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萝无话可?说,斐斐一开始还拼命板着脸,渐渐地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这一笑,带动了阿刃,连懵懂的小蛇也跟着傻笑。
“她杀人?,为何还叫她仙姑呀?”
一个小孩舔着糖人?眨巴着眼睛天真地问。
“嘘嘘嘘,可?不敢乱说!仙姑手眼通天,你?说她坏话,她千里之外都听得到,小心她把你?抓去吃了!”卖糖人?的疯狂吓唬稚童,“像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丫头,肉最嫩了!”
小孩嘎嘣一声咬碎糖人?,哇的放声大?哭!
第97章
小孩儿被吓得哇哇大哭, 她娘亲似是在路边店里买东西,听见哭声连忙出来:“丫丫?丫丫怎么了?”
“呜哇哇,娘!”
哭唧唧的小孩儿边哭不忘边嚼糖人,抱住娘的腿, 那女子将她抱起?, 斐斐猛地睁大眼睛:“……咦?”
女萝与阿刃看向她, 正在哄女儿的女子一看见斐斐,登时脸色几经变换,半晌,还是勉强同斐斐打了招呼:“斐斐姑娘,好久不见。”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当初斐斐混入萧家时, 被萧三娘叫出来陪她吃茶的萧六娘, 可?她记得萧家除了大娘二娘跟做妾的七娘, 其他几个姑娘都未有婚配,萧六娘怎地蹦出个这样大的女儿来?这娃娃瞧着至少得有三岁。
正说间?, 又?一个女子匆匆而来:“六姐,你怎么东西都不拿就跑了出来?是丫丫……这,这几位是谁呀?”
来人与萧六娘生得很是相似, 不过眉眼更加精致秀丽, 斐斐见过萧家六姐妹,惟独不曾见过已嫁的萧七娘,眼前这位想?必就是了。
萧六娘看见斐斐后,眼神颇为闪躲,萧七娘还以为她是什么恶人, 挡在姐姐身前:“这位姑娘有事找我姐姐?”
斐斐摇头:“没有,我们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萧七娘闻言, 依旧十分?戒备,转而哄着萧六娘:“走吧六姐,马车我已备好,快走吧。”
萧六娘弯腰抱起?小丫丫,朝斐斐等人点了下头算是礼数,随即跟在妹妹身后离去,上了停在街边的一辆马车,原来是有男车夫在,才让小丫丫一人停在这里买糖人。
“唉,也是苦命人啊。”
卖糖人的长叹一声感?慨万千,“说不定她们家的八郎,还有七娘的夫君,都是那爱杀男人的仙姑手笔呢!”
突然天降黑锅,女萝哑口无言,倒是斐斐好奇地问:“萧七娘男人死啦?”
“是啊,说是年纪大了,突然有一天就不睁眼了,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人没了,这不,萧七娘匆匆回来,要带她姐姐去帮忙撑腰呢!说是夫君家里还有几个兄弟,见她夫君没有儿子,都来抢家产了!”吹糖人的天天走街串市,可?谓是消息灵通,“你说这萧家七姐妹,为了弟弟拼死拼活,要么从婆家被赶,要么熬成老姑娘,结果萧八郎一朝好了,人就找不着了!唉!”
斐斐与女萝对视一眼,联想?起?萧六娘与萧七娘的行色匆匆,安全起?见,还是让当车放出分?身螳螂跟过去看看。
不过有件事女萝必须说清楚:“萧八郎不是仙姑杀的,是被死魔杀的。”
当日在铸剑宗,凤氏一族没有杀死萧八郎的必要,女萝更不会做这种容易让人怀疑自己的事,出手的唯有摄魂铃中的死魔,这也是为何无人发觉的原因——谁会想?到?摄魂铃中藏着的并非器灵,而是魔族?
吹糖人哈哈一乐:“姑娘,你说话真有趣,什么死魔,从没听?说过,你跟我说啊,不顶用?,你去跟说书的讲去,他们还能给你编的更精彩!”
斐斐跟阿刃顿时捧腹大笑?,女萝实在笑?不出来,但看这俩人如此开心,半晌,也只能叹口气,随她们去了。
斐斐笑?到?打鸣,靠在女萝肩膀上不停吸气吐气,然后突发奇想?:“姐姐,你说……萧八郎之前在床上躺了两年,该不会内中另有蹊跷吧?”
她就是觉得七姐妹一条心为弟弟付出连自己的人生都可?以不管不顾,未免太离谱了些,一窝生的小猫小狗性格还各有不同呢,谁也不是傻子。
女萝摇头:“那我可?不知道,你要是想?弄清楚,自己去看看?”
斐斐马上抱住她胳膊:“我不要,我现在不想?离开你。”
阿刃却说:“我想?去。”
斐斐知道阿刃有弟弟,一时间?犹豫片刻,道:“好吧好吧,那我就勉强陪你去吧,姐姐在这里等我们不要乱走哦。”
女萝莞尔:“正好我也买点东西带上,这次咱们在铸剑宗一个灵贝都没花出去。”
于是阿刃斐斐手拉手离去,女萝弯腰看着乖巧站在原地的小蛇,朝她伸出手,小蛇毫不犹豫投入她怀中,女萝在路边给她买了一根糖葫芦,小蛇舔了舔嘴巴,上一回吃糖葫芦,还是娘亲没生病的时候呢。
大街上若是有人殴打旁人家的小孩,报了官,这人便要去蹲牢,谁要是发疯当街打人,同样会受到?律法制裁,怎么打自己的小孩跟媳妇,就成了家务事没人管没人问?
小蛇的舅舅跟表哥虽已死了,舅母却还活着,这些时日因铸剑宗的事,始终没能解决,想?到?这里,女萝便带着小蛇往郝大成家去。
正啃着糖葫芦的小蛇一看,还以为是要把自己送回去,糖葫芦都不要了,死死抱住女萝脖子,嘴里喊:“不要不要……”
女萝拍拍她的背:“不是不要你,是与你舅母说清楚,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了。”
小蛇眼巴巴:“真的,吗?”
“嗯。”
于是她立刻欢喜起?来,继续认真啃自己的糖葫芦,顺便咂咂手指头。
可?到?了地方才知道,小蛇的舅母已不知所踪,原本?郝大成家的房子也换了人住,朝街坊邻居打听?过才知道,郝大成父子一死,就剩下一个妇人,什么一表三千里的宗族亲戚全凑上来吃绝户,郝大成媳妇叫人赶了出去,如今住在里头的,是郝氏宗族里的一个什么叔伯。
听?得女萝眉头蹙起?,正在这时,一个男人吆喝道:“谁,谁打听?我们家的事儿?哎呀,这不大成外?甥女吗?来来来快来,你可?得管我叫一声叔爷爷,以后就搁咱家过吧!”
小蛇被女萝带走后,洗得干干净净,又?好吃好喝,她前身乃是蛇母,与常人自然不同,看得那所谓的叔爷爷眼热,这丫头养大了留给自家傻儿子做媳妇多好啊,再不济卖了,也是好一笔钱呢!
小蛇在女萝面前乖巧,对外?人可?不,她还是那条凶悍且报复心强的小蛇,谁知没等她动手,女萝抬起?一脚便将男人踹飞,这一脚直接令其撞碎了郝大成家的门墙,在地上拖出一道泥痕,眨眼间?晕死过去。
小蛇不再啃糖葫芦,呆呆地望着女萝,女萝也察觉到?自己心中戾气,她深吸一口气,还以为自己吓到?了孩子,小蛇去猛地抱住她的脖子拼命蹭,显然极为喜欢她这般护崽的模样。
黏糊糊的糖汁黏了一脸,女萝心头戾气缓缓散去,她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安抚孩子,再也没看那人一眼,转身离去。
等到?男人的妻子出来瞧见自家男人生死不知,浑身骨头都断了,指天骂地的诅咒,又?慌忙去报官,可?女萝早已离开,而男人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终究是没能熬过去。
住在这房子里的两家男人都没个善终,渐渐地,竟兴起?闹鬼传闻,再没人敢来住了。
与此同时,斐斐与阿刃正顺着分?身螳螂的指引跟上萧六娘与萧七娘,姐妹二人在马车中说着话,小丫丫手里拿着没吃完的糖人,在娘亲怀中呼呼大睡。
“……这次,你总能下定决心了吧?难不成你还要留下来,再为九郎卖命?”
“我知道的,七娘,我不会再犹豫了,我们这就走吧。”
“六姐,你当初没有揭发我,因此今日我也拉你一把,你要知道,这世?上惟独你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彼此信任,哪怕是为了丫丫,你也不要再回去了。”
“好,我知道。”
两人对话简短,并未多言,随后马车便向城外?驶去,斐斐与阿刃始终跟随在后,这姐妹俩如此小心,显然还有危机等待,果不其然,刚出了城没多久,一群山匪打扮的男人从路边窜出挡在中央,拿刀直指马车:“里头的人给我滚出来!快点的!”
掀开车帘的是萧七娘,她冷着脸说:“把陈光启给我叫出来!都敢拦路抢劫,怎么还做缩头乌龟,藏头露尾?”
话音落下,山匪向两边散开,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打马而来,目光紧盯萧七娘身后马车:“萧六娘跟丫丫是不是在里头?你让她俩出来,我有话说。”
“我呸!”萧七娘啐了一口,“你也配?臭不要脸的贱男人,识相的快给我滚开!”
她几次三番辱骂,陈光启恼怒不已:“六娘!你是不是不肯见我?若是如此,你自己走!把丫丫留下!”
萧七娘暴跳如雷,此时萧六娘掀开车帘现身,她比起?妹妹文静一些,神色略显苍白却坚定:“我要走,丫丫我也要带走,她跟你没关系。”
“没老子你生得出来吗!”陈光启大怒,“今儿我看你们娘俩谁也甭走!都跟我好好回山寨过日子去!”
眼见其他山匪朝马车奔来,萧六娘的脸刷的一下血色顿失,就在山匪们将要触碰到?她时,她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那无能的男车夫早已吓得跳到?路边磕头求饶,根本?指望不上。
“六姐,你放心,你帮过我,我也不会不管你,今日即便我死,也不让你跟丫丫随这龌龊小人而去!”
萧六娘一把拉住妹妹,柔弱的脸上现出坚定之色:“我不跟他走,我答应了你随你同去,决不留下!”
说着,她拔出发中簪子,姐妹俩对视一眼,却不曾想?这番话愈发激怒了陈光启,他一声令下,山匪们快速伸手抓来,正在六娘七娘要反抗时,却见眼前那些伸来的手臂猛地嚯出一个缺口!
噗呲一声鲜血四溅,断臂落地,山匪个个东倒西歪在地上打滚,斐斐把玩着手里的纸刀,虽然她剪的纸人只能活十个时辰,可?她剪的死物却很好用?,至少这纸刀拿来杀人是足够了。
饶是她貌美如花,这群男人也不敢向对六娘七娘那般目光邪淫,斐斐扭头看了萧六娘一眼:“看在你烹的茶滋味不错的份上,我就帮你一回。”
阿刃握了握拳头,斐斐雀跃地说:“阿刃你看我的新招式!”
随后她双手翻折,指缝中顿时出现几只小纸人,吹气后,纸人手持纸刀在山匪群中自由翻飞,宛如灵巧的白色蝴蝶,收割着性命,只听?惨叫不绝,登时十数个山匪死尽,马上的陈光启也被剃了个光头,小纸人架在他周围,斐斐愈发兴奋:“我先挖了他的眼睛!”
陈光启只是山匪,哪里见过这样厉害手段,吓得跪地求饶,他感?觉斐斐邪气,便向最心软的萧六娘大喊:“六娘,六娘!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不能杀我,你要救我!丫丫长大若是知道她娘杀了她爹,你要她如何面对你?!”
萧七娘立刻道:“谁都不同她说,她怎么会知道?六姐,不能放过他!否则他还会来纠缠你!”
萧六娘终究心软,她望着一地鲜血及残肢断臂,忍不住呕吐起?来,半晌,请求斐斐饶了陈光启。
斐斐眨眨眼,用?纸人断了陈光启的手筋脚筋,笑?嘻嘻道:“好哇,我放过他,你也不必担心他再纠缠于你。”
萧六娘看不得这样的血腥场面,萧七娘便让她回马车里,如今斐斐阿刃救了她们的命,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斐斐猜的不错,七姐妹哪可?能一条心为弟弟付出?即便小时有,人也会慢慢长大,开始怀疑为何自己这样为弟弟而活,萧七娘因年纪最小,也最为反叛。
为了填补萧八郎欠下的债,她每天背着背篓去山上挖药,因为人长得精神,做事麻利,药堂老板常常教?她一些浅显的药材知识,慢慢地,萧七娘受够了不停拼命却永远填不满赌债的日子,她一点点攒了足够令萧八郎致死的药,谁知却被萧六娘发现,随后萧八郎命大只昏不死,萧六娘也没把萧七娘供出去。
萧七娘担心再在家里留着,早晚有一天会被察觉,她也不想?再为弟弟做牛做马,因此萧三娘让她给有钱富商做妾,她一咬牙答应了,那富商年老体迈,又?性情变态,萧七娘便将他也弄死了。
说是那边兄弟吵闹,实则萧七娘聪明?得很,早在富商一死便将家产变现逃之夭夭,她之所以走得这样急,就是不想?等富商那边兄弟找来,她先跑了,富商一家找也是找她娘爹姐姐,祸不及出嫁女,姐姐们要是聪明?就赶紧逃,要是想?留下,那也活该。
唯一让七娘惦念的只有六娘,六娘为她隐瞒下毒一事,她心里记挂着。
且六娘从前有个心上人,只是对方家境贫寒,家里娘的不肯答应婚事,怕给不了八郎助力,还要反过来吸娘家的血,六娘只得与对方分?开,不曾想?两人早已有了肌肤之亲,她怀上了丫丫,这桩丑事萧家死死瞒着,不敢外?泄。
这所谓的心上人,正是陈光启。
陈光启是个莽夫,就是个搬货的,他谎称自己识文断字,骗萧六娘跟自己好,萧六娘得知自己被骗后也别无他法,生米已煮成熟饭,难道还能离开?
谁知家里不许成婚,她不得不屈服,陈光启却因此记恨上萧六娘,认为她嫌贫爱富,一气之下落草为寇,跑出城当山匪去了!
他对六娘念念不忘,一次无意发现了丫丫的存在,就一直纠缠六娘,六娘怎么可?能让丫丫有个山匪父亲,且她对他早已没了感?情,因此当七娘回来发现此事,她本?就是要报恩,于是立刻要带姐姐离开。
姐妹俩商量好了,萧六娘也做了决定,谁知陈光启却守在城外?再度拦截。
听?完个中曲折,斐斐拍手大笑?,“七娘,你好啊,你好得很!”
她一股脑儿把身上姐姐给的钱全都拿出来,塞给了萧七娘,七娘吓了一跳,斐斐却得意洋洋:“我这叫仗义疏财,反正我姐姐有很多钱!这个也给你。”
她还有没使?用?的小纸人,可?以给萧七娘留着防身,“我已经吹过气了,你用?的时候把它?打开,它?能保护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再也别回来了。”
萧七娘受宠若惊,她没想?到?自己一生坎坷,临了竟能遇着贵人,连忙再三感?谢,此时丫丫被吵醒,萧六娘听?斐斐阿刃要走,也感?激不已,斐斐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放在心上,萍水相逢,她欣赏萧七娘这股狠劲儿,可?比萧六娘讨喜多了。
男车夫被阿刃抓起?,战战兢兢重新驾车,趁他不备,斐斐在他背上贴了个纸人,小纸人机灵无比,一瞬间?窜进男车夫衣领。
阿刃问:“这是做什么?”
“这人遇到?危险就跪地求饶,难保不会说漏嘴或威胁萧七娘,我的纸人虽然能驾车,但也只能用?十个时辰,而且跟真人还不够像,要是被人瞧见,怕是会惹麻烦。”
但小纸人在男车夫身上,一旦对方有异心,就会将其灭口。
“现在……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斐斐对着手脚尽断的陈光启粲然一笑?,“姐姐还在等我跟阿刃回去,我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陈光启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斐斐,这天仙似的姑娘在他眼中,简直比恶鬼都要可?怕!登时吓得屎尿其出,不甘不愿地咽了最后一口气。
第98章
在等待斐斐与阿刃回来的途中, 女萝抱着?小?蛇给她买了一大堆好吃的跟玩具,通通塞进乾坤袋,摄魂铃虽已消散,可萦绕在她心头的忧虑不曾有片刻减轻。
当车从女萝怀中冒出一颗脑袋:“阿萝在想什么?”
女萝掰开一块桃酥, 均匀地分成四份, 小?蛇自己啃, 她再分别喂给当车疾风与九霄,“我?在想凤二郎。”
雌性妖兽们咔嚓咔嚓咬着?桃酥,当车问道?:“喜欢?”
女萝失笑:“不,我?是在想他消失前,请我?帮忙照顾柔宜的话。”
此时周围无人,也不担心会被?人看?见, 疾风低吼一声, 女萝明白它?的意思, 回答道?:“不,不是难过, 只是觉得……那句话真像是一个诅咒。”
小?蛇眨着?眼睛,当车说?:“阿萝别?放在心上,以后遇到喜欢的雄性, 直接吃了, 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对雌性螳螂来说?,向它?示爱的雄性一定要?美丽,同时还?要?好吃,为了某个雄性不再去吃其他雄性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疾风拍拍爪子表示赞同,自然界中永远是雌性妖兽挑选雄性妖兽, 为了讨得雌性妖兽的喜爱,雄性妖兽们必须长得漂亮, 花枝招展地去学习如?何跳舞,如?何献媚,甚至交配后还?要?成为雌性妖兽的食物,这?样才能被?青睐。
它?们自然而然认为人类世?界也该如?此,所以阿萝对凤怜真念念不忘,令它?们难以理?解。
没了就?没了,好看?的雄性多得是,难道?还?愁找不着??
女萝挨个抚摸过毛茸茸们,说?:“你们说?得对。”
话虽如?此,她心中那股愁云依旧散不去,胸口仿佛有?一团郁气在堵塞,令她格外难受。
要?不了多久,斐斐与阿刃回来了,两人特意洗了手,免得还?带上血腥气,看?见大家在吃桃酥,阿刃立马眼睛发亮地凑上来,斐斐则手舞足蹈给女萝讲萧七娘的事。
从铸剑山到青云宗,疾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要?十几天,秋尘剑出自铸剑宗,铸剑宗湮灭后,一切经由铸剑宗锻造的兵器都已化为灰烬,秋尘剑由于沾染过生息,又?被?凤凰火淬炼,是唯一一把没有?消失的兵器,就?连剑尊的流途剑,也随着?凤鸟死去化作了灰。
女萝每日都会取出秋尘剑擦拭保养,力求还?给濯霜时能如?她当时赠与自己时干净崭新。
换作从前,斐斐见她日日想着?另一个朋友,早要?闹了,再不济也得折腾点幺蛾子吸引女萝的注意力,这?一回却没有?,反倒是好奇地问起濯霜,女萝便将自己从凡间?被?带到修仙界,是如?何在濯霜帮助下逃走的故事细细讲给斐斐听,大家都听得很认真,并且迅速对濯霜充满好感。
“这?位姐姐人真好,等见了面,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她。”斐斐高兴地说?,“要?是没有?她,就?没有?姐姐来女儿城,那我?说?不定已经死啦。”
阿刃点头,众妖兽亦深以为然。
倘若没有?濯霜帮助阿萝逃走,也就?没有?她们的今天,阿萝是一点幼嫩的火苗,最初燃烧时,是濯霜护住了她,才没有?令她快速夭折。
“不过姐姐,我?们……就?这?样上门吗?是偷偷地潜入找人呢,还?是光明正大上门?”
“自然是光明正大,你我?问心无愧,难道?还?要?东躲西藏不成?”
斐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咱们是不是该穿得体面些?”
闻言,大家彼此打量起来,发觉穿得还?真是格外的简单,女萝笑了:“这?样穿轻便又?舒服,哪里不好了?要?是被?拦在山脚下,直接打进去便是,我?与青云宗的大尊者们可是老相识了。”
她就?是光明正大去找大尊者们算账,她咽不下那口气,更不愿背负莫须有?的罪名,她说?过要?成为他们的心魔,这?绝不是随口说?说?。
一路上除却赶路,也会进入城池休整,发现铸剑山的谣言愈演愈烈,传出十万八千里后,女萝已成了“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手持金轮人面蛇身”的怪物,有?人认为她是妖修,有?人认为她是魔族,还?有?些人认为她是地狱恶鬼,总之众说?纷纭,少说?也有?上百个版本。
最离奇的是“不能说?仙姑坏话,一定要?称呼她为仙姑,否则她会找上门要?你的命”,以及“子夜点燃三炷香对着?镜子叫三声怪物仙姑,仙姑就?会满足你三个愿望,不过代价是你的性命”这?两个传说?,女萝发现还?挺深入人心,基本上各个城池都有?听过。
凡人如?此传言,修者自然不会相信,一些小?门派甚至成立了抓捕联盟,最开始他们是想去女儿城,毕竟那里本是凡人地界,柿子挑软的捏,谁知道?去了女儿城的,就?没人活着?回来!如?今铸剑山又?遭屠戮,凤氏一族一夕之间?全灭,实在是让人担忧,这?所谓的怪物仙姑,怕不是魔物重现修仙界!
去往铸剑山的那些人中,更多的都是为那晚腾空而起霞光万丈的凤凰,凤氏一族有?秘密谁人不知,凤凰会出现在铸剑山定然事出有?因,哪怕是等得到一根凤凰羽,修为便能大有?长进,如?此好事,谁乐意让旁人抢先?
于是此事越传越广,越传越玄乎,名门正派一眼便知此中水深,而青云宗对“女萝”这?个名字可一点都不陌生!
剑尊陨落,叛徒濯霜助女萝逃走,眨眼一年过去,这?一年里,青云宗始终暗地追捕,对方却如?石沉大海销声匿迹,极乐不夜城的残酷杀戮震惊整个修仙界,那群疯女人将极乐不夜城改为女儿城,各大门派遣人前去探查,尽数有?去无回,缠绕在女儿城外的藤蔓诡异无比,能将修者杀死,并以其修为作为养料,继续维持城外大阵,实在是蛇蝎心肠!
唯一为女儿城说?话的只有?天鹤山,天鹤山的南宫少主几次三番庇护女儿城,甚至带头与女儿城互通有?无,向女儿城输送大批丹药,青云宗对此十分不满,数次警告都收效甚微。
如?今又?出了铸剑宗这?桩大事,足见此女果真是命中带煞,注定要?为修仙界带来灾祸!
从她到来,有?多少人因她而死?此女不除,更大的祸事还?在后头!
只是令青云宗大尊者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正准备联合各大门派对女萝进行追捕,此女竟主动送上了门!
虽已过去一年,女萝还?闹出这?样大的阵仗,但大尊者们并未将她放在心上,盖因极乐不夜城尽是凡人男子,而凤氏一族只炼器不修仙,此女大约是从哪里学了些歪门邪道?,若是跟真正的修者对上,怕是不堪一击。
铸剑宗毁在此女手中不过是传言,当不得真,且听闻铸剑宗有?魔修出没,派去探查的弟子遍访了回到娘家的铸剑宗女子,得到的答案也是如?此,比起是女萝摧毁铸剑宗屠杀凤氏一族,名门正派的修者们更多的都认为是魔修所为。
倒是成就?了此女威名,属实可笑。
铸剑宗的事着?实闹得太大,其他恩怨情仇先放到一旁,三千年里产自铸剑宗的神兵利刃无数,其中更有?修者们挤破头都要?争抢的聚灵锁,如?今铸剑宗湮灭,无数宗门损失巨大,等同于许多人成道?飞升的路被?斩断,这?些人怎么可能不将女萝视为眼中刺肉中钉?
她的敌人,可比她想象中多得多。
青云宗最近上上下下都在谈论此事,刑堂的衡鱼女修自然有?所耳闻,她在再三确认这?传闻中的“女萝”便是师姐濯霜放走的那位凡人女子后,心中暗道?不妙,可师姐被?关押在思过峰的地下寒潭,又?有?大修者把守,以她的本事想要?潜入无疑比登天还?难。
可她得找个时间?将此事告知师姐,衡鱼为师姐感到不值!
放弃自己的前程助那女子逃走,那女子却不思正道?,堕落为魔杀人如?麻,倘若师姐知晓此事,定然无比伤心失望,想到这?里,衡鱼不由得感到犹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告知师姐真相,也或许……这?其中另有?隐情呢?
师姐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得想个办法确认才行。
衡鱼平日待在刑堂,很少去往别?处,青云宗门规森严,弟子们不得擅离职守,因此她只能多向外界打听,所得回应皆与传闻无异,这?令衡鱼无比绝望,难道?上天注定师姐一番苦心要?被?辜负?若是如?此,她恨不得那女子死在外头,再不要?出现!
无论怎样打探消息,最终结果都一样,衡鱼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告知师姐,师姐受寒潭之刑已极为痛苦,若是连支撑她的希望也因此坍塌,师姐还?能撑下去吗?
最终,衡鱼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假装生病,与一位刚进刑堂没多久的师弟换了值,随后用自己全部的积蓄悄悄下山买了一坛好酒,镇守思过峰的三元之境大修者们每半个月轮一回,其中有?一位嗜酒如?命,好酒他喝,劣酒他也不嫌弃,偏偏酒量奇差,这?一年衡鱼每三个月去看?一回濯霜,每次都笑容满面带上美酒,再加上她嘴甜会说?话,这?位大修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去。
又?见衡鱼前来,大修者醉醺醺地说?:“衡鱼啊,我?若是记得不错,这?个季度,你已经来过一回了,可不能坏了规矩,回去吧。”
想进思过峰就?只能从此处过,衡鱼之前已贿赂过对方一回,此人虽嗜酒,却也颇有?原则,想花言巧语哄骗,却是不成。
衡鱼笑着?送上美酒,她知道?自己想见师姐难如?登天,因此她还?做了另外一件事。
这?坛子酒里,她下了从药峰偷来的药。
果然,只片刻功夫,大修者便彻底醉倒,衡鱼迅速从他身上摸出令牌,飞快朝地下寒潭走去,在打开寒潭入口前,衡鱼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师姐,我?来看?你啦!”
已受刑一年的濯霜此时双眼已退化,只朦朦胧胧看?得见,听到衡鱼的声音,她第一反应是担心:“你怎么又?来了?这?个季度你已经来过一回。”
衡鱼笑着?说?:“师姐,我?带来了钥匙,可以打开你的锁链,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乾坤袋,你快逃吧,那位女萝姑娘正在山下等你呢!”
“什?么?”
濯霜不敢置信,“你说?……你说?她来了?”
“是啊,可是大尊者们太厉害了,她不能进来,我?就?帮她送你出去,快走吧快走吧,不要?浪费时间?。”
衡鱼实在是太着?急了,濯霜很了解她,登时便发觉不对:“衡鱼,你有?事情瞒着?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