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女人只会拔剑by存宁
存宁  发于:2024年08月05日

关灯
护眼

话到最后,她看起来有些神神叨叨,焦虑不?已,在床上坐卧不?停,显然没接到足够的客人,她是要受罚的。
女萝摸出一枚金贝递了过去:“这个赔你,成?吗?”
女人一见金贝,眼睛顿亮:“你!你怎地有这个!”
“在暗房捡到的,便藏在了身上,兴许是哪个妈妈或是龟公掉的。”
女人用牙齿咬了咬试试是不?是真的,随后高兴不?已,语气也变得和缓不?少:“可不?是,那些个管教?妈妈凶神恶煞,折腾人的恶毒法子多了去咧!一个个也有钱,以后我?也要当管教?妈妈,今日受得气,日后全找回来!”
有了这枚金贝,她不?仅能补上之前的缺漏,还能得到几天喘息时?间,因此女人对女萝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同?时?心里又嘲笑女萝痴傻,居然把金贝送给?自己,她可不?会还回去。
女萝也明白了要如何跟这些女子相处,比起言语,钱似乎更好用,她试探着问:“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
“问吧。”
女人还在捧着金贝呵气亲热,见她心情?还算不?错,女萝忙问她是否见过一个叫阿香的姑娘。
女人顿时?面露茫然:“这里叫什么阿香小红春艳的多了去了,我?不?是告诉过你,甭管你从前叫什么,到了这不?夜城通通都得改,你现在没改,是因为你还未接客,管它叫什么呢!”
女萝顿了顿,又问:“阿香是我?的妹妹,若是我?想?找她,有什么办法?”
女人瞬间警觉:“你可不?要给?我?惹事,同?房的姐妹若是逃走,另一个也没好果子吃,你别害我?!”
“我?不?是要逃走,我?只是想?找人。”
“找不?着的,别想?了,说不?得早就染病死了,叫人玩死了,不?肯接客被打死了……谁知道呢?”女人无所谓地说,“女人的命比猪狗都贱,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躺着,什么别管,什么别想?,腿一岔开就能来钱,岂不?自在?”
女萝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在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面前,说再多冠冕堂皇的话都是虚伪的善意,除非她真的能救她们。
风月楼看管极严,妓女们彼此之间根本无法互通消息,且她们中许多人大字不?识一个,更多的已彻底被这不?夜城同?化,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人看,白天睡大觉,晚上点?一到,躺下来赚钱就成?,若是遇到那不?好的客人,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只能活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没有自由,哪里都不?能去,出卖身体麻木自己赚来几个卖身钱,又被老鸨打手剥削,说她们心甘情?愿,说她们甘之如饴,女萝不?信。
王后享尽锦衣玉食尚且渴望自由,何况受尽苦难之人?
“原本住在这里的那个姑娘,她如今身在何处?”
听到女萝问出这样的问题,红菱一愣,面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死了吧。”
“……死了?”
“她跟你一样,一直想?着逃跑,被抓回来几次,身上没剩下一块好皮肉,还是想?着逃,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应当是被处理了。”
说完,红菱抱怨:“真是的,还害得我?挨了几顿打,妈妈非说我?与她同?住,必定知道她要逃,却不?上报,冤枉我?是同?党,我?背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呢!本就生得一般,只能做低等倡,这身皮子又有不?少疤,赚得是越来越少!”
“处理了,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女萝问的红菱不?耐烦,“还能什么意思,捂死的捅死的掐死的灌药死的装麻袋里打死的活生生直接埋了的……这里的伎女死法可多了去了!半点?不?稀奇!”
说完,她便翻了个身,不?再搭理女萝。
调笑声仍旧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传来,女萝有些恍惚,她眼睛所看见的,心里所感知的,都与记忆中的一切相违背,不?和谐,她从前只为自己不?甘,只为自己愤怒,只为自己反抗,她以为只要自己变强,就能脱离这种困境。
她好像做到了,却又陷入了更大的不?甘与愤怒之中。
不?夜城令女萝感到痛苦,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抓住红菱,信誓旦旦说一句我?来帮你,她从一个红菱的身上看到了千千万万个红菱,前楼那些围绕在栏杆前花枝招展拉拢客人的倡伎们,她们脸上的笑容像刀子一般扎在女萝心中。
她该怎么做?
找到阿香,带阿香回家,就满足了吗?
可不?夜城都是不?能修炼的凡人,她要将他们全都杀了吗?杀了之后又要怎么办呢?她承担得起这样大的责任吗?她有这样的勇气与魄力吗?
要知道青云宗还在追杀她,御兽门之事也势必会在修仙界掀起轩然大波,锋芒毕露会为不?夜城招来灾祸吗?大尊者们连剑尊妻子都不?屑一顾,又怎会怜悯在他们眼中“肮脏污秽”的倡伎?
但真正让女萝感到恐惧的,是红菱的言语与整个人透出的那股子堕落与麻木。
鸨母是女人,管教?妈妈也是女人,但她们毒打教?训手下的姑娘们时?,凶恶狠辣的像是拿起杀猪刀的屠夫。
所谓的极乐之城,女萝没有感到一丁点?快乐,只感到铺天盖地的压抑与黑云压顶的窒息,她喘不?过气,她头疼欲裂,她想?把这片天给?撕开!
正在女萝茫然出神时?,一阵欢笑声中,忽地传来一个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妈妈!妈妈!妈妈我?还能活,妈妈!我?能活!我?能活!我?还能接客,我?还能赚钱!妈妈——”
女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红菱见她神神鬼鬼,说道:“你干什么?好端端的起来吓人?”
由于得了个金贝,她今儿想?休息一晚,便没出去揽客,但房门还是开着的,女萝猛地问她:“后院有人在哭喊,说自己还能活。”
“哦,你说前楼的后院啊,我?劝你别过去,那里都是染了病的女人。”
见红菱说的轻描淡写,女萝却是愈发?恐慌:“什么意思?”
“等死的呗。”
红菱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说着,“前楼的女人都是低等倡,要么是买来的时?候不?值钱,要么是年?老色衰,要么是犯了错令妈妈不?快被降级,咱们什么客都接,给?钱就接,这客人什么样的都有,染上病自然不?稀奇。”
她瞥了女萝一眼:“花二十?个钱买来的女人,换你是妈妈,乐意花两百个甚至两千个钱给?她看病买药,还不?一定能治好么?”
“吃了便宜的药还不?好,那就只能割掉烂肉拿烙铁烙,若是还不?好,成?日病恹恹,又要给?药又要浪费粮食还接不?了客,你当妈妈是大善人不?成??自然是处理掉了。”
红菱低低笑了声:“还能活,能活什么呀能活,这样活着……”
她话没说完,便又倒头睡去,全然不?再关心。
女萝见她似是睡着了,抬手掐诀调动生息,前楼后院离这里也就一墙之隔,转眼间她便离开了房间,后院每扇门上都挂着一把大铁索,这里没有欢笑,这里只有痛苦的低吟与求救。
“救救我?……”
“妈妈饶命……”
“放我?出去……”
五感变得敏锐的同?时?,也会听到许多痛苦的声音拼命往耳朵里钻,一个打手肩上扛着个麻袋从一扇屋子里出来,离得近了,女萝才发?觉那呼喊求救之声是如此轻微,“我?还能活,妈妈我?能活!”
“又死一个?”
女萝隐匿身迹躲藏在树后,听看门的打手跟扛麻袋的打手搭话,扛麻袋地吐了口浓痰:“他娘的,这个还没死呢,不?过也快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劲儿地喊还能活,活他奶奶个腿儿!晦气!”
“反正活不?成?了,直接拿去丢了了事,那屋子一会儿得烧点?香熏一遍,不?然臭得要死。”
女萝尾随前头打手出了后院小门,发?觉整个不?夜城都“活”了过来,热闹喧哗,行人来往络绎不?绝,与白天判若两城。
打手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道,在河边停下,这里的河边堆积着一堆一堆石头,他熟练地将麻袋一角抽出一根绳索,绑住了一块石头,就要将还能动的麻袋丢下河,女萝甩出藤蔓将对方?勒晕丢到一边,解开麻袋后,被里头的人吓了一跳。
这个女人身上没一块好肉,脸上脖子上甚至眼皮上都生着癞疮,她意识迷糊,嘴里犹念叨着妈妈我?能活我?还能活,女萝摸出一颗丹药想?喂她吃下,然而她已不?能吞咽,只眨眨眼的功夫,便在女萝怀中断了气。
临死前,她轻轻喊了一声。
“娘,我?疼。”
女萝愣住了,她仿佛变成?了一颗石头,久久不?动,夜风吹拂起她的头发?,女人的尸体渐渐变凉,她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她不?认识她。
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年?方?几何,她对她一无所知。
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就这样死了。
生前活在小小的牢笼一般的房间,患了病便只能等死,快要断气时?还想?着活,水面上不?知何物轻点?波纹荡漾开来,女萝扭头看去,她有些恍惚的想?,这漂亮的、清澈的、宽广的河水之下,躺着多少女人沉默的尸骨?
她们的眼睛还注视着这世?间,她们的嘴巴还挣扎着想?要发?出声音,欢笑夹杂着哭喊,愉悦伴随着嘶吼,活的缠绕着死的,悄无声息。
直到热乎乎的东西?舔了舔她的脸,女萝才回过神,疾风与九霄都趴在她身上,毛茸茸的脸蛋上尽是担忧。
“我?没事。”她单手抱住两只毛茸茸,像在跟那个自从进了不?夜城便分外茫然不?解的自己立誓,“我?没事了。”
她在迷惘什么?她在害怕什么?她在愤怒什么?
疾风与九霄一直暗中隐藏,先前暗房中便是疾风在外捣乱惹得满妈妈怒骂给?女萝争取到了时?间,它们始终看着阿萝,自然也看到了她的怯懦与不?安,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她当然也会怕,也会不?知如何是好,但即便身处噩梦,阿萝也会醒来。
每一个阿萝都会醒来。

第41章
两只毛茸茸乖乖待在女萝怀中, 时不时舔舔她的脸,无声地安慰着她,这一刻疾风与九霄都深恨自己迄今未能炼化横骨,倘若可以口?吐人言, 也可说几句贴心话安慰阿萝。
忽地, 疾风浑身炸毛, 冲着女萝身后发出威胁的低吼,女萝沉浸在情绪中忘记感知外界,疾风一叫,她才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猛然回头?,却见数步开外, 不知何时来?了一名白衣僧人, 慈眉善目, 神清骨秀,正悲悯地望着自己。
女萝下意识将九霄疾风抱紧了些, 僧人眉眼含笑,并?无敌意,却不开口?, 女萝问?:“你是何人?”
僧人双手合十, 念了句佛号:“贫僧寂雪。”
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陌生僧人,女萝无比警惕,“你待如何?”
“施主虽坏了贫僧的事,然贫僧对施主却并?无恶意,施主请看。”
僧人伸出一只?白玉雕琢般的手, 修长指尖轻指河面,“这永无休止的怨气?。”
女萝同样感觉得到, 不夜城这条河,河底不知缠绕着多少冤骨,以至于她靠近这条河时便觉得心口?憋闷难忍,她不想顺着这僧人的言语走,反问?:“你说我?坏了你的事,我?坏了你什?么事?”
“稚女埋尸之地。”
女萝恼道:“你是那位圣僧?你怎地好意思说?若非你以怨气?滋养地龙,如何会有后来?惨事?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生了人面疮,哭死哭活要治,治好了又要继续求子,贫僧只?是如他?们所愿而已?。”
女萝摇头?,不想跟此人多说,她望着那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女尸,心头?又疼又怒,却忽地听闻白衣僧人道:“此处怨气?更胜女冢,传闻不夜城有魔修出没,施主还请多加小心,尽早离开不夜城。”
女萝见他?着僧衣念佛号,言语又无比温和,简直是从未见过的好人,端的是配得上圣僧这称呼,可不知为何,她感觉他?就像是这河水一样表面柔和,实则无比冰冷。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有魔修出没?”
“施主竟然不知?”寂雪含笑回答,“近些日子,不夜城出了不少人命,天鹤山的少主也陨落于此,据说死者都叫魔修挖了眼睛与心脏,不过……”
他?轻笑,抬眼看向繁华似锦纸醉金迷的街道,“那又如何呢?”
女萝还待再问?,却见僧人低眉浅笑,脚下出现?了一个红色法?阵后便失去了踪迹,九霄跟疾风仰头?看着她,不祥的预感愈发浓厚,她与那僧人素不相识,对方却说不夜城有魔修……
女萝深深吸了口?气?,努力露出笑容:“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如果这里真的有魔修……那事情恐怕不像我?们想象中那样简单。”
两只?不约而同用脑袋蹭蹭她的脸,女萝又看向那死去的姑娘,心想若是那位圣僧还在便好了,如此也能将?这亡魂超度。
“这里没有亡魂。”
摄魂铃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它大概也是瞧出女萝心情不佳,因此不像往日嘴欠,说完了这句便没了声息,女萝将?麻袋自女子尸体上拿开,发现?这麻袋是特制的,正好可以将?人装进去,两头?束紧抽出绳索再绑上石头?——沉入河底便不会被人发现?。
那些失踪的,据说是逃走的或是赎了身的女人们,又有多少个是被丢在了这冰冷的河水中?
女萝取下自己的发带为死去的女子编了一条辫子,大概是病重的缘故,女子头?发很少,干枯发黄,已?经死去的人,即便用生息喂养也不会给予女萝任何回应,她又撕了一块衣角,沾了河里的水为女子清洗干净身体,最后才?在河边挖了一个坟,将?女子放了进去。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说,女萝抱了抱九霄跟疾风后离开,九霄与疾风默默地望着那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坟”,久久未动。
女萝回到房间时,红菱还在睡,她坐在床上思索,想要离开不夜城很简单,现?在就可以,可又想留下来?,又想打探消息寻找阿香,同时还要查探魔修之事,那被关在这小房子里必然不行,看样子,只?能让脸上的“疤”好起来?了。
“红菱,红菱?”
“干什?么呀!”正睡得香的红菱被摇醒那是一肚子气?,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没好气?地瞪着女萝,“好端端的不让人睡觉,你又要折腾什?么?可千万别再跟我?说逃走的话,烦死了!”
“我?想问?你,最近这段时间,不夜城是否有魔修出没?”
红菱的头?顶仿佛蹦出无数个问?号,她静静地盯着女萝看了两眼,又倒了下去,“有病。”
见她拒绝交流,女萝冷不丁开口?:“其实我?当时捡了两个金贝。”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问?一遍。”
红菱变脸如此之快,女萝顿觉哭笑不得,她半点不觉红菱面目可憎见钱眼开,甚至觉得这样的红菱显得真实又有活力,于是女萝取出金贝在红菱面前晃了晃:“金贝可是很值钱的,你得回答完我?的问?题我?才?给你。”
红菱干脆道:“你问?。”
“不夜城有魔修出没,这件事你可知晓?”
扑哧一声,是红菱被逗乐了,女萝纳闷,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可乐的事,看在金贝的份上,红菱好心道:“我?说你啊,能不能别做梦了?这世上何曾有过神仙佛祖,即便有,他?们也不会管你我?,伎女是最为肮脏之人,满天神佛早就将?我?们女人抛弃了!”
“我?在这不夜城也待了快十年,从未见过什?么魔修,你最好别做修仙大梦,老老实实认命吧,没可能的,你进了风月楼,除非死,否则不可能逃得掉。”
女萝并?未生气?,她又问?:“那你有交好的朋友么?”
“朋友?你可越问?越奇怪了,你抢我?的恩客我?勾你的相好,伎女哪里需要朋友?难道在暗房时管教妈妈没跟你讲风月楼的规矩?我?们可是不容许彼此说话的,你刚才?说的那什?么魔修,比妈妈跟打手还吓人吗?”
低等倡伎的看管无比严格,决不允许她们私下交好或是相谈,很多人被卖来?便是在这小小的房间,到死也没能出去。
见女萝不说话,红菱急了:“诶不是,你可别拿话哄我?啊,这金贝你要是不给我?,我?就喊人了!妈妈若知晓你偷偷藏钱,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等女萝递过金贝,红菱才?转怒为喜,她小心翼翼捧着金贝,呵了口?气?,又擦了擦,随后珍而重之地想要藏起来?,结果瞧见女萝笑意盈盈望着自己,立马警惕:“我?可告诉你,给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你可别想从我?手里头?抢走!转过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知道我?把钱放在哪里,等我?放下戒心,就全都偷走?你的心思,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在不夜城所见到的桩桩件件,及那死去的女子,女萝一直心情沉重而痛苦,此时她却忍不住一边摇头?一边笑,红菱见状恼怒不已?:“你笑话我?!老娘是你能笑话的么!”
“不是笑话你,是觉得你很可爱。”
红菱愣了下,愈发恼羞成怒:“你、你!真是满口?胡言乱语!我?要睡了,不许你再找我?说话,我?可不会理你了!”
嘴上如此凶恶,脸却红到了耳根,僄客只?会夸她骚赞她浪,完事丢了几个钱便头?也不回,她从未被人夸过可爱,她、她这样的人,怎会可爱?
心里这样想着,手却不由?得抬起抚了抚发髻,略显局促地将?凌乱的碎发掖到耳后,又调整了下睡姿。
女萝将?红菱的动作收入眼底,有些想笑,却想起那个在自己怀中断气?的姑娘,眼睛却不免泛起酸涩。
过了会,红菱瓮声瓮气?地说:“你要想找人,在前楼是没可能的,这里消息最灵通的便是妈妈,但?别去问?打手跟龟奴,他?们只?会睡了你再反咬你。”
“谢谢。”
红菱没再搭腔,女萝抬手摸了下脸,目光逐渐坚定,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红菱所知有限,还有名叫寂雪的僧人说不夜城中有魔修出没,女萝感觉这个地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简单,她也不困,盘腿坐在床上,回想起僧人消失时脚下出现?的法?阵,一点点凌空画了出来?,这应当是一种瞬移阵法?,但?女萝从未见过。
即便是乌逸跟休明涉的记忆里也从不曾有,有心想问?问?日月大明镜,却又担心吵醒红菱。
这不夜城当真是如其名,从夜幕降临那一刻起,整座城“活”过来?,直到天亮才?归于平静,宾客散尽,歌舞淡去,整座城又恢复了白日里的安宁静谧,直到下一个夜晚来?临。
新的一天到来?,生活在这小小房间里的女人们,却看不见初升的太?阳,也因此,一旦有什?么事发生,声音便会格外刺耳。
楼下传来?一阵吼叫吵闹,一个男人喊:“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女萝当时便想,难道是又有人被挖眼掏心?
“这女人把赵大赵二兄弟俩给活活打死了!”
女萝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难道是阿刃?
她快速走到门边,好在前楼平日外面不上锁,此时负责看管的打手都聚集到了一楼,他?们手持武器,而前楼的伎子们纷纷被这声音吵醒,睡眼惺忪披衣出门,就被一楼那大阵仗惊得目瞪口?呆,哪里来?这样高壮彪悍的女人!
满妈妈捂着头?气?得要死:“给我?把她抓起来?,我?要把她打死!看我?怎么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阿刃被围在中央,她一只?手揽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另一手抄着一条长凳,打手们几乎都挂了彩,虽然叫嚣厉害,却没人敢上前跟阿刃正面交手,这女人着实可怕,一拳就打死了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谁敢靠近?
“招弟!”
听到女萝的声音,原本面无表情的阿刃猛地抬头?,看见二楼的女萝,顿时露出委屈之色,她想张嘴喊阿萝,又忍住了,只?求助地朝她看。
满妈妈瞧见女萝,总算想起这是姐妹俩,妹妹虽凶悍却听话,抓着姐姐不就能让她乖乖束手就擒么?于是立刻指挥手下龟公:“彭明,快去把那秦粮给我?绑了!快!”
彭明伛偻着腰躲在后头?生怕打到自己,听见满妈妈命令,连忙往二楼冲,阿刃怎么可能让他?去绑阿萝,抬手就把长凳丢了过去,正中彭明后脑,只?听一声惨叫,彭明先被砸的正面扑倒,好巧不巧磕在台阶上,满口?是血,随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台阶往下滚,浑身骨头?都快摔碎了!
“不用绑我?,我?自己会下来?。”
女萝说完这句话,对满妈妈说道:“妈妈,我?妹妹心性单纯,并?无恶意,还请您饶她一回。”
满妈妈倒是没挨揍,只?是当时场面混乱,她被个打手撞了一下,脑门磕到柱子上了而已?,可她是风月楼鸨母,何曾受过这样委屈?要是一个两个都能爬到她头?顶,那她的脸面往哪儿搁,以后她的话谁会听?
“饶了她?我?非但?不饶,我?还要把你也——”
“把我?怎样?”
满妈妈紧紧盯着女萝的脸:“你、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女萝浅笑道:“还请妈妈先为这位姑娘请个大夫,之后再与我?借一步说话。”
满妈妈面上怒色已?彻底消失,她满心只?想着这次极乐之夜风月楼不会丢人了!决不会!
经过阿刃身边时,女萝轻轻拉了下她的手,叮嘱她:“陪在这位姑娘身边,别让她害怕,好吗?”
随后她与满妈妈进了小厅,一进去满妈妈便绕着她走了好几圈,越看越是满意,越看越是心喜,笑容止也止不住:“若是能纤细一些,柔弱一些就更好了,这样一来?,那翠莺院的非花,广寒阁的斐斐算得上什?么!”
女萝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满妈妈狂喜之后也发觉到问?题所在,昨儿在伎坊,这秦粮可不是这般做派,她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今儿却与昨日判若两人,难道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为妈妈倒杯茶,权当是赔罪了。”
满妈妈没注意听她的话,只?着迷地看她的手,这双手虽不够细腻娇嫩,然而十指修长,姿态优雅,实在是轻盈美观,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姑娘。
女萝双手奉茶:“昨日对妈妈说谎,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妈妈恕罪。”
满妈妈此时心情大好,横竖这卖身契在她手中,八十个银贝买到这般绝色,真是赚大发了!“瞧你这话说的,你既喊我?一声妈妈,我?也将?你当作女儿来?疼,这进了风月楼,你我?便是一家人,好孩子,你快跟妈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萝温声道:“除却招弟外,我?家中还有一个妹子,名叫阿香。”
满妈妈盯着她,像是在琢磨她话中有几分真假。
“说来?惭愧,前不久趁我?不在家中,阿香叫她生父哄了去,说是要给她找个好婆家,却是转手将?她卖了。我?回家后得知此事,这才?想要潜入不夜城,谁知这里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昨儿在前楼被关了一天,什?么都没打听到,也不知我?那可怜妹妹此时身在何处。”
满妈妈是人精又不是傻子,这秦粮满嘴的话分不清个真假虚实,恐怕这番说辞也不一定为真,但?她正值缺人之际,哪怕知道女萝在说谎也不会戳穿,于是掩嘴一笑:“原来?是这样,我?说你跟楼下那招弟生得不大相似呢。”
女萝浅笑,面不改色:“祖上也曾有幸出过几位修者,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便随母亲生活,昨日跟妈妈说谎,实在是对不住。招弟阿香与我?并?非亲生姐妹,我?与母亲生活在宣弋城下属的桃树村,平日多受阿香一家照料,后来?家母与阿香生母双双过世,我?们姐妹几个便相依为命,那日我?出门在外,回来?便不见了阿香,得知她为生父出卖,这才?一路追来?,寻妹心切,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满妈妈伸手摸了摸,沉甸甸,打开一看,尽是金贝,顿时笑弯了眼眸:“这话说得着实是客气?,可这卖身契……”
“既然来?了,找不到妹妹,我?是不会回去的,若妈妈不嫌弃,可暂时收留我?一阵子。”
说着,女萝笑吟吟道:“风月楼没了头?牌,想必已?被其他?几家压迫的喘不过气?,每日赚得钱少说折了一半,妈妈,难道我?比那逃走的头?牌要差?”
满妈妈也知道这女子既然主动卖身,必然另有所图,她说的那番话虚实掺半,拿不准究竟哪句真哪句假,找人是真,宣弋城应该也真的有个桃树村,可这秦粮究竟是不是桃树村的人,阿香究竟是不是她的妹妹,那就不知道了。
可有一句话秦粮说到了她心坎上。
那就是自打没了飞雾,风月楼每况愈下,完全比不上广寒阁跟翠莺院,要调教出个头?牌,少说也得几年时间,到那时风月楼早不知在哪儿了!
更何况……
女萝见满妈妈神色几度变换,依旧不急不慢,最终满妈妈露出热情笑容:“如此甚好,姑娘若是乐意在我?这风月楼歇脚,也算风月楼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无比和谐。

第42章
红菱在屋子里?翻来覆去, 不知为何睡不着,她?想那胆大包天总谋算着要逃走?的女人,刚才趁乱跑出去,该不会……是想逃吧?那她可真是疯了、疯了!
先不说?楼下有?多少?打手, 就是逃得出风月楼, 她?也无?处可去, 在不夜城,每一个独身走在街上的女人都会引来注意?,即便逃到城门口,守卫也不会放她出去。
被抓住就死定了!
她?又来回翻了几次身,那女人还没回来,但下头已经安静了, 方才彭明怒吼着让姐妹们都回房去不许出来, 呵, 摔得头破血流还不忘耍威风,怎么没把这贱货摔死呢!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