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不熟练的言灵还没说出口,梦子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无法阻拦的力道传来,令她头脑都空白了一瞬,只剩下一个想法:
病人的力气,会有这么大吗……?
她扑上来的动作甚至只让青年轻微地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刀依然稳稳向前,带着毫不遮掩的恶意。梦子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加上去,换来的却是更加天旋地转的、难以遏制的力度。
苍白的,随时都要咽气、靠着反转术式吊命的未婚夫,几乎是拖着她往前——
“梦子……放手。”
冰凉的,沙哑的声音,压抑的语气蕴含着强烈的杀意。
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的数秒内。
远处修剪枝叶的仆人注意到了异状,却还没来得及放下剪刀;前方的药师也听到了动静,正准备回头,但锋利的刀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后脑……
……啊。
这个一定。
就是命运的分支吧?
神游之中,梦子抓住了那把白茫茫的刀。
她错觉自己好似抓住了命运的线头——刺痛手心的似乎不是锋利的刀刃,而是命运的丝线。
于是梦子又握得更紧、更紧了一些。
红色霎时间从指缝溢了出来。
被她紧紧抱住的无惨,不知为何脚步凝滞了一瞬。
他们撞上前方的医师,人、桌子、药碗、工具全部掀翻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无惨倒在地上,刀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医师被撞到另一边,梦子就伏在他的胸口。
无论是周围仆人的尖叫,瓷片砸在地上碎裂的脆响,被血液污染的药粉,或者别的什么……
周围的喧嚣都远去,只有梦子的体温、梦子的香气……愈发的鲜明馥郁起来。
柔软的、温暖的,属于少女的躯体,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椿花的香气,伴随着她冰冷的命令,钻入他的血肉中:
“「停下」。”
少女的嘴角,出现了黑色的蛇眼咒纹。
在她张口说出命令的瞬间,无惨的身体被一种阴冷侵袭了。他仰头,看到梦子张开口时,红润舌尖上一闪而逝的、黑色的獠牙咒纹。
他的五脏六腑开始焚烧。
梦子撑着他的胸口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鬼舞辻无惨。
在那双红梅色眼瞳一瞬不瞬的窥视中,“啪”的一声——
梦子反手给了他一耳光,将他整个扇得偏过头去。
她的掌心被刀刃割伤,流出的血液蹭得无惨满脸都是,苍白病态的皮肤上顿时沾了一片艳丽的红色血渍。
“梦姬……大人……”
这突然的一幕令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愣愣地看着一向优雅温文的梦子大人和无惨大人。
“无惨,”
动了手的姬君面上却没有多少激烈的情绪,只是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嗓音不稳:
“这样的放纵太低级了。”
仆人们没有办法理解姬君的话。
但不妨碍他们看出来——事态似乎已经平息下来了。
梦子站起身,有人上前为她处理伤口,有人急忙收拾地上的残渣,慢了一拍的人只好迟疑着走向了无惨公子。
……没事的。
梦子大人也在这里。
她安慰自己。
从刚才开始,无惨大人便一直静静地躺在那里,应该已经冷静了下来……或者受到了打击吧?
“无惨大人……”
侍女忐忑地靠近青年,试探着去看对方的脸色时,却怔了一下,连要说出口的劝说都忘了。
因为鬼舞辻无惨的样子,实在……很奇怪。
卷曲的黑发散落在他脸上,黑色的发丝间,隐隐透出一双红色的眼睛……没有想象中的耻辱或愤怒,只是亮得让人心惊。
但最异常的是——
他、他在舔……
“你在看什么?”
冰凉的声音让侍女下意识低下头,将身体跪伏得更低,一滴冷汗砸在地面。
“不……请您……请您原谅……”
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几乎语无伦次,仿佛被某种不祥的阴影攥住了咽喉。
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姬君手上、那个时候……血,蹭到了无惨大人脸上……
他在舔脸上的……梦子的血。
低下头的视野中,侍女看到无惨大人站了起来,能感觉到对方俯视自己的视线,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一滴冷汗落在地面。
但最后,无惨什么也没做。
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侍女几乎虚脱,胡乱收拾离开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梦子大人就在不远处。
……姬君。
姬君非常温柔,对待下人也很亲切。即使受了伤、亲自阻止了惨剧,也没有责备被吓坏的仆人们。
可是和过去整洁优雅的形象不一样,她此刻衣衫微乱、沾染了血迹,却依然温声细语的模样,令人感觉到一种异样的错位感。
侍女凝视着站在狼藉中、被红色鲜血弄脏衣袖的梦子大人,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
无惨和梦子……似乎,一同陷入了某种怪诞、诡丽的危险之中。
“梦姬大人。”
地上的残渣还没有收拾干净,医师却失礼地拦住了需要处理伤口的梦子。
“配方还剩最后的一副药……在下、在下需要立刻去寻找一味草药。”
梦子看向险些丧命的医师。
出现了堪称威胁性命的混乱,他却没有任何愤怒或恐惧,目光总是盯着地上被血液污染的药粉,脸色凝重。
“那种材料,京中无法买到吗?”
对方摇了摇头。
到底是怎样珍稀的材料呢?
梦子问出口后,青年医师思索着,开口道:
“那是一种,一年之中只会盛开两到三天,只在白天绽放的……青色的彼岸花。”
得知最后一个配方,梦子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你已掌握药剂:【未完成的药】]
黑色的文字和其他提示没有不同,不含任何多余的情绪,却隐隐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梦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最近一直教导自己医术的医师,在对方询问的目光中浅浅一笑:
“我明白了。静候您的佳音。”
直到青年医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梦子才缓缓收回视线,打开系统检查了一番。
[【未完成的药】:缺少了关键性的材料,未完成的神秘药方。喝下的话,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变化呢……?总之,先等待医师的消息吧。]
这个描述……
梦子又想起了方才无惨超乎寻常的力量。
她的未婚夫,似乎不再是那个无害的、虚弱的病人。
某种东西撕破了那层苍白的外皮,一点点暴露出狰狞残忍的内核。
理智和潜意识告诉了梦子她会遭遇的东西。
可是胸腔中那颗隐秘的种子,仿佛在轻轻地摇曳,无声地低语。
她摊开用绷带缠好的右手。
掌心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但活动时,仍能感觉到那种细细密密的刺痛。
梦子轻轻把那只手放在胸前,用另一只手小心地、珍惜地握住。
那种疼痛并不令她烦躁,反而有隐秘的、无法言喻的快乐,不断从胸腔中升起——
梦子知道,自己正紧握着命运的转折点。
这种感觉。
……令她心动不已。
“麻烦你了。”
侍女小心地避开梦子受伤的手,为她换上干净的衣服,缠好腰带,将长发撩起、披在外衣上。
她们收拾好梦子沾血的衣服和绷带,无声无息地退下。
除了凶器刀柄上有些擦不掉的血痕,一切好像又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作为贵族世家子弟,即使无惨刚刚在仆人们面前试图杀死医师,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在穷奢极侈的平安京,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普通平民的安危;反倒是作为贵族和反转术师的梦子的伤,引起了更多混乱和异常。
侍女低下头,穿过长廊,将怀中的东西放置在隐蔽的房间中。
那是一件沾血的单衣。
很多人说,鬼舞辻家和梦姬的婚约,只是出于无惨续命的执念,没有多余的恋慕之情。
但是她知道不是这样。
……无惨大人对梦子大人很痴迷。
即使被梦子大人打了耳光,出身贵族的青年也没有发怒,而是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迷醉地舔去脸上属于梦子的血液。
只是想起那一幕、想起自己被下达的命令,侍女的呼吸就不由得轻微颤抖起来,心跳加速,低着头关上了这间无人使用的房间。
许久之后,当走廊也陷入阴影中,才有人来到了这扇门前。
拉开门,拿起了那件血衣。
出于安全的考虑,梦子让仆人们也暂时离开了院子。
她本打算使用式神之术煎药、处理日常,但令人意外的是——无惨一夜之间好转了。
“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吧。”
黑发的青年一如既往的苍白……不,他的脸色比过去还要苍白,可是神态、气息、姿势……这些外在的变化,无不体现出一种健康人才有的平稳和轻盈。
无惨摆脱了病榻、换上俊逸的狩衣,仍然站在房间的阴影中。
梦子看见未婚夫从衣袖中伸出的手,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运动着,隐隐流露出不属于病人的力量感。
“……梦子。”
甚至就连他的亲吻也是。
急切地、一刻不停地缠上来,不算温暖的手臂有力地缠住梦子的腰和脊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和后颈,充满欲.望地追寻她的唇舌。
“唔……”
直到梦子先一步气息不稳、微带颤抖地抓紧他的衣襟,无惨才颇有余裕地从她口中退出。
黑发红瞳的男子凝视着她的神情,在梦子急促的呼吸中,再次低头——含吮她潮湿的唇角,将那一点水痕也舔去。
“不要生我的气。”
红色的艷丽双唇分开,无惨恢复了那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形象,仿佛刚才无比糜艳的亲吻不是他做的。
他用拇指擦过梦子眼角的红晕,摩挲着她的脸颊,使她能够与自己对视:
“那个医师没有死、会得到应有的报酬。”
红梅色的眼瞳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不要去想五条和藤原了,梦子。只有我需要你,绝不会留你一个人。”
梦子被他揽在怀里,仰着头,慢慢地露出微笑。
“不够。”
她梦呓似的小声说。
“这样是不够的,无惨。”
青年拧起眉,又露出了那种冰冷的眼神,但还没等无惨追问什么,梦子已经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她伸手拨开无惨额前垂落的卷曲发丝,轻声细语地同他说话:
“真的痊愈了么?你没有感到不对的地方吗?”
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让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被梦子带伤的那只手这样抚摸脸颊、差点碰到唇角,咽喉几乎本能地一阵阵紧缩。
……梦子的,血的味道。
无惨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浮起温雅的笑意:“没有。”
“这样啊。”
梦子轻声说:“……那就好。”
鬼舞辻家短命的嫡子,在将死的二十岁奇迹地恢复了健康。
未婚夫换回了贵公子的打扮,他的外表和谈吐如此不凡,在贵族中如鱼得水,根本看不出被家族雪藏十多年的痕迹。
“……无惨大人能够痊愈,必定得到了上天的保佑……”
“恭喜您。”
交谈声中,有人提了句:
“听说鬼舞辻家与梦姬解除了婚约……”
红梅色的眼瞳倏地盯过来。
“——没有那种事。”
苍白的青年道,眼神冰凉刺骨。
被打断的客人一怔,但那可怕的目光似乎只是错觉,青年眨眼恢复了温文尔雅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狰狞或杀意。
“……梦姬是我的爱妻。”
鬼舞辻的嫡支公子道。
整洁蜷曲的黑发;红梅般昳丽的双瞳;抑扬顿挫的吐词……她的未婚夫有一副甘甜迷人的躯壳,将扭曲残忍的内核深藏其中。
梦子坐在角落的屏风后,从屏风细小的缝隙中,窥见未婚夫脸上罂粟般的笑意。
无惨说:“我们绝不会分开。”
一只小小的纸式神从袖口爬出来,被梦子用指尖轻轻推回去。
侍从端上火炉和炙肉。新鲜的肉片还带着血丝,呈现出鲜红的色泽,放在烤架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梦子没有胃口,转头看向屋外。
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最适合品味茶汤、吟咏和歌之类风雅的活动。
宴会却没有安排在庭院。
……好像一直没有晒太阳呢。
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淹没在交谈声中。
一切结束,时间将近夜晚了。
浓郁如血的夕阳渐渐暗淡,天空从橘红渐渐变为墨蓝,云层厚厚的,看不到星月。
鬼舞辻无惨摩挲着掌心的衣物。
今天的食物太糟糕了。
不知道那些废物在做什么,竟然端上来那种劣等的腐肉……只是闻到那种味道,就让他几欲作呕。
就连那些大块朵颐的贵族,身上也似乎吸饱了那种劣质的味道,无惨坐了片刻,难以忍受地离开宴会——来到了这个房间。
这是一间没有人使用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无惨径直打开衣橱的锁,拿起一件沾血的单衣。
——数日前,他无意中舔到了梦子的血。
从她划破的掌心蹭到他脸颊上,缓缓流到嘴角,被他不小心舔到的血液。
……又或者在闻到那种香气时,便有意识地伸出舌头,舔到的血液。
如此芬芳、如此美味……掺杂着融入骨血的,梦子的香气。
充满了无比的诱惑力。
梦子……
无惨一遍遍嗅闻衣袖上的血渍,又颤抖着低下头。
深深地、深深地吮吸。
心神俱震。
他像个数十年没有喝到水、即将渴死的迷途旅人,埋在布料间,痴迷地汲取着梦子的血,喘息着,眼睛发红。
阴暗的,粘腻的,无比焦灼的渴求,全部交缠在一起。
梦子穿过走廊,在无惨的房间门前停下。
纸拉门上只倒映着她自己的黑色剪影。
今天的晚餐似乎不太合未婚夫的胃口。他没有吃那些炙肉,一个人离开后便待在房间深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无惨,我可以进来吗?”
她坐在纸拉门边,轻声对里面说。
很久之后,房间深处都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
梦子伸手,轻轻拉开门——
里面空空荡荡,满室黑暗,一个人也没有。
不在吗……
他去哪里了呢?
不过也没有非要找到人不可。梦子转身,打算沿着走廊离开时,一行系统文字弹了出来。
[夜半时分,你听到无人使用的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声响。似乎有人在呼唤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要去吗?
梦子的双腿凝滞了几秒,跟随指引迈开脚步,无声无息来到一扇门前。
这里本来是没有使用的房间,现在却有人。
“梦子。”
熟悉的声音呢喃着自己的名字,声音沙哑,夹杂着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焦渴。
对方的身影被灯光映照成黑色的剪影,倒映在纸拉门上,显得模糊又诡丽。
昏黄的灯光,黑色的人影,柔滑迷人的嗓音……隔着门,只能靠这些去辨认对方的身份。
那个人影,和记忆中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要开门吗?]
“唰——”
梦子拉开门。
“无惨,你在……”叫我么?
欲出口的话在看清屋内景象时戛然而止。
地上散落着血迹干涸的绷带、纱布,刀柄沾着暗色痕迹的刀……她优雅的未婚夫,此刻伏在地面的靛蓝色单衣之中,迷恋地吮吸上面凝固后又被打湿的血渍。
……他在做什么?
“无惨?”
梦子看着房间里面色殷红的青年,轻声问:
“你怎么了?”
她认得出来,对方怀里的是她的衣服——上面沾到了一些手被割伤后的血。
那么,旁边那些绷带,也是她的么……?
无惨似乎终于发现了她。
未婚夫睁开眼,从衣物上抬起头,黑发散乱、苍白的面颊上沾着红色的血痕,红瞳中的神采令人有些发毛:
“梦子……你在找我啊。”
如往常那般诱惑沉醉的低语。
梦子的目光从地面那些被吮吸过的绷带上移开,落在他脸上:
“你看起来不太好。有哪里不舒服吗,无惨?”
无惨重复了一遍她的说法,像是否定什么似的摇头:“不对不对不对……”
他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靛蓝色的衣袍散落在脚边,无惨红梅色的眼瞳看向了梦子,脸上勾起艶丽无比的微笑。
“我现在非常好,不能再好了。”
明显很有问题。
这么亢奋的样子……难道未完成的药会让人high起来么?
还是说,他在因为自己的血兴奋呢?
梦子审视着面前的未婚夫,谨慎地保持了沉默。
对方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做出反应。
烛火忽的闪了闪,又熄灭,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只有惨白的月光照在青年沾血的脸上。
“梦子,你果然与凡人不同。”
无惨的声音和白天时并没有多少区别,只是声色更加优美、语气轻柔到怪异;似乎被深沉的夜色包裹着,变得神秘而令人心悸不已。
“你重视的那个医师非常出色,他的药不仅仅是有效,还让我变得不一样了。”
力量增长到可怕的地步,五感变得锋利,不只是远处的景色,就连过去看不到的咒灵和诅咒也全部一清二楚。
他看到了梦子都看不到的存在。
但是,令人痛恨的、不堪的变化也出现了——
无惨知道:只要碰到阳光,自己就会死。不止如此,人类血肉的气味变成了食物的味道……
他需要吃人肉。
只要可以健康地生存下去,鬼舞辻无惨可以毫不犹豫地吃人,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有一个问题——
他想要梦子。
无惨听到过医师说的话。在自己身体痊愈的现在,就算是害怕阳光之类的副作用,也只不过需要一种青色的彼岸花而已,他已经不再需要靠梦子的反转术式续命——
他不需要梦子了。
胸腔中的焦渴却没有消失。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只有梦子——梦子应该在他身旁。
“我会成为完美的存在。”
鬼舞辻无惨在月光中迈过地上的狼藉,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梦子。
“血的种类,疾病或遗传的血脉……这些东西轻而易举地展现在我的面前,人的肉.体变成了透明的。”
就像是怪谈传说中绮丽的物语。
越是深深地明白那些潜藏的危险,越是被深深吸引着。
梦子身体凝在了原地似的,呼吸也不由得放轻。
“梦子,你的精神和肉.体都非常美丽,冷静又敏锐。和别人都不一样,你是独一无二的。”
苍白的、修长的手轻触她的脸颊。
无惨的声音充满了冰冷而亲昵的诱惑,只是他下意识贴紧梦子的动作,暴露了他并不如表面的那么从容,堪称迫不及待。
简直像是被一只怪物束缚住,窥伺着慢慢亲吻皮肉似的。
“你得和我一起,梦子。”
“……”
梦子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在发烫。
无惨的手指并不温暖,反而有些冰凉,梦子却觉得他的手像是一簇火焰,将她整个人点燃了。
好高兴。
原本以为痊愈之后,会变得无聊又普通的攻略路线,竟然藏着这样的惊喜。
倒不是说她不喜欢普通游戏的王道恋爱路线,但是明明有着隐藏世界观,当然还是隐藏支线更有趣吧?
那么,先存一下档吧。
[存档中……]
[2号位存档成功。]
“好呀。”
存档完成后,梦子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轻轻攀上未婚夫的肩膀,仰头温柔地回应:
“约好了。一直在一起吧。”
“……”
视线中,原本冰冷锁定自己的青年微微一怔,眼神中那种可怕的侵略欲散去一点,好像她的话是某种难以理解的语言。
梦子……答应了……?
无惨的牙齿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但这只是一瞬间,胸膛中随即升起了更加炽烈的、烫人的东西。
“很好……梦子。”
苍白的青年手指微动,拇指轻轻蹭了蹭她的下唇,俊美的脸慢慢凑近。
“……非常好。”
在甜蜜的浪潮中,梦子脖颈的皮肤被咬破了,他埋在那里,贪婪地吮吸起来。
力量和体温从身体中一点点流失,在视野渐渐模糊时,又听到那仿若情人般诱惑迷人的低语:
“梦子,张开嘴……对,很好。把我的血咽下去。”
手指强硬地伸进嘴里,从指尖处,温热的液体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涌入口中。
一开始是不适的反胃,但随即那种浓烈的血腥气很快变得甘美醉人,从舌根涌入食管、胃部、血管……全身都开始发烫、灼烧,令人头晕目眩。
这是什么?
血的味道,好香……
“唔、咕……”
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着鲜红的液体。
[你被【始祖】注入了血液,咒力+15]
[你被【始祖】注入了血液,咒力+3]
[你被【始祖】注入了血液,咒力+10]
[你被【始祖】【鬼舞辻无惨】转化成了【鬼】。]
[咒力+300]
[体质+200]
[魅力+200]
梦子从那种极度鲜美快乐的状态中稍稍清醒过来,就听到了系统连续不断的提示音。
原来如此……咒力这种属性果然不能靠普通的途径增长,只有这种特殊事件才有可能获得咒力的突破么?
不过这不是结束,新的提示接着出现了:
[你感觉到身体变得敏感,皮肤在阳光下会变得无比脆弱、被直接焚毁,你知道自己碰到阳光就会死亡。]
[你获得了弱点:【致命阳光】]
[你感到饥饿,肠胃似乎也随着身体的变化而枯萎,普通的食物再也无法满足你了。]
[你获得了弱点:【人肉食欲】]
[你已经不再是人类,被相关npc发现将会遭受敌视。]
未婚夫的手指还停在她的口中,轻轻摩挲她的舌尖,梦子却看着那一行行文字,愣住了。
碰到阳光就会死,这种事她已经猜到了……但是,另外的那个弱点……
人肉、食欲?
也就是说,作为鬼,她必须要吃的是……
开什么玩笑。
无惨、做了什么啊……!
根本没有思考,梦子拉开系统界面。
【读档】
[2号存档载入中……loading……]
[载入成功。]
无惨微微晃了下神。
梦子正安静地站在面前,被他轻轻触碰着脸颊,等待他的下文。
……她会答应的。
梦子不会拒绝他。
不知道为什么,无惨心中已经下意识这样认定了。
他带着温文的笑意,开口:
“你得和我一起,梦子。”
只要这么说了,就会得到她的约定——
“不要。”
说了、什么?
无惨顿了顿,胸膛中高涨的情绪瞬间冰冷,无意义地重复道:“……不要?”
没等他反应过来,梦子袖中突然涌出大片雪白的纸片,化作无数纸人式神扑面而来,鬼舞辻无惨下意识松手、遮住自己的面庞。
而她转身就跑。
“梦子——!!!”
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夹杂着愤怒到暴虐的情绪。
梦子不太明白无惨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但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后,她不可能再答应的。
捏出手印唤来胧车,梦子奔跑着,直接扑进胧车妖怪的车厢,车轮燃起火焰瞬间升向天空。
她没忘记变成鬼会有多么夸张的属性加成,更不要说对方还是【始祖】,人类的双腿是绝对跑不过无惨的。
总之,先离开这里,去找其他人帮忙……
脑中刚刚闪过这样的想法,“噌”的一声,胧车的车厢突然被刺穿一个大洞。
“诶……?”
那是一条……肉质的、触肢……?
梦子睁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许多触肢紧跟着再度刺进来,车厢晃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最后被整个撕裂,露出漆黑的天幕。
一个赤.裸的身影,从裂开的缝隙里爬了进来。
“梦子——”
渐渐从黑色变成白色的蜷曲长发,苍白而肌肉匀称的美丽肉身,她的未婚夫抬起头,脸上多了一些邪异的纹路,四肢长出了带有利齿的嘴。
“梦子,你要到哪里去?”
在那张妖异的脸上,是熟悉却更加可怕的红梅色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缠绕在车厢上的刺鞭变成一个囚笼,慢慢爬上她的身躯。
“你说说看。”
如往常般迷人诱惑的嗓音,却让梦子后颈的寒毛一根根炸了起来,头皮一阵阵发麻。
变成怪物的未婚夫背后伸出无数条肉质触肢,缠住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并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精神上的高昂。
这种过度的刺激让梦子一时说不出话,而沉默也同样是危险的。
“……”
“……说不出来吗?算了。”
鬼的始祖脸上扬起罂粟般的笑容。
“我反悔了。到我的体内来吧,梦子。”
他想要梦子。
食欲和无法理解的躁动交织在一起,无惨无法克制,因为想象而呼吸急促、亢奋不已,唾液分泌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