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女人只会拔剑by存宁
存宁  发于:2024年08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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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女萝不走,竟伸手来推,阿刃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她力大无比,只听骨头嘎吱嘎吱响,这名守卫顿时?疼得惨叫连连:“放开?!你放开?!你放——啊!!!”
“阿刃,算了。”
女萝轻轻拍了下阿刃的背,阿刃这才将对方甩开?,凶狠地瞪着守卫,大有对方再敢欺负阿萝,她便把?他胳膊扯下来的意?思。
守卫吓了一跳,女萝这才注意?到周围排队进城的全是男人,少数几个带着女人的,也大多是年虽不大的小姑娘,容貌都生得姣好,神情慌乱惊惧麻木兼而有之,抬头看见的是无比显眼的“不夜城”,守卫刚才问?她们谁卖谁……
“你怎么又来了?”
刚放了一人进去,又见女萝排到面前,方才那名守卫有心?想赶走她们,却忌惮阿刃,因此语气古怪,三分强横七分畏惧,生怕那高壮女子来打骂自己,态度也好了不少。
“不卖就进不去吗?”
“那当然,你当这是哪里,这是不夜城,是男人们的温柔乡,女人想进去,要么男人带,要么自个儿卖,可你容貌残缺,像你这样的,顶多当个低等倡伎,睡你一回要不了三个银贝!”
言语污秽不堪,根本?没将女萝跟阿刃当作?“人”,完完全全将二人视为不值钱的货物。
不只是女萝阿刃,哪怕是被男人带着进去的女人,这些守卫也会毫不掩饰地用?露骨的目光去打量,他们不觉得她们可怜,也不觉得她们无辜,只知道她们进来就要岔开?两条腿挣钱,每个女人都明?码标价,唯一的不同便是价钱有高低。
阿刃听不大懂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对方的神态、语气猥琐而下流,视线在女萝胸口流连不去,这让阿刃十分生气,她握起拳头,想揍这个欺负阿萝的人,阿萝却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我卖我自己,丑是丑了些,可进了不夜城,便不愁吃喝了吧?”
“那是,只要你接的客多,你就能?有口饭吃。”守卫呵呵直乐,看她俩的表情也不像先前那样忌惮,来卖的女人,怕她作?甚?攒几个钱,到时?候点她作?陪,想怎样玩便怎样玩,有什么可怕?“行,那你们就进去吧!”
女萝拉起阿刃,两人走了进去,守卫扭头看着她俩背影,轻蔑一笑?,啐了一口:“贱女人!”
他这咒骂逃不过女萝的耳朵,她眉头微蹙,没等出手,便听守卫惨叫一声?:“什么!什么东西咬我!”
女萝下意?识低头,当车跳到她手上,“……下次不许这样冲动,打草惊蛇就不好了,咱们是来找阿香的,不是来惹事的。”
原以为进城后能?找到住的地方,但不夜城与女萝之前去过的城池都不一样,这里的白天安静死?寂,没有一丁点声?音,街道上没有行人,亦无店家,空空荡荡凄凉不已,与日月大明?镜所说“笙歌鼎沸、长夜永明?”截然不同。
“那边的!不要到处乱看,到这里来排队!”
不远处有人吆喝,女萝抬头看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左右两边有后面排队的人跟上,纷纷往那男子招呼的地方去,女萝不明?所以,但这不夜城处处透着古怪,她便也跟了上去,同时?捏了捏阿刃的手:“怕不怕?”
阿刃摇头,“保护阿萝。”
自打女萝说过吃饱饭才能?保护她之后,阿刃便将保护她视为己任,她天生认死?理,只听阿萝的话。
眼前是一所巨大的宅子,牌匾上写着“伎坊”二字,女萝发?现来这里的都是带着女子的男人,而那些独自或是三两个进来的男人,则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她改变主意?,想先跟过去看看,结果没走两步,两个身材高壮的男人挡在了她面前:“你走错了,那里不是女人去的地方。”
女萝不明?白什么地方女人不能?去,但她没有跟这两个对上,并制止了蠢蠢欲动的阿刃,选择了走进伎坊。
所谓的伎坊,其实就是各个楚馆选人的地方,女人进了不夜城的门便成?了等待挑选的货物,而那些带女人进来的男人,他们大多搓着手站在一边等待鉴定,倘若卖掉的女人容貌资质都不错,就能?拿到多一点钱,若是容貌差了身段也不行,那就只能?得到几个银贝。
在不夜城,最便宜的不是别的,正是伎女。
身穿绫罗绸缎的鸨母涂脂抹粉穿梭于待价而沽的姑娘中,挑选自己中意?的,在场年纪最小的约莫十一二岁,面上稚气未脱,很快,容貌出众的便被挑选走,长得一般但身段还行的也没剩下,女萝由于个子太高,身形又不纤细袅娜,被留在了后头。
一个花枝招展的鸨母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细看脸儿生得倒是极好,只是这疤忒地煞风景,你叫什么名字?”
“秦粮。”
鸨母嗤笑?一声?:“这算什么名字,改了罢,你这脸上的疤,怎么来的?”
“天生便有。”
“也不知去不去得掉。”鸨母低下头贴近了看,目光愈发?惊奇,显然是觉着若是没了这疤,眼前的女子便是绝顶好颜色,当下拍板定案先买了她,若是疤去不掉,做个低等倡伎也能?把?钱赚回来。
女萝怎么也不会放阿刃一人留下,她怯怯对鸨母道:“我、我妹妹,能?请您一并买下么?她天生有些痴傻,不会说话,没了我不能?活。”
鸨母闻言,掩嘴而笑?:“我说,你当我是吃素的呢?你这妹妹,人高马大手脚粗糙,哪个男人看得上?要我花钱买她?我呸!我是开?窑子赚钱的,不是普度众生的!”
女萝忍住心?中怒意?,眼角微红,“求您了……我妹妹她力大无穷,您花几个钱买她,也好让我送钱家去给阿娘治病,她天生力大,便是留下做点粗活也是好的!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了!”
说着,竟是向?鸨母跪了下来。
鸨母见她虽个头高,身段也不纤细,红眼下跪时?却别有一股娇艳媚态,且媚而不俗,不比城主府的姬妾差。若是能?去掉脸上的疤,再饿上些时?日,想必能?调教出个新的头牌,到时?候她的风月楼便能?大出风头,省得那几个老贱人总在自己跟前嘚瑟!
于是也放软声?调:“你说你妹妹力气大,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招弟,还不向?这位妈妈表现一下你的能?耐?”
阿刃听到阿萝管自己叫招弟,她有点呆,虽不懂为何,却乖乖听话,随手挥出一拳,右手边一人粗的柱子瞬间?断裂,屋顶咔嚓响了一下,吓得鸨母连忙阻止:“够了够了,行行行,我便出十个银贝将她买下,这总够了吧?”
十个?!
女萝断然拒绝:“五十个。”
“二十个!”
“四十个。”
“三十个,不能?再多了。”鸨母坚持。“这不夜城最不值钱的就是女人,三十个银贝,已是仁至义尽。你若还要刁难,我连你也不要。”
女萝要贵一些,八十个银贝,这还是看在她脸上的伤有可能?去掉的份上,鸨母不忘冷声?警告:“倘若你的脸不能?恢复,休怪我将你丢去那最下等的窑子!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别怨我心?狠!”
女萝恭顺低头。
她向?鸨母说自己父亲早逝,家中只剩下母亲跟妹妹,不久前母亲生了重病无钱医治,这才想着带妹妹来卖身还钱给母亲治病,她是长女,出生时?家中无余粮,因此取名为“粮”,妹妹出生时?,父亲失望不是个儿子,便取名为“招弟”。
鸨母并不觉得意?外,这些年自愿的非自愿的女子她见了不少,其中自愿卖身的,不是为了母父便是为了兄弟,亦或是为了情郎,什么样的原因都不稀奇。
除了女萝外,鸨母还挑了另外两个身形瘦弱容貌秀丽的姑娘,年纪都不大,女萝亲眼所见,鸨母给钱之后,这两个姑娘的家人,看岁数应当是父亲跟兄长,再没问?过她们一句,只顾着数银贝,又跟鸨母讨价还价,想多要两个子儿。
鸨母说得不错,在这里女人可真不值钱,最贵的一个也只卖了两百银贝,其他基本?都是一百上下。
另一个中等身形体态圆润的鸨母带着买好的姑娘经?过,瞧见女萝阿刃,不由得笑?出声?:“我说满姐,风月楼便是没了飞雾,光辉不再,开?始走下坡路,你也不能?饥不择食,什么样的苗子都要吧?这两个呀,在我们广寒阁,给我们斐斐倒洗脚水,我都嫌弃磕碜!也就是你,病急乱投医了!极乐之夜即将到来,要我说,你风月楼早早退出得了,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满妈妈皮笑?肉不笑?:“多谢你芳妈妈惦记着,有时?间?管我买什么样的姑娘,你倒不如请个好点的大夫给斐斐看看,免得下回贵客上门,斐斐又惹贵客恼怒!呀,这斐斐身上的伤好些没啊?那漂亮的小脸蛋儿,不至于毁了吧?”
两人唇枪舌剑,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女萝心?中不安之感愈发?强烈,她忍不住要想,阿香此刻身在何处?
无论是被谁买走,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第39章
芳妈妈原本还想再刺两句, 但终究不体面,几大园子私底下针锋相对,面上?亦不能太过显露,便冷哼一声?, 丢下一句走着瞧, 带着自己买下的姑娘走人。
满妈妈虽不甘示弱, 心中却恼怒得很,尤其是在瞧见自己买的这几个歪瓜裂枣后,愈发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极差:“还愣着做什么,要我请你们走不成?!”
越说越是来气?,伸手便拧了离她最近的姑娘, 那姑娘瞧着也就十?五六岁, 稚气?未脱, 被狠掐亦不敢叫,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满妈妈又骂道:“一个个的听不懂人?话么!还不走!”
说着,用力推了女萝一把,女萝踉跄了下, 没有吭声?, 几个人?跟在满妈妈身后走出伎坊,外头?还是蓝的天白的云,却仿佛多了一层薄薄的翳,遥远又模糊。
从伎坊到风月楼的路上?难免经过路边店家,这?些铺子都门窗紧闭毫无声?息, 好像根本?没有人?生活,偶尔有几家开着门, 两三个衣着暴露面色疲惫的女人?靠在门口,大概是想在白天招揽客人?。
满妈妈方才叫芳妈妈惹上?了火,满肚子憋气?,她起身行走时女萝发现她走得很慢,但这?并?非是腿脚有损,而是因为满妈妈穿了一双特殊的绣鞋。
跟非常高,隐藏在裙摆中便瞧不出来,缓步时也不起眼,一旦多走两步便瞒不住,且这?绣鞋镶着高跟便罢,跟还从鞋头?鞋跟向中间收缩,真正踩在地上?的顶多有绣鞋的三分之一大,这?就导致满妈妈行走时必须稳住重心,且速度有限。
白天的不夜城没有人?声?,大街两侧人?烟稀少,若说是座鬼城都有人?信,城中房屋十?分气?派,高楼林立,朱甍碧瓦画栋高粱,建筑之间彼此错落有致,走了没多远,一条宽敞河道纵横全?城,两岸郁郁葱葱花红柳绿,端的是一派好气?象,过了河上?的桥便是满妈妈的风月楼。
女萝跟阿刃的竹篓进了风月楼便被没收,不仅如此,连衣服都不能留,幸好女萝悄悄放出当车,将?乾坤袋交给它,九霄与疾风也趁机逃走,她跟阿刃分别得到了一身衣服,布料粗糙做工敷衍,满妈妈随口撂下一句穿上?,几个姑娘面面相觑,谁都没动静。
因为除却满妈妈外,还有几个打手在,在被卖之前,她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谁没有羞耻心?
满妈妈见她们这?般扭捏,嘲笑道:“到了风月楼,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做事,换个衣服又不是要你们的命,日后多的是男人?看你们,现在害羞未免早了些,赶紧换上?!”
从踏进风月楼的那一刻起,她们不再拥有自己的名字,做倡伎便要听话,不听话也无妨,满妈妈自有整治她们的法子,便是贞洁烈女到了她手上?,也得乖乖岔开腿。
打手们背着手站在满妈妈身后,用一种古怪的,像是买猪肉一般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姑娘们,女萝抿了抿嘴,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尖叫,满妈妈倏地站起,“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的尖叫声?越来越多,满妈妈忧心自己手下的姑娘受到损失,连忙带上?打手们出去,趁此时机,女萝提醒其他几人?:“快换上?衣服。”
说着,她走过去将?门关上?,姑娘们虽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慌忙脱去自己的衣裳,换上?风月楼的,随即便发现这?衣裳竟没有腰带,而且不是一个人?没有,每个人?都没有。
等满妈妈回来,脸色又气?得通红:“哪里来的白毛畜生,到处乱窜,等逮到它,非把它的皮给剥了不可!”
算上?女萝跟阿刃,满妈妈一共买了五个人?,离极乐之夜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她对阿刃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于是挥手就让阿刃出去:“彭明,这?丫头?力大无穷,你带她去后院把那假山给我搬出去,我风月楼可不养吃白饭的人?。”
阿刃自是不愿离开女萝,且她只听女萝的话,满妈妈说什么压根没朝耳朵里去,权当没听到。
女萝轻轻拉了下她的手:“去吧,注意别弄伤自己。”
阿刃心性单纯,这?些腌臜事眼不见为净自然最好。
如此房内便剩下四?个人?,阿刃出去后一步三回头?地看,那叫彭明的是个龟公?,见阿刃人?高马大容貌普通,虽是个女人?,却毫无女儿家的柔美娇媚,心中很是嫌弃,说话也爱答不理,偏偏阿刃根本?不在意,让他气?个半死。
“喏,就是这?个假山,你把它搬到外头?去。”
彭明话音刚落,语气?里还带点幸灾乐祸,在他看来这?女人?虽生得高大,却也不可能搬得动这?近千斤的假山,当初抬进来时,十?几个强壮打手都喘得够呛,这?笨女人?若是抬不动,他正好去跟妈妈告状,看妈妈怎么收拾这?种懒皮子!
阿刃不懂彭明心里头?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要听阿萝的话,从前还在家里时她也干惯了粗活累活,区区几百斤的假山算得上?什么?
抬手抓住假山底部,稍一用力就搬了起来,看得彭明目瞪口呆!
由于假山过大,通过后院长?廊到前面门宽不够,阿刃不受那罪,干脆地一个用力,直接把那好几米高的假山掰成了数瓣,然后提溜出去丢到风月楼门口,这?活儿就算干完了,她要去找阿萝。
彭明大张的嘴到现在还没合上?,见阿刃不懂事要往前楼走,赶紧把人?叫住:“妈妈训话,你可别去添乱,害得我也要挨打。”
风月楼很大,分为前中后三座高楼,每座高楼都自带暗房与后院,生活在这?里的伎子有一千多人?,是不夜城最大的三家女闾之一,不过自打头?牌飞雾逃走后,满妈妈一直没能寻着好苗子,没了头?牌,自然便斗不过另外两家,因此没落不少,满妈妈便想着将?风月楼重新改造一番,吸引客人?注意,也好跟其他家别苗头?,否则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赚不到足够多的钱,满妈妈便逼着伎女们从早到晚接客,可惜低等倡伎便是躺着一天,也比不得头?牌姑娘临街一笑,是以这?阵子满妈妈格外暴躁,动辄发怒打骂,整个风月楼的人?都战战兢兢,没有谁敢招惹。
暗房内,满妈妈先是将?风月楼的规矩说了一遍,随后是越看越糟心,这?几个算不得丑,甚至称得上?秀气?,可哪里配跟飞舞比?脸上?有疤这?样长?得倒是好,又不知这?疤能不能去掉。
风月楼有专门负责调教?姑娘的人?,女男都有,所教?导的无非便是些男女之事,新来的姑娘最重要便是打消她们想要逃走的念头?,因此会再三恐吓威慑。
另外三个姑娘年纪轻轻便被卖进不夜城,她们连手都没叫男人?摸过,那讲话的妈妈却让龟公?对她们上?下其手,个个吓得面色惨白却不敢哭泣,女萝实在不忍看,她想起之前大闹御兽门,当车顺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便有能使妖兽致幻的药粉。
当车背着乾坤袋趴在房梁之上?,它与女萝心有灵犀,只消对视便明白她的意思,眨眼间,管教?妈妈及几个龟公?全?都栽倒在地,女萝则用藤蔓扶住了三个姑娘,没让她们摔倒。
药效大概能持续两个时辰,醒来后妖兽会晕晕乎乎记不得发生了何事,满妈妈霸道恣睢,这?些人?必然不敢实话实说,糊弄过去也就是了,横竖来这?风月楼的女人?命运都一样。
暗房没有窗户,屋内四?处都是各种令人?看了不寒而栗的器具,用来捆绑的木架子上?沾染着或暗褐色或半干或新鲜的血迹,在这?里的女人?大抵与被摁倒放血宰杀的猪没有区别。
当车跳到女萝肩头?,细细的触角碰了碰她的脸,女萝柔声?道:“我没事。”
她先是四?处检查一番,并?且试图打开暗房的门,可门口有打手看守,她自己想要逃走自然易如反掌,可女萝不敢逃,一旦她逃了,难保满妈妈不会迁怒那三个无辜姑娘,更何况她还想要找到阿香。
“我在这?里恐怕不好轻易脱身,当车,不夜城的具体情况就要麻烦你了,首先得把地形给摸清楚,你万事小?心,自己安全?最重要,记住了吗?”
当车点点触角,张嘴就在暗房角落啃了个小?洞,女萝则将?管教?妈妈跟龟公?扶起来放到一边等待药效解除。
期间她将?他们的衣服解开检查,果然在肩头?、胸口、背后等不同的部位发现了“乐”字记号,来的路上?女萝注意到,虽然不夜城内有无数家女闾,先前那位芳妈妈与满妈妈也彼此不对付,可每一家招牌右上?角都有欢喜佛标志。
暂时还不知道原因。
药效渐渐过去,女萝也躺到地上?比起眼睛,如她料想中的一样,这?几人?记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又不敢跟满妈妈说,看眼前四?个姑娘都老老实实,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满妈妈那人?可不好相与,谁都不爱同她打交道。
女萝由于体态矫健不够弱柳扶风,被勒令一天只许吃半碗饭,同时满妈妈还弄了药来给她的脸涂上?,那药也不知原料是什么,闻起来无比刺鼻,涂在脸上?又有种火辣辣的烧疼。
“三日后,若是你这?疤没有变化,便说明好不了了,到时候,你就留在这?前楼接客去吧!”
满妈妈没心思花在这?些不值钱的姑娘身上?,她忙着改造风月楼招揽客人?,由于天还未黑,女萝等人?被打散分到了不同的住处。
前楼是低等倡伎的住所,每一间房子都十?分狭窄,两人?一间,只有一道帘幔隔开,毫无隐私可言,而同一批被买来的姑娘是不可能被分到一起的,因为要防止她们勾结逃走。
之所以衣裙没有腰带也是这?个原因,防止逃走,防止自尽,哪怕买一个姑娘只需几十?个银贝,鸨母也要在她们身上?赚个够本?。
与女萝同个房间的女人?大约二十?出头?,龟公?一推开门,她便娇笑着迎了上?来,衣衫不整胸脯半露,脚上?连鞋子都没穿,风月楼是不夜城最出名的三家女闾之一,里头?最下等的倡伎也算干净清秀。
当着女萝的面,那龟公?先是摸了女人?一把,又轻佻地把手放到她臀上?,这?动作令女萝十?分想要切断他的手腕,只是到底忍下了,待到与龟公?调情结束,女人?转身又躺回了床上?,也不在意裙下无遮掩门户大开,只那样躺着,散发出一股陈旧、腐朽、灰败的气?息。
女萝轻声?问:“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姓秦,单名一个粮字……”
话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她咯咯笑了两声?,带点幸灾乐祸:“新来的?”
“嗯。”
“别介绍了,甭管你从前叫什么,到了这?不夜城,通通都得改。”
女萝顿了下,又想继续同她说话,女人?却翻了个身:“少烦我,一会儿到了点老娘还要赚钱呢,别打扰老娘休息。”
女萝只好起身,走到门口试着开门,果然不行,门一动,外面就传来凶狠的质问:“干什么!”
她被从暗房带出来时便注意到了,前楼到处都有打手看管,戒备极严,别说是想出去四?处打探,恐怕说几句叛逆的话,都要挨一顿毒打。
女萝回到小?床上?坐下,这?张小?床显然曾经有过主人?,床单洗得泛白,但曾经住在这?里的那个姑娘,她现在怎样了呢?
房间窄小?无光,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响起一阵烟火声?,原本?一直躺着睡觉的女人?缓缓坐了起来,从床底下拿出一只木盆,里头?有打好的水,她坐在床上?便开始描眉画眼,用的胭脂味道浓烈而粗糙,呛得女萝想要咳嗽。
随后,房门被打开,死寂的安静的风月楼传来一声?叫嚷:“到——点——儿——咯!!!”
一瞬间,说话声?、调笑声?、吵闹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整个不夜城瞬间活了过来。
女人?从房间走了出去,倚在二楼栏杆上?往下望,客人?们源源不断涌入风月楼,而女人?们卖力气?地招呼着,她们笑啊叫啊闹啊,见着熟客便亲热上?前,在这?一片欢乐声?中,女萝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第40章
白天一片死寂, 夜晚一到,不?夜城便张灯结彩花红柳绿,在这里可买太平可买极乐,只要你足够有钱, 什么都能买得到。与女萝同室的女人拉了个客人进来, 瞥都不?瞥女萝, 坐到床上便要办事,女萝想?阻止她,过于敏锐的耳朵却又听到隔壁、隔壁的隔壁、二楼、一楼,以至于整个烟花巷蔓延着的女人笑与男人声。
她感到呼吸困难,面色泛白,那女人见她这般受不住, 嘲笑道:“你可得好好看着, 从姐姐这学去个一招半式, 拿去对付这些臭男人呀,那就够用的啦!”
僄客伸手入她衣裙, 那衣服本身穿了与没穿就没区别,女人娇嗔说坏,女萝终于忍不住上前拉住女人的手腕, 结果原本娇笑连连的女人瞬间变脸, 一巴掌拍在女萝胳膊上,又将自己的手拿出去,神情?警惕:“我?可告诉你,别跟我?抢人!小心我告诉妈妈!”
那僄客还当真以为二女是在争他,心中十?分受用, 嘴上则道:“放心放心,这女人满脸的疤, 我?怎瞧得上?还是你好。”
“真的呀?你要真觉得我?好,怎地不?给?我?赎身,娶我?回家做媳妇?”
僄客讪讪笑了两声,又哄她,心里却笑话女人异想?天开,谁会想?娶个伎女回家当媳妇?保不?齐自个儿在外面累死累活的挣钱,她便不?安于室给?自己戴绿帽,到时?给?个奸夫养儿子,这气谁受得住?还是花两个钱来玩一场最好。
露水夫妻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
此时?门口进来了两个打手,他们一左一右夹着女萝坐在了她那张小床上,并将两张床之间的帘子卷了起来,每个新来的姑娘都要经历,由于她们是处子,因此不?会一开始便卖身,要等到调教?好,卖出个高价,但不?卖身也要学习如何讨好伺候男人,为了消除她们的羞耻心,鸨母会派打手强迫她们观看其他伎子卖身,像是前楼这种低等倡伎馆,女人们对此早已麻木,爱看看,又不?会少几块肉,何况被看一次妈妈算她们接两次,僄客倒是有不?情?愿的,但一说在原本十?个钱的基础上打一半折扣,他们大多都会同?意。
而鸨母在这其中亏损的钱,最后都要算到新人头上。
整个风月楼一千来号伎女,女萝能拿她们怎么样?她拦了这个,如何去拦那个?鸨母龟公打手僄客……把他们全都杀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伎女了吗?世?间的父母不?会再卖女儿,兄弟不?会再卖姐妹,不?会再有女人被拐吗?
这里与御兽门不?同?,这里都是活生生的“人”,可他们跟“人”相比,又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
为何所有人都在笑,这笑容是真实的吗?
与其他姑娘相比,女萝没有羞涩也没有害怕,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所幸这一幕很快便结束,僄客一走,女人那满脸娇媚瞬间变成?鄙夷,坐起身狠狠啐了一口:“他奶奶的,又是个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害老娘卖这番力气,嗓子都叫哑了!”
打手强迫完女萝观看便起身离去,女人原本想?再骂两句,扭头瞧见女萝,冷笑:“怎么,瞧不?起我??别得意,要不?了几天,你就会跟我?一样下贱,看你这满脸的疤,要是好不?了,怕是连风月楼的前楼你都待不?得,到时?候妈妈一转手把你卖出去,你只能去做私倡,两个钱就能睡烂你!”
“……你想?离开这里吗?”
原本滔滔不?绝骂着女萝的女人闻言,立马大叫:“来人!快来人!她要逃跑!快来人啊!”
打手闻讯赶来,女人幸灾乐祸指着女萝:“刚才她问我?想?不?想?离开,快告诉妈妈,这里有人想?逃跑!”
女萝道:“我?没想?要逃跑,只是问她想?不?想?离开这里。”
她这种异于常人的平静令打手感到新奇,但凡被卖到不?夜城的女人,哭喊不?休的有,悲痛绝望的有,不?敢置信的也有,惟独这种冷静自持的少见,妈妈这几天心情?不?好,他可不?想?上去触霉头,便警告女萝:“你可以跑,可要是被抓回来,那就别想?着能剩下一块好皮,到时?把你丢去后街那最下等的倡伎馆,可别怪妈妈心狠。”
说着又警告了女人一番:“少惹事,昨儿个你赚的钱就不?够,有这心思挑事告状,不?如想?想?怎么拉拢熟客。”
女人没想?到女萝并未挨打,反倒连累自己受骂,哼了一声,用布巾沾水清洁自己,随后又兴冲冲跑出去揽客,只可惜她运气不?大好,每回看上一个都叫其他人抢走,于是回来便满嘴骂骂咧咧,最后将气全洒在女萝身上:“平常我?一晚少说也能接上七八个,多的时?候一二十?个也有,惟独今日你来,就只有一个,你可真是个扫把星!专程来克我?的!我?要跟妈妈说说,这不?是我?的错,这怎会是我?的错呢?都怪你,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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