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臣妾不敢,皇上?……”
“父皇?”
皇后刚跪下?去要辩解,就见谢瑶奇怪地看了一眼?秋菊。
洐帝皱眉。
“又怎么了?”
“儿臣惶恐,太医们说皇祖母屋内点了熏香,儿臣便想起,秋菊身上?……也有和皇祖母屋内一样的熏香。”
秋菊顿时面?如土色。
她身上?的香虽淡,但这会经谢瑶一提,人人都闻到了她身上?的熏香。
这样名贵的熏香,便是沾染,也不该沾到一个洒扫宫女的身上?。
“你到底来太后宫内几回?贱人。”
“奴婢……”
秋菊才要说话,对?上?谢瑶沉静如水的神色,顿时绝望地又闭上?口。
手中的毒药,身上?的熏香,只有她一个人在内殿,这不本是他们要陷害谢瑶的招数吗?
秋菊惊惶地看了皇后一眼?,对?上?她威胁的眼?。
“父皇,她身为洒扫宫女,却能?够畅通无?阻地出入主殿陷害皇祖母,到底是背后有人,还是说……她真这样胆大包天??
儿臣以为,她这样骗过了众人视线,又这般恨皇祖母,之前未必没有暗中下?手过。”
她话中意思很是明显,皇后顿时冷笑。
“一码归一码,太子?妃,你疏忽导致母后摔倒昏迷的事可不能?抵赖,秋菊那天?并不在主殿,怎么会和她有关?”
“是啊,太子?妃,奴婢那天?可不在主殿……”
“你那日在哪?”
“自?然是在外面?洒扫。”
“撒谎,那天?皇祖母昏迷的时候,所?有的宫女都在殿外侯着,那会正下?雨,你怎么会在外面?洒扫?”
秋菊脸色一白。
“奴婢说错了,奴婢的确在殿外候着。”
“那可有人看到你?”
“看到……奴婢……”
秋菊哆嗦了一下?唇说不出话。
那天?她本就奉命躲在屋子?里,在太后要坐回软榻上?的时候,从身后推了她一把,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宫女们那会都奉命守在殿外。
她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顿时让众人疑心,眼?看秋菊惊慌失措,皇后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顿时开口。
“便是不管屋内有无?人,母后如何昏倒,太子?妃熬的汤药有问题也是事实,这么快便不认了吗……”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熬错了药的,可一直不是太子?妃,而是您!”
一句话落,太医令从门外走了进来,与谢瑶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躬身朝洐帝行礼。
一言在屋内掀起万重浪,顿时太医面?面?相觑。
“你倒是说说,如何是皇后熬错了药?”
“回皇上?,臣那天?晚上?在宫内尝了药便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太子?妃的药是臣看着煎出来的,方子?也并无?问题,如何熬出来便少了一味?
于?是臣回去便着人找到了娘娘的方子?,与之对?比之后,发现?了不对?劲。”
太医令将手中的两个盒子?打开,一份是谢瑶熬出的药渣,一份是皇后的。
“你说是本宫熬错便是本宫熬错了?你从哪找来的这药,想污蔑到本宫头上??”
“自?然是您的药方。”
太医令看了她一眼?,抖出来一张方子?。
“这是娘娘亲笔所?写,不会不认吧?”
皇后脸色一白。
那天?为了让谢瑶确信,她是亲自?誊写了一张方子?递过去的,此时两张药方放在一起,都是她亲笔所?书,自?然不能?不认。
“您的药方上?,还有您亲信太医的笔墨,这笔墨写的是为太后娘娘增精神气那味药的剂量。
您在药中多放了足足两倍的剂量为太后娘娘增精神气,太后娘娘久病体虚,一朝吃了这药,自?然觉得身上?躁意难安,起了意想下?地走走,所?以太子?妃所?言并不假,她的确是应太后娘娘的意思办事。”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娘娘敢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看过吗?而不是只让你的亲信太医看这药渣,污蔑太子?妃。”
洐帝一言不发地摆手,几位太医一同上?前看了那药。
“娘娘体虚不敢过度增精神气,太子?妃熬的药,是按着正常的剂量,那药熬成便几近于?无?,所?以当时几位太医都觉得是少了一味。
又加之皇后娘娘和她的亲信太医先入为主,引着诸位太医都觉得是太子?妃少放了药,自?然也忽略了这剂量,压根不是太后娘娘应当用的。”
太医令一段话没说完,皇后眼?前一黑。
她明明故意松了手,让太后把药碗打翻,一切都消失匿迹了,怎么会!怎么会!
几位太医一同看过,俱是认可了太医令的话。
“把那两个太医给朕提上?来,审!”
洐帝一声令下?,立马有御林军往太医院去了。
“少熬了一味药是无?稽之谈,太子?妃尽心尽力,反倒是一直孝顺恭谨的皇后娘娘熬错了药,是不小?心熬错了剂量,还是说……”
太医令欲言又止。
人人目光落在皇后苍白的脸色上?,对?此事已信了八分。
“煎药的事水落石出,且不说皇后娘娘居心何安,儿臣当日的确是被人叫出去回禀事情,父皇说太庙前的事传回来尚且需要半个时辰,那又是谁敢假传圣意呢?”
谢瑶俯身跪了下?去。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一句,但请父皇明查,皇祖母若真因为吃多了药而精神劲好,为何又会自?己摔在地上??还是说屋内的确有人等着推了皇祖母栽赃儿臣?”
洐帝眼?神晦暗不明。
“将这宫女带下?去……”
“杖毙!
皇上?,这样的人,必须杖毙!”
皇后尖声抢在前面?开口。
秋菊刚要开口,便被皇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心中一凉,死死地闭上?眼?想要咬舌自?尽。
“皇上?!”
太医令正巧在她身边,反应极快地扣住了她的下?颌。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给朕带下?去,用重刑!”
一声令下?,皇后眼?前阵阵发昏。
“你们,给朕留在这,好好给太后看诊!”
洐帝坐在主位,皇后脸上?血色尽失。
谢瑶与太医令对?视一眼?,心中渐渐落定。
她昨晚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太后屋内的熏香和秋菊身上?的一样,她猜到太后连日不醒必定有皇后的手笔,便用到了顾长泽的玉佩传信给太医令和顾长泽。
谢瑶猜到了熏香的用处,又知道了皇后的谋算,便想着将计就计,先将秋菊拖下?水。
今晚她出来,顾长泽的侍卫跟在她身后打晕了秋菊,又带回来了让她安定的消息。
“太医令已查清楚药的事,娘娘放心动手。”
她方才大胆一搏。
一众人都坐在这,从子?时坐到了天?明。
太后尚且未醒,洐帝先去上?了早朝。
皇后坐在原地呆愣着,纤细的身子?有些抖。
未到辰时,便听?说洐帝准了顾长泽出东宫。
消息传来,皇后腿一软,险些没坐稳椅子?。
半个时辰后,圣旨到了慈宁宫。
“两位太医都已招认,是娘娘亲自?命他们加大了剂量,那秋菊是个忠心的,咬死不认娘娘一句,却也承认了是自?己推的太后。”
“啪嗒——”
皇后手中才端起的茶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咳咳……”
与此同时,屋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咳嗽声。
谢瑶疾步往里面?走。
“皇祖母。”
洐帝到的时候,皇后依旧痛哭流涕地辩驳。
“臣妾与那宫女不认识,太医们玩忽职守陷害臣妾,臣妾毫不知情啊皇上?。”
“娘娘既然不知情,那天?为何早早离开了?你明知皇祖母身上?无?力,偏生故意松了汤匙让皇祖母打翻了药,难道不是为了毁尸灭迹吗?”
洐帝坐在太后床榻前,太后浑浊的眸子?看了一眼?他们。
“那天?的确是听?见了太监的传话,哀家才让阿瑶出去的。
那太监不是慈宁宫的,皇帝便该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个殿里的。”
皇帝冷厉地瞥过去一眼?。
“将皇后带下?去,给朕细查。”
谢瑶没想到那宫女嘴如此严,到了最?后也没供出皇后。
她心中痛恨到底是棋差一招,一边起身出了屋子?,频频往外张望。
洐帝早上?解顾长泽禁足的时候,必定已是得了准信了。
太医令在她身侧压低声音。
“那药方是殿下?昨晚夜探太医院得来的。”
谢瑶身子?一震。
她往回传信,不过是让太医令查一查太后屋内的香到底是什么,却没想顾长泽亲自?探了太医院,还找到了张铁证方子?。
“您送回了药,殿下?便急着让臣找清楚,殿下?亲自?入了凤仪宫三回,想查线索救您出来。”
“他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没见好,这两日一直忙着。”
谢瑶喉咙一哽。
“太子?殿下?到——”
屋外太监的唱和声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一掠,从殿外而来。
头顶的薄薄日光将他毫无?血色的脸照出些光彩 ,他疾步走来,谢瑶几乎是踉跄地出了门槛,匆匆扑到他怀里。
“阿瑶。”
顾长泽将她抱住,急急低头看她的神色。
谢瑶却一眼?看到他手臂上?还没包扎的伤口。
上?面?的血迹都干涸了,一连数日,他连衣裳都没怎么换。
这一瞬间,她心中忽然有些别扭。
为她屡次受伤,闯入大殿,亲探凤仪宫,哪怕种种证据指着她,顾长泽也依旧信她。
这样的情,当真只是因为夫妻吗?
第60章 60
她还?没想明?白?, 屋内太后已开了口。
“是长泽来了吗?”
谢瑶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拉着顾长泽往里面走。
太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嘴角的笑敛去?了些?。
“如果不是哀家昏迷,也不会让阿瑶就这么遭了算计,好孩子,你受苦了。”
她握着谢瑶的手,眼中带了几分温和之色。
“皇祖母平安便好。”
“哀家那晚命阿瑶出?去?查看情况,屋内的灯盏忽然灭了,哀家正?要起身去?点的时候, 忽然有人从身后推了哀家一把。
皇帝,一个三等洒扫宫女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你得好好掂量这件事。”
太后的脸色不大好。
“从哀家病起,皇后也算事事恭顺, 哀家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让太医做下这样的事。”
虽然宫女并不攀扯皇后,但?皇后命太医给她多加了药去?陷害谢瑶,这宫女受谁的指使自然也不必多言。
洐帝脸色微沉。
“母后放心。”
“哀家乏了,你们也都退下吧。
阿瑶在慈宁宫受苦多日, 等回了东宫,哀家再?命人好好送些?赏赐。”
“皇祖母好生歇着就是。”
谢瑶温声行礼。
“长泽留下。”
谢瑶与顾长泽已走到了门边, 太后忽然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谢瑶出?了门。
洐帝同样站在门外还?未离开, 谢瑶恭顺地上前行礼。
“父皇。”
洐帝的目光中带着打?量看了她一眼,谢瑶神色镇定地与他对视。
“这几日在侧殿受苦了。”
“只要能查明?真相,儿臣不苦。”
“你不愧是你父亲的孩子,旁人碰到了这事多半要吓坏了, 你还?能在殿中抓着那丫鬟的错漏, 当真不错。”
“父皇谬赞。”
察觉到洐帝探究的目光,谢瑶依旧垂首。
“你……”
“父皇。”
洐帝与顾长泽的话?撞在一处, 他从殿内走来,不动声色地把谢瑶拉到了身后。
“才下早朝,您快回御书房忙吧。”
“身上的伤好些?了?”
洐帝问。
顾长泽应声。
“已见好了,劳父皇挂念。”
“你那日风尘仆仆地回来,这一连几天?看着也憔悴了不少,看来心中很?是担心瑶儿。”
“阿瑶是儿臣的太子妃,她身陷险境,儿臣自然担心。”
洐帝目光落在顾长泽身上,闪过几分晦暗。
“甚好。”
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早些?回吧。”
言罢,洐帝已抬步出?了慈宁宫。
太后需静养,谢瑶与顾长泽也没打?扰,她担心着顾长泽的伤,转头拉了他往外去?。
“皇祖母留你为何事?”
“随意问了几句话?。”
顾长泽岔开了话?题,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
“虽然两个太医都招认了,但?我总提防皇后留有后招,你……”
“你放心。”
顾长泽眼中闪过几分晦暗。
“她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谢瑶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对上顾长泽的眸子,心中忽然落定。
一下了早朝,慈宁宫里发?生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从皇宫到民间百姓,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毕竟太后重病多日,皇后亲自守在榻前侍奉,尽心尽力,十足像极了一个孝顺的儿媳,突然告诉他们这模样全是伪装出?来的,人们自然觉得荒谬。
然而两位太医在慎刑司招供,又有宫女认罪伏诛承认推了太后,太后醒来也亲自点明?了太子妃的清白?,顿时宫中内外人人哗然,都没想到素日温婉贤淑的皇后竟是这般模样。
“太子妃和皇后无冤无仇,皇后娘娘为何要害太子妃?”
“也许不是害太子妃,是娘娘不喜整个东宫呢,我可听说自打?三皇子去?了后,皇后娘娘精神就不大好了。”
“也是,皇后娘娘膝下最争气的就是三皇子……毕竟当年太子殿下出?事之后,也就三皇子得尽了好,一跃成为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可谁想到……世?事无常。”
众人议论纷纷,朝中上下更是争论不休。
五皇子知道皇后失手,连忙召集了亲信大臣在御书房慷慨陈词力保皇后。
“娘娘身为国母,实在无需这样陷害太子妃,恳求皇上彻查还?娘娘清白?。”
然另有史官争执不下。
“证据确凿,我大盛万不能有如此国母。”
双方?各执一词,在御书房里吵了个昏天?暗地。
而此时,谢瑶与顾长泽方?回到东宫。
入了宫内第一件事,谢瑶便是赶忙让顾长泽将身上的衣裳换了,又找太医令另寻了上好的药。
“那天?从太庙回来,孤半路便被人喊走,所以没赶上与父皇一起。”
等他回去?的时候,江臻早焦急地等待在皇宫大门口,告诉他事情不好了。
顾长泽一路奔进慈宁宫,又在外面被人拦着。
手上的伤是权宜之计,然而谢瑶被困在慈宁宫,他也无甚心情清洗,所以还?是那天?用扯开的衣袍止血包扎的样子,衣布散落,谢瑶瞧着上面血肉模糊,连上药的手都抖了。
“您也太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
“不算大伤。”
顾长泽看着抖落在伤口上的药粉,不愿她害怕,刚要扯了衣裳去?自己包扎,就见谢瑶握住了他的手臂。
他抬起头,对上那双清透温软的眸子。
“您身上的伤够多了,我也不想您每次都为了我这样伤又不爱惜自己。”
她在太后病了之前,刚为他找了药膳调理身子,这一转眼旧伤又添新伤。
她吸了吸鼻子,认认真真地看着顾长泽。
“殿下,您若不顾惜这身子,日后大好河山四时朝暮,谁又陪我一同看呢?”
咚的一声,顾长泽只觉得有什?么撞进了他心里,心跳随着她尾音落下的瞬间疯狂跳动,他看着谢瑶,滚动了一下喉咙。
“你盼着孤好吗?”
“这是当然。”
她稳住手,将帕子打?湿,一点点给他清洗着伤口。
血肉上沾了温水,本是该疼的,顾长泽却仿若不觉。
“你想日后与孤一起看这四时风景,在东宫?”
“我是您的太子妃,若不是我,难道还?会是旁人吗?”
谢瑶将他的伤口清洗罢,稳住了手将药倒在他肌肤上。
“不,不是这样,孤说的是……”
顾长泽的话?到了一半猛地顿住,他看着谢瑶无知无觉的神色,慢慢将后半段咽了回去?。
“什?么?”
谢瑶半晌没等到他的话?,低头看他。
顾长泽正?垂着头,便错过了她若有所思的眼神和微红的耳垂。
谢瑶默不作声地上着药,却在心中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入宫三个月,她并不如起初那样排斥着东宫,她盼着顾长泽好,甚至忽然开始想。
以后若真没了机会离开,她这样与顾长泽一同生活着,琐碎又温馨的日常,是否也极好?
清洗完了药,江臻又匆匆来叫了顾长泽。
“你先换身衣裳沐浴一番,孤让下人给你备些?吃食。”
他起身走到廊下,听江臻回完了话?,又道。
“太庙那日她便不死?心,买通钦天?监到父皇跟前说了那么一通话?把孤调走,才让她有了机会钻空子,如今竟还?不死?心要用天?象作祟。”
顾长泽压低声音。
“看来是太医与宫女的事还?没让她死?心,她还?想凭着别的翻身。
你速去?传令江相,与御史一同上书,就说……”
青玉看到顾长泽出?了去?,登时便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和泪水,扑到谢瑶怀里哭了好一阵。
主仆两人好一顿叙话?,东宫的下人上了膳食,谢瑶一顿饭还?没用完,御书房里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太后娘娘虽常年久病,但?也从来没这么突然厉害过,皇后既然敢借此陷害,那必然不是从皇上去?太庙的那一天?才开始谋划的。
臣听闻皇后娘娘半月前便突然日日去?慈宁宫请安,若皇后真有如此歹毒的心肠,臣以为,皇上不如细查太后娘娘之前的药。”
洐帝一句吩咐下去?,雷厉风行地查遍了慈宁宫上下,果然查到从半个月前的药中就有蹊跷。
皇后日日侍奉,不为孝顺,正?是为亲自将药喂到太后口中,以至她体虚难当,再?行凶恶之事。
在慈宁宫的安插的人被连根拔起,一日审讯不到,便有人供出?了证词。
谋害太后心肠歹毒,铁证如山,任凭五皇子极尽所能也拦不住朝堂上下的争议,群臣上书进言皇帝废后,民间百姓更是言辞激烈地说此等毒妇必须一死?,这天?没到晚上,乾清宫里便传来了收回皇后玺印的命令。
皇后正?在凤仪宫内惶恐不安,听得命令,她手下一扯,将头上的簪子狠狠扯落在地,一缕头发?顺着散落在了地上。
屋外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照着她惨白?疯狂的面色。
“不,谁也不准,谁也不准收走本宫的东西!
本宫要见皇上!”
一句话?落,她抬步冲出?了雨幕。
彼时谢瑶正?与顾长泽得了命令往乾清宫去?,还?没到台阶下,身后便传来一阵惊呼和凌乱的脚步声。
“娘娘,娘娘!”
顾长泽撑着伞,两人刚回头,便瞧见皇后踉跄地跑了过来。
她浑身淋着雨,顾长泽瞧她疯迷的样子,顿时要把谢瑶拉到身后。
正?是他这一维护的举止,让皇后看他们恩爱亲近的模样更是怨恨。
她死?死?地盯着谢瑶,忽然嘶哑着声音喊。
“你存心不愿入宫,甚至三番两次与本宫顶撞也想取消了亲事,那你可知你入宫的圣旨是谁求来的?”
第61章 61
大雨下, 她疯狂的声音传到谢瑶耳边。
“什么?”
“你……”
“来人,娘娘疯迷了, 送她下去。”
顾长泽猛地将手中的伞塞到江臻手中,大步往前走到皇后身?边,没等她下一句说出来,抬手?扯住了她衣袖,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在她脖颈处劈了下去。
登时皇后眼前一黑,身?子软倒了下去。
顾长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倒在了雨幕里,瓢泼的大雨片刻就将他衣袍淋湿, 宫人连忙上前扶起了皇后,谢瑶惊魂未定地站在那,直到宫人走出很远, 才?想起站在雨幕中的顾长泽。
她抬手?接了江臻手?中的伞跑过去。
“殿下。”
一道白光照在顾长泽沉沉的面容上,她与顾长泽的神色对上,心惊于那眸子里的暗意?。
“殿下?”
她又喊了一声,一时?心中竟生出些怪异与慌张。
“没事。”
顾长泽敛下眼, 语气片刻便恢复正常。
“孤方才?见她行迹疯迷,怕她做出什么事来伤着你。”
谢瑶还记挂着她方才?的话。
皇后说了一半便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 可谢瑶总觉得有哪不?对。
“她刚才?说……”
“方才?晚膳的时?候,孤才?听江臻回禀, 说她受不?住事情已有些失心疯了,不?然怎么会冒雨跑出来?
那会怕吓着你,孤便没和你说。”
顾长泽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温声拢了谢瑶耳侧的碎发。
谢瑶想起方才?皇后那言语错乱又疯狂的样子, 一时?也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怪异。
皇后的话如何能信?
她入宫不?正是圣旨赐婚, 还能与别?人有什么关系吗?
两人一同进了内殿,洐帝正站在窗子前, 看?了一场在乾清宫外的闹嚷。
他看?着顾长泽入了内殿温和请礼的样子,脑中回想的却是方才?他在乾清宫外吩咐下人的场景,还有那天在慈宁宫,他闯入殿内,手?中持剑,他已许久没从这个?病弱的儿子身?上,看?到三年前的模样了。
洐帝开?口喊了起。
“深夜叫你们过来,原也没有别?的,只皇后这件事,朕想让你们一同看?看?意?见。”
谢瑶默不?作声,顾长泽掀起眉角。
“娘娘如何,证据摆在面前,父皇秉公处事,儿臣自然放心,又如何能给得上意?见?”
外面闹翻了天,洐帝收回了玺印,却迟迟不?下命令。
“她罪孽滔天,朕是杀了她也不?为过,但她底下还有两位皇子,有她的外戚母族,泽儿养病渐好,日后总要再回这朝堂上,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此言一出,顾长泽咳嗽了两声,温言道。
“父皇体恤,儿臣身?上这又伤又病,出来走几步路尚且累,若要如您所言再参与这朝堂事,只怕还真要心力交瘁了。”
“朕渐渐老了,日日处理?这朝堂事也是不?得心力,偶尔听听别?人的看?法也好,你且随意?说。”
“皇后娘娘做了什么错事,那便自己担着后果就是,几位弟弟都无辜,又何必多作牵连。”
洐帝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里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顾长泽任他打量。
屋内安静了一会,洐帝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还真如当?年一样心善。”
“本就无错,儿臣不?过是秉公而?言。”
寥寥几句话落,洐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以批奏折为由挥退了他们。
才?出了乾清宫,顾长泽撑着伞与谢瑶一起往前走,不?动声色的一个?眼神落下去,江臻已了然往另一边去了。
夜半,洐帝去了凤仪宫。
他才?入了内,面前就扑过来一道身?影,皇后披头散发死死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大腿。
“皇上,您要救臣妾啊!”
“你自作孽,朕如何救你?”
洐帝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她,皇后登时?又爬了过来。
她眼眸血红,声音嘶哑。
“臣妾不?能死,臣妾若死了,臣妾的两个?儿子怎么办?”
“你祸乱宫闱,残害母后,天下人都看?着,证据确凿,你不?死,他们身?上便永远背负一个?恶迹斑斑的生身?母亲。”
洐帝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朕何尝想处死你?你死了,罪责洗不?清,身?为朕的嫡妻却对朕的母后下此毒手?,你让天下人如何看?朕?”
人人都知道太后的病是当?年生他的时?候落下的,洐帝一边心疼自己的母亲,一边又痛恨自己的嫡妻让自己身?上背负这么个?污点。
“朕今晚亲自来,毒酒,白绫,你任选,朕明日会昭告天下,说你自戕而?死,保全你最后的一丝尊严,也会护好你两个?儿子。”
是到最后死不?认罪让天下人看?笑话,还是有愧自戕,到底是后者好看?,洐帝掂量分明。
“不?,我不?能!”
皇后猛地踉跄了两步,目光死死落在他身?上。
“我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扳倒太子,为了杀了太子妃让他就此一蹶不?振,皇上,你可知道太子他!他早有……”
“朕知道。”
洐帝不?傻,他来回试探,无非是为了看?他的儿子是否如以往一般无害,还是早已敛了锋芒,静等利刃出鞘。
“可你太蠢了,你让他们都查到了,还害了朕的母后,朕容不?得你。”
洐帝将一侧盘子里的毒酒端起,递到她面前。
皇后激烈地站起身?,抬手?打翻了毒酒。
酒盏滚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她声嘶力竭。
“我不?死!”
“这容不?得你。”
洐帝的话说的绝情,皇后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冷笑一声。
“皇上真杀了我,就不?怕当?年的事吗?
我杀太子,无非是为掩盖当?年,您的手?上真干净吗?我没了,谁替您挡刀?”
洐帝瞳孔猛地一缩,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威胁朕?”
“不?是威胁,反正皇上也饶不?过我了,我给您提个?醒。”
“朕无需你提醒,你的话也威胁不?了朕,你以为你能想到从他身?边人下手?,朕便想不?到吗?
真有那一天,朕会比你做的更稳妥。”
子时?二刻,皇帝出了凤仪宫。
主殿外的宫人早得了命令撤了下去,昏暗无光的寝宫内,皇后瘫坐在地上,面前摆着白绫与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