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英自杀那年,刘老头才九岁,几乎不记事,很多事情还是他从大人那里听说的。
但唯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仁英死后没多久,瘟疫确实消失了,村里只死了一批老人,之后再也没有怪事发生,这些都是“恶魔”被成功驱除的证据。
“这……仁英被恶魔附体,这是真的吗?”
一旁,陈大河似乎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他不敢相信,因为自己一时贪念,竟然真的把被恶魔附身的女巫给放出来了,他一定会成为黄山村的罪人的。
虽然这个故事听起来有些魔幻,但连猫妖都存在的世界,出现恶魔又有什么稀奇呢?
一时间,陈大河再次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
而缪小斯默默听完,总觉得整件事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曾经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在主动退隐后还闹出这种传闻,最后变成孤坟一座,这下场有点过于凄惨了。
随后她问:“老人家,那只黑猫的来历,你清楚吗?那似乎是仁英将军的猫吧。”
刘老头抬起头,拐杖在地上“笃”的一敲,沉声道:“没错,我突然想起来了,仁英好像捡过一只流浪猫,也是一只黑猫!”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仁英确实是被当年那个驱魔师‘净化’了,但恶魔一直没有离开,它又附身在了那只黑猫上,出来残害村民了!”
刘老头似乎想通了什么,连忙催促道:“一定是这样的,快呀,快去抓猫呀,无论如何,那只猫必须得处理掉,它肯定带着恶魔又回来了。”
“现在我前因后果都讲完了,你们可以去驱魔了吧!”
闻言,乔珊和百利甜对视了一眼,没有接话。
美拉则是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显然,她们都对这个故事的可信度产生了一丝怀疑,恶魔附身什么的,太扯淡了。
那只黑猫的能力大家可是见识过的,世界上会有那么弱鸡的恶魔吗?
“老人家,你也该休息了,剩下的事我们想办法吧。”这时,缪小斯见问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告别。
可刘老头却板起脸,语气中带有一丝质疑:“你们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算了,阿旺不是说他也找了驱魔师吗,我看人家比你们专业多了。”
“什么啊?”陈大河听完一脸懵逼,“刘大爷,找驱魔师的事儿,是我和阿旺、小町一起商量的,我亲自去村门口接的,就是四位啊,哪还有别人。”
刘老头摆摆手道:“我不知道你们一共找了几个人,乱哄哄的,我只知道阿旺领回来的是个男的驱魔师,总之,你们赶紧去抓猫妖才是正经事。”
“男驱魔师?”缪小斯眼眸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有别的玩家,也以驱魔师的身份进入黄山村试炼场找线索了?
随后她问:“请问老爷子,你说的那位驱魔师现在在哪?我们或许认识。”
刘老头迈着小碎步,慢吞吞地起来倒水喝,“应该是在祠堂吧,说是去祠堂,找村志去了。”
告别刘大爷家。
缪小斯她们在陈大河的带领下前往祠堂。
村志,这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里面或许记载了什么关键信息。
的确值得一看。
几人来到祠堂门口,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身材过于高大,出门时甚至还要低一下头。
死水微澜拿着刚刚到手的村志,抬头看到缪小斯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们也来找村志?”他语气淡淡。
果然,是他。
缪小斯心想。
在听到村里来了新的驱魔师后,她第一反应,就猜到是死水微澜。
天门碧落现在应该还在水下试炼场没出来,而其他人的情报,不可能快得过李拜天。
所以能在短时间内,这么快找到这儿来的,也就只有他了。
缪小斯迎上对方的目光,直接问道:“可以分享一下吗?”
死水微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侧身道:“进来说吧。”
话罢,众人进到祠堂……
此时,堂屋里又多了三具死尸,加上之前的,一共已经十七具了。
灰暗的灯光下,白布蒙着的尸体摆成了一排,显得有些恐怖。
祠堂秒变灵堂。
“村志上都写什么了,能给我看看吗?”
一进门,缪小斯就迫不及待的问,她也没和对方客气。
死水微澜面无表情地把村志递给她,“也没什么,就是记录了仁英被恶魔附身,然后自杀的事。”
“还有,仁英自杀的那一天,村里还死了三十多个老人。”
缪小斯眼皮一跳,微微吃惊:“三十多个?”
难道仁英真的被‘恶魔’附身了不成?
这不可能啊。
缪小斯思索着,翻开了手中的村志。
“上面都写了什么?”一旁,乔珊好奇地歪过脑袋来看,美拉的脑袋也贴上来,缪小斯瞬间成了长着三个脑袋的人。
正如死水微澜所说。
村志上记载了黄山村内, 一个女巫,也就是仁英所做的一系列十恶不赦的事例。
后来经过一场驱魔仪式后,仁英终于亲自承认了错误, 并在认罪书上签了字,然后服毒自杀。
但就在她自杀的那一天,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参加驱魔仪式的三十多个老人, 居然一晚上全部死光, 就像是给她陪葬的一样。
“同一天,死了三十多个老人, 这绝不是巧合, 听起来真的很像恶魔所为啊。”乔珊嘀咕道。
“你们快看下面,村志里居然还提到了一种恶疾, 这描述,肯定就是‘人面疮’!”美拉忽然指着泛黄的书页说道。
根据村志记载。
六十多年前, 一个寒冷的冬天, 仁英自杀。
紧接着,村里的老人就突然感染了一种怪病。
那个时候, 大家管这种怪病叫“人脸肿瘤”, 人形,眉目口鼻都有。
起初只是一个村民, 肚脐眼上长了一个肉色的肿包, 鸡蛋大小,不疼也不痒, 可没过几天, 那脓包上竟然开始慢慢长出了眉毛、眼睛、嘴巴和鼻子,好像一张人脸, 寄生在身上了一样。
后来,村子里有越来越多的老人,开始“感染”这种人脸肿瘤,有的人长在脚底板,有的人长在胸口,有的人长在口腔内壁,有的人甚至直接长在脸上,遮住了自己原本的五官。
更诡异的是,这些人脸肿瘤虽然不痛也不痒,但它好似活物一般,能动。
一开始只是像个肉虫一样无意识的蠕动,时间长了,有的人脸肿瘤甚至能长出牙齿,不仅会偷吃东西,还能嘿嘿的笑,和主人对话,导致不少村民都出现幻听、幻觉,崩溃自杀。
总之就在仁英离世的当晚,至少有三十个老人都死于这种怪病。
“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缪小斯合上村志,脸色有些凝重。
“仁英的死有蹊跷。”乔珊第一个说道。
“我不相信是什么恶魔所为,恶魔怎么可能领兵打仗,为国厮杀五年,却不伤己方一人?”
美拉补充:“而且,那根红缨枪上,根本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邪恶气息,说明这件事另有隐情。”
“我跟你们想的一样,最重要的是……”
缪小斯撸起袖子,指着手腕上不断蠕动的人面疮道:“这东西的来源,黄山村的人或许不清楚,但从杀戮岛祭坛的npc口中,我们已经知道这就是一种诅咒,一种因为背叛、自相残害而降临的诅咒,和恶魔无关。”
“所以,当年仁英的死,就是村民们染上怪病的原因!他们一定对仁英做了什么事!”
“没想到,你们知道的还挺多的嘛。”这时,死水微澜淡淡开口。
他走到缪小斯面前,拿回村志,然后呲啦一声,就把记载仁英的那几页纸给撕了下来。
众人一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喂!你做什么!”陈大河冲过去,怒气冲冲的道:“你凭什么撕我们的村志!”
死水微澜冷笑一声,把村志随手扔到一旁,“这种颠倒黑白,假到不能再假的东西,也就骗骗你们这些蠢货,拿去烧了也罢。”
“你!”陈大河刚要发火,屋里忽然走出一个娃娃脸的男生,跑过来拦住了他,“大河,你先别激动,这位是我找的驱魔师,他是来帮忙的。”
“驱魔师?”陈大河转头看向那位娃娃脸,“怎么回事,阿旺,我们什么时候找来这么多驱魔师了。”
阿旺无奈:“是啊,都怪咱们当时没说清楚,只说咱们村问题棘手,让介绍人找最厉害的驱魔师过来,谁知道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说着,阿旺怕打扰驱魔师办事,便将陈大河给拉走了,“现在小町状态很不好,走,我带你去看看他……”
两个盗墓贼走后……
屋里只剩下了缪小斯,乔珊,美拉和死水微澜四个活人。
缪小斯觉得这种时候,双方之间还是敞开说亮话比较好,“既然大家都觉得仁英的死没那么简单,不妨交换一下手上的线索。”
“猫妖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她看向死水微澜。
死水微澜点头:“我进入黄山村,调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见过猫妖的将死之人。”
“有收获?”
“我一共问了三个人,他们交代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听到了猫叫,看到了黑猫的影子,然后开始遍体生疮,眼睛慢慢失明。”
“但就在最后一个受害者,也就是盗墓贼小町的女朋友嘴里,我得到了一个信息。”
死水微澜继续说:“她说她那天听到的不是猫叫,而是一句话——”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他话音刚落。
突然,一阵微风从门外吹来。
祠堂里的大灯忽然晃动了一下,将屋内原本照不到的地方,一一照亮。
缪小斯转头看向敞开的院门,伸手触摸着这缕风,微微皱眉。
她没想到,那只黑猫居然还会开口说话,而且还念了一句诗,什么意思,它是想替仁英传达些什么吗?还是在替仁英遗憾什么?
死水微澜的视线落在缪小斯的手上,顿了顿,又道:“自古功高盖主多薄命,功成身退才是王道,但真正能功成身退的又有几个呢。”
“仁英一战成名,太得民心,军民拥戴,这种人往往是君王之大敌,就算忠心也不安。”
“她能活着回来,不代表就能活着安然老去。”
缪小斯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
她猛地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仁英好不容易才从战场上杀回来,却无端遭到君王猜忌,她是被逼死的?”
“只是猜测而已,还需要验证。”死水微澜拢回目光,淡淡道。
此时……
另一边。
伸手不见五指的荒山野外。
百利甜操控着机械蜜蜂,仍在追寻黑猫的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了下来。
打开手电筒,百利甜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间废弃的老宅。
那是一片焦黑的废墟,似是很多年前被大火烧过,残破的房屋只剩下几根支离破碎的柱子,断裂的墙壁,和勉强看得出形状的窗柩。
“这里是猫妖的藏身地?”
百利甜眉头一挑,脸上没有半分害怕的神色,提步走了过去。
“嗷呜呜……嗷呜呜……”
废墟深处,黑猫拖着一条伤腿,躲在墙角,它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有人在打它似的。
“这种地方,连勉强的挡雨都做不到,更别提遮风了。”
黄山村的风有多大,百利甜可是领教过的,她实在想不懂黑猫为何会躲在这里。
但对方毕竟是妖,不得不防。
想到这,百利甜身上发出机械关节的轻微嘎吱声。
接着,两个巨大的机械臂从她的背后伸了出来,犹如机械翅膀一般向外展开。
这两个机械臂由坚固的特殊金属构成,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它们的关节灵活度极高,装载着各种武器模块,如刀刃、□□等,随时都能调整到最佳战斗状态。
机械臂缓缓朝墙角的黑猫伸了过去,如果一旦对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百利甜就会立刻对这座废墟进行爆破处理。
“嗷呜呜……喵呜……”
黑猫瘸着腿几乎是伏在地上,却顽强地撑着身子,很努力的,艰难的,用前爪在地上刨着什么。
头顶,巨大的机械臂像是冷冰冰的雕塑,挺立在空中,仿佛是一位冷酷的死神屹立在那里。
但黑猫不管不顾,继续呜咽着,用力刨。
“它在做什么?”
机械臂突然顿住了,百利甜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随后,她走进了废墟。
只见角落里,黑猫背对着她,身体在风中颤抖,地上都是血迹。
一下又一下,黑猫不断扬起爪子又插进泥土里,在用力挖着什么。
这种情况,里面不是宝藏,就是陷阱了。
百利甜眼神一眯,操控机械臂,直接把黑猫提了起来,按在粗糙的墙上摩擦。
直到它失去全部力气,被扔到了地上。
坑里,闪闪发亮的东西已经暴露了出来。
有几块玉石徽章,外加一块将军印,还有一对花瓣形肩章。
这是属于将军的荣耀。
君王亲赐的荣耀。
百利甜认出来了,这是仁英将军的东西,难道这座废墟,是仁英生前住过的地方?
就在这时,本该失去意识的黑猫,居然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但它没有攻击百利甜,而是伸出猫爪摸了摸地上的肩章,然后转头朝外跑去。
可惜没跑几步,它就再次倒在了地上,呼噜噜的喘息着。
“你不会是想要我,把这些东西埋到仁英的坟里去吧,你想替她找回荣耀?”
百利甜俯身凝视着奄奄一息的黑猫,觉察到这似乎和真相有关。
“好吧。”
此时,黑猫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失去了所有威胁。
百利甜只好用机械臂托起它,然后带着仁英的遗物,回到那座大坟。
还是那座坟前,漆黑的棺材依旧挺立着。
仁英站在其中,孑然一身空无一物,立于天地之间。
风吹过,红缨枪的缨穗轻轻飘动,舞动着绯红的轨迹。
“喵呜……”
一声猫叫。
百利甜突然福至心灵,她弯下腰,把所有的勋章、大印、肩章,都放在了仁英的脚下。
这一刻,原本随风摇摆的缨穗忽然奇迹般的静止,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百利甜和一只猫。
缓缓地,没有任何征兆的,像是黑白默片突然放映一样,一段又一段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闪现。
百利甜“看”到了一切……
六十年前……
年仅十四岁的仁英,还是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农家小女孩。
逗猫、唱歌,赶着一群小羊羔在山上放羊,就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这一天,士兵来到村庄,紧急颁布了征兵令,南方边境烽火告急,敌军进入境内大肆烧杀抢掠,国家急需征集英勇善战之士,组成雄师,以御外敌。
战争的阴云逼近,仁英得知消息后,整夜辗转,难以入眠。
一份疯狂的念头,突然不可抑制地在一个农家女娃心中疯狂滋生。
第二天,仁英站在家门前,尽管她目不识丁,却告诉父母,自己决定从军出征。
父亲牵来一匹马,母亲拿出棕榈鞭,妹妹送上新绵衣,黑猫叼来干羊肉。
就这样,仁英投入了战场。
跟随大部队,她长途跋涉,很快适应了军营里的生活。
在战场上,仁英作战英勇,一马当先,她不懂军事,也不懂政治,却早早显露出她的领导能力和决断力。
就像别人手中散珠一样的羊,在她的带动下却能有序前进,仁英用兵如神,仅三个月,她就击溃敌军,神迹般夺回了沦陷的城池,震惊世人。
此后五年,仁英一杆红缨枪,四处征战,开始了她的戎马一生。
她奔波疆场,战无不胜,多次扭转战争局面,被赋予将军军衔。
战死者的白骨就像皑皑白雪,堆积如山,鲜血将河流都染成红色。
长风几万里,无数个日日夜夜,幸存的将士们挑灯叹息,思念远方的家乡和亲人。
只有仁英身着铠甲,战袍迎风飘扬,豪言道:“战鼓的声音还没有停止,青山连绵,世界之大,哪里不是掩埋忠义之士的好地方,葬于边野又如何,何必一定要运回家乡安葬呢。”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哪怕阵亡在外,这也是将士的命运,将士的荣耀。
就在这样一位将军的带领下,国家很快收复大量失地,战事大捷,危机解除,仁英凯旋而归。
但没想到, 迎接她的却是佞臣的谗言,君王的猜忌。
面对这位立下赫赫战功,手握重兵的大功臣, 君主为了稳固皇权,一纸诏书竟要纳她为妃。
一代女将,只能战死沙场, 怎可困死红墙。
仁英无路可走, 只好装病, 主动交付兵权,解甲归田。
表面上, 君王念她有功, 放她自由。
但实际上,仁英一走, 士兵们仿佛失了主心骨,一下子没了将魂。
这种情形下, 君王大怒。
仁英一介农妇, 目不识丁,却既得军心, 又得民心, 还抗旨入宫。
在奸臣的非议下,仁英很快被冠上女巫之名。
说她蛊惑万千将士, 说她蔑视君威, 说她一手可轻易摘下一颗敌军人头,嗜杀残暴。
即便仁英已经脱掉戎装, 回到家乡, 但她的荣誉却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一个月后,一杯御赐毒酒, 被送到了黄山村。
所有人都看出来,君主这是要仁英自尽。
仁英不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不能顶着女巫的帽子枉死。
她驰骋疆场数年,好不容易才从人间地狱归来,怎么能含辱而死。
她把自己关在深山上的老屋里,整日与猫作伴,不再出门。
但尽管如此,村民们却害怕仁英没死的消息传回都城,会遭受牵连。
于是,村里有人开始说仁英是煞星,回来就克死村民,并把周边村庄发生的怪事,全都推到了仁英的头上。
有人嘲笑她麻雀变成金凤凰,却得意忘形,抗旨不遵。
“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可能一举摘下敌方大元帅首级,肯定是女巫!”
“她一回来,邻村就开始闹瘟疫,家畜死了不知多少只。”
“一定是她捡的那只黑猫害的,黑猫不祥,是妖怪,她居然豢养那种邪恶渗人的东西,果然是女巫。”
或许是迫于君王的权势,谣言迅速成了“真相”。
随便一个理由,都能成为仁英是女巫的证据。
愚昧的氛围下,村民们抓了仁英的家人,然后捏造了一份认罪书,用各种手段逼迫仁英喝下毒酒。
他们就像是房间里鬼鬼祟祟的老鼠,偷吃了仁英随手扔下的蛋糕,还想继续吃掉仁英。
那似乎是一个大雪天。
雪花飞飞扬扬。
仁英端起了毒酒。
她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战无不胜的人,她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要死在忘恩负义的君主、虚伪糊涂的村民们手上。
最终,仁英以女巫之名,饮下毒酒。
而她的家人,也在她走后,被随便找了个理由一起杀了。
仁英倒了,倒在了雪地中。
她一辈子戎马生涯,义无反顾,为国生,为国死,却没能在历史上留名。
直到最后,甚至连一个为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人们一把大火烧掉了她的家,大火在雪地中燃烧,透过仁英的眼睛,那个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身影,那个女将军,最终还是变回了村姑,只能像个凡人一样,被白雪一点点覆盖、掩埋。
早知有今日,当初还不如早早死在沙场上,化为白骨埋于青山。
鹅毛般的大雪,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村民们全部散去。
无人在意的地方,有三个年轻人,悄悄上了山,挖了一个坑,把仁英葬了进去。
“唉,钢铁一样的战士,怎么能孑然一身,死在这种地方呢。”
“可惜,家被大火烧了干净,连一件陪葬品都没有。”
寂静的冬夜,三个年轻人埋着土,哈着白气。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阵猫叫。
只见一道黑影,在皑皑白雪中,飞驰而来,是仁英的猫,它从一片废墟中跑出来了。
“真是福大命大,你这只猫倒是挺聪明,房子着了火还知道跑。”一个年轻人感慨道。
黑猫尾巴上冒着黑烟,似乎身上着了火,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火一熄灭就跑来了,它看到坑里的仁英,呜咽两声,不肯离开。
“你想留在这?不行,你会死的。”
“这么深的雪,不出一晚你就冻僵了。”
无论三个年轻人怎么说,黑猫就是趴在坟边,赶都赶不走。
“算了,别管它了,天快亮了。”
“它冷了饿了自己会下山的。”
三个年轻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情,埋葬了仁英。
让她不至于暴尸荒野。
而黑猫始终趴在冰冷的雪地中,隔着厚厚的泥土,陪伴着地下的主人。
天地间飘扬着死无对证的大雪,落地即失去痕迹。
它就在雪中,一直睡,一直睡,不知道睡了多久……
如果不是某一个晚上,仁英的坟再一次被三个年轻人挖开,它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但既然醒来,黑猫认为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至少为仁英做些什么。
它来到山下的村庄,吃掉那些“瞎”了的人的眼睛。
那些明明能看见,却又假装看不见的“盲人”的眼睛。
一个,两个,刚开始黑猫一天杀一人,后来越来越多。
现在,它真的成为一只不祥的猫了,一只会给人带来厄运的猫。
为仁英复仇什么的,很难想象,这居然只是一只猫的主意。
只可惜,她还没有杀完,当年的那些人,那些毫无作为,却宣判仁英死刑的人……
不知不觉,冷风又吹了起来。
缨穗轻轻飘动。
此时,百利甜站在紫色的朝霞之中,才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仁英喝下毒酒的那一刻,眉目刚烈,因为她死在最灿烂的年纪,故时间亦不能使她衰老。
百利甜垂下机械臂,看着黑猫,淡淡道:“先下山,你还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
其实一切都和仁英没关系,仁英已经永久的沉睡了,一直以来,是这只猫妖的执念让诅咒降临,它不是想帮仁英复仇,只是想解决掉自己心中的执念和痛苦而已。
失去仁英的痛苦,让它无法停下杀人的脚步。
黑猫仰视着眼前闪烁银光的机械臂,默然几秒。
随后,它跳上去,落在机械臂伸出的手心上。
然后就这样,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女人,伸出一只冰冷的机械之手,托着一只黑猫,在日出的金光中,逐渐向山下走去。
山下,祠堂内。
缪小斯扫视着地上的十七具尸体,隐约有了一个想法。
“陈大河说过,这些死者之间并没有任何共同点,那唯一的共同点就只剩下,他们都是黄山村的人。”
乔珊坐在一旁,晃着脑袋昏昏欲睡:“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黑猫是在无差别杀人。”
缪小斯笑了笑,“没这么简单,你仔细想想,如果那只黑猫真是仁英的猫,那它醒来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美拉抿唇想了一下,心中猛地一跳,“它会替仁英报仇?”
“没错。”缪小斯点点头:“也就是说,当年仁英的死,全村人都有份,所以黑猫的目的,就是想杀掉所有人。”
“陈大河三个属于例外,至于为什么没有杀他们三个,可能是因为他们是个契机,让黑猫重新现世了。”
“对了,那只黑猫呢?百利甜呢?”说到这,缪小斯忽然反应过来,百利甜去追那只猫,去了好久,现在天都快亮了。
“不会出事吧?”美拉紧张道。
缪小斯:“不会。”
那只黑猫说是猫妖,但也要看跟谁相比。
在开了基因锁的玩家面前,它就跟只大老虎差不多,除了有点凶以外,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这时,日出的红光洒遍了大地。
温暖的光线抚平了昨夜的寒冷。
缪小斯几人走出祠堂,远远就看到百利甜,抱着一只黑猫从山路那头走了出来。
“你这是……”
众人一愣。
她们能猜到百利甜把黑猫抓了,但没想到人家能相处的这么融洽。
百利甜指了指黑猫,道:“它有话说。”
百利甜话音刚落,只见小黑猫‘呕’的一声,竟从嘴巴里,吐出了几团绿光。
莹莹的光芒里,有几根长得像羽毛的不知名草药。
“这……”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懂什么意思,没想到黑猫口吐人言:“吃。”
“吃?”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百利甜道:“它的意思,草药嚼了吃,或者敷在疮口上,人脸疮就会好,这只猫就是吃了这种草药,才有了妖力,活到现在。”
“居然是兰絮草?”
这时,死水微澜似乎认出了这东西,沉吟片刻后,他两指捏起一根草,不知道从哪变出个容器,洗涮两下,随后才将其囫囵吃了下去。
待他吃完后,果不其然,他右手一翻,手心上的人脸疮,突然表情痛苦的挣扎起来,然后就消失了,仿佛没存在过一样。
“兰因絮果草吗?这东西我也认识。”一旁的乔珊也不困了,拿起一根草放在黑罐子里捣了几下,随后将其敷在了胳膊上。
“传闻这种草,只在天空下暖雪的时候,才会生长,极其珍贵,属于买都买不到的东西。”
乔珊解释完,她手腕上的白色人脸,竟也跟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