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定可以做到。对吗?”
少女红梅色的眼睛里,瞳孔已经收缩成针一样竖长的形状,像是某种没有知性的冷血生物,但是梦子却神情有些扭曲地阖上双眼,收回了变尖的指甲和牙齿。
[获得了80点【意志】]
[你依靠意志压制了本能的食欲,【饥饿】状态下将不再失控。]
[五条知好感度+10]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血液也不再流出来、梦子的呼吸渐渐稳定,听到了青年的称赞。
“真了不起。”
五条知轻摸她的头,笑盈盈的。
“真了不起,梦子。”
伤口已经隐隐结痂,他用一点力,鲜红的血珠再次渗出来,像是果皮裂缝冒出的果汁,滴在梦子的脸颊上。
“现在喝吧。”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时梦子还很惊讶,不太确定地看着对方的表情。
从监禁室离开到今天,梦子都没有得到任何血液,她还以为自己之后也要一直禁食。
系统似乎感觉到什么,弹出一个选项:
[控制力训练结束后,五条知打算为你提供鲜血,你决定:
A.用力拍开他的手:“我才不要!”
B.向他确认,“没关系么?”
C.扑上去舔他]
第一个多少有点太反叛了,梦子还是很好奇毛豆生奶油味的五条老师的,第三个又……不太好说。梦子控制着自己有些僵硬的嘴巴问:“没关系么?”
“嗯?”
五条知惊奇地看着她:“难道梦子以为我会让你绝食吗?”
血液的香味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诱惑,但激活[钢铁意志]后,梦子已经可以无视那种影响,冷静地说话:
“只是我觉得那样比较好。”她微微转动眼球,让视线从流血的地方移开,“满足过一次的话,以后饿肚子就会很痛苦……我说不定会忍不住袭击老师。”
“诶……~”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样的警告后,梦子觉得五条知的笑容好像扩大了一点。
“那个没关系。”五条知说,“梦子是老师最喜欢的得意弟子,所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哦?”
虽然因为他只有自己一个弟子,故而这番话听起来有些轻浮……但梦子知道这绝非谎言。
她点点头:“我也喜欢五条老师。”
说完,不去在意对方的表情,梦子微微一用力,身上的绳子就断开,她抓住五条知的手,略显急切地凑到他的伤口处开始进食。
牙齿再次变尖,这次不需要忍耐,轻而易举刺破无下限术师的皮肤,吮吸着对方的血液。
好甜……
久违的,温暖的液体进入口腔,从食道滑入胃部,整个身体都变得温暖起来。
断食15天再次饮血,几乎让人有些飘飘然了。
五条知没说话。
他盯着梦子埋在掌心吞咽的样子看了会儿,冷不丁蹦出句:
“不然,只准梦子喝我的血好了。”
语气一如既往,如果梦子还维持敏锐的清醒状态的话,也许会察觉到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
此刻她沉醉在血液的香甜中,以至于思绪也迟钝了……
但就算是清醒的,大概也会答应,甚至因此而雀跃吧。
毕竟现在她喜欢癫一点的攻略对象。
五条知的血液是【极】,蕴含的力量十分充足,一小点就足够她的活动需求。梦子也不想像自己讨厌的那种货色一样袭击别人,因此觉得这个提议完全没问题。
她睁开眼睛,还沾着血的脸抬起来,想了想:“那我和老师一起行动吗?”
“嗯。”
“平安京以外的地方,也要一起去哦?”
“好呀。”
他单手撑着下巴,绷带下的眼睛微微弯起,表情似乎很愉快。
五条老师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会这么觉得,除了实力的强大,多少也有他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的原因。
好像无论多么棘手的问题,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处理。
梦子不知道五条知是怎么做的,但咒术界那边最终并没有把无惨的鬼化和医师的药联系在一起,而是当做意外来处理了。
“……那个医师和青色彼岸花,会有人暗中寻找的。”五条知看着因为食用了他的血液、有些飘飘然的梦子,嗓音放低,“不能告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哦。”
如果被咒术界知道有这种能将人类转化成强大诅咒的秘药,变成鬼的梦子也好、离开了京都的医师也好,一定会面临更加悲惨的境地。
“嗯。”梦子恋恋不舍地握着他流血的手,忍不住想要整个人都埋进那道伤口,但还是克制地回答:“我相信老师。”
他的唇角扬起。
“那、梦子要和我立下束缚吗?”
“束缚……?”
“也就是誓约。”五条知说,“一旦缔结就一定会达成,不遵守的人会受到不可避免的惩罚。”
听起来很像是‘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那种双向的毒誓,但所谓的【惩罚】,一定比这个更可怕。
梦子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老师想要诅咒我吗?”
“对对,就是这样。”
白色的发丝下,五条知的眼睛用绷带蒙住,只有唇角还带着笑。
“【如果我死了,梦子还是鬼的话,你也会死】。”
说着这样残酷的话,他的语调也很轻松。
果然是诅咒啊。
梦子伸出手,解开蒙住他眼睛的绷带,和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对视。
她还沾着五条知血液的脸上,露出令人心神摇荡的笑靥:
“好哦。”
话音落下的瞬间,束缚达成了。诅咒钻进两人的身体中。
五条老师死掉的话,没有了监管人,还是鬼的她会变得很可怜……或者很可怕的。
被咒术界抓到的话会很可怜,失控的话则很可怕。
所以,这是在保护她也保护其他人。
“老师好温柔啊。”
梦子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毛豆生奶油味的五条老师,让那软软的白色短发蹭在自己的脸颊和脖子上。
“喜欢。”
被她抱住的人反倒沉默了一会儿,感叹似的小声说了句什么。“……这样也很可爱呢……”
“嗯?什么?”
五条知只是摸了摸梦子的头:“没什么~”
进食到此结束,五条知用拇指揩掉她嘴角的血渍,反转术式轻松将手臂的伤口愈合。
“吃饱了的话,去做实战训练吧?”
[A.我不想出去……
B.要去哪里呢?]
现在外面是天黑的,梦子对此没有意见,正好可以试试鬼的天赋技能。
她想都没想就选了B:“要去哪里呢?”
“不要心急嘛。”
五条知的笑意加深:
“马上就知道了。”
所谓的“马上就知道”——即半夜带着她在天上飞,并用六眼360°探测,寻找适合被欺负的对象(咒灵)。
被揽住肩膀,飞向夜晚的天空时,梦子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很惊讶。
五条知的路线就是和别人都不一样。
周围的一切都被隔绝在透明的无下限之外。平安京的夜空中,梦子的长发被风吹起、飘荡在身后,青年雪白的发丝偶尔会蹭到她的脸颊。
巨大的白色满月就像在身旁。
“啊,有了。”
头顶响起青年发现目标后微微上扬的声音。五条知揽着她的手臂稍一用力,梦子就感觉到自己和他一起从空中急速坠落,猛烈的气流都被无下限术式隔绝在外,他带着她轻盈地悬空落在水面。
方才还在身后的月光,从天顶笼罩下来,水面的月亮倒影因他们两人的停留而泛起微波涟漪。
“就用这个练手吧。”
他绷带下的眼睛注视着前方,梦子顺着看去,是一片草地……不过和过去看到的景象又有所不同。
咒灵,诅咒,鬼怪……以前看不到的东西,现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出现在眼中。
在鬼的双眼中,那片普通的草地像是变成了一个湖泊,“湖”面正游着一只长着四肢和许多眼睛的巨大鱼怪。
随着鱼怪的游动,草地表面也泛起些微扭曲的涟漪。
这就是咒灵吗?
光是外表就让人感觉到精神上的不适,令人作呕的形象,仿佛是完全向着与人类相悖的方向诞生的生物。
“地下或许有尸体。”五条知说,“梦子害怕吗?”
“不。没关系。”
梦子摇摇头。
经过这么多扭曲的路线和死亡ENDING,她已经习惯这个游戏的风格了。
简而言之,就是隐藏着恐怖怪诞色彩的黑暗恋爱物语。
她离开五条知的臂弯,向草湖中游动的咒灵而去。
五条知的手松开后,梦子也没有坠入水中,只是轻盈地下落,以脚尖触地,缓缓落在岸边。
靛蓝色的衣袍和黑色的发丝一同在身后扬起,又慢慢垂落。
梦子没有在意身后青年的目光,注意力已经集中到第一次见到的生物身上。
咒灵,咒术,诅咒。
咒术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术师用咒术祓除诅咒(咒灵),但咒术本身也是一种诅咒。
所以,作为鬼要消除其他诅咒的话,只要攻击就可以了。
几乎不需要思考,梦子下意识顺从着脑中的念头抬起手:
血鬼术。
【黑血·枳棘】
黑红色的血液从光洁的手指猝然飞射而出,眨眼间又生出无数尖锐的倒刺,仿佛荆棘般迅疾地向前方鞭打。
碰到鱼怪的皮肤时,手上传来轻微的阻碍,血刺瞬间刺穿咒灵,从鱼怪身上削去一层血肉。
“咕唔唔唔!!!!”
咒灵凄惨地嚎叫起来。
这么简单就……?
在她犹疑之时,咒灵钻入地下躲开血鞭,游到草地另一边,身上的伤口却开始滋滋作响、像是沸腾的液体般冒出诡异的肉泡,一点点粘连在一起,将伤口愈合。
梦子对这幅情形并不陌生——使用反转术式时也会出现类似的状况,细胞和肉块迅速地生成新的肢体,恢复如新。
“那个不是反转术式。”
白发的青年立于她身后的水面,耐心地讲道。
“咒灵是由负面能量也即咒力构成的生物,再生之术和术师不一样。”
只要咒力不枯竭,咒灵就能用负面的咒力再生。反转术式则是相反的正面能量,对咒灵和诅咒是致命的,对人类来说可以治疗。
梦子看向自己的手指,指甲已经变长,血液从指尖伸出去,就像一条新的肢体。
变成鬼之后,她的血肉就变成了诅咒,某种意义上和咒灵一样都充满了负面的能量。
所以,咒灵的治疗方法,她也可以做到。
“梦子,”五条知的声音里含着笑,“你也可以用咒力直接治疗自己哦。”
与此相对的,阳光和反转术式都变成了猛毒。
嗯,限制有点大呢。
【不需要担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就像无数遍在耳边对她说话时一样。
【你会拥有七颗心脏和五颗大脑。只要找到青色彼岸花,我们的肉.体会变得完美,砍下头也不会再死。】
他短暂地停了一瞬,不知为何重复了一遍:
【……就算砍下头,你也不会死。】
“我知道的。”
梦子小声呢喃。
无惨一直知道要去哪里,怎么活下去。
他会把梦子一起带走。
每一次都是这样。
潜伏地下的咒灵猛地扑出来、张口欲咬,却瞬间被黑红色的荆棘刺穿口部,从内部扎透。
鱼怪暴突的眼睛抽搐着,血液喷溅在梦子脸上,她稍微闭了下眼睛,没有让污血飞进眼里。
咒灵渐渐化作齑粉和烟尘、消散在月光下。
[你祓除了【一级咒灵】,【血鬼术】+10]
凝结成荆棘的血液恢复了洁净,又慢慢涌回她的指尖。
梦子垂着睫毛,一滴咒灵的血液从睫毛上滴落,在半空慢慢蒸发。
“噫,变得脏兮兮的了。”五条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手指戳了下她的脸颊:“梦子不讲卫生哦。”
少女没动,闭着眼睛,任由他有点粗糙的指腹在眼皮上擦掉血渍:
“才不是,是因为老师的术式不会沾到血,你要求太高了。”
五条知笑了一声。
“哦~是术式的原因啊。”
五条老师觉得这并不是借口。偶尔他兴致来了,也会做一些粗暴的举动,直接把敌人的头拔掉什么的……不过因为无下限,不会有任何一滴血弄脏衣服或者皮肤。
梦子也是。
和吹笛镇魂时温文的样子不一样,第一次战斗,她的表现出乎了他的意料。
看到梦子刺穿咒灵时那样血腥的样子,五条知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也有点发热了。
粗暴的样子非常棒。
他凝视着仰起头、任由自己擦脸的梦子,有一种自己切实拥有了什么的错觉。
现在这样也……
……非常好。
梦子已经在这里生活挺长时间了。除了五条知,谁都不能进入的房间……
有人把这里叫做“空夜屋”。
“空夜”,寂静一人的夜晚。会这么称呼,大概是因为这里住着一位不能触碰阳光的鬼姬。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花朵和青草上,溪水表面泛着粼粼的波光,一切都被染上金色,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但这一切对鬼都是猛毒。
只要从阴影中稍微触碰到另一侧的光亮的话,皮肤就会被焚烧成灰。
仆人把干净的衣物和信件放在门口,很快便有纸人飞过来。
是鬼姬的式神。
洁白的纸式神将用品端起,轻盈地穿过洒满阳光的院子。
影子和阳光在地面形成鲜明的分割线,隔着不算太远的距离,仆人隐隐看到阴影中鬼姬伸出雪白的指尖,连忙低下头离开了这里。
[你近距离观察了阳光,心生惧意。]
梦子只是看了一眼门口匆匆逃走的npc,便把目光落在信件上。
[你收到了来自【藤原雪鵺】的信]
雪鵺寄来了一张新的乐谱。
出身藤原的贵族子弟,在信里的措辞也十分文雅,大意是说‘鹤谷家一切安好’、‘青色的彼岸花还没有下落’、‘希望梦子不要忧虑’之类的事。
梦子把笛子从盒子里取出,独自坐在廊下。
五条知一直很忙。
梦子可以藏在他身边的箱子里避开阳光,或者夜晚一起出门;但是更多时候,任务紧急一些或者需要保密的话,梦子就只能一个人待在五条家。
虽然很喜欢五条老师,不过……
[你独自吹笛两日,【音律】+13]
她放下吹到厌倦的笛子,对着脚边的一朵桔梗发了会儿呆。
“老师。”
梦子说,
“我想出门了。”
一直待在这里也会无聊的啊。
五条知的动作一顿。
这短短的一瞬间并没有令他露出什么破绽,只是扯下咒灵的头时,飞溅的血液喷了同僚一脸。
同僚:“……”
阴阳师抹了把脸,隐忍道:“五条大人,能否克制一点……!”
自动隔绝了血液、身上依然干干净净的五条知随手扔掉咒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等一下。”
贺茂立刻面色一凝,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难道还有问题吗?
五条知单手结印,双目微闭,以贺茂的知识判断,似乎是一个视界牵引之术。
咒术的时间持续的并不长。
直到白发青年结束了结印,阴阳师才开口:
“有什么不对吗?”
然而五条知却“嗯?”了一声,一副才发现这里还有人的样子:“已经完事了,你怎么还在这。”
“?”贺茂:“你方才在做什么?”
“哦……我在看心爱的弟子。”五条知语调轻松地说。
没等同僚意识到这句话代表了什么,五条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贺茂君还没走,那边的任务也交给你吧?我就不去了。”
“呃?”阴阳师整个人都愣了,“你要去何处?”
这样的深夜,除了杀咒灵,五条知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梦子觉得无聊了。”
在他迷茫的视线中,白发青年若无其事地往眼睛上缠着绷带,“不快点回去不行呢。”
“哈???”
贺茂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因为监管的鬼觉得无聊了就要回去、不,等等……
五条为什么会知道鹤谷梦子的状态呢?
贺茂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鹤谷梦子是被六眼监管在五条家中的。那里的每一处咒术媒介,都在五条知的掌控中。
他知道五条常常以箱匣将鬼姬带于身旁,但就连不在身边的时候,也要用咒术观察对方么……?
以至于连梦姬的心情都想要时刻知晓。
此时贺茂再看六眼,对方嘴角含着笑,却让他莫名有点心惊肉跳的。
五条知知道自己在对待梦子的事上,行动很有些随心所欲。
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作为监管者的生活持续着,直到偶尔说上两句话的同僚委婉地问:
“您是否太过亲近梦姬了?”
这就超出普通人的接受范畴了吗?
可是还总是觉得不够……
而且,梦子明明也很喜欢。
五条知陷入沉思,走向庭院的脚步完全没有放慢的意思。
隐藏着诸多咒符和封印的院子里,依然是杂草和野花疯长的样子,梦子就坐在廊下,擦拭着有些旧了的笛子。
“梦子。”
五条知无声无息地凑近,在她身边弯下腰。“我回来了。这次晚了一点,作为赔礼,老师的脖子可以随便咬哦?”
他已经做好了被扑上来吸血的准备。
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几日没有进食的梦子却摇了摇头,没有扑上来:“没关系。上次的血很多,还可以坚持很久。”
“嗯嗯——”
五条知没有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一点,轻声问:“真的不要吗?”
气息拂过梦子的面颊。
她抬起头,红梅色的眼睛凝视了他一会儿,语气温柔:
“……老师想要的话,也可以哦。”
于是梦子被抱在五条知的怀里,一边被摸着头一边咬破他的脖子,慢慢吸饱了血。
甘美的味道、五条老师的气味和声音充斥着头脑,仿佛身心都被温暖的血液填满了。
进食结束后,梦子揪紧他的衣服缓了一会儿,摸索着递给他一个盒子:“这个是送给老师的。”
里面装着一个面具样的咒具。
覆盖下半张脸的甲胄面具上绘制着咒文,只留了细细的缝隙展示嘴部……
五条知一顿。
“这个是……?”
“是禁食的面具哦。”
梦子如同往常般的嗓音:“去外面的时候,给我戴上这个吧。”
“……”
五条知沉默了一下,拇指勾起绷带的一角,露出一只蓝色的眼睛,垂眼盯着她。
“梦子,”五条知问,“真的要让我来戴吗?”
在这样的目光下,梦子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
那些隐秘的心思似乎无所遁形。
“嗯。”她慢慢地说:“戴着这个的话,其他人会更安心吧?”
用咒具来束缚梦子——这种事根本没有必要。
毕竟就算失控了,他也可以在梦子做错任何事之前制服她。
梦子一定也知道这一点。
但是如果戴上的话……只要看到她脸上的甲胄的话,其他人就会知道——她被自己监管着。
面具会一遍又一遍地、向所有人强调他与梦子的不可分割。
也许他的感情并没有膨胀到这种地步。
但梦子要求他:‘要渴望我到这种地步。’
“原来是说这个啊。”
五条知用一点力,绷带被扯落在地上。
他的发丝也垂落下来,漂亮的脸极其具有欺骗性,伸过来的手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压迫感。
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捏着脸让她抬起头,然后用黑色的面具罩住梦子的嘴部和下颌。
“咔哒”一声,面具牢牢地扣合。
让人的头皮微微发麻。
略微粗暴的动作里,梦子听见他比平常更低沉的声音:
“戴上这个的话,大家都会知道——梦子不可以袭击老师以外的人了。”
雪白的睫毛半垂,嘴角带着笑。
“……对吧?”
[五条知好感度+9]
梦子“嗯”了一声,仰起头凑近。
五条知没有动。
任由她隔着面具,轻轻触碰了他的嘴唇。
“……”
椿花的香气,没有被无下限阻隔,轻柔地笼罩着这里。
梦子闭上眼睛。
五条老师真的……
如此敏锐……对一切心领神会。
又是咒灵的巢穴。
日月星进队的人已经一路血战了许多天,但不久前的水灾和瘟疫产生了许多灾民,负面情绪源源不断地滋生咒灵,咒灵屠杀人类,人群的恐惧又继续滋生咒灵……
太糟糕了。
这么想的时候,队员的防守有了破绽,数只咒灵虫群般涌来——
“轰——”
伸出手,抓住天空的一面,扭曲了怪物的肢体,咒力的打击瞬间贯穿数只咒灵。
乌鹭回头吼道:“不要走神!”
“背后、乌鹭队长!”
“可恶、”
虫卵般的东西趁机扎入乌鹭亨子的脊背,瞬间吸足大量咒力,从血肉中破卵飞出数只虫怪,直冲面部。
不行,只能硬接了。
乌鹭亨子的术式是【操纵天空】。面对这种大量增殖的虫类咒灵十分棘手。
眼看虫子要扑到脸上时,“唰!”一声——
一条长长的、仿佛荆棘一般的东西乍然挥出,在极近的距离下将那几只新生的虫怪打爆,黏液“啪”地飞溅在乌鹭亨子脸上。
“……”
乌鹭没忍住闭了下眼,又迅速睁开,伴随着轻到几乎无声无息的风声,只见半空徒然落下一道靛蓝的身影。
月光落在对方苍白昳丽的面孔上。
黑色长发下,红梅色的眼睛淡淡地瞥过来一眼,来人很快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坠入咒灵的浪潮。
与精致脆弱的外表不同,血鞭在她身周狂乱地游弋,像铁刺一样翻出一片黏液和肉沫的血雾,格外渗人。
简直像是被关久了、一放出来就兴奋过头的野兽。
“……哼。”
乌鹭亨子挑起嘴角,压下胸腔中涌起的热意,用术式帮对方弹走了一道攻击。
乌鹭当然知道来的这个人是谁。
被那么浓郁的诅咒包裹着,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鹤谷梦子,被六眼监管饲养的鬼姬。
据说这位鬼姬白日会藏在六眼身边的箱子里,因此有些人会叫鹤谷梦子【箱女】。不过,乌鹭亨子更喜欢另一个叫法——
鬼喰姬。
将未婚夫一口一口吃掉,从人类变成鬼的,贵族的姬君。
残忍绮丽的传闻,让鹤谷梦子整个人都笼罩在恐怖而诱惑的氛围中,引得许多人想要一探究竟……
总之,乌鹭亨子更喜欢这种容易出名的说法。
血夜的厮杀又持续了数小时。
月光下,乌鹭看见鬼喰姬从巨大的虫卵中掏出两个人,身形穿梭翻飞着,衣摆似是拖带着月亮的光芒,几个起落来到她的身边:
“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我们走吧。”
乌鹭愣了下,反手轰开一只虫怪,帮她拎起其中一人:“你怎么知道的?”
红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我能察觉到人类血液的不同。那里的血,已经腐烂了。”
乌鹭这才发现,鹤谷梦子的脸上戴着一个甲胄面具。并不是完全封闭的面具,而是由坚硬的材质组成的、像是鬼面一样的东西,覆盖着眼部以下的面部。
说出这句话时,那双红梅色的竖瞳看着她,让人轻微地战栗,又有点着迷。
“……那里还有咒灵。”乌鹭亨子尽量忽视那种古怪的感觉,专注于任务:“不杀光的话,那些东西还会被继续滋养,长出更多。”
对方没有反驳,“嗯”了一声,继续道:
“不过,那个没关系的。”
透过黑色面具的缝隙,乌鹭看见她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朦胧的微笑:“老师会善后的哦。”
……老师?
短暂空白的头脑在梦子牵住她的手向后退时,稍微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也就是说,那个怪物也在这里——
乌鹭亨子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天空将所有人弹向更后方:“全员退后!”
【虚式·茈。】
“轰——”
不远处亮起紫色的光芒,世界眨眼间变成无法分辨的紫色,巨大的能量炮弹往前直冲,几乎将整片天空都吞噬,刺得人陷入了好几秒的失明。
烟尘、血肉或者树木的断枝噼里啪啦地冲到脸上,众人甚至要双手抵在身前才能勉强站稳。
十多秒后,烟尘渐渐散去,身前赫然是一条巨大的可怕沟壑,仿佛大地裂开般,突兀形成一道堪比峡谷的裂缝。
“啊……啊啊,这什么啊!怪物吗?”
“是五条家的六眼……!”
“太乱来了……这个疯子!”
众人以咒骂宣泄着惊吓。
乌鹭亨子看着几步开外的断崖,一言难尽:“这就是你们的‘善后’?”
“是的。”
梦子正把袖间的白纸式神变大,方便托起伤患,神情自然:“巢穴里的咒灵和尸体都沾染了瘟疫,虽然粗暴了一点,不过这样不会有后患。”
乌鹭:“?”所以就直接全部轰成渣么……?
她的复杂情绪还没有消化完,梦子已经仰头冲靠近的人露出笑脸:“对不对,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