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善by第一只喵
第一只喵  发于:2024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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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厨娘吓了一跳,飞跑着过来?阻拦,“做了几?个时辰好容易才得的,怎么?都?泼了?”
苏樱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今晚我不吃饭。”
她?说有急事,裴羁明知是假,到底还是来?了,裴羁方才,吻了她?的手指。
她?看得清清楚楚,是他动了嘴唇,吻住了她?。也许他对她?的留恋,比她?以为的更多。
“娘子,”张用匆匆赶来?劝慰,“饭还是要吃的,要是厨房没有合口味的,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弄。”
“我不吃,我只要郎君过来?。”苏樱转身离开。
张用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漏地告诉裴羁,根据裴羁的反应,便能?知道她?在他面前,能?够折腾到哪一步。
她?会抓住他最致命的弱点?,毫不留情地,击败他。
安邑坊外。
裴羁拍马进门,余光瞥见身后鬼鬼祟祟,几?个人探头探脑跟着,是卢元礼的人。压抑的愠怒此时突然找到出口,裴羁看了眼吴藏。
吴藏立刻拨马回头,迎着那些人去了,裴羁独自催马往家?中行去,府门外裴则的车子等在边上,裴则换着出门的衣裳,从门内探头叫他:“阿兄,我正到处找你呢。”
裴羁脸一沉:“在此处探头探脑,成何体统?”
“我正要出门去母亲那里,并不是有意?在这儿逗留。”裴则知道他一向规矩严整,无事时决不许她?在大门前流连,连忙解释道,“阿兄,我有件事情跟你说。”
退回门内,看他跳下马,沉着脸迈步走进来?,衣袍翻动时,若有若无的蔷薇水香气随风飘来?。
苏樱的香气,今日他亦是从外面回来?,身上便带了苏樱的香气。裴则在袖子里紧紧攥着拳,该说的事情此时也顾不上说,紧走两步跟上他:“你方才去了哪里?”
“公事。”裴羁看她?一眼,“你要跟我说什么??”
公事,便是不该她?过问的意?思。裴则紧紧跟着他,离得近,蔷薇水的香气越发闻得清晰,让人心神?不宁,怎么?也没法把心思转回正事上头:“九郎他……郡王殿下想见见阿兄,后天可以吗?”
应穆说过几?次想与裴羁见见面,裴羁虽然答应了,却每天忙忙碌碌,迟迟也不曾找到时间赴约,方才应穆派人来?说后天想请裴羁过去,裴则这才守在门内,想要尽快与他商量了定下来?。
裴羁停步,九郎,应穆排行第九,所以裴则私底下,是唤他九郎吧。方才她?说漏了嘴,这会子自己也觉得不对,低着头一幅心神?不宁的模样,怯怯的很?是可怜。男女之情原本就极麻烦的事,裴则初尝滋味,陷进去也是难免,他不能?待她?太严厉了。缓和?了神?色,点?头道:“好,我后天一早去郡王府拜会。”
“好。”该当松一口气的,裴则心里却还是紧紧绷着,忍不住又?向他脖子上看了眼。衣领竖着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可穿胡服的裴羁,已经足够让人疑惑了,“阿兄,你怎么?突然穿起胡服来?了?”
裴羁停步:“你该走了。”
他折向书房的方向,裴则想跟又?不敢跟,独自出门怏怏地上了车,心里七上八下,怎么?也不能?安宁。裴羁这些天行踪诡秘,他脖子上似乎是牙印的痕迹,他每次外出,回来?时身上都?染着蔷薇水的香气。
他到底,是不是藏了苏樱?
车子驶出坊门,远处墙角后,卢元礼压着怒气:“是裴羁的人干的?”
“就是他,带头的是吴藏。”刘武挨了好一顿打,鼻青脸肿的,嘶哑着嗓子,“几?个兄弟都?见了血,那狗奴下手真狠,郎君,我估摸着请医用药怎么?着也得十吊钱,要么?我先去账上把钱支了?”
“就知道要钱,滚!”卢元礼重重啐一口,看他要走,又?骂了声叫住,“你可曾看清楚了他从哪个坊过来?的?”
“他狡猾得很?,我们先前没跟上,”刘武抹了把脸上的血,怕他动手打人,先往边上躲了躲,他近来?脾气差得很?,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瞧着像是从西边过来?的,郎君,兄弟们都?伤在腿脚上没法走动,我也是,要么?郎君明儿自己跟一趟?”
“废物!”卢元礼大骂,“什么?都?让耶耶自己干,要你们干什么?吃的!”
心里却突然一亮,他们跟了这么?多天,裴羁都?不曾动过手,今天却突然出手这么?狠。裴羁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今天去了哪里,也不想让他们再跟着,也许苏樱,就在他今天去的地方。
精神?陡然一振,抬头,看见裴则的车子不紧不慢往前走着,护卫的侍从不多,两三个而已,要是绑了裴则逼裴羁来?换人……
却突然看见道边另一辆车凑上去,与裴则的车子并肩走着,车窗打开,露出里面人含笑的脸。是应穆。卢元礼心里一凛,他怎么?忘了,裴则眼下是建安郡王妃,真要是昏了头动她?,那才是死无葬身之地。
大道上,裴则惊喜着:“郡王!你怎么?来?了?”
“有阵子没见你了,心里想念。”应穆微微笑着,向旁边的岔路口看了眼,“方便说话?吗?”
裴则脸上一红:“方便。”
车子拐进岔道,那里是条小街,沿路一带都?是各家?后门,此时并没有什么?人迹。裴则提着裙子下车,飞快地钻进应穆的车子,车门关?上,他轻轻一拉,拥她?入怀:“七娘。”
暮春的天气,暖洋洋的十分惬意?,裴则靠着他的胸膛,动荡的心突然安定下来?,鼻尖发着酸,紧紧偎依在他胸前:“九郎。”
“怎么?了?”应穆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握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看着像是有心事?”
有,太多了,夜里连觉都?睡不好。可事关?裴羁,又?怎么?能?跟他说。裴则摇摇头:“没有。”
眼圈却是红了。那蔷薇水,裴羁怪异的举止,假如真是苏樱,她?该怎么?办?
“七娘,今后你我就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有心事的话?不要瞒着我。”应穆握着她?的手,“听明白了吗?”
裴则心里一阵迷茫,今后他们两个,就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了吗?在她?的认知里面,一直都?是母亲,是裴羁跟她?最亲近。然而他说的,一定也不会错。恍惚着点?了点?头:“好。”
“乖。”应穆抚了抚她?的头发,“屋里的人我都?已经打发了,我也跟圣人说了想尽快成婚,圣人已经答应了,日子应该这几?天就能?定下来?。”
裴则刷一下飞红了脸。定情之初应穆便向她?许诺过,迎娶她?的时候会把房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他只要她?一个。他是郡王,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事,那两个人又?是自幼就服侍他的,多年的情义,裴则其实并没有指望他能?做到,况且杜若仪这些天也一直教诲她?,该当有王妃的气度,容得下妾室小星①。然而他竟说到做到,让她?突然一下子生出许多感激:“多谢你。”
心里翻腾着,突然之间好像与他亲密了许多,紧紧依偎着他:“九郎,要是你很?亲近的人有重要的事情瞒着你,你又?想知道,该怎么?办?”
“是七娘有事瞒着我吗?”应穆笑了下,看她?紧张地连连摇头,轻轻又?是一笑,“如果真是很?要紧的事,那就偷偷想办法弄清楚了。”
哪有那么?简单,她?也曾想办法跟踪过,一下子就被裴羁发现了。这世上哪有事情能?瞒得过裴羁。裴则怅然摇头:“有点?难。”
“是七娘的事情吗?那么?我帮你。”应穆抚着她?的头发,“无论七娘想做什么?,我都?帮你。”
裴则心里一暖,到底又?摇摇头:“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别?人的事情,七娘就别?再为此烦心了。”应穆轻轻在她?发心落下一个吻,“咱们还是专心筹备大婚吧。”
裴则脸上一红,想起不久之后的大婚,心里涌出一股甜蜜与与未知的复杂滋味,轻轻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向他怀里又?靠了靠:“九郎,我阿兄后天一早过去。”
“好,”应穆拍拍她?,“早该见见他了。”
裴则恍惚觉得他似乎意?有所指,然而此时懒洋洋地依偎着他,不久便都?忘却了。
黄昏日暮,最后一声闭门鼓响彻起,裴羁放下笔,不自禁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以往这个时候,他就该到她?那边去了。
“郎君,”张用回来?了,低着头带着窘迫,“苏娘子不肯吃饭,要请郎君过去。”
裴羁顿了顿,淡淡说道:“不必理会。”
绝食,她?跟窦晏平,连招数都?用同样的么?。
“郎君,”张用犹豫着,“这些天苏娘子吃的一直不多……”
微茫天光下他漆黑一双眼淡淡扫过来?,张用心中一凛,再不敢说。
“回去守着,”裴羁沉声,“休得有什么?闪失。”
“是。”张用也只得退出去。
公文拿在手里,半晌也不曾看进去一个字,裴羁随手抛下。她?这些天吃的的确太少?了。眼看着衣服一天天宽大,昨夜亲吻时,都?能?感觉到柔润的皮肤下,微微凸起的锁骨。
这般消瘦,还要绝食,她?狠起心来?,连自己都?能?当做筹码。
这么?着急见他,是看出来?他的关?切,想要谈什么?条件吧。他不曾看错她?,只要被她?发现他一丁点?儿迷恋,她?一定会肆意?践踏利用,达到她?的目的。
裴羁重又?拿起公文,强迫自己把心思沉下去,开始批阅。他不会让她?得逞的,他与她?之间,只能?是他来?掌控。
翌日一早。
饭菜里三层外三层地摆满了食案,苏樱淡淡看一眼:“不吃。”
“娘子好歹吃点?吧,”侍婢端着燕窝,哀哀地央求,“娘子要是饿坏了,奴婢们死无葬身之地。”
“撤下去,不吃。”苏樱转身离开,“告诉郎君,我要见他。”
沿着青石铺成的道路慢慢向书房走去,这些天焦虑紧绷,两顿不曾吃饭也并不觉得饿,抬头看看日影,此时大概辰时不到,身后有开门的声响,张用匆匆离开了。
是去找裴羁吧。很?好,这一去,她?既可验证裴羁对她?有几?分留恋,也能?顺便再掐算一遍裴家?到别?院的距离。
日影上移,炉中香篆烧过小半,身后脚步声动,苏樱回头,隔着细竹帘子,看见裴羁阴沉的脸。

帘子?挡在?眼?前, 伸手要?揭,立时又缩手,裴羁沉默地站着。
不该来, 只是两顿饭不曾吃, 饿不死人。但她一向狠心?, 若是不来, 第三顿、第四顿她?亦不会吃。便是不吃, 也死不了人, 饿怕了,自然就收了脾气, 以后再不会妄想着拿捏他。
然而, 来都已经来了。裴羁定定站着, 一重轻飘飘的细竹帘子如一重山, 挡在?眼?前,让人难以决断。
山却突然自己动?了,帘子?挑起, 疏疏落落的光影,她?自后面走出?, 苍白憔悴的脸:“哥哥。”
裴羁微微仰头, 在?晦涩难言的滋味中,有种认命的解脱。是山动?, 并非他动?, 这?世上的事, 也未必每件都要?尽如人意。
沉默着依旧站在?帘外?, 直到?她?微凉的手轻轻挽住他, 低低喑哑的声:“哥哥。”
苏樱重又打起帘子?,手握着他的大手, 微凉、沉稳,假如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双手一定会让人分?外?心?安吧。
从?张用去寻他,到?他过来,花费的时间比半个时辰稍微久了点,也许是他正在?吃饭,也许是他犹豫了一会儿,不过多出?来的时间并不很多,昨日她?的判断应该没有错,这?地方在?朱雀门附近。他昨夜不肯来,今天一早便来了,他对她?的抵抗,也不过只撑了两顿饭功夫。
她?会拿下他的。
挽着他进?门,帘子?落下来,腕上一紧,裴羁攥住了她?:“休得再有下次。”
黑沉沉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看着她?,若是以往,必定会让她?心?生畏惧,但?,他来了。他眼?下的威胁,无非是虚张声势。苏樱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低垂了眼?皮:“哥哥,我头晕。”
柔软的身体落在?怀中,胳膊上靠着,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分?量,裴羁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晦涩难言的滋味。说不清是诱惑,还是怜惜。身体先于头脑做出?判断,一伸手,打横将她?抱起。
她?低低叫了一声,胳膊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裴羁低头,看见她?日渐宽大的白衣飘起空荡荡的裙裾,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唯独双唇依旧柔润,明艳的红色。下意识地伸手向她?额上摸了下,凉凉的,似冰似玉,她?不曾发烧,但?这?么?凉,也是不对的。
将她?冰凉的手搓了搓,轻轻在?榻上放下,自己挨着她?坐了,她?恹恹地靠着他,带着淡淡流转的蔷薇水香气,没有说话。四下安静得很,裴羁抬眼?,看见明窗净几,纤毫无尘,案上放着她?作画的颜料,当窗放着她?手插的瓶花,这?本是他的书房,现在?渐渐已变成她?的,可奇怪的是,他也并不觉得排斥。
让他突然意识到?,她?正在?一点一滴,不动?声色地改变着他。裴羁压着眉,轻轻将她?推开。
“哥哥,”苏樱顺势便伏在?书案上,两顿饭不曾吃,便是不饿也觉得有些昏沉,便也懒得去想他为什么?突然又翻脸,枕着胳膊懒懒地问?,“你用过饭了吗?”
并不曾。昨夜便猜想她?早上多半是不肯吃的,早上果然张用来报,她?果然不肯吃。他为着来与不来难以决断,饭食一口也不曾吃。裴羁起身:“你若是还不肯吃,那就饿着,我不会再过来。”
抬脚欲走,“哥哥别走!”她?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
柔软的脸颊贴在?他腿上,心?跳突然开始加速,裴羁低眼?,看见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下纤细的锁骨,白雪皑皑,起伏的风光。
心?跳一下子?快到?极点,转开脸,她?紧紧抱着他,脸颊挨着蹭着,猫儿一般:“哥哥,我想喝桑叶饮。”
长安人喜食浆饮,开春以来,街边便多有支了摊子?卖各色浆饮的,如三勒浆、蔗浆、姜桂饮、五色饮,也有将各种时令果蔬加进?去做成酪浆的,譬如这?桑叶饮,原是将嫩桑叶榨汁加进?去做成的。裴羁顿了顿,拨开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你自去吩咐厨房。”
他也不曾少了她?的吃穿,这?别院中一饮一食,无一不是上等,便是他得了什么?时鲜吃食,也总少不了她?一份。
“哥哥,”苏樱再又缠上来抱紧了,“别走,陪我一道吃吧。”
细细的手指紧紧抓着,她?并没有多少力气,随便一甩也就甩开了,然而犹豫之下,竟也没有甩。裴羁又嗅到?了蔷薇水浓郁的香气,这?些天来渐渐习惯,让他突然有种错觉,她?正在?用这?香气,用她?的柔软的身体,用她?温热的唇舌,悄无声息驯化着他。
心?中一凛,慢慢坐下,她?像柔软的藤蔓,立刻便攀援上来,懒懒地伏在?他怀里:“哥哥真好。”
还有这?声哥哥,原本是他用来规训她?,如今她?一声声叫着,为了诱他,遂她?的心?意。裴羁冷冷说道:“起来,回你房里吃。”
苏樱抬头,眼?波流转中,忽地一笑:“我走不动?呀,哥哥抱我过去好不好?”
心?脏咚的一跳,原来人在?憔悴苍白之时,一笑之媚,犹能摧折心?肝。脸色却一下子?沉下来,将要?发作时她?自己坐直了,抓起他的手凑在?唇边随随便便吻了一下:“我说着玩呢。”
裴羁顿了顿,怅然若失。原来她?并不需要?他的抉择。“闹够了没有?”
肩膀上突地一沉,她?按着他站起身,笑笑地又向他俯低了身子?。
裴羁下意识地躲了下,没躲开,也许根本就是不想躲,耳尖上一热,她?含住了,舌尖轻轻逗弄,激起一波接着一波的潮、热。
难耐地仰头,在?片刻沉溺后一把推开:“放肆!”
愠怒夹杂着欲念,像踩在?云端,飘忽着不能踏实。她?扶着书案站住了,微微嘟着唇,花一般柔润的红色,这?等无耻,这?等放浪——这?等诱惑的,苏樱。
“好哥哥,”苏樱伸手,轻轻扯一点他的袖子?,“我再也不敢了,不生气了。”
抬眼?,看见他通红的耳尖,一半是她?的口脂,一半是他自己。原来老练如裴羁,也会羞臊?诧异到?想笑,可这?时候决不能笑的,手顺着袖口摸上去,握他的手腕,又用指尖轻轻挠着:“走吧,我们吃饭去。”
裴羁沉默着,被她?拉着往外?走。耳尖上残留着她?一吻的余味,温热,濡湿,仿佛与脖子?上她?牙齿咬出?的伤疤连上了,火辣辣的一线,次第燃烧过去。余光看见她?带着笑意飞扬的眼?梢,让他突然意识到?,她?一再试探,反复玩火,无非都是要?弄清楚他对她?到?底有多少迷恋,等她?弄清楚了,就可以对他肆意践踏,利用。
而他,却一再如她?所愿,任由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的裴羁,连自己都觉不齿。
冷冷甩开,她?吃了一惊,追在?身后一声声唤着阿兄:“你去哪里?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
裴羁越走越快,成年?男子?步履矫健,迅速与她?拉开距离。他几乎要?如她?所愿了,这?个危险的,毒刺一般的女人,稍不留神,就会狠狠扎在?心?上,怎么?都拔不出?来。
侍从?牵过马,裴羁一跃而上,鬼使神差的,忽地又道:“让厨房做些桑叶饮。”
一言既出?,自己也觉得懊恼,她?追在?后面又被侍从?拦住,大门无声无息开了,裴羁加上一鞭,冲出?门外?。
她?想绝食,那就绝食好了,他绝不会再为这?种事过来。
大门在?眼?前迅速关闭,苏樱站了一会儿,转身往自己院里走去。
这?样也好,带着怒恼离开的裴羁,应该没机会发现他耳朵上,还沾着她?的口脂。
她?原本也没想到?竟有这?么?顺利,但?今天的一切,格外?的如她?所愿。
带着她?的口脂,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裴羁,真让人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发笑呢。
食案上摆得满当当的,厨房重又做了朝食送来,苏樱拣了碗燕窝,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她?今天动?手动?脚,百般撩拨,裴羁反而一次也不曾碰她?。他仿佛好色,又仿佛不好色,她?得摸清他的想法,再不让自己陷入那夜的狼狈局面。
大道上。
风从?两耳吹过,胡服竖起的衣领摩擦着头发,发出?一阵阵嗡鸣的响声。但?或许,不是胡服,不是头发,是他臆想之中的声响吧。裴羁控着缰绳慢慢走着,心?跳一点点平复,耳朵上火辣辣地依旧发着热,想摸,又忍住了没摸。
他几乎,要?让她?牵着鼻子?走了。她?对他的影响,远比他预料的大得多。这?样不行。
加上一鞭,马儿撒开四蹄飞跑起来,裴羁抬头望着远处。这?几天不要?再见她?,他需要?静一静,稳一稳心?志,尽快了结此事。
照夜白快快走过,远处人影一晃,卢崇信从?隐蔽处露出?身形。
昨日卢元礼的人手尽数折损在?裴羁手下,不得已只能找他来接替盯梢,从?昨夜开始他便埋伏在?附近,虽然裴羁诸多防备没能够探到?准确位置,但?去的是西边确定无疑,掐算着张用来的时辰和裴羁去而复返的时辰,如果苏樱在?裴羁手里,那么?距离裴府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的路程。
把手头能用的人全都派出?去,方圆一个时辰能到?的地方全部细细搜上几遍,不信找不到?她?。
卢元礼拄着杖走过来:“找到?了吗?”
“没有。”卢崇信没说实话,“裴羁警惕得很,刚跟上又被甩掉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苏樱交给卢元礼,找卢元礼合作无非是利用他的人力,眼?下他已经没什么?用了,他会自己找到?她?。
“废物!”卢元礼冷哼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话,但?此时又没有别的办法,忽地一笑,“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裴则绑了,裴羁肯定拿苏樱来换。”
卢崇信顿了顿:“裴羁派了人暗中跟着裴则,应穆也派了人,抓不了。”
他不是不曾想过这?主意,只不过调动?内卫哨探后,发现裴羁和应穆竟都派人暗中跟着裴则,防卫外?松内紧,绝无可能让他得手,上次给裴则传消息时他本想露面,好好诱导一番,但?那样的情形下也只能放弃,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孩童前去传话。
“你这?疯子?!”卢元礼诧异到?了极点,提起裴则只是想要?捉弄他,可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早就动?过这?个念头,“裴则是什么?人,你敢动?她??你想作死就自己去,少拖累我!”
裴则是什么?人?随她?什么?人,都不及她?一根头发丝儿要?紧。卢崇信沉默着,想起近来哨探到?的情形,心?里有些疑惑。裴羁和应穆都派人暗中保护裴则,这?倒也没什么?,毕竟一个是亲哥哥,一个是未婚夫婿,但?应穆的人鬼鬼祟祟的,仿佛是刻意躲着裴羁的人,又是因为什么?缘故?
裴羁下马进?门,院里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丫鬟仆妇忙着打扫擦洗,各处张挂彩绸,又有几个男仆踩着梯子?,合力往正堂挂一盏连三聚五的琉璃珠子?大灯,裴道纯负手在?边上看着,瞧见他时笑道:“日子?定下来了,下个月初六。”
裴羁很快反应过来,是裴则的婚期,只剩下十几天功夫,裴则便要?出?嫁了。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觉得这?桩婚事似是被无形的力量推着挤着,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已做成,沉吟不语时裴道纯忽地皱眉凑近来:“你耳朵上是什么?,怎么?红红的?流血了?”
裴羁心?里突地一跳,忍了一路不曾摸,此时急急摸了一下,定睛细看,指尖上染着明亮的红,带着淡淡的甜香气,让人突然一下,便想起那柔软香甜的唇。是她?的口脂。那时候她?突然吻他的耳朵,她?的口脂,便就留在?了那里。
眼?前闪过她?苍白柔艳的笑,她?舌尖轻挑的余味仿佛又在?耳上火辣辣地烧起来,裴羁沉声道:“朱砂。”
批阅公文时用的朱笔便是朱砂调成的颜料,他公务繁多,沾上朱砂也不是没有可能。心?里烧灼着,又油然生出?愠怒,难怪她?突然吻他,原来,如此。
“怎么?沾在?耳朵上?”裴道纯还是觉得奇怪,沾在?手上胳膊上还说得过去,怎么?是耳朵?况且这?朱砂的颜色似乎也太艳丽了些,不像是寻常的朱红色。
裴羁顿了顿,抬手慢慢将耳尖上的口脂尽数抹掉,指尖对搓,那柔艳的红色一点点揉进?皮肤里,与他自己的皮肤融为一色,香气难以磨灭,依旧牢牢缠在?指尖,那个狡诈的女人,全没有一点真心?,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算计。
转身欲走,裴则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道边脸色苍白地看他,裴羁皱眉:“脸色怎么?不好?”
“没什么?。”裴则涩涩答道,自己也觉得异样,极力挤出?一个笑,“阿兄饭也不曾吃,着急去哪里了?”
从?来都是只要?他在?家,便一起用饭,可今天她?等了半晌,他先是遣人说晚些吃,后来急匆匆地走了,一口也不曾吃,眼?下,他又带着蔷薇水的香气回来了,他的耳朵上,还染了据说是朱砂的红色。
从?前她?不懂,但?近来与应穆两情相悦之时,也曾有过稍稍逾矩的亲密,眼?下裴羁的情形,她?模糊想象得出?。
仰着头紧紧盯着裴羁,盼着他能给她?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消解她?这?荒唐的猜想,他却只是淡淡说一句:“公事。”
他抬脚就走,裴则紧紧追着,想要?再问?,他突然停住步子?。
裴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叶儿拿着抹布,同着几个仆妇正在?擦拭正堂窗户。
穿着裴家侍婢的浅绿春装,方才又低着头干活,所以他竟一直不曾留意到?。裴羁慢慢走近,隔着堂外?道路站定:“你伤还没好,回去歇着吧,这?些活不用你做。”
叶儿连忙放下抹布行礼:“阿郎和郎君的大恩大德奴无以为报,愿意帮着做点事。”
裴羁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着,半晌:“回去吧,明日送你去魏州。”
方才的口脂,不知道她?看见没有。这?些天他往那边走得太频繁,身上有太多苏樱的痕迹,叶儿跟着苏樱多年?,留着总是有隐患,不如早些送走,以免节外?生枝。
“是,”叶儿低着头,“郎君的恩德,奴永世不忘。”
她?福了一福,拿着抹布退下了,裴羁快步来到?书房,带上了门。
手指上留着残香,她?口脂的香味,她?是故意的,她?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留下口脂,为的就是让人发现,他藏着她?。
是想逼他娶她?吗?心?里有一霎时犹豫,随即想到?,以这?种方式暴露,绝不是件体面的事,她?与他本来就地位悬殊,她?又怎么?会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除非。
除非她?根本不想他娶她?,她?做这?一切,只为了让事情败露,逃脱他的掌控。
啪,重重一掌拍在?案上。
挫败与不甘强烈到?极点,她?似乎,怎么?都不肯让他如愿。
从?前看她?,洞若观火,她?的每一个念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如今看她?,如雾里看花,连她?是不是真想嫁他,都无法断言。
种种异常,莫名的心?悸与愠怒,屡屡的不甘与反复,全都指向同一个答案:关心?则乱。
他竟对苏樱,那个狡诈凉薄的女子?,关心?则乱。
裴羁沉默地坐着,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件事,在?他回魏州之前,恐怕是无法了结了。
叶儿走出?几步又被裴则叫住,带着来到?四面无人的后院,沉着脸问?道:“你跟我说实话,苏樱到?底藏在?哪里?”
“奴不知道,”叶儿摇头,“奴也满心?焦急,一直求阿郎帮忙寻找。”
裴则顿了顿,自己也知道她?说的不假,她?对苏樱一向忠心?,如果她?知道苏樱的下落,又怎么?还会安安稳稳留在?裴家?“你刚才,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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