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以前不认识,可看着人受辱,孟秋心里也很不好受。
“高老师全名叫什么?”
“高顺昌。顺利的顺,昌盛的昌。”
人群走过,他们来的那头路总算通了。
孟秋要回县城,余国庆暂时却不能走,知道是曾经教过自己的老师,他不放心,孟秋便先行离开了。
对面的马鸿飞双手抱着胳膊,突然喊余国庆。
余国庆暗骂一声,不敢明着得罪他,只好过去。
马鸿飞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屁股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说:“余国庆,刚才那是你对象?”
余国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却本能地觉得他不怀好意,支吾过去。
马鸿飞笑了一声,满眼兴味:“可以呀余国庆,你对象……够漂亮的。”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集成电路的想法夭折,孟秋缩小收录机体积的计划也只能告吹,以当前的条件,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在系统再次询问是否提交作品时,孟秋一咬牙,一跺脚,选择了“是”。
系统在一大一小两台机器面前转了转,问:“你要提交的是这个小东西,还是这个丑东西?”
怎么还机身攻击呢!
孟秋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不能两个一起吗?”
系统模拟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你怎么不一次性提交三十个呢?”
“这不是……时间不够嘛。”
系统飞到她面前,给了不要脸的宿主一个左勾拳。
孟秋摸摸脸,好奇怪,冰冰凉凉的,像是果冻碰了一下自己的感觉
“你不是虚拟数据吗?为什么还能碰到实体?”
“哼,没见识,模拟触觉而已……简单来说,全息听说过吗?”
“全息?!”孟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系统,你还会全息技术?”
天知道,上辈子她的其中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能体验一把全息游戏,可惜她的有生之年太短暂了,都没给科学家发展科技的机会。
“当然,我可是001号学习系统,在所有系统中,资料最全面。”系统骄傲道,又毫不客气地戳破她的幻想,“在这个时代搞全息,和在封建社会造宇宙飞船差不多吧。”
孟秋:“……”
玩笑归玩笑,两个作品只能上传一个,孟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还是选择了大块头收录机。
毕竟多一个功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唰”一下,几乎在孟秋做好选择好的同一时间,面前的光屏上出现了一个收录机的三维立体图。
可旋转,可放大,还是高清的那种,各种数据详实。
系统的这个扫描技术,也太牛了吧。
“评分中,请等待,滴,滴,滴……”
三声后,光屏上金光闪烁,出现了一个夸张的特效。
“尊敬的‘老子星际第一,把你们全创死’宿主,你于本次挑战赛中提交作品‘大灾变前七十年代破烂风收录机’一台,得分——60。”
“恭喜您,本次挑战赛获得星币9.999……”
紧张地不敢呼吸的孟秋一口气吐出来,差点把自己呛死,什么叫破烂风?不就是简陋了一点点,粗糙了一点点吗?
“咳咳咳……多、多少分?”
60分?
才60分?!
孟秋表情空白,她该庆幸自己听劝吗?按照这个评分标准,要是交了第一版上去,岂不是都不及格了?
“等等……不对啊,怎么才9.999星币?最高不是100星币吗?”
满分一百分,最高奖励一百星币,按这个比例,六十分不应该是六十个星币吗?
9.999和60,相差得也太多了吧?
系统道:“最高奖励是100星币,科技水平位于大灾变前时空的,按50%折算。大灾变前时空以古代、近代、现代划分,其中,当前时空按照星际划分,属于近代时空。按照规则,折算比例66.66666%。”
“因此,宿主本次挑战赛所获奖励为100*50%*66.66666%*60%……”
“那不应该是19.9998吗?”
“参赛报名费10星币。”
“参赛……还有……报名……费?”
孟秋:吐血jpg.
“报名费怎么了?要不是我给你垫付了报名费,挑战赛你还参加不了呢!”
孟秋从桌子上爬起来,接受这个艰难的事实。
辛辛苦苦忙了一通,才获得9.999……等一下,“后面的0.0008不给我吗?”
系统冷酷无情:“系统只抹零,不四舍五入。”
孟秋:“……”
突然感觉系统好像有点……抠,或者说死要钱?
“不-要-在-心-里-说-我-的-坏-话,我听得见!!!”
系统飞到孟秋的肩膀上,扯着她的耳朵,表示抗议。
孟秋揉揉耳朵,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在心里默念:好的,我错了。
9.999星币虽然有点少,但是往好了想,这笔星币可是比她原来的余额还多0.099呢。
而且,有了这笔钱,她就可以在资料库中买书了。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不是单纯的9.999星币,这是她迈向星辰大海的第一步啊!
以星币与外界华国币的大概兑换比例计算,9.999星币相当于1699.83华国币。
而这次挑战赛,她的花费,包含各种元件的购买、来往省城的路费、餐费以及借用季二哥的那台收音机的费用,所有的项目加在一起,不超过两百三。
这么一算,这次挑战赛很划算呢,一次性挣了一千四百多。
这样一想,心里好受多了。
抱着总计19.899个星币,孟秋打开商城,浏览了一下想要的商品。
可恶,瞬间觉得自己还是个穷光蛋。
属性类的,她目前只能买得起像力量、体力之类的基础的,特殊属性想都别想。
和生命值的低数值相比,她的智力属性值算是高的,有17.456点。按照系统的计算,蓝星人类的平均水平在10至25。以这个标准来算,她算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因为初始值超过了10点,所以智力的起始购买价就是一百星币,之后每购买一点,价格以十倍的速度增长。
生命值的可购买点数有上限,最多只能让你长寿,不能让你长生。
但智力值没有,也就是说,只要你买得起,上不封顶。
反正是个穷光蛋,孟秋就做做白日梦。
她心想,蓝星人类智力最高点为25,如果她把智力拉到25点,她是不是就是蓝星上最聪明的人了?如果拉到30、50、100呢?
如果智力点足够高,她是不是能弄清楚穿越时空的奥秘,或者研究出像系统这样的智能生命?
孟秋突然很期待。
原计划四天,后又因为一些事情,拖了两天的拉练终于结束。
工作安排完,季屿便迫不及待地赶回家。
进了院子,往常总会上前迎接的人没有出现,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季屿解开军装的扣子,一边脱衣服,一边往里走。
一进去,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台眼生的收音机,就摆在中间的位置,正对着大门。
季屿扫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先后在厨房、后院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站在楼下,朝楼上喊:“小蝉?小蝉?”
没有人应答。
不在家吗?季屿皱了皱眉,将脱下的外套扔在长凳上,注意力这才放在桌上的收音机上。
应该是收音机吧?
走之前没见过,和一般的收音机看起来不太一样,单从体积来看,比普通收音机两个还大。
两边各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形似喇叭的东西卡在里面,喇叭口正对着外面。
咦?可以移动?
季屿拿着一个装着喇叭的木盒子看了看,又看向中间部分,长方形的物体,上方一排按键旋钮,中间位置放了一盘磁带。
难道不是收音机,是录音机?
季屿按了按开关键,“录音机”里传出声音,不是音乐声,也不是电视节目的声音,竟然是一道熟悉的人声。
“二哥,二哥,欢迎回家,这里是小蝉,over!”
紧接着响起悠扬的音乐声。
伴随着音乐声,孟秋突然跳出来。
“Surprise!二哥,这台收录机怎样?音质不错吧?”
“收录机?”
“嗯!”孟秋像是在学校做出成绩,急于向家长展示一样,迫不及待地给他演示。
“两边是喇叭,两个喇叭,声音更大更洪亮!这里是放磁带的地方……这个是天线,把天线抽出来,转这个旋钮,调到收音功能,就可以收听频道啦……”
“可以收到两个波段的信号,能收听到好几个节目呢……”
“电池用了六节五号电池,可以连续听三十个小时不断电……”
季屿看着她演示,机器里不时传出声音,神情既惊讶又疑惑。
“这是哪来的?”
孟秋挺起胸膛,手指指向自己,骄傲脸:“我,做,的。”
“你自己做的?”
“嗯!”孟秋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季屿不吝于夸奖之词,他心里也确实觉得她很厉害,孟秋被夸得不好意思,“也没有,一般般啦……”
季屿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轻柔,眼神很复杂,有骄傲,有遗憾,有痛色,最后都化成坚定。
孟秋显摆完收录机,又把藏在身后的便捷版收音机拿了出来。
“这个就只是收音机,不过比原来的轻多了,也小多了,二哥你掂量掂量,是吧?以后出门可以随身携带,往包里一塞就行!”
季屿道:“是,很轻,跟一本书差不多重,很方便携带。”
自己做的东西得到肯定,孟秋更加高兴了:“没错没错,就是为了方便携带设计的。”
季屿问她:“做了这两台机子,身上还有钱吗?”要是没有,从我这儿拿。
他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她特别骄傲地开口:“有!组装这两台机子,基本上没花钱,还赚了呢!”
她可没拿星币作弊,她是真的赚了钱。
两台机子上的元件除了她之前在县城买的,剩下的都是从国庆同志那儿换的,用三份图纸,便捷版收音机一份,收录机一份,还有之前红旗2408的仿版图纸。
要不是后来她用了一些比较少有的元件,国庆同志还要倒找她钱。
除了图纸,国庆同志自己也攒了一台便捷版的收音机,请她帮忙组装,给了她手工费。
季屿眉头皱了皱,但没有打断她,听她说完,道:“省城?”
孟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暴露了,二哥走之前,她只说去县城来着。
“县城没有……才去了省城……”她心虚道。
“省城确实比县城大……”
“对吧对吧……”
“从临阳县到省城只有两班车,上午一班,下午一班,车上人多拥挤,你身体不好,小蝉,我会担心。”季屿眼眸低垂,神色担忧。
孟秋一下子愧疚起来。
又听他说:“以后要去省城,和我说好吗?我陪你去,或者托人照看你。”
不仅没有不让她去,还这么体贴,孟秋心里更愧疚了,立马保证道:“好,我以后不管去哪儿,都提前告诉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约定好,看看他的脸色,孟秋坐到他身边:“二哥,国庆同志那边还有几个收音机,是帮他朋友做的,请我帮忙组装,可以吗?”
“当然可以。”季屿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意见,反而问,“国庆同志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孟秋说:“是,这两台机子,他帮?*? 了我不少忙呢。”
“那下次我们去省城,请他吃顿饭,感谢感谢他?”
“好。”
二哥可真好,孟秋快感动哭了。
她将手里的收音机塞到季屿怀里:“二哥,你借我的那台收音机被我拆了,我做的送你,这两台都送给你,一台随身携带,一台在家里听。”
她大手一挥,两台机子而已,气势像是送了自己打的江山一样。
季屿笑着说:“好,谢谢小蝉。”
“不客气!”
季屿又问:“小蝉可以再帮我做几个吗?跟这个小的差不多就行,我拿去连队,给下面的战士听。”
孟秋一口答应。
季屿简单冲了个凉,开始做饭。孟秋在一旁打下手,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拉练都累了好几天了,回来不能立马吃上热饭,还要做饭给她吃。
孟秋羞愧。
“二哥,要不回头有空你教我做饭吧?”
季屿将干辣椒呛出香味,将土豆丝倒进锅里翻炒,打消她的想法:“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有些人就是不擅长做饭。你把菜备好,我回来炒用不了多少时间。”
大火爆炒,没几下土豆丝就熟了,季屿将菜盛出来,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
回头见孟秋还在犹豫,就道:“不然这样,回头我教你煲汤,东西切切放锅,多放点蔬菜,就是一道菜。”
孟秋想了想,这个好,这个听起来很简单。以后二哥要是忙,她提前做好,等他回来就可以直接吃饭。
“那你记得告诉我每种汤,用咱家的勺子,放几勺盐,我都记下来,以后按‘说明书’来,保管咸淡不会出问题。”
季屿说好。
他心想回头弄个煤炉子回来,火不灭,晚上烧水,白天她要是煲汤,就让她放炉子上,锅里加上水、加上盐,放上去就行,多煮一会儿,少煮一会儿都没关系。
季屿较原计划回来得迟,没吃上油炸大白菜馅的包子,不过还有孟秋从省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鱼块烧豆腐。
今天他们吃的就是鱼块烧豆腐和土豆丝。
饭桌上,孟秋和季屿说起她在省城撞见的那场批斗。
“他们真的好过分,国庆同志说领头的那个还是被批斗的爷爷以前的学生……”
季屿突然问:“你说那个被批斗的老师叫什么?”
“高顺昌,顺利的顺,昌盛的昌。”
孟秋见他神情不对,问道:“二哥,你认识?”
季屿道:“三营一连长家嫂子就姓高,也是一个老师。”
孟秋顿时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季屿道:“吃完饭,我去问一句。”
没想到还真是高嫂子的父亲。
高嫂子听了消息,当即就要往省城去,可是这个点,到省城的车早就没了,一连长赶忙追出去。
片刻后,一连长半抱着她回来,高嫂子又着急又担心,见他阻拦,一下一下地拍在他背上。
一连长说:“现在没车了,明天,明天一大早,我陪你去!”
高嫂子心急如焚,别说一晚上,一时半刻也等不下去。
见状,季屿拍拍一连长的肩膀:“给你一天假。收拾一下,去驻地门口等着,我去找团长借车。”
他们团长是有配车的,一连长大喜,连声道谢。
两人连夜赶去省城,第二天回来,高嫂子眼眶通红,刚走进家属院,人就晕了过去。
卫生员来检查,说她是急火攻心,按了几下,人醒了过来。
家属院里平时小摩擦不断,但遇到大事,大家不含糊。
高嫂子晕过去的时候,一连长慌的六神无主,还是看见的几个嫂子七手八脚把人抬了回来,让一连长赶紧去叫卫生员。
后来其他人听说高嫂子出事了,也陆陆续续跑过来,这会儿,高嫂子醒来,家属院的嫂子们几乎都在这儿。连冯大娘,平时不是在占便宜,就是在占便宜的路上,今天都暂时休息,跟过来看看。
大家见高嫂子醒来,都道:“好了好了,人醒过来就好。”
有人就关心道:“玉兰,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急成这样?”
高玉兰一张口,话还没说,眼泪先下来了。
她呜呜痛哭,人都快哭晕过去,众人劝的劝,安慰的安慰,好容易平复了一些,大家这才知道原因。
原来是她爸出事了。
她爸是高中老师,教过苏文,以前这很正常,现在就生出事端了。
前段时间她爸就被人举报过,说他发表过不当言论。所谓的不当言论是啥呢?其实就是他以前上课的时候,提过苏国人的生活。他就是由教材上的课文拓展,随口那么一提。在举报人嘴里,就成了他故意鼓吹国外的生活,对国内的生活不满。
那次之后,她爸怕再出是非,把家里所有和国外相关的书籍资料全烧了,连教材都没留。然而人家就是盯上了他,他烧书都成了毁灭证据,罪加一等。
她爸书是教不成了,被罚去扫厕所,三五不时还要被拎出去批斗。
怕连累他们,她爸妈一直瞒着他们,这次要不是他们找过去,还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事。
高玉兰哭道:“我爸都五十多岁了,一辈子的体面人,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她爸妈就只有她一个孩子,他们这次过去,她爸妈还让他们赶紧走,不要管他们,她怎么能不管啊?那是她爸妈啊!
高玉兰心里还有一个害怕,她真怕她爸妈为了不连累他们,会想不开。
想到这里,她更加忍不住放声大哭。
哭声传到外面,听得人心里发酸。院子里,一连长的手指抖了抖,夹在手里的烟差点掉了。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和季屿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
“营长,不瞒你,我是真感谢我老丈人丈母娘!”
“我是农村出来的,小时候我爹就去世了,是我妈辛辛苦苦把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拉扯大。我们长大了,我妈的身体却垮了。”
“我媳妇跟我在一起,没嫌弃过我家的条件,知道我弟弟妹妹还没结婚,主动提出把我的津贴寄一半回去。那年我妈重病,舍不得花钱,我媳妇知道,愣是回去把我妈接了过来。”
“就在省城大医院,还是我老丈人联系的,当时住院,我有任务过不去,我媳妇要照顾孩子,是我丈母娘去照顾的我妈。”
“我老丈人丈母娘对我,说是对亲儿子也不为过。”一连长搓了搓脸,“他们让我不要管,营长,你说,我要不管,我还是个人吗?”
季屿嚼了嚼嘴里的薄荷叶,问:“你打算怎么管?”
一连长发愁:“不知道,反正……反正就是脱了身上这层衣服,我也得管。”
季屿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他过来,两人走远了一些,他低声说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孟秋问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季屿道:“给他出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孟秋好奇,没过多久,她就知道是什么主意了。
驻地在山里,条件艰苦,只有小学,没有初高中,孩子上学很不方便,首长一直想在驻地搞个初高中,苦于没有老师。
能教初高中的,至少要是高中毕业的,这年头,高中毕业还真不是大白菜,一抓一大把。
城里的人不愿意来,驻地这个条件,到这儿来,跟下乡差不多了。一来二去,首长的想法一直没能实现。
高父就是一个高中老师,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高母也能教教语文。
这两人与其在城里扫厕所,不如到驻地来发挥余热。
季屿让一连长去找领导,提议把初高中办起来,以缺老师为由,把两人调过来。不经过当地革委会的手,这边调令一下,那边就把人接过来。
一连长傻乎乎地问:“那要是人家不放人咋办?”
季屿白了他一眼:“白天接不走,晚上不会?”
“啊?营长你的意思是……偷?”
“调令一下,那就是我们驻地的人,怎么接人还用跟外人报告?”
“哦——明白了。”
一连长深刻领会营长的意思,贯彻执行得很到位,很快就把人给“接”了过来。
当然,名义上,高父高母还属于问题人员,他们到驻地来,属于劳动改造,没工资。但对两人来说,眼下能有一个安宁的地方,就是求之不得的事了。
两人得到了一个避难的地方,驻地得到了两个高中老师,可以说是双赢。至于远在省城的某些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出气筒不见了,是什么感觉,就不知道了。
头发花白的老夫妻来到驻地,互相搀扶着从车上下来。
一连长一手一个,提着行李,高玉兰扶着自家爸妈。走到自家门口,一连长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说:“爸,妈,咱们到家了。”
高父高母顿时老泪纵横。
这一个多月,他们简直度日如年。
高父被带去批斗,高母的日子也不好过,既担心老伴,又要瞒着女儿。街坊邻居知道他们得罪了革委会主任的儿子,避他们如蛇蝎。还有一些孩子,时不时冲到家里来,说要搜查看看他们家还有没有藏着什么反动的东西。
后来更是房子也不让他们住了,两人不得不搬到公共厕所旁边的小房子里。
老两口甚至都考虑过投水,清清白白地走,好过继续被侮辱。
高玉兰看在爸妈如此,眼泪也控制不住,一家三口哭成一团。
一连长哄了这个哄那个,说:“爸,妈,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好在都过去了。
遭遇如此大难,好在这个女婿没找错。
他们被打成了黑五类,虽然人是被部队要过来了,但身上的标签却没办法改。在这个讲究成分的年代,和黑五类沾亲带故都会受到影响,更别说女婿把他们接过来了。
高父高母本来商量好了,到了驻地之后,他们不和女儿女婿住,也不和他们来往,尽可能地减轻对女婿的影响。
女婿却死活不愿意,说就跟他们一起住:“我要是连爸妈都不认,我成什么人了?”
高父高母十分感动,自此便在驻地生活起来。他们对驻地能在这种时候收留他们,很感激,更加用心地教导学生。
而驻地里这些孩子,想跟城里那些红袖箍一样作妖?当爹的首先就要抽皮带,给你吊起来抽!
高父高母慢慢地也安心下来,不在像刚来的时候,经常睡到半夜惊醒。
父母的情况,高玉兰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这次的事多亏了季营长和小孟!
要不是小孟在省城看到她爸被批斗,告诉季营长,要不是季营长给她男人出主意,她爸妈可能还在省城受罪,而她或许会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她爸妈出事。
高玉兰只要想想那种可能,心里对两人便越发感激。
这天她拎了一篮子米糕送来,说:“这是我妈做的,是她老家的吃食,你尝尝。”
孟秋不肯要,她道:“收下,一定要收下!这是我妈的一片心意。”
说着把篮子放下,怕孟秋追她,摆摆手就走了。
孟秋对着一篮子米糕,不知道怎么办。她尝了一块,有点像年糕,口感没那么黏,甜丝丝的。
这么一篮子可不少,估计高嫂子家存的白米都用完了,甚至连几个月的白糖也不剩。
季屿回来,孟秋跟他说这件事。
“咱们收下,是不是不太好啊?”大家的日子都不宽裕。
季屿看了看,说:“没事,等会儿把咱家的鱼送一半过去。鱼汤补身体,她父母这次受了大罪,正好可以补一补。”
孟秋想到那天看到他们的样子,唏嘘道:“我上次看到高老师的时候,他的头发还只是花白,几天时间,都已经全白了。”
季屿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以后就好了。”
三营最近的气氛喜气洋洋的。
营里的战士们最近干啥都积极,最积极的就是每天的休息时间,吃完饭就急急忙忙跑回宿舍。有时候边跑还要边给战友捣乱,好让自己抢先。
“哎呀别挤别挤,我先到的……”
先到的人搬了张桌子放在宿舍中间,然后拖着小板凳,找了个有利的位置坐下。后来的人就依次找位置坐下。再后来的人没坐的地方了,一屁股坐在战友腿上,再不然就只能站着了。
一个本来只睡三十人的大通铺宿舍硬是挤了上百人。
瞅瞅到点了,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大家纷纷呼叫连长。
“连长,连长,人到齐了,快拿出来吧!”大家很激动。
连长道行,专门开柜子,捧出一样东西,宝贝似的抱过来,边上人立马拍了拍桌子上不存在的灰,连长这才把手里东西放在桌子上。
连长小心翼翼地抽出天线,拧开开关,“刺啦”一声,宝贝发出声音。
原来大家等待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台收音机。
别觉得收音机常见,实际上,这个年代的绝大部分人,别说没听过收音机,就是见都没见过。
就像三营的一些战士,从农村来,在他们老家,至今青黄不接的时候,队里人还要出去讨饭。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也不是一家两家,而是整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地出去讨饭。
饭都吃不饱,对他们来说,收音机就是奢侈品。
部队也穷,光是想办法让战士们肚子填饱点,就已经费老劲了,一个连一个收音机?哪个部队提的?勤务部能去部队找人单挑。
很多战士最多只在喇叭里听过收音机的声音,而现在,那个传说中的收音机就在他们面前。
大家看着面前的小匣子,一个一个自觉地闭上了嘴,整个宿舍,上百人,只有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
三营现在真正做到了一个连一个收音机,每天到点,各个连就组织收听节目。
有时候是新闻,大家听到收音机里说领袖在某某会议上作了什么讲话,激动不已,听到我们国家攻克了什么什么难题,欢呼叫好;
有时候是音乐节目,动听的歌声在宿舍中飘扬,唱到红歌时,大家会跟着一起唱。有一次唱的是少数民族的歌曲,一个来自那个民族的战友还站出来,给大家跳了一段,大家乐得哈哈大笑;
还有的时候是评书,大家竖起耳朵,听得十分认真,听到关键地方,收音机里传出一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大家伙异口同声地“哎呦”一声,恨不得钻进收音机里,把后面的故事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