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柔宜听?得聚精会神,不知不觉间也消散了?不少恐惧,可这台阶曲折弯绕,且越往下走呼吸越是困难,斐斐教她:“你?要用生?息维持生?命,而不是用气。”
凤柔宜一直在跟斐斐修炼,可她娇气天真没吃过?苦,人生?又没目标,只要快快乐乐当?她的?小公主就好,所以修炼进程相当?缓慢,只能摸着生?息的?边儿,隐隐能感觉到生?息存在,却无法使用。
而斐斐只觉得闷热黑暗令人窒息,除此之外,空气稀薄不算什么大问?题。
没有动力时凤柔宜修炼进度止步不前,如今都要喘不过?气了?,她按照斐斐教的?口诀心法,虽然不能像斐斐那样呼吸自如,好歹也不至于被憋死,斐斐调侃她:“你?还真是有潜力,不如你?就在这里修炼,等有了?成果再出?去。”
凤柔宜本想用力摇头,可摇头费劲儿,于是收敛:“我才不要。”
说着,她忽然想到什么:“斐斐。”
“嗯?”
“如果我能修炼,那哥哥们是不是也可以呀?我能不能把你?的?方法教给他们?”
“你?没有教过?吗?”
凤柔宜顿感受辱:“我才不是那种?人!约定好的?秘密,我怎么会说出?去呢?”
斐斐走在前头,嘴角偷偷抿出?甜笑,语气却很正经:“不行的?,这份功法只有女人能练,生?息也只有女人能感悟,男人不能。”
“这是为何?这也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的?事情多着呢。”斐斐撇了?下嘴,“男人能娶老婆,能当?城官,还能继承家业,女人能吗?既然女人不能,那只有女人能感悟到男人感悟不到又怎么了??男人有那么多东西女人都没有呢,凭什么女人有的?男人没有,就得立刻分给他们?公倒是平了?,母怎么不平?”
凤柔宜嘟哝道:“长幼有序呀……”
“什么长幼有序,铸剑宗少宗主是你?大哥没有错,可你?其他几个哥哥都各司其职,有自己?的?事情做,你?呢?你?连凤火都驱使不了?。”
斐斐质疑父兄对?自己?的?爱,凤柔宜立马反驳:“这怎么能一样,女儿家家的?,哪能像男人那样喊打喊杀?我只想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以后找个心爱的?如意?郎君为他生?儿育女,这就够了?,像你?这样四海为家,虽然也很有趣,可是等你?老了?,难道不会感到寂寞吗?”
斐斐:“……你?知不知道,生?孩子很危险,即便是修者都可能因生?产而死,更何况是普通人?”
凤柔宜摇头:“可是我娘生?了?我们兄妹五个呀。”
“所以她才没你?爹活得久。”
凤柔宜鼓鼓腮帮子:“我觉着你?这样想不好。”
“你?的?想法才是荒谬。”
指望着嫁人获得幸福的?想法根本就是胡扯,如果依附男人才是幸福,那斐斐宁可永远不幸,这样的?幸福谁爱要谁要。“你?娘嫁给你?爹,她很幸福吗?铸剑宗那些嫂子们,她们很幸福吗?”
第92章
幸福的柔宜娘, 生了五个孩子后死去,幸福的嫂子们,每天在家洗衣做饭养育孩子伺候丈夫。如果躺着生孩子做奴才就是幸福,那为何男人怎么不拼命追求幸福?
不夜城的生活令斐斐明白一个道理, 男人抢破头的才是好?东西, 权力、地位、金钱, 一切安于室的都?是枷锁与训诫,是对女人潜移默化的驯养,最可?怕的莫过于被驯养的女人宣誓效忠主人,将不堪忍受的同性伙伴视为仇敌。
有?件事斐斐一直弄不懂,女人与男人为何思想差异这样大。
不夜城中的倡伎们见识到了无?数卑劣的男人,但当极乐不夜城得到自?由, 她们可?以重新生活时, 仍然有很多女人选择跟男人走, 在她们心中,这?些男人与其他?男人不一样, 是“好?男人”。可?蜂窠中的男倡,明明前去寻欢作乐的多是同性,少见女人, 但就因为这?为数不多的, 将他?们视为玩物的女人,便令他?们开?始仇视女人,认为天底下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女人受到男人伤害,想的不是如何报复,而?是“擦亮眼”, 再找个“好?男人”,继续“相信爱”, 甚至会伤害自?己来使对方痛苦;男人一旦受到女人伤害,哪怕只是擦破点油皮,都?要立刻将全体女人当作虚荣、肤浅、无?情无?义的贱人,恨不得天底下女人死绝——斐斐不懂这?是为什么?
一个女人受到悲惨的命运,男人们想的是编排她的香艳事迹,意淫她的身?体媚态,反过来一个男人受到悲惨的命运,女人们却一窝蜂涌上去用爱与温柔感?化抚慰——这?又是为什么?
把共情男人的能力与泛滥的同情心用在同性身?上,怎么就比心疼男人难?
雌性妖兽与人类女性截然?不同,它们生而?强壮、自?由、顽强,疾风能够咬死非自?愿生下的幼崽,当车吞噬雄性作为食物,就连还小的九霄都?充满攻击性,从不畏惧从不退缩,如果人类女性如雌性妖兽那样有?血性,何至于数千年来被压迫至此?
世俗的教导中,告诫女人要认命,要吃苦,要以被男人爱为荣,于是前仆后继的女人为了获取认可?背叛自?己的性别?,仿佛没有?男人人生便不算完整,而?男人永远只想着飞黄腾达,顶多是在权势富贵到手?之余,多睡两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柔宜,你?娘死得这?样早,就是为了这?样的幸福么?”
山腹寂静,斐斐的声音并不大,却振聋发?聩,“人如果没有?活着,死后就算得到再大的荣耀又有?什么用?别?忘了,你?爹还在密室里偷偷养了一个女人。”
之后凤柔宜许久没有?说话,斐斐以为是自?己说到了她的痛处,令她意识到她爹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对她娘矢志不渝,却不曾想,凤柔宜并非因她的话羞恼,而?是陷入之前的疑惑中。
早在密室看见那个女人开?始,她就忍不住失神,盯着对方瞧个不停,但要她说出为何如此关注,凤柔宜又给不出理由,思来想去,只觉得熟悉,下意识想要亲近。
可?惜当时没有?太多时间让她去想,现在斐斐重提,凤柔宜便不受控制地思绪飞走,好?一会儿,她问斐斐:“你?说……为何要给她戴上面?具?”
斐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之后回?答道:“也不一定就是别?人给她戴的,可?能是她自?己戴的,反正无?论如何戴面?具无?非就那么几种原因,丑的不能看,美的不给看,再不然?便是怕被人认出来。”
可?凤宗主都?已经将那女子囚于密室之中,难道还怕有?人闯进去?
什么人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囚于密室还要把脸遮挡住?
“从她脚上的锁链可?以知道,自?愿戴面?具的可?能性很小,柔宜,无?论你?爹在你?心目中有?多么完美,无?论他?有?什么理由,他?终究是把一个女子用锁链关在了不见天日的密室之中。”
凤柔宜沉默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她不愿相信爹爹是这?样的人,她想说爹爹一定有?原因才这?样做——可?就算有?,又怎样呢?到底是做了,不能不让人说。
两人走了许久也不见台阶有?尽头,反倒是累得七荤八素,额头汗水不停,斐斐抹了把汗:“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快要化了,你?好?歹也是铸剑宗的人,居然?都?不知道你?爹的锻造室有?密室,密室里又有?密道?”
柔宜摇摇头:“爹爹他?从不跟我说这?些事。”
两人休息了会儿,如今回?去的路必然?是不通的,刚下来时斐斐便检查过,打开?的地板瞬间合上,密不透风,想原路返回?不可?能,更何况密室里说不定凤宗主早已回?来,即便上得去,到时打个照面?该如何是好??
只能往下走,而?且石壁上每隔一小段就有?姐姐留下的记号,只是斐斐没有?告知柔宜。
休息片刻,两人继续前行,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反正除却斐斐手?中的提灯外一片漆黑,一点光线都?没有?,亦不知岁月,走累了便坐在台阶上歇息,期间小睡了十几次,照顾到凤柔宜的体力,前进速度并不快,斐斐始终态度坚定,她相信按照姐姐的记号前行就一定会有?出路,女萝留下的痕迹成了指引她继续前进的风向标,也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勇气。
而?因为斐斐,凤柔宜才没被这?恐怖的环境吓疯,两人始终拉着手?,斐斐知道凤柔宜身?娇体弱,时刻注意着她的状况,两人走着走着,终于,在又拐过一道石梯弯后,出现了亮光。
从跌落密道至今,总算得见光亮,斐斐柔宜惊喜不已,与此同时密道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到最后斐斐已忍不住将上衣脱掉,露出肩膀与双臂,凤柔宜见她这?样大胆,羞得脸都?红了,可?惜也抵不过高温,在斐斐的鼓励下,犹犹豫豫脱了外衣。
由于外面?很冷,她们穿得本来就多,人都?要被烤熟了。
两人一开?始还扶着台阶两侧岩壁行走,但越往下,掌心的石块也从温热变得滚烫,无?法触碰,原以为已经看到亮光,总算能接近出口,可?走着走着才知道,这?条路如此漫长,看到的那点光,根本不算什么!
也不知过去多久,就连斐斐都?觉得双脚不是自?己的了,她们终于拐过了最后一个弯,同时也来到了铸剑山的山腹,面?前是金红色与黑色交织的漫天火海,根本没有?出口可?言!
凤柔宜从来不知道铸剑山山腹竟然?燃烧着如此剧烈的火海!
火苗旺盛且凶狠,斐斐发?现在这?里只有?用生息才能存活,她不解地想,难道是柔宜突然?开?了窍,感?悟到了并且能够使用生息?否则柔宜为何没受影响?若是凡人,应当早化为灰烬了才是!
先前她见柔宜在此处行走自?如,还以为无?需生息,谁知刚正常呼吸便觉眼前火烧火燎剧痛无?比,柔宜却像根本没有?感?觉到。
即便她开?了窍,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修为追上自?己,难道是因为凤氏族人的身?份?
斐斐想不明白,直到面?前火海在燃烧时的晃动,露出了一抹人影。
那人影无?比熟悉,不是斐斐苦苦寻找的女萝又是谁?
她沉睡于火焰之中,火焰像是一只巨大火鸟将其拥抱,也不知是死是活。
斐斐脑袋里嗡的一声,方才她们下来山腹时,这?里火势滔天,什么也没瞧见,如今看见女萝,她哪里还记得其他?,大声呼唤:“姐姐!阿萝姐姐!姐姐!”
可?女萝依旧与火焰中沉睡,她像是母体中的婴儿般蜷缩在火球之中,黑色的头发?随着火焰微微飘浮,眼前火海再次晃动,又将女萝遮掩住,火势太大,饶是凤柔宜再怕,也不能任由斐斐不管不顾往前冲,她拼命拽住斐斐:“别?过去!别?过去!这?是凤火!会把你?烧成灰烬的!”
“放开?我!”斐斐想用力甩开?凤柔宜,又怕害得凤柔宜受伤,这?里到处都?是可?怕的火焰,她不敢使劲,“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去找我姐姐!”
“别?过去!”凤柔宜坚持不让斐斐往火海冲,她急得大叫:“阿萝姐姐!你?还好?吗?阿萝姐姐!”
两人的呼唤并没有?唤醒女萝,反倒唤醒了因与女萝融合而?得到平静的凤鸟,它缓缓睁开?眼眸,发?出一声凄厉凤鸣,破败的羽翼上掉落一朵又一朵灼热凤火,同时被拥抱在怀中的火球也开?始震动,但女萝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
斐斐再也忍不住了!
她握住凤柔宜的手?拉扯下去,不顾一切朝凤鸟奔去,手?里的小纸人拼命往外丢,可?纸人连凡火都?怕,何况凤火?被赋予了生息后,甚至连落地都?不能,就已被烧成了灰。
凤柔宜捂住眼睛不敢去看,只怕斐斐被凤火吞噬,奇怪的是凤火并没有?伤害斐斐,她跑得太急,还在地上摔了跟头,狼狈地滚了两圈,可?凤鸟实在是太过巨大——她连它的脚面?都?碰不到!
“把姐姐还给我!”斐斐流着眼泪怒吼,“把我姐姐还给我!”
她伸手?去抓凤鸟,凤鸟是死是活跟她没关系,铸剑宗除了柔宜之外的人怎么样了斐斐也不在意,只有?姐姐不能失去,就算赌上自?己这?条命,也一定要救姐姐回?来!
她体术练得不精,剑术也好?轻身?功夫也罢,都?比不上阿刃,最厉害的便是剪纸,可?抛出来的小纸人早已被凤火烧得干干净净,斐斐只能攀爬火焰锁链,试图离女萝更近一些,再尝试用生息去唤醒她。
至于凤火为何不伤自?己,姐姐为何与这?只火鸟靠得这?样近,她通通来不及想。
凤鸟只是从疯狂状态趋于平静,并不意味着已清醒,于她而?言,斐斐像是一只吵吵闹闹的小蚊子,于是它集结凤火,向斐斐攻击而?去,斐斐躲闪不及,被一团凤火击中,砰的一声甩飞到岩壁之上,跌落地面?,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凤柔宜拔腿就往她身?边跑:“斐斐——”
“别?过来!”斐斐勒令凤柔宜不许靠近,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被打出去的瞬间她以生息护体,只是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她一次又一次向凤鸟身?上攀爬试图靠近女萝,也一次又一次被凤火击中,凤柔宜受不了了,她哭着喊道:“快住手?!斐斐别?再过去了!你?会死的!”
斐斐的目光只盯着那团格外明亮的火球,看起来真像太阳,她不知道姐姐究竟出了什么事,可?这?只火鸟像得了疯病一般,绝对是伤害她了!
随着一次又一次被击飞,斐斐敏锐地发?觉,凤火的力道愈发?微弱,似乎火鸟在逐渐失去力量。她不认为是这?只火鸟仁慈地不再攻击自?己,因为它始终在发?出愤怒暴躁的嘶鸣,只要让它继续攻击,等到力竭之际,自?己就能靠近!
斐斐发?现了希望,她让凤柔宜躲起来,自?己则再度向凤鸟逼近,同时嘴里还在骂鸟:“你?不是妖兽吗?妖兽强壮又自?由,你?怎么被锁链锁在这?里?!你?自?己被锁了也就算了,还要害我姐姐!看我怎么拔了你?的毛做烤小鸟!”
凤柔宜气得直跳脚:“别?骂了别?骂了!你?都?吐血了!”
斐斐边吐血边骂,她觉得吐两口血根本不算事儿,她就是要激怒这?只似乎听得懂人话的火鸟,激发?它更凶猛的攻击,这?样它会更快失力,姐姐一直不动,斐斐真的怕她已经死掉了!
斐斐的计策很有?效,由于她的目标是女萝,凤鸟开?始不顾一切地动用心火,想要杀死斐斐,这?让自?认为胜券在握的斐斐惊惧交加,她下意识感?到了危险,然?而?心火来势汹汹,击碎她用来防御的生息,眼见即将被火焰吞没,这?一次,斐斐预感?到自?己必定要死,不由得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呼唤:“姐姐——”
凤柔宜早已抱住头泪流满面?,她不明白斐斐为何这?样拼命不怕死,可?过去许久,周身?灼热的温度似乎都?退去了些,凤柔宜才哭着抬起头,发?现半空中的斐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个血红色与绿色交织而?成的藤茧。
藤茧缓缓落地,露出里头傻乎乎的斐斐,她满身?是土,脸上遍布血迹灰尘,还因为太热皮肤通红,可?她一点不害怕,正吸着鼻子抬起头,顺着斐斐的视线看去,原本蜷缩在火球中沉睡的女萝已变成了站姿,虽然?她依旧闭着眼睛,但斐斐知道,她醒来了。
女萝缓缓睁开?眼眸,细碎的金光自?她眼中一闪而?过,围绕着她的火球逐渐散去,她在凤鸟低声呜咽中离开?它来到地面?,快速抱起斐斐,难得语气严厉地说:“笨蛋,谁让你?这?样做的?”
斐斐不停地吸鼻子,嚎啕大哭:“疼!疼死了!浑身?骨头都?疼!感?觉被烤熟了能片下来蘸辣椒面?吃了!我都?这?样疼了,姐姐还骂我!”
先前那副顶天立地的英娥模样消失不见,又成了需要人哄的小妹妹,女萝摸了摸斐斐的头,终究是舍不得对她说重话:“让你?担心了,都?是我不好?。”
斐斐抱住她的腰,劫后余生,姐妹重聚,她只觉无?比幸福。
女萝又伸手?搂住凤柔宜,轻声安抚:“柔宜也辛苦了。”
凤柔宜本就哭得厉害,被这?样一安慰,更是悲从中来,张嘴就朝女萝告斐斐的状:“我都?制止她了……这?么危险的凤火,她非要往里头冲,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差点就死了!”
女萝哄了妹妹们好?一会儿,才回?头去看身?后的凤鸟。
斐斐揉揉眼睛:“姐姐,这?小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女萝本想回?答,却又想到什么一般,问凤柔宜:“柔宜,你?知道吗?”
凤柔宜茫然?摇头:“知道什么?”
撇去这?只火鸟抓走姐姐的行为,如今斐斐冷静下来再看,才发?觉对方无?比可?怜,羽翼破损遍体鳞伤,浑身?都?被锁链钉在山壁之上,就连先前凤鸟发?疯般的攻击,斐斐都?不在意了。
她连忙告诉女萝:“对了姐姐,我们在密室看到一个被关起来的女人——”
女萝的视线不觉再度看向凤柔宜,凤柔宜试探着问:“阿萝姐姐,怎么了?你?为何这?样看我?”
女萝哑口无?言,好?一会儿她才问道:“柔宜,你?见了那人,可?有?什么感?想?”
凤柔宜诚实回?答:“很想跟她说说话,总感?觉我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斐斐立刻道:“你?都?没告诉过我。”
“你?也没给我时间告诉你?呀,之后走了那么久,一路上我好?几次都?想跟你?说,你?却老是打断我,嫌我不用功。”
“……那不是因为越来越热,我怕你?喘不过气憋死了,才教你?用生息呼吸的么?”
两人一言不合开?始拌嘴,望着这?样活泼开?朗的凤柔宜,一时间,女萝竟不知要如何开?口告知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她缓缓向凤鸟看去,凤鸟发?出一声轻轻的悲鸣,女萝点头:“我明白的,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
斐斐与柔宜听她跟凤鸟说话,甚是好?奇,斐斐问:“姐姐,这?只火鸟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被锁在这?里?”
“……姐姐?”
女萝在斐斐的呼唤中回神, 她心疼地给斐斐擦去脸上血污,望着那闪闪发亮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已经明白一切的她,却无端生出难过与迟疑, 如果说?铸剑宗凤氏一族有谁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的, 那就只有柔宜。
斐斐蹭了蹭女萝, 下巴搭在她肩上去看火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从刚开始被攻击她便觉着这只火鸟要死了,在几?番拉扯过程中她也不停地感觉对方油尽灯枯命悬一线,可它就是不死,就是被钉在岩壁上。
女萝抱着两个女孩儿, 半晌, 轻叹一声:“它可不是普通妖兽, 它是凤鸟。”
斐斐眨眨眼:“凤……鸟?是传说中的凤凰吗?”
凤柔宜惊奇:“哇。”
女萝摇头:“是凤鸟,不是凤凰, 凤与凰都是神鸟,我们面前便是世间仅存的最后一只凤鸟。”
“可是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神鸟,而且神鸟怎么会被囚禁在铸剑山山腹之中呢?”
斐斐说?着话?, 同时悄悄去看凤柔宜, 只见凤柔宜也如自己一般,呆呆地望着凤鸟出?神。
“被囚于此三千年,受尽折磨,自然不再有当年神鸟风采了。”
“三、三千年?!”
三千年意味着什?么?斐斐今年还不到二十岁,这个数字太庞大了, 庞大到她几?乎意识不到究竟有多么漫长?,三千年啊, 三千年!
同时她突然领悟,如果凤鸟被囚三千年,那铸剑宗肯定知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凤氏一族崛起,约莫也正是三千年前,正因如此,才会成为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器宗,他们是真?正有着厚重历史积淀的宗族,绝非寻常门派可比。
先是宗主凤邬在锻造室密室囚禁一个女人,随后又是被囚于山腹火海的凤鸟,斐斐很难不把?他们往坏了想。
凤柔宜同样想到了这一点,明明四周温度极高,能将人蒸熟,她的脸色却开始逐渐泛白,失去血色。
“柔宜,这是一个很古老又很残酷的故事,你想听么?”
凤柔宜的睫毛上不知何时已挂上泪珠,“……嗯。”
可就在女萝将要开口时,一道低沉而冰冷的嗓音传来:“阿萝姑娘,请你慎言。”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铸剑宗少宗主凤栖梧。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山腹之中,此时目光冷淡地望着女萝,显然不允许她再说?出?任何可能不利于凤氏一族的话?,同时他朝妹妹伸出?手:“柔宜,那里很危险,到大哥这里来。”
凤柔宜有些懵懂,她看看女萝,再看看长?兄,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大哥,你知道这只凤鸟的来历,是吗?”
斐斐靠着女萝,语带嘲讽:“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可是铸剑宗的少宗主,只等你爹退位,凤氏一族便由他来接管,他不知道谁知道?”
凤柔宜立刻问?:“那爹爹密室里那个女子呢?你也知道她是谁?”
出?乎意料的是,凤栖梧冰冷的面容出?现了一丝疑惑,不过他并?没有想太多,还以为妹妹是在转移话?题,再次重复道:“柔宜,到大哥这里来。”
凤柔宜摇头:“不,除非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铸剑山的山腹中怎么会有凤鸟?我们一族所使用的凤火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爹爹密室里关押的那个女子,又是何人?”
她接连两次提起密室女子,凤栖梧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密室,什?么女子?
先前他以为妹妹是随口胡说?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可看柔宜这副认真?的表情,似乎并?非说?谎。
“不必问?了,柔宜,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爹爹……”
凤柔宜震惊地望着缓缓走来的父亲,内心深处涌现出?剧烈的不安,她连连追问?:“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爹爹,这凤鸟是怎么回事?密室里那个——”
她话?没说?完,便被凤宗主打?断:“柔宜。”
从小到大,这是凤柔宜头一回看见爹爹以如此严厉的表情语气同自己说?话?,他在她面前素来慈爱温柔,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哪怕自己幼时淘气,趁着爹爹午睡偷偷剪他头发,他也只是笑着捏她脸说?她是个小捣蛋。
可越是掩盖,就越令人怀疑,凤柔宜自己也不知为何,竟惶惶落下泪来,而见她哭泣,凤邬与凤栖梧又如何不心疼?
“柔宜,快过来。”
凤柔宜是天真?,却不傻,她摇头:“哥哥一直喊我过去,是不是要等我过去,就对阿萝姐姐跟斐斐出?手?那我不过去,你们若要害她二人性命,就连柔宜一同杀了吧!”
斐斐没想到凤柔宜竟如此有情有义,她没有说?话?,而是静静靠在姐姐肩头,她真?的浑身都疼,疼得都不想骂人。
凤栖梧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柔宜,你知道吗?我们凤氏一族之所以能够屹立千年而不倒,全是仰仗凤鸟,你可知我们为何姓凤?”
凤柔宜摇头,他才道:“你我体内,皆有凤之血脉,因此才能驱使凤火。”
凤柔宜没有被兄长?带走思绪,而是坚定道:“既然如此,为何隐藏此事怕他人知晓?既然我们一族有凤之血脉,为何还要把?象征祥瑞的凤鸟囚禁于此?大哥说?的话?看似有道理?,可我偏偏不信。”
女萝沉声?道:“还是让我来说?吧。”
被凤火吞噬之后,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岁月流逝,辗转千年,直到斐斐的声?音传来,才将她唤醒。
她看向凤柔宜:“柔宜,你真?的想要知道吗?也许知道以后,你的生活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的幸福了。”
凤柔宜下意识有些退却,可她想起密室里的女人,还是想要知道真?相,于是坚强地点了下头:“我想知道。”
女萝朝她笑了笑,这笑容仍旧温柔,却并?不快乐,反倒沉重无比。
“自古以来,凤凰一族分为两种?,凤鸟身带三彩,凰鸟身有四色,凡人认为雄凤雌凰,实则不然,凤鸟凰鸟皆为雌性。”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岩壁上被火焰锁链钉死的巨大凤鸟,神情哀伤:“这是世间最后一只凤鸟了,而最后一只凰鸟,柔宜,它就在你体内。”
凤柔宜愣了下:“什?么?我……?”
“你们凤氏一族三千年不曾有女儿出?生,惟独你是例外,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当女萝看向凤邬时,难得露出?讥讽之色:“可笑凤氏一族以为凤鸟属雄,因此代代以凤血为根,如此才能驱使凤火,成就第一器宗美名。你以为他们是想生女儿而不得,实际上他们是求男得男,因为第一个饮下凤血的凤氏族长?便是男人!他自己是男人,娶了妻子也不可能延续血脉生下女儿,只能代代生下没有生育功能的儿子!”
凤氏一族只生男孩的秘密便是如此,没多么神奇,更不令人羡慕,母系氏族的凤凰血脉延续只可能是女儿,他们饮下凤血,所能确保的只是活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你们凤氏一族的人除却遇上天灾人祸,个个都是无病无痛长?命百岁,因为第一任凤氏族长?本?就是将死之人,他靠凤血续命,他的男儿男孙,也需要凤血才能存活。这只凤鸟!”
女萝忍不住愤怒的情绪,指向身后被锁链囚禁的凤鸟:“它在这三千年里,要一次一次地被取血,喂养着你们凤氏一族的男人!所以你爹不敢公之于众,你以为这岩壁上的金色符咒是为了囚禁它?不,这符咒是为了不让凤鸟死去,要将它永远囚禁于此,令你们凤氏一族代代繁荣昌盛!”
凤柔宜倒抽了一口凉气,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顾不得去管,急切地向父兄求证:“爹爹,大哥,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