的学校都离家很近,周末经常往家跑。
蒋斯惟申请了住宿,倒是很少碰见。
唯一一次碰见,是那年的元旦,简父因为简绒绒分手后颓废的样子念叨了她几句,简绒绒觉得烦,搁下碗筷便跑出了门。
蒋斯惟叹了声气,起身跟了出去。
这半年多,简绒绒对蒋斯惟关心颇多,两人也亲近了不少,简绒绒想让蒋斯惟陪自己去酒吧喝酒。
“我没成年。”蒋斯惟说。
简绒绒:“……”
最后是简绒绒实在扛不住冻,又不想回家看简父脸色,拉着蒋斯惟去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好几听酒。
蒋斯惟没想到她是个一杯倒,一听啤酒还没喝完,人已经开始上头了。
她倒豆子似的跟蒋斯惟说自己有多喜欢前任,分手了又有多难受多心碎,可简父一点也不懂。
她扯着蒋斯惟的胳膊,左一句又一句:“斯惟啊……你懂吗?你也不懂啊,我好难过……你们都不懂……”
蒋斯惟被简绒绒闹腾得满头大汗,正手足无措间,旁边忽地插进来一声:“斯惟?”
他匆忙抬起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楼迦和她牵着手的男生。
蒋斯惟愣了两秒,又被简绒绒扯着低下头,看着她为情所困,控诉没人能懂她时,他真想大声反驳一句。
他怎么不懂!
他现在心就很碎!

“斯惟?”
梦境和现实交叠,蒋斯惟昏昏沉沉睁开眼,昨日跋山涉水的后遗症在这一刻清晰地从他身体各处的酸疼和无力中体现出来。
“姐姐……”他张了张唇,声音嘶哑。
“你发烧了,我熬了点粥你先吃两口,等会再把药吃了。”楼迦拿掉他额头上的毛巾,“能自己坐起来吗?”
蒋斯惟感觉脑袋很沉,点头的动作似乎用掉全部力气,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他头一晕,身体跟着就往前倒。
楼迦忙抬手拦了下,滚烫的脸颊贴到微凉的颈侧。
蒋斯惟迷糊又舒服地蹭了蹭,楼迦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从头毛到脚,她动作有些僵硬地把人推开:“蒋斯惟。”
“……嗯?”他迷迷糊糊应声,眼皮是一样地沉,密长的睫毛轻抬,一双眼通红,分明是高烧的后遗症,却教人看得一时心软。
“坐好啊。”楼迦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拿刚换下来的毛巾往他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清醒点了吗?”
蒋斯惟被她揉得脸疼,不清醒也疼醒了,点点头,哑着声说:“我想先去刷个牙。”
“别讲究了,坐都坐不稳,你别倒在厕所。”说是这么说,楼迦还是让他等着,回屋里拿了条漱口水,“将就着用吧。”
蒋斯惟撕开漱口水,又接过楼迦递来的水杯和盆,囫囵漱了口,早餐也没吃多少。
“再躺会儿吧,过半个小时把这个药吃了,怎么吃的我都写在药盒上了,我等会还有课,下课了再来看你。”楼迦把碗盆杯子什么的一起收走,“中午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给你开小灶。”
蒋斯惟说都行,想想又说:“我还想吃昨晚的青菜鸡蛋面。”
楼迦看着他笑:“吃那么多年了,你吃不腻啊。”
“我好久没吃了。”蒋斯惟也看着她,“昨晚是我这几年里第一次吃,别人做的我不喜欢。”
楼迦没什么反应地挪开视线:“行,我中午抽空给你做。”
“你忙的话就算了,我也不是很饿。”蒋斯惟贴心地说。
“忙也要吃饭啊,做碗面的功夫还是有的。”楼迦没跟他废话,拿着东西走了出去。
蒋斯惟盯着人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视线,拿起放在床边的药盒,上边的字迹很漂亮,也很熟悉。
他抬手,指腹在上边蹭了蹭,抓着药盒躺了下去。
楼迦下课后来过宿舍一趟,见蒋斯惟睡得熟便没打扰,去食堂煮好面才来喊他。
结果手一碰才发现蒋斯惟的体温还是高得吓人。
她怕人烧昏过去,忙推了推蒋斯惟肩膀:“斯惟?”
蒋斯惟睡着了,忘记吃药,中途没人看着,热了就踢被子,冷了又找被子,忽冷忽热的,烧得比早上还厉害些。
楼迦喊了几声他才睁开眼,人还恍惚着,以为在梦里,抓着楼迦的手,高烧让人神志不清,情感脆弱不堪。
他睁着眼,眼泪顺着眼尾滑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默不作声地流着泪,看得人心软乎又酸涩。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发烧就爱哭。”楼迦单手打湿毛巾,轻轻擦掉他的眼泪,轻笑了声,“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长大了啊。”
蒋斯惟始终没吭声,继续沉默着流泪。
楼迦也没再擦了,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蒋斯惟不再流泪了,思绪也慢慢回笼。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觉得有些丢人,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楼迦,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楼迦一开始没注意,蒋斯惟翻了个身,她才意识到他又睡着了,轻轻推了下他肩膀:“别睡了啊,起来吃饭。”
蒋斯惟装得跟真的一样,迷迷糊糊嗯了声,眼睛却没睁开。
楼迦没再说什么,看到床边的药盒,伸手拿起来准备再扣几片药出来,打开了才发现他早上那遍药都没吃。
她气得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蒋斯惟!”
一个人是没办法叫醒另一个装睡的人。
但巴掌可以。
蒋斯惟疼得皱眉耸鼻的,翻过身看着楼迦,还要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怎么了?”
“你早上的药怎么没吃?”楼迦晃了晃手里的药盒。
“……我睡着了。”蒋斯惟手撑着床板,慢吞吞坐起来,“不是故意不吃的,我也定了闹钟,估计睡得太沉了,没听见。”
楼迦被他气得要死,把药盒扔回床上:“起来吃饭。”
蒋斯惟不敢吱声,即使头晕到人坐着都快东倒西歪也没敢出声让人扶,嘴里寡淡到什么都吃不下也还是强撑着吃了半碗面。
吃饱了蒋斯惟反而不困了,只是高烧始终让人头昏脑胀的,他喝了口水又躺了回去。
楼迦怕蒋斯惟再忘记吃药,干脆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打算等他吃完药再回去。
午后的雨好像大了些,落在地面的声音很清晰。
蒋斯惟盯着上铺的床板,上边写了很多人的名字,三个字,两个字,四个字,凌乱地交错着。
大约是前边那些支教老师留下的痕迹。
“你怎么想到来支教的?”他忽然问。
“看见了,想来就来了。”楼迦的回答很简单,也没有那些远大崇高的噱头。
她大学学的是语言,大四结束后又继续在本校读了三年研,今年刚毕业,不想考公考编,也没想过出国,好在家里有托底的条件,父母又足够开明。
研究生的最后一学期,楼迦看到学校有宣传,站在公告栏前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报名,一通是告诉父母自己的计划。
毕业后,身边的同学各奔大厂名校,她奔着大山就来了。
“你申请了多久?”蒋斯惟又问。
“一年。”
“以后打算留下来吗?”
“没想那么远。”楼迦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你呢,不是说出国吗?怎么又回来了?”
“太远了。”蒋斯惟看着她,“离你……”
楼迦对上他漆黑的眼眸,那种发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手指无意识抠了下椅子扶手上的凸起。
“离你们太远了。”蒋斯惟静静地说。

第04章
“是吗?”楼迦借着打哈欠的动作避开了蒋斯惟的视线,“那你还这么久都不跟我们联系。”
“当时情况比较复杂。”蒋斯惟沉默了会说。
看得出他有意隐瞒,楼迦也没多问,原本想等他吃完药再回去,中途住在这间宿舍的方晋回来午休,她不好多留,叮嘱了两句,起身走了出去。
大雨像一串串珠帘砸在院里的泥地上,一连几天,蒋斯惟从睡梦中醒来都是这声音。
突然有一天早上没听见动静,他还觉得意外,猛地睁开眼,才发觉天晴了,人也舒坦了不少。
屋里没人在,蒋斯惟起床走出去,站在走廊另一侧的楼迦看见他,走过来问了句:“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蒋斯惟揉了揉头发,“感觉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楼迦笑了笑:“那你赶快收拾收拾,我带你去食堂,今天雨停了,我们的事情就多了。”
蒋斯惟点点头:“行。”
梧桐村的雨彻底停了。
学校里二楼的几间教室漏雨严重,没修好的操场也泡发了,但万幸是大雨没有引发山洪,一切都还有补救的余地。
雨后的善后工作繁杂,一上午,蒋斯惟只在中午吃饭时跟楼迦说上两句话,到了下午,直接连人都没看见了。
一直到晚上回去,蒋斯惟见楼迦一直没回宿舍,发消息也没动静,没忍住问了方晋一嘴。
“你不说我都忘了,楼老师下午跟校长去镇上接人了,估计要明天才回。”方晋被他一问才想起来,“她走之前让我跟你说一声,还叫我叮嘱你吃药呢,真是忙晕了。”
“去接人?还有谁要来吗?”蒋斯惟倒了杯热水,准备晾凉了吃药。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楼老师之前给学校联系的捐赠物资到了。”方晋说,“她走得着急,我也没细问,别说这个了,你吃药了吗?我得拍张照片发给楼老师。”
“马上吃”蒋斯惟笑了笑,“哥,你先去洗漱吧,我吃完了自己拍给她。”
“行。”
蒋斯惟喜欢这种被人时刻关心着的感觉,把拍照这件事做的事无巨细,药丸也拍,倒好的水也拍,吃完空了药盒也拍。
楼迦也很快回了消息:真乖。
又发了一张摸小猫脑袋的表情包。
蒋斯惟记得以前她总喜欢对自己做这个动作,这会恨不得自己穿成屏幕里的小猫。
他敲敲打打:那有没有奖励?
楼迦:蒋斯惟你多大了啊,吃药还要奖励。
蒋斯惟发了个小狗大哭的表情包。
楼迦收到消息时没忍住笑了,坐在一旁的章临侧身问了句:“怎么了?”
她摇摇头,收起手机:“没什么。”
章临是这次给学校捐赠物资的捐赠人之一,也是楼迦大学时的初恋男友,大四毕业的时候,两人因未来规划不同,选择分手。
至今也有三年未见。
楼迦刚来梧桐村时发了条朋友圈,章临刚好看见,主动提出要和同在美国生活的朋友捐赠一批物资。
章临作为主要负责人,不仅事事亲力亲为,还特意从美国飞了回来。
楼迦不是不懂他在想什么,私心里也不想和他再有来往,但人家的好意对梧桐村来说却是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
她没办法视而不见。
一路上,楼迦只能尽量避免和章临单独接触,沟通也是公事公办,章临也识趣地什么也没说。
进村的车直接开到了学校门口。
蒋斯惟看着楼迦从车里下来,才刚露出笑,看见从车门另一侧下来的人,倏地愣在了原地。
其他人都笑着迎了上去,只有他还停在原地。
楼迦把欢迎的工作留给了学校里的其他人,走到蒋斯惟面前,见他还在发愣,抬手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蒋斯惟有种错觉,好像又回到那年冬夜,心碎得噼里啪啦:“你昨天就是去接他了?”
楼迦点点头,递了个东西过去:“伸手。”
蒋斯惟下意识伸出手,手心里落了一只草编的绿色小狗:“这……什么?”
“不是要奖励吗?”楼迦看了他一眼。
“哦。”仅一夜之隔,蒋斯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你怎么了?”楼迦注意到他的异样,抬手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也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差?”
“没事,我可能,可能是……”是什么呢,蒋斯惟无法开口,他曾经见过他们相爱时的样子。
那是他无数个深夜里辗转反侧的噩梦。
可他无从说起。
被人群簇拥着的章临从始至终都看着楼迦,也注意到她和蒋斯惟的互动,可他没认出来那是蒋斯惟。
等人群散去,他走到两人跟前:“楼迦,这位是?”
“这是斯惟。”楼迦提醒道,“你们以前一起打过球的。”
章临重新又把目光落到蒋斯惟脸上,目光是惊讶的,显然他对蒋斯惟这个名字还有印象,但没想到男生变化这么大。
“你好,斯惟,你还记得我吗?”
蒋斯惟无意识攥了攥手,却碰到手心里的草编小狗,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当然记得。”
“你跟过去不太一样了。”章临的目光带了点审视。
“是吗?我自己倒没太觉得。”蒋斯惟似乎有些抗拒和他对视,转而看向楼迦:“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先过去了。”
“斯惟……”楼迦看他神色恍惚,想再问两句,可蒋斯惟走得飞快,从背影看去,甚至有几分落荒而逃地错觉。
“奇奇怪怪。”她嘀咕了句。
章临也看着蒋斯惟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只几秒,他又看向楼迦:“能带我逛一逛吗?我想拍点照片。”
楼迦看着他。
他晃晃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回去汇报要用。”
“行。”
学校不大,逛起来也不用多久,但章临边走边拍,逛好拍好也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
楼迦心里记挂着蒋斯惟,等章临弄好,便找借口溜了。
可蒋斯惟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问了好几个人都没看见,一直到晚上吃饭,食堂都坐满了,蒋斯惟才从门口进来,挤在角落的小孩桌。
楼迦起先还没看见他,等看见了发消息叫他坐过来,蒋斯惟也找借口不愿意挪。
最后还是罗校长出面,才把人拉过来,坐在楼迦斜对面的空位上。
离得远,她也不好问问他今天到底怎么了,只是在方晋给他倒酒时拦了下,“方晋,斯惟还在吃药,他不能喝酒。”
方晋刚要把酒壶放下,蒋斯惟才说:“没事,今天没吃,可以喝一点。”
“蒋斯惟——”人有点多,楼迦也不好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叮嘱道,“你注意点量,别喝多了。”
蒋斯惟看了她一眼,接收到她警告的目光,莫名其妙就没那么难受了,“知道了。”
酒是罗校长自己酿的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后劲还是足的。
蒋斯惟喝到后面,耳朵跟脸都通红,人也有些晕乎,中途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半天都没回来。
楼迦担心他掉厕所里,喊上方晋一块找了出去,结果蒋斯惟就坐在食堂墙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正仰头望着天。
“我去看看他。”楼迦让方晋先回去,放慢脚步走了过去,“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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