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忽觉心里苦涩,“是啊,上次我们碰到过,偏偏我喝多了,抱歉啊,那次给你造成困扰了。”
曾经云薇酒醉,让陆行亦先入为主,有了不好的印象。
所以刚刚云薇看他的时候,他是不悦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此刻看着她那双蒙了水汽的眼睛,说着抱歉的话,自己竟然会有一丝丝心软之感。
“郡主醉酒,无心之举,本王没有在意,”陆行亦也叹了一口气,“说来,儿时一别,我们确实几年没见了。”
云薇忽然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是木头人的游戏,我总是赢不过你,输了就会耍赖,你若生气,我比你更生气,常常将你气的无可奈何,只能顺着我……”
她有些急切的说着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采蘑菇,荡秋千,掏鸟窝,太多的场景和言语堆积在一起,如一场急雨喧嚣,让旁人听着有些嘈杂混乱。
陆行亦平静的脸上终于起有了动静,讶异的看着她,眼中灯火似有风吹过,明灭不定,让云薇的心高高提起。
可是下一刻,那灯火还是灭了。
他说:“郡主是否记错了?儿时我们……似乎并未玩过那些游戏。”
云薇的心一沉,笑容愈发苦涩,“哦,可能是我记错了,可能是我跟别人一起玩的。”
原身的记忆里,只是和陆行亦玩过几次钓鱼,确实没有云薇描述的画面。
因为她描述的,是她记忆里。
莫名,云薇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她能来到这书里,陆行亦也会来到呢?
所以,她试探了陆行亦。
可惜,世间没有那么多奇迹,他不是……
楚姣姣听她一阵胡言乱语,忍耐到极限,当即就要拉着陆行亦走。
陆行亦却意外没动,而是忽然说:“郡主的儿时,一定过得很开心吧?”
第102章 抱歉,能不能让我抱一会儿……
陆行亦问这话的时候,眉眼很温柔,温柔的让云薇生出错觉,仿佛看到了陆行亦关心她。
眸中温热一瞬不受控制的蔓延,将他的轮廓染得一踏糊涂。
她强忍着,“嗯,开心。”
陆行亦笑了笑,似打趣儿道:“倒是突然羡慕郡主,有那么美好的童年。”
美好的让人光是听着,就有一种满满的幸福之感。
不像他……
“我想,跟郡主一起玩的那个人,一定也很喜欢郡主……”
“好啦,七哥,宴会要开始了,我们快过去吧。”楚姣姣不想听七哥对她说话,故意打岔。
陆行亦嗯了一声,颔首示意,与楚姣姣一起离去。
几乎是那抹身影刚刚背过去,云薇就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抱住了顾长凌。
人来人往,她不能哭,今日父亲寿宴,她不能哭……
可是,她忍不住……
只能慌乱的躲在他的怀中,祈求道:“抱歉,我不舒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顾长凌刚刚一直没有说话,听她诉说的点点滴滴,都与他无关。
听她热忱期盼,最终化为一抹灰烬,他本该嗤笑一声,直接走开。
可是,终究没有迈动脚步。
掌心微攥,在推开她和任由她之间,终是选择了后者。
宽大的掌心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说:“哭吧。”
一霎云薇泪如决堤,紧紧的抱住他。
她今日是个幸运儿,看到了一辈子不可能再见到的人。
可是……那个一辈子不可能再见到的人只是相似,并不是她熟悉的人。
巨大的落差,勾起的回忆,陆行亦最后死在医院里冰凉的样子,让云薇的情绪一时崩溃,不知怎么安放,只能藏在顾长凌怀里,无声哭泣。
温热的泪浸湿了他的胸膛,顾长凌宛如烫到一般,忍不住想问:景王不记得你,就那么让你伤心?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莫名,不想听到她的回答。
金乌西落,宴会开始了,热闹之声在院子沸腾,像是开水咕嘟,溢到云薇的耳边。
当她收住情绪从顾长凌怀里退出来的时候,发现把人胸口弄湿了,夏季衣服干的快,一块水痕明显,不大雅观。
她不好意思道:“……我赔你一套衣服。”
顾长凌淡淡,“我带了备用衣服,去去就回,你在这等我。”
一般参加宴会,马车里都会备一套备用衣服,防止意外。
云薇哦了一声,在等待顾长凌的时间里,让如诗如画帮她补了点胭脂。
如画心疼道:“郡主,那景王忘恩负义,竟然不记得您了,害您如此伤心,以后您不要跟他来往了,这样薄情的人,不值得您伤心。”
如诗也附和几句,宽慰郡主不要过于念旧,凡事向前看。
云薇这才知道,她刚刚抱着顾长凌哭,很像是因为陆行亦想不起来儿时所致。
不过她也没解释。
因为无法解释。
勉强笑道:“我就是一时感慨,现在想想也没什么,童年的朋友就如童年的衣裳,不是不愿意穿,而是无可奈何了。”
“景王不记得也没错,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担心我,放心啦,我没事,快帮我补妆。”
如画撇嘴,边帮她补妆边嘀咕,关于惹她家郡主哭的人,都不是好人,以后通通不来往。
如诗倒是理性,帮她整理发饰和衣服,只是心底有些诧异。
郡主以前和景王有玩的这么好吗?
天色渐黑,朝闻厅宾客和宗族里的人到齐,国公府里灯火辉煌。
云薇整理好仪容,又等了一会,眼睛眼眶没那么红,才去找顾长凌。
因为两人耽搁的功夫,去到宴会拜寿的时候,都算是压轴出场了。
好些人当时看到云薇躲在顾长凌怀里,而现在顾长凌又换了衣服,不由脑补出云薇郡主兽性大发,拉着顾修撰酱酱酿酿去,才耽搁时间。
一时间,看向他们二人的眼神都格外揶揄。
云薇仿佛没听到那些揶揄之声,与顾长凌并肩,穿过众人,大大方方的走进寿堂。
瑶池牡丹宫裙端庄艳丽,硬生生的将那些人的揶揄之声变为赞叹。
一直只知道云薇名声跋扈嚣张,性子放荡,从没有人仔细看过,她其实长得冷艳大气,明眸皓齿,真就衬的上那种跋扈嚣张。
踏入寿堂,便看到,堂中挂着一块烫金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提着皇上曾赐的四个大字,忠贤之家。
匾额下放了一张长长的寿桌,寿桌正中的显眼位置处,摆着以黄锻铺底的御赐制物,横架一双长柄如意,两边寿桃寿饼堆成宝塔山,左右依次列着各色贺寿之礼。
大堂祁王和太子都到场了,还有不少重臣。
华冠丽服,金玉满堂,说不尽的锦悦呈祥,道不完的富贵之气。
可是,却没有那个人的身影了。
他……回去了吗?
云震今夜一袭华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端坐正中,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矍铄,频频的含笑点头,应付前来贺寿的人。
云薇和顾长凌随着礼赞引导,恭敬跪下,道了一连串贺寿词后,拿出了寿礼。
顾长凌准备的是一支湖笔,青锋冠顶。
何谓青锋冠顶?
羊毫锋颖为青色,毫身全部为锋颖,根根分明,笔直,通透,及为青锋冠顶,极其难得。
云震喜欢收集文房四宝,顾长凌这礼物送的合宜文雅,也符合他的风格。
云震十分喜欢,直夸他有心了。
云薇也适时送出了她的寿礼。
就是她辛辛苦苦抄了一个多月四卷厚厚的无量寿经。
可是好巧不巧,云熙今天竟然送的也是寿经,不过她只抄了两卷。
这一对比,高低立下就看出来了。
云熙不悦,撞衫就算了,连礼物都撞,这云薇今儿该不是故意来落她脸的吧?
云震早知道女儿为自己抄写寿经,没想到能坚持抄了整整一套,要知道薇儿不比熙儿,她一向不爱舞弄笔墨的。
由此可见一片孝心。
云震慈爱的接过,直夸她懂事。
宾客中有人打趣儿附和,“国公爷好福气,女儿们送的都是手抄无量寿经,都盼着您从今把定春风笑,且做人间长寿仙哪。”
云震爽朗大笑,让女儿女婿赶紧落座。
旁边的侍女接过礼物,正准备退下时,忽然被人一绊,捧着的寿经哗啦啦的全部散落在地。
云熙忙走过去,做帮忙捡起的样子,实际上趁机检查笔迹。
她忽然记起来了,当时云薇被父亲责打,她去探望的时候,听到云薇让如诗代笔抄东西。
所以笃定这寿经云薇是代笔的,于是故意绊倒了侍女,借机检查。
终于,她在一众熟悉的字体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字,内心欣喜不已,面上却故作诧异,“咦,姐姐这一卷,怎么字迹不一样了?”
云熙这话一出,宾客们都好奇的望向她手里的寿经,不由窃窃私语,讨论云薇是找人代笔。
云薇则是淡淡走过去,“哦,是吗,我看看?”
温氏跟着衬,“许是薇儿抄写太多,累了些,后面没那么工整了,我瞅着字迹都大差不差嘛,大家可别多想。”
这解释倒是更加大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可疑,顺便还说了她抄的不用心。
寿经是给父亲祝寿的,若是抄的不用心,就没有意义。
顾长凌无甚表情,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当真全部都是自己一笔一画抄的。
议论声似乎更大了,云薇充耳不闻,捧着那卷字迹不一样的书卷,忽然啊了一声,“哦,是这卷经文啊。”
她神情很淡,一点都不在意,云熙反倒有些不安了,“是哪儿卷?”
云薇笑道:“这是藏心经呀,如画毛躁,前一段时间,我为了磨炼她的耐刑,就罚她抄写了一卷藏心经,估计是这丫头,收拾礼物时,不小心拿错了。”
如画登时出来认错,然后忙说她弄混了,喊如风会去拿。
云薇则诧异道:“不过妹妹不也是抄了寿经嘛,怎么会认不出这里面的内容不是寿经呢?”
云熙忽然心一紧,故作镇定,“许是刚好这一卷,是我没抄过的吧。”
“怎会,如画拿错的可是第二卷 福量卷哪,你不是刚好抄过了嘛。
云熙僵住,若说她抄的太多不记得了,就会显得她抄写不用心。
若说她记得,怎么刚刚没有认出来?
于是只好扯了个牵强的理由说:“那,那可能是这边光线暗,我没仔细看。”
可不是是没仔细看,光顾着看字迹呢。
云薇哦了一声,收回了寿经,没有多说什么。
如风来的很快,急急奉上第二卷 佛经。
打开一看,果然字迹与另外三卷一模一样。
云薇还特意摊开展示了一下,在座的哪儿个不是人精,瞬间就都明白了。
云震微愠,他曾亲眼看过薇儿抄写,自然是不怀疑的,可是熙儿……
今儿宾客众多,云震不想责备她,摆手道:“好了,宾客到齐,开席吧。”
主人家发话,宾客们纷纷随着侍女们散去。
温氏忙出来打圆场,招呼着客人落座。
只是暗中瞥了云薇一眼。
她允许女儿闹这一出,是因为女儿方才小声笃定的跟她说,亲眼看到了云薇找婢女代笔,可是现在,女儿摆明了是被云薇摆了一道。
就冲如风来回的速度,她就笃定云薇是早早将另外一卷藏起来了。
自己女儿,还是太嫩。
云熙也是恨恨,当时时间来不及,她哪里能赶抄出两卷,只能找人模仿笔迹代笔。
没想到今儿被云薇捅的一无是处。
本来名声就不好,她想借寿宴表现,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成全云薇了。
她不甘的绞着手帕,想起今夜的计划,面上又逐渐平静下来。
云薇看了云熙一眼,神情稍淡。
云熙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让自己出糗的机会,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满桌佳肴,她没什么胃口,左手边有为女眷准备的果子酒,云薇倒了一杯。
到第四杯时,酒杯忽然被人拿走,抬头一看,是顾长凌。
“郡主,果子酒亦能醉人,少喝一点吧。”他说。
要是真能醉人就好了。
果子酒甜味很浓,和望月酒楼的荔枝酒没法比,喝了三杯,云薇只觉像是在喝饮料。
不过她也没拂了顾长凌的面子,乖乖放下酒壶。
云震今天心情好,菜过三巡后,朗声宣布要将皇上赏赐的九酿葡萄纯拿出来分享。
婢女们将三坛葡萄春拿下去分成小酒壶,一桌一壶。
云薇听到葡萄酒,忽然想起来了原著里顾长凌不能喝葡萄酒,会过敏。
虽然不会死人,但总归不好受,而且他身上还有伤……
鲜红的葡萄酒芳香扑鼻,众人连连夸赞,待婢女挨个倒好酒时,云薇忽然端起顾长凌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众人错愕,云熙最甚。
顾长凌也诧异,“郡主……”
云薇若无其事道:“怎么啦?”
云熙提醒,“姐姐,你喝错杯了。”
云薇哎了一声,“我没看清。”
温氏笑着道:“你这孩子,怎的还如此粗心,巧儿,快去在帮郡马爷斟一杯去。”
“素姨,长凌有伤在身,也不宜喝酒,刚刚就当我代他喝了呗,爹,您不会觉得长凌不敬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知道,哦,原来是担心顾大人的身体啊。
看来传闻不符,二人还是挺恩爱的。
一众长辈自然也不会为难顾长凌一个小辈,云震当即摆手,让人去给女婿上茶水。
温氏欲言又止,没想到云薇和顾长凌关系这么好了,竟然可以当众共用一个杯子。
云薇感觉云熙和温氏之间有点古怪,似乎都盯着她的酒杯,该不会她的酒杯有问题?
不能确定,她索性就不喝自己那杯。
谁知道顾长凌伸手端茶杯时,一个不小心碰倒了她的酒杯,如诗立马有眼色的过来收拾,然后亲自换了一个酒杯。
好了,这下安全了。
顾长凌看着自己的空酒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才发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庭院处,似乎是在搜寻某人。
蓦的,他想喝一杯葡萄酿。
云泽敬了一圈长辈后,就招呼自己的小伙伴去了。
云熙约莫着是想挽回点父亲的好感度,又或者为了彰显自己的才艺,抱着一把古筝说要去给父亲献奏一曲《寿南山》。
说是祝父亲福海寿山,椿萱永茂,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有人献曲儿,宾客们就起哄,纷纷让她上台表演一个。
云震对女儿的琴技还是很有信心的,难得她有心,就让她弹去。
庭院之中筑了一座高台,本是请了戏班待会表演唱戏的,此刻云熙坐在上面,素手抚琴,红衣飘然,倒是增加了几分美感,吸引了不少青年才俊。
云薇没什么小伙伴要招呼,芳如又和楚姣姣坐一桌的,便依旧坐在顾长凌身边。
这桌子上,都是族中的叔伯,她都没怎么见过,很是陌生,又不像顾长凌擅长应付这种场合,索性安安静静,继续帮顾长凌看姑娘。
虽然她今天伤心,但是正事没忘,方才她瞧着有个穿蓝衣服的孙姑娘一直往这边看,云薇心想难不成是瞧上了顾长凌?
不是她普信,着实是顾长凌样貌打眼,今儿又一身正装,端的是斯文败类,在走进宴会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眼光了。
第104章 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他?
更何况男主头上都有一种莫名的光环,不然芳如一个大小姐,都愿意高看他一眼呢。
云薇正琢磨待会儿找机会过去跟那蓝衣姑娘认识认识时,猝不及防跟一个人对上了眼神。
云朝是个庶子,没资格同席,本该坐在中席那边,但是云薇看到他坐在隋林生的舅爷爷那一桌。
似乎是因为先前送贺礼的时候,云朝送了一个自己雕刻的松鼠抱葡萄的骨雕,吸引了陈舅爷的注意,强拉到他那一桌去了。
陈舅爷虽然辞官,但是曾经的学生很多,人脉很广,跟隋家的关系又是如此之亲。
若是能博得陈老好感,与云朝是一种帮助。
云薇心想,线都已经帮他牵上了,后续云朝应该不会错过陈舅爷这个贵人。
她大方一笑,微微挥手示意。
离得远,看不清云朝的具体表情,不过却看到他也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应自己打招呼,然后别开了视线。
大厅喧嚣,静谧无风,云薇忽然觉得有点热……
许是她今儿穿的太多的缘故。
想喝水,她伸手去拿茶杯。
可是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场面忽然一晃,她没拿到茶杯,却摸到了一片温凉,像是大夏天摸到了一块滑腻的寒玉,让人心头一凉,忍不住想多摸一下。
顾长凌正在跟长辈说话,忽然顿住。
回头就看云薇若无其事的抬起手,拿走了茶杯。
“郡主……”
“嗯,怎么了?”云薇呷了口茶,眸色单纯,似乎刚刚碰到他的手,只是意外。
顾长凌欲言又止,最终说:“没事。”
在他转头后,云薇又猛地喝了一大口茶,实际内心怦怦跳。
娘哦,来到古代酒量真是越来越差了,她刚刚明明想拿茶杯,却眼花摸到了顾长凌的手。
得亏自己心理素质强,装作若无其事,不然顾长凌那厮还以为自己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他呢。
云薇松了口气,放下茶杯。
这一放,她忽然惊奇的发现餐具旁还有一个青花瓷茶杯。
看距离,看方位,看便捷程度,怎么看都感觉那个茶杯更像是她的。
所以……顾长凌刚刚欲言又止,是想告诉自己拿错了杯子?
云薇表情麻木,内心忍不住一阵嚎,顾长凌会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怪癖啊?
为避免待会儿再出糗,她索性借口酒醉起身,说要出去透透气。
云震慈爱道:“要是醉了,直接去碧琼院吧,你出嫁后,为父也一直给你留着,命人每日打扫呢,刚好你也许久没有回来,今夜和长凌就在府里住一夜,明天再走。”
云薇确实很久没回来了,有些心动,又是父亲寿辰,便乖巧应了好,带着如诗如画离去。
夏季的夜都是闷的,吹来的风夹杂着一股烦躁的热意,云薇没心思去跟那个蓝衣姑娘认识了,直奔碧琼院。
一路上,她以手为扇,边走边扇,“如诗,如画,你们不觉得今天好热吗?”
如画回:“不热啊,今天的风挺凉快的啊。”
如诗回:“是不是您今天穿的比较多的缘故?”
瑶池牡丹裙好看是好看,可是里一层外一层,确实有些厚重。
云薇摆手:“估计是的,快快,回碧琼院,我要沐浴更衣去。”
碧琼院。
这是云薇第一次踏足这个记忆中的地方,红烛浮光冷画屏,帘幔飘飘似轻风。
楠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精致的梳妆台,成排的衣柜,胡桃色的木地板,每一处都透露着精致,奢靡。
云薇不由感叹,难怪原身瞧不上风清轩。
这搁谁,不喜欢这种公主风的屋子啊。
云薇这摸摸,那看看,稀奇的样子让如诗如画以为她只是怀念,并没多想。
如诗唤粗使丫头送温水,如画帮她拆卸发饰。
云薇脱去层层宫裙,躺在超豪华的浴桶里,不禁惬意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凉快了。
这衣柜里仍留着她未出阁时的许多衣服,如诗拿了一套郡主以前常穿的云锦寝衣,服侍郡主出浴后穿上。
这寝衣丝滑凉爽,穿着确实舒服,就是可惜有点小了。
袖口有些短,胸口也有点点紧。
如诗左看右看,“郡主,这件衣服有点小了,要不奴婢回风清轩给您拿一套合身的?”
这是原身十五岁时穿的衣服,现在都十七了,自然是小了些。
云薇想了想,“算了,反正就是住一夜,将就下吧。”
又不是不能穿。
她乏了,打了个哈欠,让如诗如画下去歇着,自己则爬到那能并排躺五个人的大床上睡觉。
屋内干净通透,被褥上散发着白日阳光照耀过的味道,看来云震果真一直让人每日打扫。
云薇抱着被子,很快就陷入了好眠。
前院的喧嚣依旧继续,酒菜撤下后,婢女们又上了瓜果茶点,戏台子上几个戏子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折子戏,欢声笑语不断。
可是欢声笑语背后,一对母女站在别院里,遣退了婢女,窃窃私语。
云熙郁闷不已,“娘,酒被云薇喝了,现在怎么办?”
温氏思量一番,“慌什么,一切照旧。”
云熙犹豫,“娘,这能行吗,我看那个顾长凌精着呢,他又没喝酒。”
温氏扶了扶发钗,轻哼一声,“那是你不懂男人的心而已。”
“如果他野心够足,只会顺着我们的计主动走进去,毕竟对他来说,可是赚了。”
云熙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不明白这些,但是听娘的肯定没错。
不过云熙又心生了一个想法,“娘,既然云薇喝了酒,不如……”
她凑过去,耳语一番。
温氏凝眉,“不妥,今天毕竟是你父亲寿宴,若是出了两起这种事,怕是会让人起疑……”
“怎会起疑,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名声,以前都敢召小倌呢。”
云熙分析,“而且正是因为是父亲寿宴,若是她乱来,父亲才会更生气呀,而且父亲肯定会把这事压下来,只要父亲对她生气就可以了。”
温氏犹豫,云熙又委屈道:“娘,您不知道那云薇最近感觉变聪明了,处处针对我,刚刚那寿经,也是故意设计我的,不如我们就干脆借着这机会把她也拉下水得了。”
第105章 多好的机会,他为何犹豫?
温氏想起寿宴上,女儿吃瘪,心里也是极其不舒服的,这个云薇,最近是有些变化。
思索一番,她觉得熙儿说得可行。
“行吧,不过这事我去办,你别插手。”
“嗯嗯,还是娘最好了。”
云熙拉着温氏撒娇,甜甜的嗓音,阴险的笑容。
云薇,你可不能怪我,都是你自己非要往里跳的。
戏台前,柳芳如听着戏曲,揉了揉眉心。
柳夫人关心道:“如儿可是醉了?”
方才宴会上,姣姣那孩子豪气,与女儿对饮了几杯,柳夫人担心女儿醉了。
柳芳如笑笑:“没,只是有点头晕,觉得戏曲好吵。”
柳夫人看女儿鬓颊红艳,猜测是醉了,想带女儿回去,可是今儿国公府请的伶人,唱戏委实好听。
柳夫人一向爱听戏,有些不舍。
正犹豫呢,刚好温氏走了过来,听到她俩的谈话,笑着说:“柳小姐乏了么,府中什么不多,就是客房多,柳小姐要是乏了,就去客房歇会儿,这戏曲后面还有一场变脸谱呢,我可是花重金请的,柳夫人要是错过,可就太可惜了。”
柳夫人一听还有变脸的,兴趣更浓了些,柳芳如也看出母亲的心思,体贴道:“娘,那我先去歇会儿,等您看完戏在一起走吧。”
今天是国公爷的寿宴,许多喝醉的人都会安排在客房歇息,也有女眷下去小憩的,柳夫人和柳芳如没有多想。
温氏派了丫鬟带柳小姐下去休息,然后拉着柳夫人去看戏。
就在柳芳如刚走没多久,男客这边,忽然一个婢女跑到顾长凌这边来,说是郡主要见他,请他现在过去。
云薇喊他?
顾长凌刚好也不想应付这几个公子哥,便借口离去。
身边几个公子哥正在拉着他投壶,说什么好不容易能聚在一起,这就走了多扫兴。
孙家公子孙磊大着舌头,非要他投窄口的那个壶,若是连中三次才能走。
顾长凌知道他们的小心思,笑着接过箭,瞄准瓶口,连投三次,次次入壶。
动作快,准,众人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
孙磊舌头瞬间不大了,“顾兄深藏不露啊!”
顾长凌谦虚,“运气而已,郡主醉酒,我比较担心,不能久陪,见谅见谅。”
顾长凌转身离去的时候,没注意走廊柱子那边,一个蓝衣女子正痴迷的看着他。
孙磊郁闷的拿着顾长凌投的三支箭,准备研究研究他怎么投的,谁知一抬眼看到了妹妹。
“蕊儿,是不是要看哥哥投壶,?来来,哥哥教你。”
叫蕊儿的便是蓝衣女子,她犹豫了下,提裙过来,状似无意的问:“哥,刚刚那人就是顾修撰,郡主的夫君吗?”
孙磊嗯了一声,走到三米外摆姿势准备投壶。
孙蕊又问:“哥哥跟他关系好吗,我看你们一起处的挺开心。”
孙磊轻呵,没跟妹妹解释他们一群人不过是看不惯一个吃软饭的男人,想让他出糗,谁知道人家深藏不露。
便含糊着说:“还行吧,毕竟上职时,有时会碰到。”
孙蕊哦了声,又故作八卦的问:“听说他跟郡主关系不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你说呢,就云薇郡主那性子,是个正常男人,就不可能能包容。”
所以才说,顾长凌是个吃软饭的啊。
本来都深陷牢狱之灾了,硬生生又抱上了国公爷的大腿,忍到现在,平步青,云。
孙磊瞧不起。
孙蕊没来由的生出一抹暗喜,但是面上却淡淡道:“哦,那倒也是。”
孙磊还大着舌头叽叽歪歪说了顾长凌许多事,说来说去,就是不承认人家走到翰林院,其实没有再靠过国公爷一步,都是自己努力的。
孙蕊心思通透,倒是听出了几分所以然,再联合刚刚在宴席上,那人的言谈举止,清风霁月,一颗心砰砰乱跳……
顾长凌国公府也没来过几次,是以路线并不熟,跟着小婢女拐到后院时,忽觉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