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爱情by岱旦
岱旦  发于:2024年0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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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底发光:“而且我们可以穿同一款鞋子呢!”
温宁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认识新的朋友了。
她总觉得自己不够年轻,结婚得早,和在座的女孩之间有着天然的屏障,可到底是这个世界上心地善良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多,不难看出,好心人也希望她尽快从上一段丧夫的感情中尽早走出来。
可困住她的,又何止这一段呢。
温宁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彻彻底底的坏女人,至少,比对面所设想的情况坏上许多。
两人彼此在这个午后就这样互换了联系方式。
温宁看见女孩的头像,正是一朵阳关下的非洲菊,看上去就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她定心地收回那双CL。
视线仍旧复杂。
又拎着那双鞋走了很远的路,沿着老城区主干道边上走的温宁意识到自己的拧巴,想着万一要是遇到另外的卖家,估计今天的自己多半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怎么会有人分明已经打算出掉这双鞋,事到临头又不舍得了?
温宁自责。
她分明已经理智地分析过,这双鞋带给不了她其他的价值,唯独只有换成金钱的形式才能让她和她身边人过得更好些。
可她竟然就是想留着他的鞋,哪怕自己用上这双鞋的场合少之又少,哪怕它多半放在柜子里蒙上一层灰。
眼尖的林特助一下子在到路边发觉了温宁的身影。
对于这位周总的冷白皮的白月光,其实不发现也难,主要是对方的肤色太过白皙柔亮,以至于哪怕不露脸,路人都无法忽视其出尘的气质。
身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他悉心地叮嘱着车里的司机开慢一点。
但转而一想,周总执意要走这一条随时可能遇到堵车的路,多半也是想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够见到女人的身影。
“周总。”
车内例行报告的助理被摆手示停。
林助理明白自己的推断并没有出错,忍不住回头多望了周总一眼,只见周总落败的神情大转,似乎瞥见了什么了不得之物。
周寅初闷声良久,发了话:“她没舍得卖。”
林助理突然想起周总今早让他安排的三十笔高跟鞋订单,简直多得有些离谱,这一刻,无解的题终于有解了。
原来,是总裁亲自送上的高跟鞋遭到了温小姐的变卖。
周总看见温小姐拎着他的鞋走出咖啡馆,以为是温小姐不舍得卖掉,选择珍惜了他的心意,故而心情大有不同。可他该怎么委婉地提醒自己的这一位老板,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温小姐确实想把高跟鞋出售,结果人家买家因为种种原因,比如说没有发票什么的……所以没有卖出去。
车型如流水的迈巴赫优雅地疾驰而过。
他的老板前所未有地笃定着:“我就知道,她根本不会拿那双鞋去卖。”
第09章 Chapter 9
始终让温宁最为记挂的事,当然不可能是一双“可有可无”的鞋。
灰姑娘需要水晶鞋的点缀,但她从不生长在童话世界里。
现实的温宁只对李澈上学的事情耿耿于怀。她一度怀疑周寅初这位名誉董事的办事效率,但在这件事上,周寅初没有让她失望。
一周后,她如愿接到了新安国际招生组打来的电话。
一贯维持着高标准原则的国际学校老师突然放下了身段,一改往日的严苛,在电话另一头态度友好地详细介绍起更改学籍的具体流程方案,几近在每一步都提供了足够多的提示,作出了尽善尽美的安排。
李澈离开中心街小学,并且寻求到更好教育资质的学校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温宁的天空少了些许阴霾。
这时候,一向沉默不语的王老师却突然找上了自己。
温宁和往常一样去送饭,却半路的林荫道上被人拦在车前,王雪晴朝自己摆了摆手。温宁打开了车窗,以保证车内正常空气的流动,小心地调节好桌板的角度,以免磕绊到她的孩子。
她下了车。
耳边夏季的蝉鸣消失不见。
“温女士,我知道你可能在怪我,毕竟那天如果我不去寻求李老师帮助的话,或许就不会造成对李老师以及对您的伤害。”
王雪晴嘴上说着歉意连连的话,但温宁却没能从她的脸上看见丝毫的愧疚。
她开门见山。
“但你给李澈办理退学的想法,让我觉得匪夷所思,”面容清秀、身材瘦小的女教师此时却以质问的语气道,“难道你不觉得让你的孩子留在一个自己熟悉的环境中成长更好吗?”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突然又这么强行地抛下了一句。
擅自替她作了论断。
温宁在别的事情上或许没有主见,但她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一向很看重,尤其涉及李澈的童年阴影以及心理创伤,没有人比她这个母亲更有发言权。
起初,王老师企图说服自己:“而且,我以为,凭借我在学校教师岗上的职业,多多少少也能在这几年照顾到澈澈。”
得知自己并不打算松口以后,王雪晴直接指责她这一位母亲道:
“你不应该这么自私地将李澈带走。”
“王老师,关于我丈夫的官司确实需要您这个关键证人,但你推三阻四,我从来没有过催促您,给您施加心理压力,”温宁不明所以,尽可能压低心中的怒火,“您对我孩子的关心我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也很感激。”
“但我孩子的教育问题,应该取决于我,而不是你。”
如果不出意外,这其实是李远哲死后,她和王老师私底下第一次的单独见面。
可这并不像是普通的家长和学校老师之间的交流,她一味的指责,越过了原本的边界,而脸上对自己挂着的敌意显而易见,温宁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怠慢了她。
此前,她多次想要寻找过王老师的踪影,她始终置身事外。
给对方家长的定罪量刑是需要王老师的配合的,但王老师似乎并不很想回忆有关那场可怕的家访。
她不好咄咄逼人,理解她同样身为教师的难处,又或者面临同事受害后的创伤反应。
但她属实没有想过王老师会想要干涉她的生活,并且堂而皇之地表明她对自己做出决定的反感。
王老师推了推她的框架眼镜,温和的面容多了几分较真的意味:“温女士,你应该明白我说这些全都是出于对于李澈的关心,也是因为之前李远哲老师对我的帮助……我想,他在世的话,一定不想要看见你挤破头皮把自己孩子塞.进国际学校的模样。”
她描绘起自己帮李澈转学的事情,犹如清高地在讲一件十分看不上的破事。
“抱歉,我们家的事恐怕还轮不到你做主。”
“我只是提议。”
王老师从没打算正眼看她:“我很惋惜,实在搞不明白李老师……怎么会娶一位像您一样的太太。”
她接着横叉一道,加以指责道:“你应该了解你自身的条件,而不是心比天高地把孩子送到不适合的地方去,这样下去对澈澈来说并不好。”
温宁这才发觉自己的退让在别人眼底却是一种妥协,冷声道:“王老师你的评判已经足够多了。”
王老师丢下了句:“我很生气,别再让你的律师来找我!”
怎么,会有人如此理直气壮地拒绝调查取证——
在场的人唯独只剩下犯罪人的妻子,受害者孩子以及一同家访的王雪晴。
犯罪人的妻子怎么可能会为受害者发声,而他们的孩子同样遭受这场意外事故,唯一寄予希望的,能够帮助量刑判的人却说出这种毫无良知底线的话。
李远哲是好心为了他的同事才会进行这场原本和他牛马不相及的家访的。要知道,如果不是那份多余的好心,李远哲压根用不上送命。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质疑自己给孩子转学也就算了,怎么能够连最起码的道德良知也忘了?
王雪晴偏偏在这个时候还能自顾着冷笑一声:“也是,他不在了,你照样能活得风生水起,还能想方设法托关系把儿子塞.进国际学校呢。”
温宁以为是自己的听力产生了幻觉,她如何都想不明白会有人去嘲讽一位为孩子学业着想的母亲。
往她心尖最痛的地方戳去。
而这人,偏偏是受过他们的恩惠,主导了她丈夫的生死,却对她维护亡夫的官司冷漠不已。
如此一来,她更着急直接在这个学期就带着李澈转学事宜了。
王雪晴趾高气昂地走了,这令温宁觉得这些时日对她的怜惜,以及同样身为女性的宽容荡然无存,却也不自觉地担心起最后官司的论断……但她始终并不明白王雪晴态度这么强硬的缘由。
放学的时候,温宁和李澈不经意地提及王老师,却并没有发现这个女人的异样,以李澈不会说谎的个性,王雪晴对他在学校倒是很照顾。
“妈妈,你是因为爸爸的事所以讨厌王老师吗?”
对于温宁而言,王雪晴从来就只是亡夫曾经的同事,她当然因李远哲的死埋怨过许多人,就连自己也不例外。
“我知道凶手不是王老师……但妈妈也是俗人,也会后悔,如果没同意你爸爸那周末陪同她一起去家访的话……”到了此刻,温宁依然没能残忍地把话讲下去。
从不想,教自己的孩子学会仇恨。
她只叹如寻常地感慨了声:“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冤有头,债有主,妈妈不应该牵扯无辜的人,”纵生活诸多磨砺,温宁仍旧承认得坦荡,“但妈妈有的时候想起你爸爸走时还那样年轻,就会难受。”
小家伙毫不犹豫地偏袒道:“妈妈,那我也不和王老师来往了。”
李澈从来都只会站在她的同一侧,脐带的联系让这对母子天然地能够理解彼此的心声:“凡是妈妈不喜欢的人,我都不会同他们亲近。”
温宁不愿和儿子的对话如此消沉:“等你适应了新的环境,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这话是说给李澈听的,亦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一连几天,馄饨馆多了一位常客。
即将结婚的范亦瑾天天拉着她的未婚夫来吃馄饨,她和温宁也渐渐变得熟悉,得知对方有个半大的孩子,她又直接邀请李澈当他们婚礼上的花童。
她将自己整个门店的人都作了特殊的安排,说到底不过是希望请这一顿饭。
温宁婉拒:“这不大合适吧,小范,澈澈都已经小学三年级了,你最好还是找小一点。”
“幼儿园的小孩吵得我头皮发麻,你是不知道我结这个婚本身就有多头痛了……”小范顺势扶额,另一只手偏偏又当着她未婚夫的面儿,绕过柜台的二维码挂牌,亲昵地拍打在温宁的肩上。
“我一个人去蹭饭已经很厚脸皮了,这还要拖家带口的话,”温宁难为情,始终不愿意答应,“我觉得不大好。”
“这么客气做什么?”
小范明摆着故意逗弄她:“是觉得我们还不算是朋友吗?”
温宁连忙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一起来呗,我最喜欢热闹了,”小范夸赞得不遗余力,“嘿嘿,澈澈长得帅,又很聪明懂事,感觉就是老天分配的会报恩的孩子。”
温宁总是如此,耳根子软的女人没过多久,尤其是在小范如此真诚的情况下,她立马有所松动,“但我还是觉得我们这一群人过去……”
小洋也有所犹豫:“要不,我就在这里看店,不过去了。”
“不行,你们一个个都得过去。”
小范露出得逞的笑容,一旁的未婚夫宠溺地望着她,再度朝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发出了诚挚的邀请:“我还有很多没对象的兄弟呢,小洋可以看看,宁姐如果你有看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去祸害别人啊,”温宁自嘲,却适时又将他们店里最勤劳的员工推了出来,她为此放缓了语调,温柔地注视陪伴自己风风雨雨的女孩,“不过,小洋可以找。”
温宁替小洋做了主,小洋脸上又红又羞:“我才不要找什么男人呢。”
“我和你一起过去,小范,反正到时见,”温宁明白对方的好意,却也不大希望单纯的利用自己丧偶这件事从而博取他人的关心,明说道,“你也用不着天天跑我的店里,特意来做我的生意。”
“才不是为了做的生意呢,”得逞所愿的年轻女孩眼眸间流动着俏皮可爱,“谁让我男友这么懒不肯做完饭,姐姐的你的手艺又这么好……”
年轻夫妇之间的亲密无边。
小范未来的丈夫小程低声埋怨:“这是还没有结婚,就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吗?”
温宁附和着嗤笑了一声,那样温馨日常的生活似乎已经离她足够遥远了,又恍惚近在咫尺。
忽而,手机震动了下,这一次,新安国际的官方给她发了一份正式的入学申请表。
转学的事情迫在眉睫。
新安国际有各项公开的收费标准,尽管对于寻常人而言,这注定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但是既然选择入学,那就默认着接受别人家的消费标准,而对于12w一年的学费,6w一年的校车,无可抱怨。
稚气未脱的李澈在登记处签上了他的中英文名,中文字体笔锋遒劲,而花体英文如行云流水。
这得以于温宁这些年对他的训练。
初见成效的字体意味着他日复一日的埋头、专注以及对于玩乐的自我牺牲。
而面对先前几位将他拒之门外的主考官,他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温宁产生了血缘以外的欣赏,如果李澈不单单是她养大的孩子,作为旁的家长,她想,她对他的观感也不至于太差。
女人倍感欣慰。
等到一切手续准备妥当,温宁顺理成章地问起工作人员学费的支付方式。许多学校的汇款方式要求特定的银行以及转账方式。
而新安国际这样的学校并不例外。
却被意外告知:“已经被支付过了。”
可是,她根本没有付过啊,当然,已然沦为这个年纪的成年人,温宁不会设想除周寅初外其他缴费的人选。
第10章 chapter 10
多数身边人对她要为李澈转学的事从头到尾都毫无觉察,更别提为她提早支付这么大一笔的费用了。
显然,这并不是温宁所想要的。
单是一个入学资格,两人在那场不由分说的交易中作出了等价交换,可是,学费的事她从未有提及,也不曾请求过他的帮助。一旦他为他作了超额的付出,她第一时间都在想自己所能给予的回报又在哪里。
欠什么都不打紧的,但欠人情不一样。
尽管这笔费用对于今天的温宁来说,定然是吃力的,但是她从未想过要以这种方式去cover这一笔账单。
当下,温宁满心想的肯定是尽早地将这一笔钱还给周寅初,可接下来从新安国际工作人员口中听见的话令她头脑发昏。
“您孩子未来四年的学费已一次性缴清,”工作人员亲自送他们下了行政楼,“温小姐,感谢你对我们学校的认可和支持。”
一年18万,她如今还能勉强还上。
怎么会有人一次性支付了整个小学阶段的学费?
那可是整整72万,她别说一次性拿出来,就算把外婆家在乡下的那套老破小拿出去卖,也未必凑得齐这个天文数字。
其实,也不必深思,有些人肯定是故意的。
温宁的喉咙几乎快发不出声来,面对孩子未来学校的老师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交涉:“好的,谢谢你。”
站在原地突然被录取的小学生有几分不明所以。
李澈眼眸深处也有几分藏不住的兴奋:“妈妈,我其实不怎么清楚,为什么最后学校又会选择接纳我?”
同样的教学环境,他其实没有一天不在自己的学校想着他的爸爸,想念着那些大课间相遇却又装作不相识的时光。
那个时候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是李老师的儿子,才不想要同学们认为是什么关系户。
那个时候他不敢在挤满年级数学老师的办公室里喊他“爸爸”。
可是现在,他却连喊一声“爸爸”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要离开那里。
留在那里,他总是要装得对爸爸离世的事情完全不在意,可是尽管他想要遗忘,同学们茶余饭后总会不经意提及那个死掉了的李老师。
有些老师则会表现出对他过分的关照。
其实这些关照落在他的身边,又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熟悉的同学所察觉,他们都会说,他是没有爸爸的孩子。
哪怕他学习依旧名列前茅,对同学竭尽友好,那些背后议论着的声音从来没有消停过。
和他恶作剧的男生会被他的家长大肆叫骂。
——“你知不知道人家已经没有爸爸了?”
可是,没有爸爸不代表他天生比别的孩子要弱小,他们完全可以就事论事,对那个男同学犯的错加以指责,为什么要突然提起他没有爸爸的事实?
他没有爸爸,不代表有一天他不会成为和爸爸一样的男人。
李澈闷着声,在对方不情不愿的道歉面前,轻易选择了原谅。回头,他没有告诉自己的妈妈,他觉得丧偶的母亲已经足够脆弱,她需要的应该是被保护,而不应该一次又一次经受狂风暴雨的洗礼。
所以,他也想过要逃离,不止一次产生过转学的想法,但唯恐影响了母亲的心情,他只字不提。
此刻,他的母亲站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下,正对着他,牵引着他去了梦寐以求的新学校。
她逐字逐句地告诉他:“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宝宝,如果他们不收你当他们的学生,那一定是他们很没有眼光。”
李澈眼眸深处仍是对能入学这件事的不大确信,就好像是天大的馅饼突然砸了他头上。
他狐疑地多问了一句:“可我之前,不是分明被拒绝了吗?”
温宁拿出自己准备已久的答复:“我让你在外企工作的何姨找公司高管为你重新写了一封推荐信。”
“那我之后可要好好谢谢何姨。”
天真的李澈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而心虚的温宁还在琢磨着退还学费的办法,一会先是在网上搜索怎么拿回预缴的学费,一会儿又在想如何与周寅初联系退还费用的事宜;但她也发现了另外的一件棘手的事,联系周寅初成了她的当务之急。
她以为事后,他们的关系便告一段落。
然而,仅仅是这国际小学部四年的学费,就轻易地将他俩重新捆绑在了一起。
学费多半不可能先退三年,而她根本也拿不出这整整四年的钱,最常规的做法是她年复一年的亲自还给那一位。
她原以为从此以后的全无交集变得不切实际。
很快,她脑海中有一个并不光彩的想法一闪而过。温宁为那样的想法感到可耻,并且认为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那一类女人。
发生过一次的交换算得上新鲜,如果维续漫长一段时间,连她自己也无法保证周寅初对她不会腻味。
长期以往,只会令周寅初更看不起自己。
她想起那一串许久未碰的号码,出于试验的心,不过也猜测着有些人出国那么多年后回国以后不大可能会沿用着同一个号码。
温宁目送着她的孩子登上这所学校的专用校车。
李澈偶尔恍惚也终于再度露出不敢确信的雀跃神情,朝着车窗外的她拼命招手,回应过后,温宁挣扎着给那个或许早就停机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你付了四年的学费?】
那个在她设想里尘封已久的号码突然及时给了回应:【嗯。】
温宁:【你能撤回那笔钱吗?你要是可以申请原路返还方便的话,就由你发起。我想自己按照每一年的标准来交。】
156521***34:【不想麻烦。】
温宁:【那你想怎样,我每年固定时间点给你汇款吗?】
156521***34:【你确定你在问我想要什么?】
这条消息颇有玩味,温宁几乎可以想象到短信背后那张充斥着罪恶的笑脸,非要用青春深处最令人着迷的那张脸,讲述着人心险恶的言辞。
156521***34:【周五见。】
所想要之物,不用明说,已经被男人不知羞耻地放在了明面上,其实这件事有了第一回,很难确保没有第二回。温宁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已经为男人所拿捏,这份情她不得不承。
而还人情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依然是出卖自己的灵魂。
简单粗暴,却又行之有效。
这个时刻,她确定自己很想找如今的周寅初好好计较一回,她不介意用一些自己从未使用过的骂人词汇,来好好问候这个眼高于顶的男人。
但又意识到人家压根儿就不会配合着自己继续演戏。
来回的拉扯的游戏,早些年他们在校园时不是未曾经历过,而现在,这些约定成俗的幼稚的把戏,已经变得不合时宜。
温宁比任何人都明晰,下一条短信,无论她说些什么,他未必会回。
自作清高是无用的。
周寅初盯了手机屏幕良久,翻动他俩的聊天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一次的聊天终结在了十五年前。
那个时候他用的应该用的是一台折叠的三星。
他出去游学的时候随便买的,记得给她送了这款的另一个颜色,樱花粉色。可她非觉得自己手中的黑色质感更好些,一定要和他交换。
男人怎么可以用那种娘了吧唧的颜色,更何况难道要鼎鼎有名的他在学校里丢人现眼。
这不可能。
他不肯,于是她折腾了半个月,都不同他讲话。
最后,他妥协了,去定制了其他颜色的壳子,把自己手中那台黑色手机让渡了出去。她并非因此感激:“你用了那么久,没了新鲜就送给我,我才不稀罕呢。”
他一头雾水,却又因为她肯同他讲话而开心。
以前的她明面和如今一样看上去全无棱角,冒着天真的傻气,总是给人以一种毫无脾气的错觉。
可剥开那一层壳,唯独只有他领略过,她有多作,有多容易生气,吃醋,闹别扭,可他竟然也无从否认,那些她身上的情绪有多拽引着自己,明知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却仍然愿意为此修改自己的底线,降低他的准则——
直至她为了一笔微不足道的小钱选择彻底离开自己。
这令他的少年意气瞬间湮灭。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在她心中从来都是无足轻重,他的妈妈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十万块就足以买断他的感情,可见他的感情有多不值钱。
尽管那会与她已经分开半个月,但他依旧为此反驳:
“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拥有这些财富的,”少年不再刻意收敛,“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些有钱人过分的无聊,动辄去考验别人身上的人性。”
“寅初,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那个女孩根本不喜欢你,就算和你在一起,她也只不过为了你家里的钱……”母亲的话历历在耳,如破晓迷雾中伤人时用的那把最钝的利器。
他却在那个雨天离家出走:“看上我的钱又如何?”
“你跟我爸那会,外公不也同样家道中落,你难道不是看上我爸的钱?”
严厉的母亲给了他重重的一个巴掌。
他负气离开。
心高气傲的他却又不允许自己红肿着半张脸去见甩掉自己的女人。
过去时不可控的,未成年的他没有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可能,可现在,局面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望着久久没有回应的消息对话页面,从往常的情绪中抽身,言归正传地补充:【老地方。】
第11章 Chapter 11
这一次,她没回复,他竟然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尽管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放在任何一个相熟的人身上他都觉得无耻至极,但放在自己的身上,周寅初逻辑自洽,轻易地认定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助理探头来问:“周总,既然温小姐没有卖掉那双鞋的话,您预定的三十双是否还要继续购买?”
“买。”
“只要同一款式?”
“对。”
周寅初是个死板的人,他不喜欢任何的变化,那一双符合他审美的鞋他觉得最好看,那他就只会买同一个款式,其他任何花里胡哨的都无法分摊他部分的注意力。
很奇怪,三年前,他为了和圈内人的应酬,奔赴了一场无聊的时装秀。
模特穿的高跟鞋突然吸引住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
红黑的碰撞和搭配满足了他世俗的那点想法。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思考这一双鞋穿在她脚上会令他产生怎样奇怪的感受了,可等她真正在那个清晨穿上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随意掠过一眼的感受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惊艳。
她天生适合那一双鞋。
林助理离开之际,报告起周母嘱托他传达给老板的话,然而周总似乎依旧没有准备倾听的打算。
他不过微扯眉心,令林助理已然无从找到报备这件事的契机。
他不知道这对母子之间是有怎样的豪门恩怨,以至于老总基本在回国宁愿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也不愿意同他那一位业内威望并不算低的母亲来往,而周老太太几欲修补他们的母子亲情,但终是无果。
周寅初在他准备告退之前,又临时打破了他身为老总既定的时间表:
“明天的出差行程帮我改一下,基层巡视的话,我就不亲自过去了,你去吧。”
延规划从不改变的男人一夕之间转了性,对于视察的事情:“到时候你安排三方的视频会议。”
林助理意识到明天又是周五了。
有些事不言而喻,他不用追问,也无法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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