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by的卢
的卢  发于:2024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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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宣追得气喘吁吁,一眨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顾不得再往前追,咬了咬牙,只能回头去找人。
竺玉在马车里被颠得脑袋发晕,扶着两边的把手才坐得稳,不知过去了多久,受惊吓的马终于慢慢平稳了下来。
周遭静悄悄的。
有些骇人。
正当她准备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眼的时候。
忽然间,一双大手猛得捂住了她的口鼻,她蹬着腿挣扎了好几下,捂在口鼻上的手帕沾了蒙汗药。
没过多久,秦衡臂弯里还在扑腾的人就昏迷了过去。
他冷笑了声,随手收起手帕,低头看着晕在怀里的人,泄恨似的在她脸上捏了两下。
皮肤滑溜溜的,比豆腐还嫩。
秦衡手边还带了一套少女的衫裙,他这会儿就要亲手给怀里昏迷不醒的人换上裙子。
等她醒来,定然又惊又怕,又觉得没脸。
这样,这件事也就扯平了。
秦衡的手指搭在她的衣襟系带上,指尖轻挑,才发现系带上打了个死结。

这小子防备心还挺强。
秦衡用力扯了两下竟然都没能扯开,衣襟上的死结系得牢牢的,若是要解开得耗不少的耐心。
秦衡这会儿其实没有多少耐心,等会儿太子那个蠢奴怕是就要带人找过来。
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暗地里出口恶气而已。
秦衡身上带了匕首,刀刃锋利,白刃映着男人乌黑冰冷的眼瞳,情绪冷漠。
他刚想一刀将她衣襟上紧紧拢起来的系带给划断,想了想,还是将匕首收了起来。
秦衡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慢条斯理的解开了她打了死结的系带,少年身上的衣裳顿时变得松散又凌乱。
她用来束发的白玉发冠,方才也不小心剐蹭了下来,掉在他的膝盖上。
她安安静静的枕着他的腿,漆黑浓墨般的长发缓缓铺开,发梢细腻,几分垂散在他的指尖。
秦衡的动作忽然顿了顿,盯着怀里这张被衬得有些浓艳的脸,皮肤是细腻的雪白,剥了壳的荔枝也不过如此。
五官精致,脸又小小的,柔媚的眉眼透出被滋养的精贵。
长得是真漂亮。
也难找出比她还是好看的人了。
不仅好看,还对他的胃口。
秦衡忽然觉得自己对她假装出来的少女一见钟情,变得没有刚开始那么难以启齿。
他还是心怀芥蒂,无头苍蝇似的找了这么久,这把火也没那么容易消下去。
秦衡回过神,继续脱她的衣裳。
太子身上的衣衫穿戴繁琐,如今都已经是暖春了,还层层叠叠一件添着一件。
秦衡知道她骨架小,人也瘦,除了屁股身上就没有多少肉,但他不脱她的衣服还真想不到她竟然这么瘦。
穿了这么多,看着还很纤弱。
脱了外衫,还有里衬。
里衬依然的打了死结。
秦衡瞧见这个死结的时候,默了半晌,差点就要怀疑太子是不是提前就知晓了他要做什么,特意防备着他。
这守身如玉的姿态,好像生怕别人来脱她的衣裳,玷污她的清白。
秦衡耐着性子解开里衬,脱一个男人的衣裳,他心里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负担的。
即便男人袒胸露乳,也没什么可看的。
秦衡费了点时间才脱到最里面这件里衣,交领窄袖,倒是没再打死结。
秦衡的耐心也几乎到头,直接干脆利落的将这件衣裳也扒了下来。
他还没这样伺候过一个人脱衣服,早知道这么麻烦,方才就叫别人来把太子给扒干净了换上裙装。
秦衡觉着自己还是对她心慈手软,不忍心她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瞧了去。
正当他以为已经将她身上的衣裳脱干净了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她里头竟还有一件!
只是不大一样。
瞧着倒是像一块缠胸的布。
秦衡的目光逐渐暗了下来,盯着她胸腹前缠着的这块白色的布料,微微伏起来的弧度,让他感觉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黑沉的视线缓缓落在她的胸前,用来缠胸的布帛显然也有些松散,若有似无的弧度渐渐圆满,难以忽略。
她浑身的皮肤像牛奶那么白。
胸前鼓鼓的。
秦衡放轻了呼吸,忽然间像是怕吵醒了她,他小心翼翼的探出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胸前,耳根一下子像是被点了火似的烧了起来,又烫又红。
掌心里柔软的触感,即便只有一瞬,也能确定一些事情。
秦衡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如此,他盯着怀里的人,这会儿浑身发烫,身体里的血液都被烧得像是沸腾的热水,他立马别开了眼,身体紧绷,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衡心乱如麻的,目光时不时就想低头看一眼,心里头又忍不住要默念非礼勿视。
等身上滚烫的温度缓缓回落。
秦衡才慢慢恢复了镇定,他总算有勇气再低头,面对怀里的人,他的手还轻轻扶着她的后背,一动不动。
男人静静打量着她的眉眼,精致的像是瓷娃娃,垂落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鸦色的漂亮阴影,鼻尖微微泛红,很是秀气,唇形饱满,唇瓣洇着几分醉红,潮湿润泽。
以前没有仔细看过,也就没有发现,她的喉咙看起来也细细的,看不出喉结。
秦衡的耳根子这会儿还是红的,他默了片刻,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纤细的喉咙,平缓的、没什么起伏。
这里什么都没有。
难怪即便是炎炎夏日,她也穿着领口层层叠叠的衣裳,又难怪她从来不与他们一起下水,每次换衣裳也都避着他们。
许多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秦衡收回了手,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公子,有人马朝这边过来了。”
马车外的死侍隔着车帘出声提醒,这个巷子的周围他们都布了人,这事不光彩,即便做了也不能让人查出来。
秦衡嗓音喑哑嗯了声,他捡起刚才被他剥下来的衣裳,又得一件件的给她套回去。
只是心境到底不同。
他为她穿衣裳的动作远没有方才那么干脆利落,呼吸有些紊乱,指尖轻轻颤动着,怎么也压不平心绪。
满脑子都是掌心里方才那柔软的触感。
秦衡重新帮她穿好了衣裳,连死结都给她恢复了原样,她醒过来应当不会发现自己被人脱过衣裳。
秦衡轻轻把人放下,指尖缠绕的发丝在他抽身的片刻像流淌的湖水缓缓滑落。
他没忍住,将她腰间的小香包给抽走了,牢牢攥在掌心。
死侍已经开始催促:“公子,我们该走了,那边来势汹汹,已经开始在附近搜查。”
迟早顺着蛛丝马迹查到这边来。
秦衡端着冷峻的面色,将手中的小香包仔细收了起来,他掀开车帘,弯腰出了马车。
秦衡心情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又有点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既不想戳破她,也不想用这个把柄来威胁她。
秦衡想得远了。
既然她是女子,那他在积善寺就不算被她骗了,也不算被她戏耍玩弄。
短短须臾,秦衡就想了许多,个中关系,权衡利弊。
最后,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还是很想娶她。

第69章
秦衡走之前,还将她身上值钱的物件都给拿走了,还故意将马车里弄得乱糟糟,瞧着就像是刚被打家劫舍。
既然有人找了过来,他就得装成冲着财物来的匪徒。
马车停在巷尾,巷子重回寂静。
清清冷冷的风声吹过院墙里探出的几条枝头,树叶摩挲,簌簌而落。
马车里的人被安置在小榻上,靠着软枕。
看起来好像睡得正熟,白里透红的脸仿佛那已经熟透了软桃,樱红的唇瓣微微张开。
外面的风吹草动仿佛都与她无关。
平宣起先火急火燎是想跑回太子别院去叫侍卫来,两条腿毕竟跑得慢,别院又有些远。
他咬咬牙改道往官府那边跑,谁知道偏就那么巧,半路撞上了陆家小郎君的人马。
他也顾不得从前的恩怨,当即就拦下了陆绥的马,跪了下来:“陆小公子,我们家主子好像被人劫持了!您正好带着人,请您随手帮帮忙,让他们同奴才去找人。”
他家小主子,身娇体弱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实在担待不起。
陆绥骑着高头大马,脸色微沉:“随身跟着她的暗卫呢?”
平宣也想问啊!可人和马车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的,怕是暗卫早就被人引走了。
陆绥骤然拉紧了缰绳,脸色冷峻,着实不大好看,他接下悬在腰间的腰牌,随手扔给跟在他身后的心腹:“你带几个人,拿着腰牌先去应天门把陈兆纪给拦下来,其他人跟着我。”
那人拿上腰牌,双腿夹紧马背,重重甩了一鞭子,先行去了应天门拦人。
陆绥随后静静看向平宣,瞳色乌黑,嗓音冰冷,扑面而来沉沉的压迫感:“人在哪儿丢的?”
平宣都快要急出了眼泪,抹了一把眼睛,面色发苦:“就在前头的市井,马车忽然受惊,将马夫从车驾上甩了下来,随即就开始横冲直撞,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大道上了。”
“奴才扯起两条腿去追,也不知是倒霉,还是有人从中作祟,狠狠摔了一跤,等奴才再爬起来,殿下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陆绥看向平宣手指的方向,冷声吩咐身边的随从去找人。
马车的去向,也不难查。
一路上总有人看见,侍卫不过提了两三个人,就问出了去向。
没过多久,有人来禀。
“殿下,马车在户部巷里。”
户部巷离这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陆绥挥鞭,如一阵凌厉的风势如破竹般就冲了出去,他神色凝重,直到见到了人,眉心还蹙着。
陆绥下了马,周遭已经被他的人给围了起来。
这会儿,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安静、沉默。
连枝头上雀鸟扑翅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派凛冽肃杀。
男人掀开车帘,瞧见在里面睡得正熟的少女,心头那根紧紧绷直了的弦,“挣”得一声松开了。
陆绥轻出了口气,他探了探少女的鼻息,平稳舒缓,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
衣裳完完整整穿在身上。
只是头发散乱,用来束发的白玉冠和白玉簪都不见踪影,车厢里也被搜刮过了似的,但凡值钱的物件都被人拿走了。
剩下的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
连她腰间那根玉革带都不见了。
这劫匪当真搜刮的一干二净。
看起来倒是像来劫财的。
拿了值钱的东西就走,不伤人不害人。
陆绥缓缓拢起眉心,这人分明是欲盖弥彰。他既知道要引开暗卫,十之八/九也知道马车里的人是什么身份。
京城里遍地都是富商。
要劫财,何必要挑一个这么麻烦的。
陆绥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她这是惹了什么人。
明知她的身份,也敢如此张狂行事。
男人沉思半晌,怀里的人慢慢转醒,眼皮动了动,随即缓缓抬起了压得沉沉的眼皮。
竺玉只感觉自己睡得很沉的一觉。
她眼前朦胧的视线逐渐恢复了清明:“陆…陆绥?”
陆绥还搂着她,却是正襟危坐,他嗯了声,随后平铺直叙道:“你被人用迷药弄晕了。”
竺玉的后脑勺有些痛,可能是迷药带来的后遗症,她抬手捂了捂沉沉的后脑勺,想从他怀里坐起来,但是药劲儿还在,没力气爬起来。
她也想起来了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马车失控,跌跌撞撞。
等她想看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接下来就不省人事了。
陆绥也没急着打断她,等她回忆半晌过后,才问:“你最近可有招惹什么人?”
他用的招惹,而不是得罪。
显然,这个刚才劫持了她的人,并不想伤害她。
反而做出图财的假戏码。
陆绥平静的蹙了蹙眉,她平日素来喜欢招惹了人又随时丢弃,招猫逗狗似的惹得别人心烦意乱,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无其事拍拍屁股就走。
他很烦,她这种沾花惹草的性子。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不知收敛。
竺玉见他皱着眉不太耐烦的样子,以为他是嫌弃接手了她这个麻烦,她心里有愧,怎么又麻烦到了陆绥呢?
他帮她,都不知道帮了多少次了!
难怪他会觉得烦。
若是有个麻烦精缠着她,她也会嫌麻烦的,迟早没有耐心。
竺玉认真回忆,许久过后,她依然摇了摇头:“没有,我不记得我近来得罪过什么人。”
男人乌沉的黑眸对上她的眼,一板一眼纠正她的措辞:“是招惹,不是得罪。”
竺玉睁着有些茫然的眼:“这不是一样的吗?”
陆绥抿直了冷冰冰的唇,有点生气,但是对她又发作不起来,他压着火:“真的没有吗?你再想想。”
竺玉最近几个月安分守己的不得了,况且她在国子监的人缘也不差的,旁人犯不着冒着杀头的大罪来劫持她。
她笃定的摇了摇头:“真的没有,他们都很喜欢我。”
后半句话,在陆绥听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陆绥目光冷冷:“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或许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巴不得你从高处跌落尘埃,被碾碎在他们的脚底。”
竺玉被他的话说得后背发凉,男人平静无澜的话语听起来就是阴恻恻的,叫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陆绥,你把人心想的太脏了。”
她不太认同陆绥的话,但是反驳的也没什么底气,说到底,人心如何,她也不了解。
陆绥掐着她的腰,盯着她珍珠般的眼眸,从她这双干干净净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无声咽了咽喉结,掐在她腰肢上的指腹忍不住加深了几分力道,若是再用力些,隔着轻纱薄衣,少女身上娇嫩的皮肤都要被迫留下两道指印,像落在皑皑白雪上的点点红梅。
男人面无表情:“你信不信,今日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你口中自以为喜欢你的人。”
竺玉忍不住辩驳:“你没有证据,也是在信口胡诌。”
陆绥垂眸,居高临下看她一眼,吐字清晰:“愚蠢。”
竺玉不想和他吵架,她心里头也乱糟糟的,若是真的像陆绥所说,是她相熟的人做出来的事情…
可这人又图什么呢?
图她身上这点值钱的东西?
她想不通。
“人都跑了,我们争这个也没有意思。”她说着就要从他身上爬起来,但是身上的力气也没完全恢复,四肢软绵绵的,哪怕撑着双臂也爬不起来,反而重新摔倒在他身上。
双手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
屁股落在男人的膝盖上,硬邦邦的,硌得慌。
陆绥深吸了口气:“殿下,别添乱了。”
她纤白的手指有些无力的攀在男人的肩头,脸上有些烫,慌里慌张从他的大腿上慢慢挪动位置。
少女乌发松散凌乱,如雪莹白的小脸,只有他巴掌的大小,唇瓣湿湿的红红的,眼神也有些慌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受惊了的林间小鹿。
陆绥心里怪异,下腹起了燥意。
她说的其实也没有错,人人都喜欢她。
散乱如绸细腻的长发流水般缓缓坠落,发梢轻盈落在他的膝上,几缕乌发漫不经心缠绕着男人的指尖。
她后知后觉自己的发簪不见了。
陆绥一声不吭解开手腕上的系带,递给了她:“把头发绑起来。”
竺玉接过布带,低声道谢。
她背过身去,动作不太熟稔,甚至有些笨拙,将头发随意绑了起来。
陆绥的视线静静落在她的背影,沉默望着,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徐徐前进,快到了府门前。
竺玉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如此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下马之前,她低垂眉眼小声同陆绥商量:“今日的事,劳烦你不要告诉别人。”
陆绥冷着脸:“知道了。”
竺玉低声道谢:“谢谢你。”
陆绥望着她:“回回帮你,回回都只能得到一声谢谢。”
竺玉被说得抬不起脸来。
的确,倒是她不会做人了。
过了会儿,她抬起小脸,有些局促羞涩,随即就又认认真真看着他许诺:“我这会儿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银子都被抢光了。”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小声地讨好:“明日,我将我这个月的例银都给你。”
陆绥生生被她给气笑了。
给点银子就打发了。
确实也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竺玉想得简单,陆绥说的这句话就像是讨赏一样,挟恩相报,本就是应该的。
倒也不是竺玉觉得陆绥看起来像是贪图银两的人,而是银子了事比较安心。
陆绥若是张口问她讨要人情,说实话,她还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她自个儿都立于自顾不暇的危墙之下,即便想帮他也有心无力。
她小心翼翼地说完,悄悄打量两眼男人脸上的神色,皮肤白皙,棱角冷然,狭长的眼瞳蕴着黑沉沉的阴影,与车窗外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看上去似乎是不大高兴的。
竺玉自作聪明将他的不悦当成了不满,她默了默,接着又有点期期艾艾的小声问他:“那你想要多少?”
陆绥仿佛在思考,过了会儿,朝她看来了一眼,他默不作声,抬手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冷白有力的大手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了她。
竺玉不明所以,瞳孔微微张大,感觉手腕内侧这片皮肤像是烧了起来,感觉很奇怪。
她陡然剧烈挣扎了起来,似乎是想挣脱这种怪异的暧昧之中,“陆…陆绥,你别抓着我的手,这样不…不妥。”
男人微微蹙眉,漆黑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看着她好像在看着什么无理取闹的顽徒,他吐字道:“手别动。”
竺玉对上他眼中的冰冷,被威慑住的这个瞬间的确忘记了反抗。
陆绥的指腹搭着她的细腕,神色沉静专注,原来是在为她诊脉。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冒出了点尴尬。
刚刚是她…误解了他。
竺玉耐下性子慢慢等他诊完脉象,而后动作小心的抽回了手,她说:“我没事了。”
劫匪抢了钱,也就跑了。
犯不着迷晕了她又给她喂乱七八糟的毒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陆绥看她浑身没劲儿还有精神同他挣扎的面红耳赤,唇角缓缓勾了起来,藏着几分冷冷的嘲弄。
这人看着柔软无害,平易近人。
实则嗅到丁点危险的气息就要逃之夭夭。
娇气,软弱,见风使舵。
身上有数不完的劣性。
可当她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的时候,又总是要对她心软的。
譬如方才陆绥被她一句话着实气得不轻,这会儿她低眉顺眼对他讨巧卖乖,他又发自内心觉得她很可爱。
蒙汗药的药效渐渐消退。
竺玉身上也慢慢恢复了力气,十指已经抓得动桌上的摆件,无力孱弱的四肢也能使出劲儿来。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不安跟着落了地。
竺玉偷偷摸摸的在使力气,张开十指又用力攥紧,她以为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没看见,一声冰冷的嗓音打断了她:“这里地方太小,你想练功施展不开。”
毫无波澜的声音,反而叫人听出了平静的讽刺。
竺玉发现陆绥这人说话有时候还真是够难听的,尽管没有一个刺耳的字,但是凑在一起听,就很震耳发聩。
她不想与他说话了。
待到马车停稳,竺玉就想迫不及待的离他远些。
她扶着马背,轻轻跳下了地,脚底一软,差点以膝盖跪地的姿势摔下去。
她下意识抓住了马背上的绳索,受了惊的马高高扬起前蹄,又差点将她带飞出去。
一连串的意外,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身后如芒在背的视线好似时刻都在看向她,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他瞧见,她多少也觉得有些没脸。
陆绥冷眼旁观,看着毛毛躁躁的她迫不及待的要甩开他。
莫约是绳子太粗糙,她掌心这片皮肤又很娇嫩,刚刚狠狠拽着被剐蹭了一下,这会儿看着就不好受。
待她痛得换过了气儿,她将右手藏在了袖子里,随即头也不回往里走。
竺玉闷头往前走,忽然间停了下去。
平宣跟在她屁股后头,差点撞上了她。
竺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应该因为陆绥说的那句话难听,就生闷气。
毕竟他救了她。
竺玉身边没什么人可以为她授业解惑,真能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的人,可能就只剩下在她身边多年的平宣。
“平宣,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竺玉说完接着自言自语:“陆绥这些日子对我,还真是无话可说了。”
平宣有苦难言,看着小主子为陆家那人面兽心的小郎君说好话的样子,都快憋出了内伤。
“陆小公子,心机多城府深,您防着他也无可厚非。”
竺玉心里还在百般纠结,她是听说过陆绥在外很护着他家里的几个妹妹,他莫约是把她也当成了他妹妹来照顾,偶尔难免多出几分蛮横。
“对了,你今日是怎么碰见他的?”
“陆小公子好像要出城办事,身边带了不少人马,威风凛凛的,奴才当时着急,想都没想到就扑通一声跪下去了。”
“这么说来,我还耽误了陆绥的正事,真是罪过了。”
平宣说的这句话可不是这个意思!可看小主子现在对陆小公子是看哪儿,都觉得好。
他也不敢揭露陆小公子背地里干得那些不是人的事儿。
上回被他瞧了个清清楚楚,他第二日还在小主子的后颈上看见了一枚深深的咬痕。
平宣知道的多,偏偏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就只能见缝插针的给陆绥上点眼药。
主仆两人,聊得文不对题。
宫里忽然来了人,来的还是长元帝身边颇为得宠的大太监,兴师动众,倒是难得。
刘公公是个阉人,从前没有得到皇帝宠信的时候,在宫里那也是遭受过不少的白眼的。
拜高踩低的人,不论是奴婢还是主子,都不会用正眼瞧他们这些个没根的老东西。
不过刘公公对太子的印象一直很好。
小太子虽然不怎么聪明,也不讨陛下的喜欢,但是在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老太监面前,既没有趾高气扬的架子,也不会高高在上的睨他们。
刘公公今夜是特意带着长元帝赏赐下来的东西,走这儿一趟。
“太子殿下,陛下听说您受了责罚,命老奴特意给您送了些膏药和滋补身体的补品。”
这两天,宫里热闹可不少。
昨儿,周贵妃高调的往东宫送了药,生怕宫里的人不知道太子殿下受了伤。
东宫储君,身份尊贵,哪怕是手指头破了皮,那也是值得兴师动众的大事!
当天夜里,陛下果然问起了这事,未等他去打听,贵妃娘娘恰好端着补汤到了御书房里来。
这么多年。
贵妃娘娘还是头一回主动来御书房,龙颜大悦,他们这些底下伺候人的日子也好过。
陛下有多喜爱贵妃娘娘。
刘公公看在眼里,私底下的肮脏事都替陛下办了不少,这男人要想得到一个女人,那可真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贵妃娘娘到御书房来,温言温语,别说陛下听了心疼,他这个阉人听着骨头都要酥了。
刘公公也没想到贵妃娘娘是来为太子殿下抱不平的。
“臣妾在御花园偶然碰见太子殿下,那张好看的小脸被打的,臣妾瞧着都觉得疼。脸上红红的巴掌印,烙在上头似的,太子他是做错了什么事?您要这般罚他?”
刘公公卑躬屈膝在旁边装聋作哑,不敢去窥探主子爷的脸色。他心里暗暗佩服起贵妃娘娘。
这番话说的不好,就有挑拨离间之嫌。
谁都猜得到是皇后那边下的手,贵妃娘娘故意装傻,将这脏水泼到主子爷身上,就将自己从挑拨母子离心这个事上给摘了出去。
贵妃娘娘两句话,就叫陛下动了怒。
皇后那边毫无缘由擅自打人,着实叫人反感。
于是乎。
昨儿夜里,陛下就派了人去皇后娘娘宫里传了话,太子是半君,排在后头的身份才是她的儿子。
打人之前也要掂量掂量身份尊卑。
刘公公没瞧见陈皇后当时的脸色,不过想来是气得不轻,也恨得不轻,今早就告了病,还要闭门思过。
不过宫里的风风雨雨、暗流涌动。
眼前这位小主子,显然还不知道。
刘公公将宫里赏下来的东西送到,就回宫复命去了。
竺玉没想到父皇竟然还会关心她,她很容易满足,心里不禁雀跃了起来。
连第二天去上学的时候,瞧着精神都很好。
她一笑,乌黑纯净的灵动双眸好似浮动着璀璨的流光,格外的漂亮惹眼。
她今日见了谁都笑盈盈的。
脸上带着笑,眼睛也跟着弯了弯。
她又是出了名的长得好看,倒是叫思学堂的其他人不大好意思起来。
尤其是周淮安,本来对她没有好印象、好脸色。
在笃定她给兄长下了迷魂汤之后,对着她就整日板着张冷酷的脸孔,将她视为了迟早要根除的祸害。
可一见她脸上无害柔软的笑,又乖又漂亮的样子。
周淮安有几分深恶痛绝的羞涩之余,还有无处发泄的烦躁。
秦衡进门时心不在焉,边往前走,边忍不住朝她的身影看了过去。双脚踏过思学堂的门槛,一时不察,狠狠的绊了一下,幸而眼疾手快扶着门槛才没摔得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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