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旦,要从她这里得到一点什么,就难于登天。
她只想要好处,不想付出代价。
可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世上根本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
李裴为她掏心置腹这么多年,什么坏事没帮她做过,什么好事又没曾想着她?
哪怕先前,她为了拉拢将军府的人,故意接近周淮安,想着同他交好。
哪怕李裴心里十分不快,却也没有出言阻过她。
知道她这储君位置坐得不稳,来之不易,她要稳固自己的根基,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他处处都为她想。
她的无情无心真令人心寒。
李裴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凸起的指节隐约看得见皮肤底下泛白的骨头,喀喀作响。
男人面容阴沉,他想把她抓到自己怀里来,想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李裴深吸了口气,面色不改,他说:“我不同你吵架。”
她是说服不了他的,往后他也不会再同她客气。
李裴平静的扭过脸,没再看她,接着说:“你喜欢雪白的狐裘,这林中有白狐也有红狐,我都给你猎来,你随便挑。”
说完,男人抬手挥鞭,身下的马高高扬起前蹄,引颈长啸一声,就如一道疾风往林子里冲了进去。
竺玉心事重重,这李裴看起来似乎油盐不进。
难道他真喜欢男人吗?还是他也已经看透她的身份了?
这也不像,李裴在她面前向来直接,若是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哪里还能心平气和在她面前同她说好话。
如此的话。
那就是他真的喜欢男人。
竺玉这样想着也舒了口气,毕竟她不是真正的男人,李裴往后总有一天回知道真相,那时候就不会想着要缠着她了。
至于现在,她可以给李裴找个模样好的、能讨他喜欢的少年。
大烨朝好男风者不是没有。
打着灯笼还是能给李裴找到同好的。
竺玉想着这些事,进林子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后头,在她身后,已经不剩别的人了。
她跟着前面的人,进了林子。
林子深深,苍天大树盖下来的阴影犹如遮蔽在头顶的另一片天。
她一路上倒是猎到了几只野兔子。
皮毛鲜亮,外形肥美。
竺玉将猎到的兔子都装进了麻袋里,绑在马背上,背上似乎都沉了不少。
耳边风声呼呼,两道利箭铮铮的震,直中藏在远处的红狐。
利箭惊动了枝头上的繁叶。
簌簌落下几片。
竺玉再一抬眸,陆绥已经到了她的跟前,他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弓弦。
他扫了眼她的马背,麻布袋里的战利品显然不多。
竺玉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被他这么一瞧,就好像被嘲笑了似的,每年同他们满满当当的猎物相比,她那点确实不算什么。
但是她惜命,林中野兽横行。
她又时常落单,若是碰上什么不好处置的猛兽,不小心丢了性命就得不偿失。倒不如求稳。
竺玉这会儿有点没脸,她小声地说:“我刚进场,还没怎么开始。”
陆绥嗯了声。
他骑着马将方才射中的红狐捡了回来。
是一只看起来就很漂亮的火红狐狸,身旁还窝着一只小小的、颤颤巍巍缩起来的小狐狸。
陆绥将小狐狸捉了起来,随即看向了她:“袋子。”
竺玉看着小狐狸,有点于心不忍:“要不把他放了吧?”
陆绥见她不动,拿下了她马背上的麻布袋,将已经死了的狐狸给装了进去。
他还捏着小狐狸的脖子,似乎也一点儿都不怕被咬,他说:“他太小了,母亲死了,留在这里也活不到长大。”
陆绥说着看了看她:“你不想养吗?”
竺玉啊了声,有些诧异,她心里纠结了一番,想是很想的,但是…
“想养。”她顿了顿,说:“等小狐狸长大,我就把他送回来,届时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陆绥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
竺玉好像莫名其妙就同他组成了一队,陆绥下手干脆利落,往往她还没察觉到什么风吹草动。
耳边一阵风声,箭就出去了。
她的马背越来越沉,身后的麻布袋很快就装满了。
眼看着渐渐日落,总算到了该回去的时辰。
这一趟,所有人都硕果累累。
周淮安甚至射死了一只老虎,只不过他自己也受了伤,肩上包扎着纱布,浸透了血。
倒了大半瓶的止血药,才勉强止住血。
可他瞧着还和没事人一样,不痛不痒。
竺玉这一大麻袋的猎物,里面大部分都是陆绥的成果,她不能同他抢。
一样样将他射杀的猎物分了出来。
她还没分完,李裴连脸上的血都没擦干净就来她这儿送东西,手里提着一只已经死了的白狐。
皮毛完完整整的剥了下来。
骨肉也完好无整。
只是这样看着有些骇人。
他看她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李裴将白狐的皮毛和尸首扔在她面前:“说好要给你的。”
竺玉先是看见了完完整整的狐皮,紧接着就看见了旁边的肉,说实话,这个画面有些血腥。
她深深屏了口气,慢慢缓了缓:“我有了,你自己留着吧。”
说完,她感觉头顶的视线变得十分沉重。
她过了会儿才抬头,对上李裴气呼呼的脸,他说:“你不要就扔了,拿去喂狗!”
竺玉没忍住:“狗应该不吃狐狸肉吧。”
李裴冷笑了声:“那谁知道,你去试试。”
竺玉这边还不知道拿李裴怎么办,秦衡又派了人,将他下午猎到的白狼送了过来。
正巧周淮安派的人也来了,送的是张虎皮。
竺玉也不知道他们做的这是哪出,好像她忽然变成了一个香饽饽,这才特意往她这里送东西。
打发一个李裴就够难的了。
加上秦衡和周淮安,那简直要累死她。
她想了想,也就不再客气,干脆全都留了下来。
没想到她即便如此,李裴还是哼哼唧唧的不满,嘴碎的很,嘀嘀咕咕,唠唠叨叨,怨气冲天的,话里话外甚至还听得出几分尖酸刻薄的讽刺:“我送的东西莫约是臭的,有毒的,你才不肯要。”
“他们一个两个眼巴巴给你送东西来,你就兴高采烈的收下来,人同人果真就是不同。他们金贵,我下贱。”
“又是狼肉,又是老虎皮,自然是要值钱些。”
“我这狐裘,就算不得什么了。”
阴阳怪气,难听刺耳。
竺玉也不知道李裴从哪儿看出来她的兴高采烈,她看他正在气头上,怕说多错多,惹得他更不高兴,索性就乖乖闭上了嘴巴,什么都不说。
谁知道即便如此,李裴反而好像更不高兴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如今竟是敷衍都懒得敷衍我了?!”
竺玉张了张嘴,就像那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的老实男人。
她眼前的李裴活脱脱想那无理取闹的美艳娇妻,脸色难看,嗓音严厉:“他们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才几日你就这样向着他们?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比不过他们这段时日同你的曲意逢迎吗?”
竺玉:“……”
她好难。
感觉就算她长了十张嘴,也没办法让李裴冷静下来。
到最后,她只干巴巴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李裴勾唇,笑意冷漠:“我自是信你的。”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信了她的样子。
“我与心意相通,必定不是他们挑拨离间就能伤了情分的。”
竺玉不觉得自己同他心意相通,她又不敢直白的说李裴是自作多情,忧心他会直接上来掐死她。
她只得讪讪的点了点头:“自然。”
反正她同每个人都是这般说。
先哄住了再说。
事后装作忘记了就是。
她最会装傻了。
李裴也不想吓到她,知道她胆子小,经不起吓。
他对她是又爱又恨,她老实本分的时候尤其讨人喜欢,黑漆漆的圆眼睛,水润润的好像会说话似的,简直叫他心都化了。
可是她谎话连篇的欺瞒他的时候,含含糊糊不肯答应他半点好处的时候,总是同其他人拉扯不清,到处留情!四处勾搭!的时候,也叫李裴恨不得拿锁链把她锁在家里头,这辈子都不想让她在外头露面。
若不是她是太子。
她将他逼急了,他还真就什么都做的出来。
李裴可不是什么好哄的小狗,杀人见血的勾当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同父亲一起去抄过家,练得冷心冷肺。
便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在他跟前求饶。
也能面不改色叫人堵住嘴巴给拖下去。
只有沈竺玉,以为他们都是好骗的傻子。
“记住你说的话。”
“我又不是专职的骗子。”
“你前科累累,我自要谨慎些。”
竺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身边都是这些不太好糊弄的人,偏偏家里也都不差,有权有势,几家犹如苍天大树抱了团,撼动不得。
想着李裴同另外几人总是不太合得来。
她铤而走险,接着说:“我同他们那是万不得已下的周旋,唯有你,才和我有着竹马之情。你与他们是不一样,我舍弃了谁,也不会舍弃你。”
不管是不是真的。
李裴听着的确舒坦很多。
竺玉总算把人给哄住了。
夜里,他们营帐外起了篝火,在火架上灸肉。
新鲜的羊肉,烤起来很香。
长元帝心情大好,给众人赐了酒。
竺玉身为太子,这种场合又是躲不过的,没过一会儿她就被敬酒弄得不知东南西北。
晕乎乎的脑袋怎么甩,眼前都天旋地转的。
她只能坐在原位上,绷紧了背,一动不动,免得做出失态的举动。
熟悉她的人,一看就知道她这样是已经醉了。
最后,还是陆绥替她挡了酒,替她喝了几杯,他那张好像死了人的冷脸,冷冷出现,想要向上献媚的人也就歇了心思。
李裴被他的表妹给缠上了。
王家小表妹是个胆子大的,故意装醉往表哥的怀里倒,她在琅琊时,在父母跟前就受宠的很。
心性天真,做事没什么顾忌。
也不怕表哥生气,即便生气了,她也能把人给哄好。
李裴抓住她的手腕,把人狠狠往外一推,不给脸面:“表妹自重。”
王家小表妹眼中噙着泪,泫然欲泣的样子怎么不能说是楚楚动人,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
可眼前的男人不为所动,好像还有几分厌恶。
王家小表妹见状,下一刻就收拢起了眼泪,擦了擦脸,恢复了那张娇艳生嫩的颜色。
表哥不吃泪美人这套,那她再换个路数就是了。
而且今夜,京城名门世家的青年才俊这么多,她只要勾上一个,就够了。
李裴被表妹缠着脱不开身。
那边竺玉已经困了,搭在案桌上的胳膊撑着脑袋,眼皮不断往下耷拉,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不知过去多久,她身边好像来了人。
她费劲抬起眼皮,男人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睡吧。”
听着这道清润声音,她便真的就安心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只是中间醒了一次,发现自己正窝在他的怀里。
她似乎习惯了如此,没有大惊小怪。
先前那些日子就是这样,陆绥教她练字,起先还要他手把手的带她练形。
后来她便不需要他手把手的教。
她专心练字的时候,陆绥就在另一张靠窗的案桌上写文章。
练字的时间一长。
就会累。
她一累就困,想睡觉,想懒洋洋的休息。
她记得自己趴在案桌上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窝在他的怀里。
这会儿,她靠着他的胸膛,眼皮还是很沉,她好像还在做梦,轻声呢喃:“我没吃饱。”
她想到了梦中的梨花糯米甜糕。
她舔了舔唇,光是想着就已口齿生津:“我想吃梨花甜糕。”
男人脚步沉稳,捞着她腰肢的手臂亦是沉稳有力,他说:“这里没有甜糕。”
她嗯了嗯,吃不着想吃的东西还有点委屈:“可是我想吃。”
陆绥顿了下,回答她:“那也没有。”
一路风声静静。
很快就走到了她今晚休息的营帐。
守在外头的平宣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这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平宣垂着头,闭起了耳朵。
可这心里还是很煎熬。
若是今晚,陆家这位还是那般得寸进尺,哪怕事后会被伺机报复,他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叫可怜的小殿下看清楚她无比信任的同窗是什么样的本性。
豺狼也不过如此了!
帷账重新被放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月光。
竺玉感觉自己被人放到了床上,他扶着她的腰肢,让人靠着自己,给她喂了温水。
过了会儿,她准备卷起被子闷头大睡时,下颌轻轻被人掰开,唇齿漫上了梨花和糯米的清甜。
陆绥不知从哪儿给她弄来了甜糕。
她一连吃了好几个,总算填饱了肚子。
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伸出了粉嫩的舌尖,灵活生动。
陆绥静悄悄垂着眼,鸦睫浓黑,他忽然扣住她的下巴,止住了她想往被子里钻的小动作。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趁人之危。
对她,只能卑鄙无耻。
兴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已经习惯了被人照顾。
他惯着她,什么事都能有条不紊帮她做好。
一条已经落网的鱼,哪怕翻身也回不去水里。
陆绥事无巨细妥帖的照顾她,并不是要像李裴那样,试图用对她好来打动她。
这样做,十分可笑。
也根本没有用。
她是最擅长物尽其用、用完就弃的白眼狼。
陆绥在很早、很早,在没有察觉她的女儿身就看穿了她的本性。
好话都是她说的。
无论是不是撒谎。
他都当了真。
男人的手指缓缓没入她的发间,他抬起了她的脸,她在半梦半醒中睁开了眼,“陆绥?”
他看着她,嗓音温柔的嗯了声。
然后他伏身对着少女樱红的唇瓣深深的吻了下去,几乎要吞没到了她纤细的喉咙。
她仰起雪白的脖颈,好似那濒死的天鹅,弧度诱人。
舌根发麻,喉咙都觉得痛。
快要断了气般的沉溺,她似乎都忘记了怎么呼吸,手指攥紧了他衣襟,蹬直了纤细白腻的小腿,脚指头也绷得紧紧的。
面上一片水润的潮红。
眼中噙着薄红的雾色。
可怜又诱惑。
陆绥轻轻抚摸着她后背薄薄脊骨,沉声在她耳边说:“张嘴。”
李裴白天想做的事情。
他帮他做了。
他就是要在她清醒的时候。
夺取、侵略般的亲吻她。
第76章
她蹬直的小腿踩在他身上,像只无力翻身却还在扑腾的小鱼儿,翻来覆去不过也是将最柔软的地方暴露在掠夺者的面前。
她挣扎着好像快要透不过气,听着耳边这道温和却又有点冰冷的嗓音,有点茫茫然的、怯生生的张开了唇瓣。
男人仿佛永远不知餍足。
他说她得寸进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得寸进尺的人。
陆绥望着怀里的人渐渐喘过气来,微白的小脸腾起几抹云红,眉眼轮廓柔软无害,愈发动人。
她好像舒服了一些。
似乎觉得男人已经餍足,放过了她。
可她还未庆幸多久,又被他堵住了气息,深入的唇舌仿佛要死死堵住她的喉咙。
她挣扎了起来,指甲深深抓破了他的手腕,他似乎不太在乎,不痛不痒的,连制止都不曾制止。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
陆绥怀里的人也没再折腾,好像亲着亲着就睡着了。
只是她方才被仔细吻过的唇瓣,看起来潋滟润泽,被甘霖滋养过一般的生嫩。
陆绥看着倒是气定神闲,仔仔细细温温柔柔将她塞进被窝里,掖好被角,免得让冷风灌了进去。
陆绥坐在床边,没急着要走。
她窝在锦被里,小脸泛红,身体像被烫熟了的虾,蜷了起来。呼出来的热气好似都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香甜。
她睡得不老实,没一会儿,手和脚就都伸了出来。
陆绥怕她着凉,耐着性子又将她的手脚塞了回去,他就这样静静在床边望了她许久。
压根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反而安安静静的在这里欣赏起她睡着后的样子,没有谎言,没有狡黠的谎话,也不会想着怎么欺瞒他、糊弄他。
很安静。
脸上那点稚气的天真也很讨人喜欢。
陆绥其实也是很粘人的,只是不太会让人看出来,也不会允许自己那么失态。
但是喜欢上一个人,就想时时刻刻同她待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
她睡了会儿,似乎渴了。
陆绥去给她倒了温水,喂她喝了大半杯,喝完了水,她也没有再说梦话,翻了个身接着就睡了。
营帐里的蜡烛烧得见了底。
火光浸泡在烛油里,渐渐熄灭。
账内顷刻陷入了一片昏黑之中,昏昏沉沉,没那么清楚。
平宣在营帐外等到了后半夜才等到陆小公子从里面出来,一身黑衣,几乎融于夜色。
面色寡淡,喜怒难辨,眉眼间的神色深不可测。
平宣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盯着这张脸,也看不出什么来。
第二天清早。
竺玉睡醒时,就感觉嘴巴有点痛。
营帐里没有镜子,她摸了摸嘴巴,感觉破了,又不能确定。
她叫平宣拿了面镜子来,嘴巴有些红,嘴角好像真的有个细细的小口。
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有点记不清楚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昨夜喝得是羊奶酒,酒性烈,后劲足。
可有些画面,她似乎又还记得,只是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
竺玉放下镜子,看向平宣,问:“昨天晚上是谁送我回来的?”
平宣不敢隐瞒:“陆家的小公子抱着您回来的。”
竺玉拢着眉心,也没觉得松了口气,心里头反而沉沉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转念一想,陆绥是正人君子,耐性那样好,守礼法,知进退,她嘴巴上的伤口应当同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即便这样想,她也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难不成是她自己咬出来的吗?这倒也是极有可能的。
竺玉已经麻烦了陆绥许多事,昨夜又辛苦他将一个醉酒之人送回来,她心里过意不去,开口便对平宣说道:“你去将我昨天猎得的几只兔子送给陆小公子,多谢他昨晚将我送回来。”
野兔子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何况还有好几只灰扑扑的漂亮小兔子,都还活着,哪怕养在后宅,也挺招人喜欢。
平宣是知道自家殿下的,往年猎来的小兔子一只都舍不得送出去。
便是李家的小公子亲自上门讨要,她也不给。
如今倒好,说送就送了。
偏偏还送的是人面兽心的陆绥。
平宣越想越替殿下不值得,殿下待人诚心,结果呢?还被反咬一口。
平宣也瞧见了小主子嘴角上的细口,若是从前,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如此,定然是那无耻之人昨夜又乘人之危!
做出这等事情来,简直无法无天。
平宣当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竺玉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平宣一口气将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殿下,您把陆小公子视为知己好友,可他却是个狼心狗肺的禽兽啊!”
竺玉睁着圆圆的眼,听着这话也有些茫然了,她镇定下来:“你慢慢说,把话说清楚。”
平宣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的泪意,接着一五一十娓娓道来:“您以为陆公子待您也是真心,事事帮着您,想着您,其实您不知道,前几回您喝醉了,奴才亲眼瞧见他…”
说到这里,哪怕平宣是个太监也觉得难以启齿。
他支支吾吾又有点说不下去。
竺玉蹙眉:“你怎么不说了?”
平宣只得厚着脸皮,小声地说:“他抱着您…还亲了您…”
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被营帐外头的人听见。
这种事情毕竟不光彩。
竺玉脸色苍白,瞳孔微微收缩,有些不敢相信:“这…可是你亲眼瞧见的?”
平宣用力点头:“奴才看得一清二楚,陆公子也瞧见了奴才,他一点儿都不怕被人撞破,还叫奴才滚。”
竺玉心里压着口气,压抑的很。
几乎被这话震惊的回不过神来,
她喃喃道:“我以为他待我好,是将我视为他的兄弟手足。”
平宣哪里知道他家小主子这般单纯!竟像是不通人事,不怪乎此,皇后娘娘至今也没给殿下的房里送几个人来。
这方面自然就迟钝了些。
“有哪家兄弟是这样的?!即便是兄妹也不会同他对您这般的亲密!他怕是将您当成契兄弟了!如此行事,当真过分,奴才忍到今日才说,实在罪该万死。”
平宣有些话也没敢说。
譬如昨夜营帐里传出来的响动,细碎的、跟小猫儿似的发出来的破碎的声音,他根本就不敢多听。
竺玉有些迟疑,平宣口中的陆绥同她认识的好像是两个人。
他怎么可能会亲她呢?
他根本就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啊!
“你没看错?是陆绥?”
她脑子都有些混乱了,陆绥在她眼中是个温和又有些冷漠的人,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多余的兴趣。
“千真万确,绝不会错。”平宣抓着小主子的裤腿:“殿下可往后断不能被他装出来的样子所迷惑了!”
“殿下,这种人还是离他远着些。”
竺玉将平宣从地上扶了起来。
她心里乱成一团麻,平宣自幼就在她身边,不会拿这种事情来骗她。
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她还真没想过陆绥会是这种人。
她的唇瓣,这会儿还有几分细微的刺痛。
可见昨晚他下口时,必没有留情。
他情愿替她保守秘密。
她还打从心底感激万分,原来都是另有图谋。
竺玉冲动之下想跑去陆绥跟前质问他做的好事!冷静下来之后,又认清了现实。
陆绥手里握着她这么大的把柄,难怪无所顾忌,一点儿都不怕她。
他便是吃准了她这点,所以并不担心东窗事发。
竺玉出门时,脸色不大好看。
李裴早早跑来寻她,少见她面色如此冷淡的时候,像是谁招惹了她似的。
李裴心直口快:“谁惹你了?”
竺玉这会儿看李裴都顺眼了!起码…起码他比陆绥还算大方,她闷声道:“没人惹我。”
李裴睨她一眼:“你这嘴都能挂油壶了,还说没人惹你。”
竺玉哦了声,置气般说:“没睡够,心情不好。”
李裴是知道她有起床气的,因而也就没有怀疑,他勾唇一笑,眼睛里有着细碎的流光:“我陪你回去再睡会儿?”
竺玉张嘴,毫不客气:“那我更睡不好觉了。”
李裴感觉她今儿对他的态度好了些,他就知道她对他并不是全无感情。
他们就是两情相悦。
李裴心旷神怡,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回去接着睡,有什么事我帮你顶着。”
竺玉摇了摇头,“不用。”
李裴上午就黏在她身边,走哪儿跟哪儿,免得被其他人得了可乘之机。
竺玉待他没有先前那么疏离,今早也同陆绥打了照面,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他。
实在是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下去,她做不到。
可要她同陆绥撕破脸,对她又是弊大于利。
到晌午,竺玉回营帐休息时,左右为难。
她其实也知道,她藏不住事,演不来戏,迟早是要用陆绥撕破脸的。
他这般欺辱她。
她难不成还要继续忍气吞声?
午间日头大,晒得慌。
帐内极其暖和,陆绥掀起帷帐进来的时候,她趴在窗边,闭着眼睛看着像是睡着了。
阳光扑在她粉白的脸庞,皮肤透光般的娇嫩,睫毛颤颤,唇色润泽,有些红肿,看起来就很好亲。
陆绥等了她一个上午,也不见她来质问他。
早先见到他,就垂下眼当做没看见。
不像是不记得昨晚的事。
他悄然靠近,趴在窗前的人,眼皮好像动了两下。
他轻轻拢住了她的小脸,眼神细细扫过她唇瓣上的红肿。
少女似乎浑身都颤了一下,身体紧绷了起来。
但是依旧没打算睁开眼睛。
陆绥伏身,与昨夜几乎亲到她窒息的炙吻不同,男人只是轻啄了下她的唇,接着温声说:“别装了。”
第77章
寒意顺着她的脊骨丝丝缕缕往上钻,身体里流速滚烫的血液仿佛顷刻间凝结了起来,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竺玉慢慢的、僵硬的抬起脸来,男人的指腹还轻轻拢着她的下巴,指印落下的那片皮肤留下了艳丽的薄红。
她的目光有些木然,过了会儿,挣开了他的手,她的心脏咚咚咚敲击沉沉,跳动却缓慢。
对上眼前这双情绪晦暗的黑眸,她的掌心直冒冷汗,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冷静。
是陆绥东窗事发。
要心虚的也不该是她。
她只是有点怕,看不明白陆绥这是想做什么。
他似乎猜出来了她已经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他方才也清楚她在装睡,还故意俯下身来要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