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掩在嘴边的衣袖随雪白的手指移开,嘴角赫然多了诡异的蛇眼咒纹:“「不许——动——」”
咒言随声音钻入耳中,宿傩的身体僵住,血鞭瞬间贯穿了其腹部的嘴。
就是这样——
梦子的喉咙里传来一阵干涩和刺痛,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咳……呵呵……”
不愧是【言谈】达到满级后的咒言术,连等级差这么多的敌人都可以控制……即使只有一秒也没完全没关系,要把这个存档玩坏也没关系。
恶心的寄生虫,去死啊。
“「爆炸」——”蕴含咒力的语言伴随着反噬,梦子的喉咙涌上血液。
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流下,她却完全不在乎疼痛,红梅色的竖瞳缩成了针尖般的形状,肆无忌惮地诅咒着:“「倒下」——「去死」——「四分五裂」——”
咒力变成攻击的语言,想要继续说下去,嗓子却传来一阵止不住的痒意,梦子不受控制地咳出血来:
“咳、咳咳咳——”
因为咳嗽,攻击便出现了破绽。
“不错的咒言术。这样如何?”
承受了诸多咒言的诅咒之王刹那闪到面前,流着鲜血的大手一把掐住她的下颌,术式瞬间斩断了她的舌头。
“咕……!”
鲜血从口中喷涌。
被抓住脸的梦子一刻也没有犹豫,张嘴——
宿傩极速收手,却还是被梦子一口咬断了手掌。
他退开,低头看了看自己缺了几根手指和一半掌心的手。
那狰狞的残缺伤口令人脊背发冷,宿傩不太在意地用反转术式治好,抬头去看对面。
嘴巴处满是鲜血的黑发少女吐出一截印有獠牙咒文的舌头和他的手指,嘴角的蛇眼纹路却没有消失。以宿傩的目力,能轻易看到她口中重新长出了一条新的舌头。
“手指,不吃掉吗。”
两面宿傩笑起来:“感觉很不错的啊?诅咒就是要用诅咒的办法来治疗。”
虽然同样让身体的一部分再生,但和宿傩用的反转术式不同,梦子只不过是用咒力填补了缺损的那一部分——鬼的肉.体相比起人类术师,治疗方法更接近咒灵的再生。
宿傩观察着她的咒力操控……不算最出色的,但也不差。
而且——战斗意识很好。仿佛没有恐惧之心。
就算是播磨的那群人,也很少有人能不被刚才那一招片成两半,更不要说咬断他的手了。
“挺行的嘛。”
两面宿傩的手已经完全愈合,摸着下巴问:“藤原北家,还有那什么……安倍和菅原?为什么不让你一起去?”
梦子用拇指揩掉嘴角的血液,拧起眉:“什么?”
她那样的反应宿傩一看就明白了,笑道:“你不知道啊。也对。”
“反正全都杀掉了。”
诅咒之王猩红色的四只眼睛散发着一种黑暗的气息。
梦子很快就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最近咒术界的混乱,就是这个——
「日月星进队」,「五虚将」和「涅漆振抚队」……藤原雪鵺和五条老师他们离开平安京,恐怕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讨伐两面宿傩。
虽然不知道宿傩和天元的事有什么关系,不过想也知道——这种家伙绝对不是冒出来帮忙的,说是趁机出来肆意杀戮还差不多。
为什么现在他会跑到五条家的禁地来呢?
平安京中现在又怎么样了?乌鹭和雪鵺呢?五条老师呢?
大家都死了吗?
梦子的动作因思考而微微一顿。就在两面宿傩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的时候,他听到一声轻微的“轰”的一声——
抵在身前的双臂瞬间化为血沫。
以那道身影为中心发出极其强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房屋破坏殆尽,天上盘旋的鸟儿“啪嗒啪嗒”下雨般落在地上,变成一滩滩肉泥。
“唔……”
宿傩血肉模糊的面部慢慢鼓起肉块,被反转术式迅速地恢复,剩下的一双手和腿部却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一时竟无法动弹。
明明全身都应该处于剧痛之中,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刚刚长出的四只眼睛在血淋淋的脸上睁开,齐齐盯住弥漫起烟尘的中心。
“你就尽情幻想好了。失败者都会这么做的。”
飘扬的光尘中,梦子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动摇。
她才不信宿傩能这么轻松地杀掉五条知和藤原雪鵺。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闯到她面前来的两面宿傩,一定比现在更加狼狈才对,绝不会是这样游刃有余的姿态。
——最重要的,她绝对不会让别人从自己的软弱和动摇中得到快.感。
那样下流的事,和裸.奔有什么区别。
此刻正是月中时分。
明亮的雪白月光落下,飞扬的烟尘也像是薄雾。黑发红眸的始祖站在月光里,苍白的面颊上沾着鲜红的血渍,像是刚刚完成进食。
宿傩的喉咙里溢出一丝瘆人的笑。
“……很好。”
他的声音徒然变得低沉起来,双手合拢,摆出了不祥的手印。
“我很中意你,女鬼。”
天空骤然变成黑色。
地面变成靛蓝色的血水镜面。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伴随着咒词的咏唱,两面四手的鬼神身后升起邪恶的、供奉着巨口的黑红神龛。
伫立在无数尸骸之前的诅咒之王笑道:
“把你片成两半,然后——”他骇人的面孔上,是四只完全浸于鲜血与黑暗之中才会拥有的可怕眼睛。“我会吃得一滴不剩。”
……生得领域。
梦子站在那片黑色的天空下,与对面神龛前的怪物对视。
她知道这个的。
大概,是咒术师个人才能的极点……所谓的“生得”,就像生得术式一样,意为从一出生就决定了。因为每个人的灵魂(肉.体)不同、领域和术式也不一样。
术式或许能够凭借本能掌控,领域却是大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理解的咒术。
在展开的生得领域之中,术式是「必中」的。
而要对抗这种「必中」的术式——
‘梦子。’五条知教导她时,蓝色的眼睛微微弯起:‘如果有烦人的家伙闯进来,展开了领域的话,要怎么做?’
是那个吧。
两只手举起相握,十指结印,梦子快速念出咒词:
“「弥虚葛笼」。”
‘做得好喔……’
然而,耳边同样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但是,这样的话,身体不能移动了吧?”
“嚓——”
咒术界的怪物,似乎都会长出更多眼睛嘴巴或者更多手。
也许术师也是一样的——拥有更多手,就可以同时结更多咒印;拥有更多嘴,就能念出更多咒词……
拥有多余的手和口,两面宿傩的优势是巨大的。如果是他的话,即使要用弥虚葛笼对抗术式的「必中」,也能够以另一双手结印发动术式、用另一张嘴念出咒词。
以前梦子很讨厌失去人类形态的那个样子,总是避免让自己变成怪物的形态——因为会让她想到讨厌的回忆。
但是现在不需要再考虑了。
她的头被斩下。
视野翻转,被连同脖子齐齐斩断的发丝滑落,滚落的头颅摔在地上。
面颊被喷涌出的鲜血染湿。
在少女的无头身体僵住时,两面宿傩的领域展开也结束了。
周围原本还算大块的房屋碎片,全部被斩至粉碎。
两面宿傩看着掉在地上的头,不知为什么,突然失去了那股心血来潮的劲。
“没胃口了……算了。”
他喃喃自语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经过鬼姬的身体。
咒力的根源在脑部和腹部。普通的术师、妖怪……什么都好——一般来说,被术式砍掉头的话就会死。
因此,对于没有见过的存在,大概都会作出同样的判断吧。
……以为鬼的始祖也一样——被砍下头就会死亡。
两面宿傩的脚步突然一顿,反手挡住了刺来的血鞭,仓促之下被直接割断了一条手臂。
在他回过头的视线中,无头的鬼姬双手向上伸去,摸了摸自己断裂的脖子。
双手顿时沾满了温热的血液。
身体微微地、仿佛十分激动地颤抖起来。
啊啊……
梦子的头被……
【不要怕,梦子。】
【你有五颗大脑和七颗心脏……】
【即使被砍掉头,你也不会死。】
伴随着冰冷的、呓语般的声音,梦子的视野渐渐陷入黑暗,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
少女的身体软倒。
与此同时,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骨骼摩擦声,她后背的皮肤裂开了:
一双手从她的肩膀和背部,“破茧”般钻了出来……
细胞飞速地粘合在一起、鲜红的肉块蠕动着,拼成了一个苍白的青年。
蜷曲的黑发、苍白的皮肤,与梦子如出一辙的红梅色眼瞳。
他从身后紧紧搂住失去意识的鬼姬,将她的头与怀中的身体拼好,这才抬头,憎恨地看着面前的敌人。
“竟然敢把你的头给……”
苍白的青年呼吸不稳,声音紧绷,仿佛濒临断裂的丝线;然而他拥住少女的姿态又带着冰冷的、让人发毛的亲昵。
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姿态。
还在蠕动着生长的手指急切地捧起地上的头颅。
梦子仍然是美丽的。
头被砍下也好、变成鬼也好……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这么的漂亮又干净。
无惨不明白那种痛苦源自何处,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痛苦。
擦掉梦子脸颊上的血渍,与怀中的身体拼合在一起,好像这样,胸腔中裂开的缝隙也被拼好了。
【不要害怕,梦子。】
【到我的内部来。】
梦子的身体就像被吸收一般慢慢沉入他的胸膛和腹部,脸颊、脖子、发丝、手指……最终完全融入无惨的身体,看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就像被吃掉一样。
细胞和血丝交缠着爬升,在青年苍白的躯体表面迅速拟态成贵族的衣物。
“你该死。”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红色的眼睛里瞳孔紧缩,愤怒和憎恨的眼神完全不像是温文的贵公子:
“我要把你这家伙的手全部砍下来,剁成碎末。”
两面宿傩只是歪了下头。
“哦,想要我的手啊。”
没有必要问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谁——宿傩轻易就想明白了。
「鬼喰姬」。
原来如此。
这个称呼曾被大部分人理解为【作为鬼的食物的姬君】,或者【吞食他人的姬君】。然而还在母亲腹中就吃掉了自己双生兄弟、似乎注定完全属于邪性的宿傩,想到了另一种解释:
【想要让梦子长在自己的肚子里。】
【想要让她与自己「永远」在一起。】
鬼之始祖想要将她吞入腹中,无论在哪里都融为一体的,爱恨不得的、无法填满的欲壑。
食欲,以及扭曲到无法理解的感情。
……事实究竟是哪种,或许没有人会得知了。
两面宿傩面对着最初的始祖——不知出于何种理由、选择被未婚妻吞食的鬼舞辻无惨,咧开一个可怕的笑容。
“我刚才玩得很好……希望你不要扫我的兴。”
把梦子变成鬼的那一夜之后,鬼舞辻无惨便隐藏在她的体内。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力量、意识、肉.体和精神都与梦子共享。他能感觉到梦子的心情,无时无刻不与她在一起。
那样的感觉很平静。
可是,总是有人要破坏这一切——
苍白的皮肤下,血肉突兀地涌动起来,眨眼间变成巨大的异形。掌心像怪物的头颅般张开口,朝着宿傩冲去。
“噗呲——”
两面宿傩的斩击冲向无惨的异形巨臂,然而无惨的手却从中间裂开,仿佛分头的巨蛇。
斩击只割掉巨臂断面的血丝便落了空。
怪物般的手臂一口咬下,被宿傩闪身躲开,紧接着又是数条刺鞭袭来,产生的音爆令大地龟裂。
“死吧,死吧,死啊,去死啊……!”
随着情绪的激动,青年的头发渐渐变成白色,红色的诡异血纹爬上他的四肢和脸颊,手臂和双腿都长出了布满利齿的嘴。
虽然同样是鬼的始祖,但鬼舞辻无惨和鹤谷梦子不同。
梦子不能容忍自己变成怪物的样子,而无惨早就已经放弃了人类的身份。
所以她不会用的手段,无惨都会用。
溅到宿傩脸上的血液骤然爆裂开,将他的面部瞬间变成肿胀可怕的绀紫色,猛毒般的血液疯狂攻击细胞。
普通的人类,在这种程度下早就已经死了。
就算肉.体更强的人,最终也无法在剧毒中存活下来,会在他的血液中融化。
然而——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舞辻无惨皱紧眉头,难以置信又嫌恶地看着毫不犹豫割掉半张脸、用反转术式治好的两面宿傩。
整张脸反反复复被摧毁又再生的宿傩道:“简单的战术而已。”
他的脸部还宛如一团团肉球般鼓动着生长,却毫不在意地咧开嘴角。
猩红的眼睛淹没在肉块中,只能隐隐看到那可怕的目光。
被愤怒和暴虐充满的头脑,在这样的眼神中竟然也渐渐冷却下来,无惨终于迟钝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不对。
梦子没有恐惧之心。
无论面对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会害怕死亡、害怕梦子死亡的,只有无惨而已。
所以,是他被梦子影响了判断。
这家伙绝不是什么寻常的货色,比五条知还要……
“什么?”
只是分神了短短一瞬间,无惨的肩膀倏地一沉,他微微转动眼珠,和四只邪恶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对方随意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在巨大的压迫感下,他听到诅咒之王面带畸形的微笑,低声问:
“你想逃了吗,始祖?”
“……”无惨咬着牙喘息了一声。
他额角的青筋紧绷起来。
这个也是、那个也是……
为什么这种碍事的怪胎,要出现在梦子的面前?
“你们这种家伙,明明——全部死了才好……!”
血鬼术爆发的瞬间,冲击波将一切都击飞轰碎,白发红眸的鬼怪在月光和烟尘中转身,迅速地朝远方奔去。
所谓的尊严、脸面,这种东西要活下去才有意义。
然而本该因始祖的血鬼术全身神经系统混乱、痉挛到无法动弹的两面宿傩,却在漫天的烟尘中低低地笑了起来。
鬼舞辻无惨不由得回过头,看见了堪称可怖的一幕:
两面四手的鬼神斩断了自己无法动弹的双手、重新催生了新的四肢,强行让自己行动起来。
他沐浴着鬼血的脸上露出了几乎咧到耳根的笑。
“你完了吗?那该我了——”
巨大的、黑红色的神龛自宿傩身后升了起来。
术式熔断已经恢复了。
黑色的天空,笼罩到了无惨短时间内无法逃离的距离。
地面的血水淹没了他的双脚。
无惨会使用梦子不会用也不熟练的血鬼术。
同样的——
梦子也会用无惨不明白的咒术。
因为梦子有着别人没有的咒术才能、轻易就可以学会反转术式。
她能够掌握的弥虚葛笼,无惨就一点也不明白。
他也不明白,要怎样才能在展开的领域中活下去。
会死的。
在极度的恐惧,茫然、憎恨之中,他无意识地呼唤着那个名字。
“……梦子。”
在鬼舞辻无惨攀爬着红色血纹的胸口、仿佛挣扎一般,一颗头颅蠕动着生长了出来——
黑色天幕闭合之前的那个瞬间,还未完全成型的头颅张开口:
“「闭——嘴——」”
两面宿傩咏唱咒词的嘴骤然合上。
领域展开被打断,周围一切内心世界的显现又重新归于虚无,黑色的天空像破碎的玻璃般,亮晶晶的黑色碎片纷纷落下。
肉块迅速地填补着她美丽的面孔、发丝和眼睛。
梦子的头颅和手臂从无惨的胸口和腹部一点点钻出来,嘴部和舌尖赫然多出了蛇眼和獠牙的咒纹。
“「不——许动——」”
——来这一招吗?
如果不是被咒言强制闭上了嘴,两面宿傩看着眼前从鬼怪胸口钻出的少女,或许会忍不住地笑出声。
有趣——太有趣了——
一个被斩的话,另一个就会爬出来。
比起未婚的恋人——他们两个看起来,更像是彼此的茧蛹。
梦子和无惨的肉.体既是束缚住对方的茧,也是一种保护的膜。
不想在这里Game Over的话, 只要对无惨说就好?了——
她的未婚夫会变成?一千八百块碎片。任何一块逃走?后?,无惨就可以带着她重新长出身体,在没有?人?找得到的无限城中,继续什么?也不需要害怕的、无尽的生活。
但是梦子已经厌倦【永远】这个词了。
她想要仅存于这一刻的、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什么?都不用在乎的快.感。
这短短的几息之间, 梦子的上半身从无惨身体中长出, 腹部以下?的半身却还与无惨相连。
明明还维持着这恐怖畸形的形态, 她却不在乎了, 将刺鞭扎进宿傩的口中。
大量的血液被注入他的喉咙。
“「吞下?去」, ”梦子红梅色的眼?睛不含任何情?绪,用咒言强制对方?吞咽, “你不是想尝尝看吗?”
【你在做什么?, 梦子?】
身后?的无惨本?以为?她要让那些血液爆炸,却发现自己想错了。
这一次的存档中,无惨和梦子都没有?袭击过彼此以外的人?。
所以这是只有?两?名始祖才会知道?的事,即使是正在吞咽的诅咒之王也不知道?——
始祖的血液不仅仅是有?毒而已,还可以把别的生物变成?鬼。
——梦子正在把两?面宿傩变成?鬼。
【住手,梦子!】
意识到这一点时,无惨甚至来不及开口, 心念急切道?:
【即使把这家伙变成?鬼,他也会摆脱我们的操控, 只会变得更难杀死——!】
被他握住肩膀的梦子却没有?收回手。
‘不对哦。’
‘无惨不是知道?的吗?变成?鬼之后?, 没有?青色彼岸花的话——就和咒灵是一样的。’
‘我要用反转术式。’
【……什么??】
反转术式……将负面的咒力?转为?正面的能量。
就像阳光一样,对于鬼来说是致命的猛毒。
梦子所说的话,就像是在说要‘去晒太阳’一样。
在他难以理解以至于大脑短暂地空白时,无惨察觉到了梦子体内的咒力?运转。
【住手, 梦子!你在做什么?啊!!】
鬼舞辻无惨挣扎起来,几乎本?能恐惧地想要逃走?, 握住梦子肩膀的手不由自主伸长指甲、扎进她的肉里。
对生存的渴求令他无法控制地嚎叫起来:
【住手、住手!】
[无惨无法理解你危险的举动,比起和仇敌一起死亡,他似乎更倾向于逃走?。]
游戏选项弹出的瞬间,外界的时间似乎也凝固了,梦子的视野变成?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
这里好?像是所谓的精神世界。
[面对让你停止使用反转术式的要求,你决定:
A.你在命令我?你也该死!
B.你自己逃走?吧。
C.好?吧,那我不用了。]
A的精神状态还好?吗?是吃了几个无惨才能变成?这样呢?
梦子想了想,还是选了B。
她有?点腻了。
“你自己逃走?吧。”
梦子对无惨说。
【……】
【…………】
选择的话语说完,精神世界却依然没有?消失。
无惨像是死了一样缩在另一头,一声不吭。
梦子看着遍体鳞伤、四肢长满嘴巴,宛如?怪物的无惨,感觉到一种长久的恍惚。
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呢。
害怕的话,不要留下?来就好?了啊。
她划开自己的手臂,将流着血的手伸到了无惨嘴边。
“吃吧,无惨。”
梦子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吃完,然后?就从我的身体里逃走?吧——”
五条老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处理好?一切的。
她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红色的血液从手腕滴落,在纯白的空间里漾起一阵涟漪。
……就是这种香气。
那股熟悉的、椿花的气味,好?像又和自己身上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药味、腐臭味混合在一起。
无惨看着梦子的血肉,表情?僵硬了。
他露出的表情?……
怎么?说呢,梦子总觉得,好?像曾经在别人?的脸上也看到过。
好?像随时都会碎裂般,沉重到喘不过气来的表情?。
那不过只是一瞬间,浑身长满嘴巴的未婚夫一把抓住她的手,恶狠狠地、好?像想要嚼碎什么?憎恨的情?感一般咬了下?去。
死死地。
连同那股几欲出口的哽咽也吞咽下?去。
外部时间停止的这一刻,他吮吸着梦子的血液,却好?像吸进了某种咸涩的液体。
翻涌着,将胃部搅得疼痛无比。
梦子总是如?此可恨。
“后?悔吗?”
无惨抬起沾满鲜血的脸,问。
“你后?悔吗?梦子?成?为?我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话,梦子不会遭遇这一切。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中,梦子却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只想问这个吗。
不过,无惨一直都是这样的。
无惨总是很执着。
“……那个时候,我说谎了。”
梦子:“婚约解除的事……我没有?答应哦。”
“…………”无惨:“……是吗。”
已经、无所谓了。
害怕会消失的梦子,被自己憎恨着的梦子,想要吃掉的梦子……那些在胸腔中啃噬折磨着他的东西,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无论如?何也无法填满的缝隙,只要与梦子在一起就不会再感到可怕。
只有?梦子与自己,不会将对方?留在黑暗之中。
像是无法呼吸一般,鬼舞辻无惨的背弯了下?来。
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地。
将她紧紧地抱住。
然后?,梦子的肩膀渐渐湿润起来。
梦子不太明白无惨在想什么?。
他的感情?总是那么?复杂,仿佛无数交错的线头,密密麻麻缠绕着胆怯的心。
就像回到现实的这一刻,身体与自己连接在一起的无惨没有?从身后?逃走?,反而紧紧地贴了上来。
“啊啊——”
他的面部像花朵一般裂开,嘴巴从中间分裂成?两?半,长出无数排尖利的牙齿,像是异形一样一口咬住了宿傩的半边肩膀。
【不许抢走?我唯一的东西】
在最后?一刻,无惨完全放弃了人?类的外表,放弃了逃走?——
只有?双手用力?地抱住梦子,无论如?何也不松开。
血液喷洒。
无惨好?像在哭。
梦子没有?余裕去思考,在转化宿傩的同时,双手施展了自爆的反转术式。
“下?地狱吧,宿傩——”
从她的手臂开始,连接着宿傩腹部、背部、四肢的刺鞭,身后?的无惨和自己,全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仿佛被灼烧般扬起火星。
两?面宿傩不受控地向后?倒去,笑了。
“原来如?此,”
他感叹似的,声音低沉而极具性张力?。
“自爆吗。你努力?到这个地步了啊。”
没错,今天就要自爆。
反正已经爽到了。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心中却升起一股朦胧的情?绪。
那种感觉一闪即逝,很快消散了。
“砰”的一声,伴随着鲜红的血雾,地面龟裂、翻飞的石土再次炸开。
[已达成?【鬼舞辻无惨】线5种BE结局。
结局1:【被吃掉的未婚妻】
结局2:【箱庭之中】
结局3:【无限城的永夜】
结局4:【椿】
结局5:【破茧】]
月光静静地洒落。
不知过去了多久,尘土之中站起一个身影,向地上血肉模糊的人?走?去。
“我很愉快。”
手伸过来,往梦子的嘴里注入了咒力?。
[你获得了【两?面宿傩】的力?量,咒力?+100]
诅咒之王踏着月光,像来时一样随心所欲地离开了。
“……”
果然是怪胎。
没死算他好?运。
不过,现在已经不想去想讨厌的家伙了。
梦子看着渐渐变得黑暗的游戏视野,只能看到慢慢暗淡的月亮。
直到一双手轻轻按在她的发丝上。
从空中落下?的五条知少了一只眼?睛,脸上和身上都是可怕的伤痕。
缠绕在脸上的绷带不见了,头发上还有?着干涸的血渍。
“梦子。”
五条知并不是没有?经历过队友的死亡的。这么?多年来,生离死别,似乎已经成?为?了任务记录上,几句轻描淡写的伤亡记录。
这种时候,已经不需要说其他的话了。
他的声音很轻,掌心贴上梦子的脸颊:“要诅咒我吗?”
在鬼舞辻家的时候,梦子曾经想要对他使用咒言术,却没能成?功。
如?果是现在的话——濒临死亡的人?的怨念,加上她身体中流淌着的诅咒的血液,一定可以做到的。
‘希望你可以这样做’、‘如?果那样就好?了’……濒死之人?因后?悔之情?产生的遗言,是对生者?的诅咒。
五条知已经习惯背负这些东西了。
但地上只有?半张脸还完整的梦子只是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