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恶心,还被恶心的不轻。
思来想去,他喜欢的莫约就是太子这个人,更喜欢的是穿着裙子打扮成小姑娘的太子。
李裴想着这些就失了神,竺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李裴回过神来:“那边有净房,你要不要过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竺玉很爱干净,出了汗是一定要换衣裳的,不然就觉得自己浑身臭臭的。
她以前都只能忍耐着,春日宴上人多眼杂,净室门口也不会有人特意把守,万一叫什么人闯进来就不好了。
不过她今年总算不必忍耐。
可以让陆绥在门口帮她看着点。
“我要去洗澡换衣裳的。”
“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
“我在外边等你。”
“那我也不要,你难道不用洗澡吗?”
“等你洗完,我再进去洗洗就成。”
李裴平时也是个讲究人。
这会儿倒是不嫌弃用她用过的洗澡水。
竺玉也知道他固执,过了会儿就想出了个两全之策:“你帮我守着门,不要让别人闯进来。”
李裴没怎么想就点头同意了。
竺玉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就起了身,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
她推开门。
李裴看着她新换了套常服,宽松方便,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慵懒。
他怕她嫌弃他脏,也火速进屋去沐浴更衣。
当然,木桶里的水都没来得及换。
李裴没觉得脏,反而感觉氤氲的水雾弥漫着浅浅的香。
两人换好衣裳重新回到围猎场。
竺玉迎面就被掷了许多捧花,砸懵了她,少女抱着落在怀中的盈盈花束,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她身旁的李裴,脸色沉如锅底。
少女掷花,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看上她了?
李裴怀里空空荡荡,没有哪家小娘子敢往他这张冷脸面前掷花的。
竺玉一路上抱着这些花,没想好要怎么办。
李裴的声音凉飕飕的:“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竺玉听出来他的不悦,估摸着是方才的对比有些惨烈,李裴身为男儿,兴许这方面的自尊心就是比较强,觉得丢脸难堪,才如此不悦。
竺玉停下来,侧过身安慰他:“你别太难受了。可能是你平日太凶了。”
她抱着花,小脸仿佛染上了清艳花瓣上的香甜,眉眼精致,轻柔的风贴着她身上薄薄的轻衫,细瘦又丰润的身姿若隐若现。
很漂亮。
好喜欢。
李裴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他沉默着,目光很沉,眼珠乌黑,静静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安安静静的抚摸着她的脸。
这个拐角,没什么人。
李裴知道自己是她听话的狗,她也心知肚明。
旁的地方都很笨,利用旁人对她的喜欢,她一向很得心应手,从善如流。
可她吝啬给他狗骨头吃。
总是饿着他的肚子。
这样,即便是再听话的狗,也会反咬主人一口。
可惜她没吃过亏,不懂这些。
李裴看见了她想躲闪的动作,他更加用力的扣住了她的下颌,他想她本来就是他的。
从小就被他护着,被他盯上。
躲也没用。
微风卷起,少女乌墨般的眼瞳后知后觉带着几分慌乱,睫毛颤颤的,神色敏感。
可惜已经晚了。
李裴感觉自己被她怀里的花香给迷醉了,他俯身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了下少女如白雪细腻的皮肤。
竺玉当场僵在原地。
事发突然,偏又那么不巧。
秦衡同陆绥刚在长元帝面前谢了恩,他们方才也出了一身的汗,正准备去更衣。
经过这道拐角,恰好撞上李裴亲她的一幕。
两人的脸看起来都红红的。
怎么看都像是在偷情。
李裴亲了她,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唇。
温凉的唇瓣轻轻贴近少女脸颊像一捧雪般白皙的皮肤,触感极度柔软,仿佛从血液里面蒸腾出来的软香,让他感觉好像吃醉了酒那样。
头昏脑涨,晕晕乎乎。
饮鸩止渴般,不得满足,
他还想再来一下,想继续在**她。
真的很好亲。
香香的,软软的。
竺玉怔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脏好似都轻轻收缩了一下,她僵在原地,茫然着小脸。
李裴的心咚咚敲的厉害,他仿佛都能听见胸腔震颤剧烈的心跳声,他像终于尝到了肉沫味的小狗,贪心不足,只想舔一口,再多舔一口。
**兴许都满足不了他了。
早已发痒的齿尖迟早会想要狠狠的叼住她雪白的后颈,将人叼进自己的巢穴里。
这是动物的本能。
也是男人的本能。
真正的喜爱,就是会想要不讲道理的占有。
李裴蠢蠢欲动,盯着她樱粉色的唇瓣,正想再来一下的时候,就被一道又沉又冷的声音打断:“你们在做什么?”
秦衡的眉眼比平时多了几分清冷,低低压着眉眼,面无表情,若是从前,他可能乐于看这种热闹。
这会儿,秦衡着实没有心情,想起来刚才那一幕心里就难受。
竺玉如梦初醒,葡黑的眼珠颤颤了两下,怎么看都像是被撞破奸情后的心慌意乱做贼心虚。
她深深吐了口气,定下心神,故作镇定闻声望去。
秦衡和陆绥还穿着方才那身利落的黑衣,玉冠束起长发,精致的五官尽数展露。
陆绥静静站在门廊旁,黑衣黑发,皮肤雪白,肩上沉了几片落下的粉白花瓣,阳光落下,他的眼眸里好似映着清绝的光辉。
她怔了下,被这冷漠的眼眸看得心里发虚。
秦衡见她怔怔的不吭声,心头野火遍地,难不成她真的看上李裴这样的了?
她喜欢李裴也不奇怪。
她一两句话就能把李裴骗得团团转,给点甜头就能拿捏。
秦衡眯起了眼,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心里的恶念不断滋生,会不会从前她就是如此。
给他碰,给他亲。
不然李裴怎么会事事都那么顺着她?护着她?
李裴是什么性子,秦衡心里也有数,论起霸道,他们其他几个人都得甘拜下风。
鲁莽、粗鲁、凶狠。
这些词用来形容他都最贴切不过了。
她以为自己挑中了个最听话的,殊不知李裴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以前只是搂搂肩膀、碰碰手,今儿不就到亲嘴这一步了吗?
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拐到床帐里头去了。
骤然被打断了的李裴脸色阴沉,看着忽然冒出来的两人,颇为不满,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此时出现。
李裴是一点儿都不怕被人瞧见的。
秦衡和陆绥压根不会往外乱说,若是其他人看见了,威逼利诱叫人闭嘴,实在不行就悄悄杀了封口。
总之,他喜欢她,秦衡和陆绥都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就算看见他亲了她,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只不过秦衡吐出这几个字里的阴阳,倒是像吃醋了。
他又什么可吃醋?八成是羡慕他。
李裴知道太子脸皮薄,顾忌着她的面子,他说:“没做什么,正好路过。”
秦衡扯了下唇角:“你父亲方才还在找你,谁知道你竟躲到这儿来了。”
他似笑非笑:“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免得指挥使大人着急上火的找不着人。”
李裴的父亲对他管教甚严。
指挥使大人若是知道他方才在轻薄太子,不仅是要上家法,八成要动用军法教训儿子。
“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事。”
“我好心提醒罢了,小裴公子不要不识好歹还来反咬我一口。”秦衡微笑:“你若真不想回去,我还能自找麻烦把你绑回去吗?”
竺玉在旁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感觉暗藏机锋,好像都快要打起来了似的。
都没安好心,谁也看不惯谁一样。
她绷直小腿站在原地,脚底发麻又僵硬,她一贯不想参与旁人之间的斗争,免得她被伤及无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偷偷的溜走,只能在这里听他们夹枪带棒的讽刺彼此。
秦衡看她低着头,有点无措盯着脚尖,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想管的样子。
哪怕看不到她的脸也猜得到她此刻的表情,估计又是那种无辜而又茫然的懵懂神色,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不是她挑起的事端。
她只想拍拍屁股就走人。
坏得很。
秦衡对她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恨得咬牙切齿,他可就真不信了,她看不出来李裴对他什么心思。
他也不信她不知道他喜欢她。
他恨得牙痒痒,胃里又酸得要命,喉咙里咽下去的气息都发苦。
秦衡缓了缓脸上有些阴沉的表情,他接着说:“指挥使大人似乎是要让你去照看你的表妹,他今日忙得很,抽不出空来看顾你的表妹。”
表妹是真,也不是秦衡编造出来的。
春日宴宾客众多,李裴的母亲是琅琊王氏,家世同李裴的父亲相当,都是高门大户。
他这表妹前些日子才从琅琊千里迢迢到京城来探亲,索性在李家住了下来。
两家打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李裴下意识看了眼他身旁伶仃的人儿,生怕她误会,可她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盯着脚尖,又好像百无聊赖的在看地上的蚂蚁。
好像就是没有在听秦衡的话。
又或者听见了也没什么所谓。
李裴无声握紧拳头,不知道自己胸口乱窜的这股气是什么,总之就是气得厉害!
她怎么不在乎?
她怎么能不在意呢!?
李裴冷硬的下颌绷得紧紧的,他面无表情看向秦衡:“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又这么空,那就劳烦你去替我照看表妹。”
秦衡毫不客气,好生无情:“你们琅琊王氏的人同我有什么关系?”
李裴嗤了声:“也是,小秦公子心里头只有那找不到的哑女。”
李裴当然还不知道秦衡已经看破了积善寺那位姑娘的身份,他只知道踩人就要踩痛脚。
秦衡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人。
竺玉不知道这两人要吵到什么时候去,她抬起小脸,瞧见这几人都不太愉快的脸色,轻轻呼了口气,她说:“你们慢聊,我还有别的事。”
李裴抓住了她的手腕,拧着眉头看向她:“什么事?”
又来了又来了。
李裴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什么事情都要她同他说的清清楚楚,若不是她太子的身份压着他,恐怕他都要逼迫她将每日同谁说了话、说了哪些字、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掰扯清楚。
她同李裴说过很多次。
他也还是不听,改也改不了。
更小一点的时候,陈皇后往她身边送了两个年纪差不多、性情也很温和的玩伴。
李裴见到人之后非常的不高兴,那几天都拉着脸,活像茅坑里的臭石头,可他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有意无意将那两人给撞开。
过了没多久,那两个玩伴就受了伤,听说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才七八岁,摔断了腿,又破了相,就没法进宫来了。
竺玉生着闷气,旁人也看不出来。
她也不想和李裴闹不愉快,显得她这个人很小气。
她低着头,闷声说:“去父皇那儿谢恩。”
方才赢了彩头,父皇赐了不少东西给他们,她也有份。
李裴也不知她怎么变得闷声闷气,想来想去都觉得是秦衡的错!若不是他像个长舌妇似的多嘴说这么多,她才不会生闷气。
秦衡可真是个贱人。
李裴这样想,却不会失态当众骂出来。
竺玉说罢也没有再去管他们三个,他们打架归打架,可别伤了她。
她回了围猎场。
去了父皇的营帐,刘公公守在外边。
刘公公瞧见了小太子,他笑眯眯的,压低了声音:“殿下,贵妃娘娘还在里头,您要不等会儿再来?”
贵妃娘娘终于想开了。
这段时日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冷冰冰的样子,也愿意来亲近陛下。
陛下心情好,他们底下人跟着也能松快不少。
竺玉想了想:“劳烦公公替我通传一声。”
她也想见见贵妃娘娘。
哪怕不能一道说说话,但是悄悄的看上两眼,心里也高兴。
刘公公见小太子心意已决,他默了默,随即进去禀告了声:“陛下,太子求见。”
长元帝本不想见他,周贵妃淡淡的说了句:“殿下既然来了,免得让他白跑一趟。”
长元帝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接着才发了话:“让他进来吧。”
营帐内燃着香。
是周贵妃屋子里常点的那种香,清旷宜人。
帐中视线昏茫,烛火亮起的火光有几分朦胧。
竺玉隔着摇曳的火光,静悄悄的看向坐在父皇身边的贵妃娘娘,气色红润,少了些许苍白。
看着这段时日滋养的很好。
竺玉放下了心,默默的垂下了眼,不敢多看。
“儿臣谢过父皇的赏赐。”
长元帝待她不怎么上心,但他方才也瞧见了她在赛场的表现,无功无过,但却很机敏。
有几分聪明。
总算没那么愚笨了。
“下午的围猎,你自己小心些,不必为了争夺猎物让自己涉险。”
“儿臣知道。”
“你回去歇着吧。”
竺玉一直低着头,临走前才敢抬起脸,怯怯的看了眼贵妃娘娘。
周贵妃对她笑了笑。
竺玉心里有些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走。
帷账抬起又放下。
周贵妃不紧不慢为长元帝斟了杯茶,状似无意开了口:“殿下是个心性好的。”
美人在怀,长元帝忍不住将她搂的更紧,这段时日她对自己笑的次数比从前的十几年还要多。
他亲了亲她的脸,喑哑着声音说:“你也给我生个孩子。”
周贵妃指尖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放下手中的小茶壶。
她不说话。
长元帝也知道她心里忌惮什么,他接着说:“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差。”
周贵妃莞尔,温柔如水的声音听着就能叫人静下心来:“殿下就很好。”
长元帝默了半晌:“你倒是喜欢他。”
竺玉在父皇的账外逗留许久,为了不让人生疑,又在周围溜达来溜达去的。
刘公公都看不过眼,不知道这位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刘公公正准备上前去,里头的周贵妃恰好出来了。
皇帝的营帐四周都是皇帝的人。
“太子殿下。”
“贵妃娘娘。”
周贵妃给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神,小宫女立刻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几瓶膏药和护膝护腕。
“围猎总有预料不到的意外,殿下万事小心。”
周贵妃也想摸一摸她的脸。
这孩子的性子不像她,她自幼爱憎分明,心也是个狠的,可是她的女儿处处都很温和,什么事情都容得下,什么人都容得下。
周贵妃在怀胎十月的时候,经常想往后也要把她的孩子养成她这样,越嚣张跋扈越好。
越骄纵越好。
如此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人人都要敬畏她。
世上什么好东西都得先给她。
眼前的小姑娘同她从前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她心里还是万分欢喜,怎么看怎么喜欢。
难怪她小时候,她瞧着她就比别的小孩儿要顺眼很多。
周贵妃将护膝护腕递了过去:“这是我亲手缝制的,手艺比不上宫里的绣娘,用起来却不会比别人差。”
竺玉眼眶酸胀,小心翼翼把东西搂在怀里,鼻尖红红的:“多谢娘娘。”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瞧着也湿漉漉的漂亮,她忍不住小声地问:“娘娘的手没被针伤着吧?”
她就很不擅长做针线活。
给自己缝补一下衣裳都会不小心被针戳破指尖,疼的直掉眼泪。
周贵妃心里暖暖的,她对她笑了下:“没伤着,你不用担心我。”
竺玉点点头,她还有许多话想问,她没忍住,小声地问:“娘娘的身体可好些了?最近有好好喝药吗?”
周贵妃望着她小鹿般漂亮的眼睛,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她说:“兄长替我寻了名医,吃了几副方子,我的身体也好多了。”
竺玉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就好。”
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又都是皇帝的耳目,说的多了惹人起疑。
竺玉今日能通贵妃娘娘说上话,心中已经非常满足,离开的时候,脚下的步伐都比平时要轻快很多。
回营帐的半途,隔着远远的距离,有些看得不那么清楚。
待她眼前渐渐清晰,绚烂阳光下是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姿。
陆绥沐浴过后,已经换过衣裳,黑发沉沉落在肩后,面容英俊,气质出尘。
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安静。
他无疑是好看的。
竺玉这样盯着他的脸,心里有点乱,觉得他好看,想多看,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竺玉走上前去,问他:“陆绥,你是在这儿等我吗?”
陆绥说:“路过。”
竺玉哦了声:“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陆绥叫住了她:“等等。”
她转过身,好奇的看向他:“还有别的事吗?”
陆绥看着她:“我是不是提醒过你,李裴喜欢你。”
竺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难道他真的把她当成他妹妹了?觉得他被李裴轻薄了所以才会很生气。
这样想才说得通。
竺玉心里很是感动,她自幼就没什么亲缘,方才贵妃娘娘担心她在围猎场上受伤,给了她亲手缝制的护腕护膝,这会儿陆绥又这样极力维护她。
“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亲我。”竺玉小声的解释,说着她又拿出了自己惯常哄人的那套:“下回我会好好护着自己的。”
陆绥望着她,一言不发。
只是表情看上去依然没那么愉快,苦大仇深,眉眼还有几分怨气。
竺玉觉得自己不能让他寒了心。
他现在对她这么好,既任劳任怨给她当老师,又守口如瓶为她保守秘密,处处照顾着她。
这份恩情,她不能忘。
她也不应该当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是陆绥看起来显然没有李裴好哄,哪怕她软下声同他保证了往后不会再随随便便让人占了便宜,他的脸色依然没有和缓,眉眼清绝,沉冽如冰。
陆绥望着她,心中不悦。
晌午那会儿,她被李裴亲了也没不见几分抗拒。
她是口蜜腹剑的骗子。
说什么都不能当真。
可他又忍不住动容。
明明他最开始只想离她远些,再远些。
陆绥亲眼看着自己慢慢沉进她的陷阱里,不断的沉沦,逐渐的病态。
竺玉看他阴沉着脸,心道坏了。
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
他先前的确是提醒过她的,她还同他争辩过,后来也没放在心上。
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想来是觉得她十分冥顽不灵,是个顽固不开化的庸徒!
竺玉磨磨蹭蹭往前挪了两步,离他近了,就需以仰视他,只是她不知道,她每次微微仰起细嫩的脖颈,都像那引颈受戮的羔羊。
陆绥盯着她细细的脖子,纤弱到他一只手就够掐住她。
妒火中烧的男人是没什么理智可言的。
但此时此刻的陆绥看起来却出奇的平静,置身事外般冷艳旁观自己被平静冷冽的火烧得面目狰狞。
“你担心我,我也信得过你。”
“这次是我没想到,下回…应该没有下回了。”
“你就别生气了。”
“你绷着脸不说话,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陆绥听着她轻声细语说的这些话,又渐渐被她迷惑,情不自禁的要去相信她。
她这样,是不是对他也有几分感情?
陆绥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指腹停在她晌午被李裴亲过的这片皮肤。
竺玉觉得奇怪,以为他很快就会收手。
可是并非如此,他的指腹轻轻在她脸上摩挲。
陆绥循循善诱了这么久,内里的心思一点儿都没露出来,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慢慢掉进固若金汤的牢笼里。
她被他扼住手腕,她好像察觉到了危险。
可是她为什么会害怕陆绥吗?
尤其是眼前的陆绥。
他很好的。
很照顾她。
她如同警惕的小动物,浑身都很敏感,这会儿尤其,正当她准备开腔时。
陆绥若无其事松开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瓶上等的伤药:“你的手,弄伤了。”
上午的比赛。
她时刻绷紧心弦,掌心用力攥着缰绳,粗糙的麻绳狠狠刮过掌心的软肉,的确弄得破了皮。
竺玉松了口气。
她就知道是她多疑了。
她又对陆绥笑了笑:“谢谢。”
陆绥望着她脸上乖巧漂亮的笑,默默地想,笑起来更好看些,她今日下场的时候也是这样对李裴笑的。
陆绥开始计较那些细碎的小事。
他本不该如此,但他无法控制。
就像他明知她对他的笑,不过是因为他对她好。
信任他,却不是多喜欢他。
说着是最好的朋友,可她永远会有的别的更好的朋友。
她很贪婪、又谎话连篇。
总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天真,把每个人都想得很好。
陆绥也不知道自己这张人皮在她面前能装多久。
也许,很快。
她自己就能察觉到,就像刚刚,她颤颤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害怕。
谁说她笨。
都是他们看走了眼。
竺玉被他看得心慌,她捏着药瓶:“我先走了。”
陆绥也想亲她,醉酒的那两回,少女在怀中气喘吁吁,吞吐不下时的呜咽着不要再亲了。
陆绥跟在身后,语气如常:“我送你。”
下午的围猎,才是重头戏。
外人只在每年春秋之际才得以进入皇家围猎场,深山野林,百里之广,越往深处就越是危险。
今日春光好,天公作美,艳阳高照。
风过林梢,繁茂枝头的摩挲声听起来都没那么渗人。
年轻意气、风华正盛时的少年们已经骑在马上,气势飒飒,年纪轻轻,眉眼间已经透着几分厉色。
竺玉也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圆领锦袍,袖口收得窄窄的,手上佩着黑铁护腕,头发高高束了起来,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额头还戴着两指宽的黑色抹额,给这张脸添了几分英气。
她手里拿着的弓,也是宫里的工匠特意为她量身定做的。
弓身轻巧,弓弦紧绷而有张力。
她射箭的准头好,只有力道美中不足,常常射得不够远,也不够深。
竺玉刚上马,李裴骑着马就到了她身旁,他穿得很是英武,板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隐约已经能看到他父亲的影子,像那威风凛凛、杀人不眨眼的指挥使大人。
男人黑瞳静静看着她,下意识无声的舔了舔齿尖,一旦开了口子,就有点收不住了。
就像从来没有尝过荤菜的人,但凡尝到了荤腥味,往后就再也忘不掉那个味道,日日想,夜夜想,想得睡不着觉。
李裴方才满脑子都是她,只亲脸已经远远不能够满足他了,想要探入她的舌尖,霸道又恶狠狠的吞噬她的气息,堵住她的呼吸,逼迫她张开口,舌尖交缠,深深的吻下去。
要她主动最自己打开唇齿,同他交融。
李裴越想这些,身体里的血液就越来越烫,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当百依百顺的狗又有什么意思。
不如当一条反主的野狼。
李裴渐渐静下心来,他回过神,看向她,男人抬了抬下巴,眉宇间是毫不遮掩的桀骜不驯,他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狐狸皮?一会儿我就给你猎来。”
他记得很清楚,她怕冷。
每年到开春了都还裹着厚厚的狐裘斗篷。
竺玉看他一点儿都没有冒犯她的尴尬,好像还很怡然了起来,难道他没觉得他晌午那是一种轻薄吗?!
竺玉皱着眉头:“不用,我自己能打到猎物。”
李裴默了半晌,才说:“我想送你,既是送你的,就得过问你的意愿。”
竺玉心直口快,脱口而出:“可你那会儿亲我就没有过问我的意愿。”
她蹙着眉,看着像是生气了。
这句话说了出口,她心里也有几分懊悔,她脸皮薄,提起来都感觉尴尬。
可是李裴打小就皮糙肉厚,也根本不知道尴尬是什么。
“我问了,你会点头答应吗?”
“当然不会!”
“可你说不会,我还是会亲的。”李裴眼瞳漆黑,定定看着她,吐字比眼神还坚定。
李裴目光坦然,深邃乌黑的眼眸深深望着她,似乎根本不打算隐藏掩瞒,他接着坦坦荡荡地说:“我喜欢殿下。”
这直白的话语,像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刀子。
竺玉一愣,接着又想龟缩回自己的龟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然而,李裴却不给她装聋作哑的机会:“殿下听见了吗?”
竺玉揉了揉眉心,她一大声说话连都跟着红了起来:“大胆!荒谬!”
她假装正经的咳嗽了几声:“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这种惊世骇俗的话往后你也别说了。”
为了让李裴彻底死了这条心,竺玉将心一横,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日要重许多:“我不喜欢男人。我有心仪的姑娘,你趁早迷途知返,不要再错下去了。”
李裴面无表情听着她不留余地的回绝。
滚烫的心,渐渐的凉了。
其实他早该预料到她会说什么,瞧着是个温驯柔和的好性子,无伤大雅的小事,不管你怎么做,她都会望着你乖乖点点头,仿佛是这世上最乖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