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医by轻侯
轻侯  发于:2024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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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送林雪君抵达第七生产队时,伏在马车上的要去第十生产队的女知青燕子也抬起头往驻地里张望。
她裹紧了羊毛毡子,望着第七生产队铺的漂漂亮亮的碎石路,还有靠树林那一大片储存干草的仓库,惊叹道:“你们生产队搞得好漂亮啊,好多干草储备,大风天不出门放牧都饿不着牛羊。”
“你看,那边那个靠山的瓦屋就是我们几个女知青住的地方,有机会过来坐啊。你不是会吹口琴嘛,到时候教我吹点别的曲子吧,我就会吹欢乐颂,我的狗都听腻了。”林雪君跳下马车,将自己盖的羊毛毡子裹在燕子身上。
“有时间的话,我就来。”
林雪君问赶车的同志要不要进第七生产队喝点热乎水,暖和暖和,对方以‘要赶在落日前把燕子送到第十生产队’为由,拒绝了林雪君,又赶着马车咯呦呦地走了。
裹进羊皮袄子,林雪君大步狂奔,第一时间冲进知青小院,开锁进瓦屋添柴点火,把屋子烧热乎。
结果就没来得及第一时间抱小狗,刚拍拍沾了牛粪屑的手回头,就见小狗一边狂甩尾巴屁股,一边嗷嗷叫。
林雪君忙转过身体,原地抱住糖豆,一边拍毛一边躲开它不断舔人的嘴巴子,用力地亲它的脑门。
结果抱了一会儿,糖豆忽然拱着它的脖子抽噎了起来,像小孩子一样委屈地流着眼泪一抽一抽地吭吭。
林雪君本来也特别想它们,见到糖豆居然会哭,更心疼难受了,忙抱紧了小声地哄:
“好了,我是回去过年了,不是不回来了。这不是回来了嘛。火车上不让带狗狗,不然我肯定带着你们,让首都人民也见识见识最会牧羊的糖豆豆,对不对?好了,乖…”
她乖乖宝宝地胡叫了一通,要不是对着的是狗,她肯定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但对着小狗却一股脑地啥都说得出口了。
这边才抱着哄得差不多了,另一只拱她的黑脸狼终于忍无可忍了。
沃勒猛地退后一步,仰起头便不高兴地嚎了起来。仿佛在说:忍了半天了,你到底抱不抱我?
林雪君哈一声笑,忙张开左臂伸手将沃勒拢进怀里,在它扑腾着舔它时,回头用下巴使劲儿去咯它的脖子。
沃勒不知是不是无意的,大爪子一扒拉,将糖豆的脑袋压住,自己拱着往前一扑,彻底将林雪君扑倒在了炉灶边。超大一只黑脸狼,几十斤的体重全压在她身上,舔完左脸舔右脸,还张大嘴巴咬林雪君的下巴。它虽然不下狠口,但也咬得林雪君围脖上都是它的口水,下巴上都是它牙齿留下的一条条白道子。
伸手摸抱沃勒的背,内外几层毛虽然一样地蓬松厚实,但她居然摸到了脊椎骨——她的大狼瘦了。
抱紧了一翻身,她用自己的体重压住它,沃勒气得转头嗷嗷叫,林雪君终于压制住它的亢奋,按着它的大狼头,亲了亲它的脑壳。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抓住它的两只大爪子,她一边揉它粗糙厚实的肉垫,一边问。
沃勒激动时也会像狗一样呜呜哼哼地叫,还老想回头舔她。
一人两狗正倒在地上叙旧,门忽然被推开。
林雪君仰躺在地上,倒转着看到一个超高的衣服架子跑进来。
“阿木古楞!快过来让我看看,是谁在火车站送站的时候哭得眼睛像桃子啊?”
林雪君一骨碌翻过身,才想抬头好好看看阿木古楞恼羞成怒的样子,就被一把抱住了。
虽然长了一岁也才14,但已经长到170那么高了,总觉得好像不能再称之为孩子。
沃勒从两个人之间挤出去,林雪君终于释放了双手,也展开拥住小少年,拍了拍对方的背。
下巴压着他肩膀,用力硌他,像硌沃勒那样,“你不会又要哭了吧?”
后背被用力拍了下,显示着阿木古楞果然被她说得恼羞成怒了。
“哈哈哈哈。”林雪君被逗笑,想要推开他看看小孩掉眼泪的样子。
阿木古楞却不撒手,看样子是不想看。
林雪君双手下移去戳他的痒痒肉,她非要近距离看看他掉金豆子,之前在火车上,隔着结了霜的玻璃,根本看不清。
阿木古楞被咯叽得左扭右闪,偏开头就是不给看。
俩人很快便撕吧起来,糖豆和沃勒还在边上掠阵,一会儿趁机舔人一口,一会儿转身拿摇成螺旋桨的大尾巴甩人一下,好不热闹。
听说林雪君回来后,立即跑过来的塔米尔,一推门看见的就是倒在地上打成一团的两人两狗:“!”
见有人进来,正用一个膝盖顶住阿木古楞,两只手掰对方手臂的林雪君,和正用手臂抵挡对方膝盖、拧着肩膀就不让她看到自己红眼睛的阿木古楞,一齐仰头看向门口。
俩狗也齐转头——
二目对八目,大眼瞪小眼。
“你们俩——你们四个干啥呢?”塔米尔眉毛一皱,满脸不解。
这会儿咋不嫌地上脏了?满地打滚啊……
林雪君还不待回答,门再次被打开,托娅从门外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喊:“林雪君,你回来了咋不说一声,我阿妈让你去我家吃饭。哎——”
她目光直视前方没捕捉到人,往下一移才看见地上跟狗和阿木古楞滚在一起的姑娘,哈哈笑两声上前左手捞住林雪君,右手捞住阿木古楞,一使劲儿就将两人扥起来了。
阿木古楞趁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了下眼睛,泪珠子一下就被他给毁尸灭迹了。
林雪君转头瞧见他脸上留下的一条泥道子,又好笑又有点心疼,伸手揉了把他后脑勺,才转脸对塔米尔和托娅道:“我才进屋把灶烧上,我带了好多东西给大家,你们帮我一起拆包整理下,陪我去送年礼。”
“有没有我的礼物?”塔米尔笑着转头去翻箱子,被林雪君在背上拍了一把,“肯定有你的,别乱翻,都搬到桌子边上来。”
阿木古楞先拐去给沃勒和糖豆把饭端上来,这么多天下来,沃勒终于低头沉心吃起东西。瞧着它囫囵吞掉所有食物,阿木古楞悄悄摸了摸它瘦得能摸到脊骨的背,转回到桌边有条不紊地帮忙。
抬起头看一眼跑前跑后忙活的林雪君,他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好想像糖豆一样,用脑袋拱林雪君的胳膊啊。
林雪君回到驻地时, 驻地已经有好几个知青都回来了。大家屋子上的春联已经有牧民帮忙贴好,扫扫屋、修整一下就恢复了日常生活。
大队长体谅大家旅途奔波,让所有人都休息几天再开始干活。
林雪君却闲不住, 检查过自己院子里的牛羊驼鹿, 又跑去大食堂查看刚动过手术一个来星期的小母猪。
“恢复挺好。”林雪君拍拍小猪的背,转头给额日敦竖起一个大拇哥,夸赞道:“照顾得不错。”
“将功补过吧。”额日敦笑着摸了摸自己后脑勺。
大队长拍了下他手臂,“‘将功补过’那是林同志说的,是你自己说的吗?”
“啊, 自己不能说吗?”额日敦继续挠头, 汉话好难学啊。
“哈哈, 没事, 一样的。”林雪君站起身, 又检查过其他几只猪没啥问题,便拐出大食堂直奔棚圈去看下冬羔的母羊、小冬羔和揣着春羔的母羊及大母牛、母马们。
这个季节一生产队不是孕妇就是产妇, 它们好,明年的牲畜数才能好看,非得小心翼翼地照看才行。
连着3天检查过一大圈儿后, 一些营养匮乏的、轻微乳房炎的、产后虚弱的, 全被林雪君标上记号。
衣秀玉家住得远还没回来,她便带着阿木古楞和塔米尔几个跟着当过学徒的年轻人捡药材熬药, 挨个给孕产妇们和小羊羔们补营养、照顾身体。
许多冬羔已经出生一个月了,林雪君进仓库点过疫苗便跟大队长商量起今年的疫苗注射——出生第二天喂土霉素防羔羊痢疾,15日龄以上的要打羊传胸肺炎疫苗,15~20日龄羊可以注射羊猝狙、快疫混合菌苗, 超过30天的就可以打口蹄疫疫苗……
要打得不少, 先把冬羔疫苗打完, 等转场后还要跟着去给春羔和春天生下来的牛犊子、马驹子啥的打疫苗,接下来会是非常忙碌的春天。
打着表格一点点定了日子后,林雪君刚准备一项一项点清疫苗数、羔羊数等数据,把人员和用具等全安排好,结果又接到场部的电话。
今年第六生产队、第八生产队、第九生产队的疫苗也归她打,这仨生产队会尽快给她粗估个新生各牲畜的数量,让她自行安排时间,然后通知这仨生产队配合工作。
林雪君挂了电话,望着自己之前列的还算松快儿的日程安排,无奈地抹了抹脸,要全部推翻重排了。
当即赶往大队长家,见面便道:“大队长,这两天就开始给咱们的冬羔打疫苗吧,别歇了。接下来我还要去其他生产队给他们的羔子打针——”
“……”王小磊正蹲在地上给媳妇洗衣服呢,听到林雪君的话,丢开搓洗板,站起身伸手往后腰上擦了擦,才道:
“唉,怎么样,阿木古楞和托娅他们现在能独立打针吗?”
“我带着他们试一试吧,现在能不能独立打,都得练起来了。等到了其他生产队,我还得把他们生产队派来学过习的学员也都调动起来,今年春天打疫苗的过程中,争取把他们都锻炼出来。”林雪君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要想提效,让整个公社的各项工作都按时按点完成,不拖延、不错漏,就得在各个生产队都教出能独当一面的技术员。”
去年教学的时候还没觉得这么紧迫,大山一样的工作忽然压下来,林雪君才感到格外地迫切。
当初教学的时候,课程应该更密集的,对学员们的操磨还是不够啊……
“明年一定要狠起来了!学不会打针、接生难产犊子的,都不许回家。”林雪君伸出拳头,格外严师地道。
“可拉倒吧,不让回家,他们开心死了。咱们生产队伙食多好啊。”大队长噗一声笑,拍拍林雪君的肩膀,捞上军大衣和雷锋帽,带着她往外走:
“我去帮你点将,咱们明天开始就给满日子羊羔子打针。”
可怜的小羊们,正月十五还没出,就要挨扎了。
衣秀玉是生产队最后一个回来的人,大队长跟林雪君去接她下马车的时候还在感慨,怎么会有慈溪那么远的小姑娘跑到大北疆来当知青啊。
衣秀玉被冻得嘴唇都麻了,还要大声地回答:“我想见草原啊,电影里演的在草原上摸着羊唱歌,好浪漫啊。”
“哈哈哈。”林雪君抱住衣秀玉拐着她往回跑,一进屋给她脱了外面凉冰冰的衣裳,拉起被子就把衣秀玉塞了进去。
“冻死我了,还是炕好。”衣秀玉五体投地趴在炕上,瞬间就觉得手臂肚子和腿通通都热乎起来,好舒服,“我在家也天天穿棉袄,跟我妈喂鸡的时候冻得我手都起疮了。”
说着伸出手把自己手指头递给林雪君看。
林雪君刚给炉灶添好柴,握着衣秀玉的手看了一眼便把一杯热乎奶茶塞了进去,“喝!肚子一热乎,浑身都热乎回来了。”
“我给你们带了好多好多红茶,还有杨梅酒,你快看看我的酒没有漏吧。”衣秀玉说着就要往被窝外钻。
这会儿塔米尔他们才把衣秀玉的东西送进来,林雪君将所有东西摆在地上或桌上,发现居然还有冻米糖和可以用来刷碗的干丝瓜瓤。
“哈哈,这东西好啊。”林雪君举着丝瓜瓤,纯天然的刷碗布。
“还是你识货。”衣秀玉裹着被子从炕上坐起来,屁股贴在炕上,不由自主地哎呦呦喟叹,烫屁股可太舒服了。
“啊!这是红茶?!”林雪君打开一个超大的兜子,里面装的都是一小袋一小袋提前分好装的红茶。
“是啊。”衣秀玉有些不理解林雪君咋这么惊喜,有些不确定地道:“我都分好份数了,给咱们生产队的长辈和朋友们都送一点。跟咱们这的老砖茶不太一样,是我们那儿的雨前红茶,不过可惜没有新鲜的,都是之前的陈茶了。”
“太好了!”林雪君当即找到衣秀玉留给她们自己喝的一大包,珍惜地倒出一小把便去灶边煮茶,又跑出去抓了一把红枣和一小坨冻住的牛奶。
干枣洗过后切成小丁跟牛奶一起丢进红茶锅里,再从玻璃瓶里捏两大块满是蜂窝孔的焦糖。
“这是干啥?”衣秀玉从火墙后面探出脑袋,好奇地看林雪君在灶前忙活。
“塔米尔,你也别走了,留下来喝奶茶。”林雪君转头看一眼帮忙整理东西的塔米尔,又道:“去把托娅和阿木古楞他们也都喊过来吧,哎,算了,一会儿我端一点去吴老师教室里,给孩子们都尝尝。”
说罢才转向衣秀玉:“煮养生奶茶啊,红茶比咱们的老砖茶口感细腻柔和,更适合煮甜奶茶,一会儿你就尝吧,根本抵抗不了这个诱惑,恨不得一天一杯的美味啊。”
什么秋天第一杯、冬天第一杯的各种奶茶,跟草原上的鲜奶和最好的雨前红茶煮的奶茶,那都没法比啊!
“对了,萨仁阿妈也给你缝了顶新帽子。”林雪君从柜子上抽下来一个帽子递给衣秀玉。
往脑袋上一戴,发现衣秀玉头太小了,帽子一戴上就往下掉,眼睛都给遮住了。
俩姑娘相对着哈哈傻笑,林雪君坐在炕沿上拉着衣秀玉把她头发都给拆了,重新抓了两个哪吒揪揪在头顶。
“好傻啊。”衣秀玉摸了摸脑袋上的揪揪,“我们那儿小孩才这么梳头呢。”
“但这样一来你的帽子就能戴上了。”林雪君把羊皮帽子往她头上一戴,有了脑袋顶上的小揪揪,果然把帽子撑起来了。
俩人于是又一阵哈哈笑,塔米尔坐在桌边等奶茶,看着俩姑娘在那儿玩头发,也抓了抓自己年前才被妈妈按着剪成毛寸的脑袋,还挺想念长头发的。
正无聊地走神儿,忽然一股特殊的甜香味冲入鼻息,他眼睛一下亮起,抬头朝炉灶上咕嘟咕嘟冒泡的小锅望去。
“这是红茶奶茶的味道?”塔米尔有点坐不住了。
“当然。”林雪君跳下炕,朝塔米尔一招手,“过来帮忙。”
先倒出三碗晾在边上,又添了些水继续煮。
林雪君刚检查了炉灶里的牛粪量,一转头就见塔米尔已经不管不顾地低头要喝了。
“不许喝。”林雪君坐过去戳着他额头将他脑袋推起来,蒙古族患病率最高的癌症就是食道癌,据说都是喝热奶茶、热汤喝的,“等一会儿,吹温了再喝。”
三个人于是目不转睛地守着奶茶碗,闻着味儿馋着、等着。
白色的鲜奶被红茶和焦糖和红枣染成了均匀泛白的棕红色,红枣漂浮在茶面上,很快便被凝固的奶皮粘连在一起。
衣秀玉用筷子戳开奶皮子,防止它封住液体,温度老也降不下去。
在等待美味的过程中,时间过得实在太慢太慢了,衣秀玉急得双脚在炕上啪嗒嗒地拍,塔米尔一直拿自己的大巴掌给奶茶扇风。
等它终于温了,林雪君最先尝了尝自己的奶茶,确定不会烫伤食道了,这才朝另外两个猴急的家伙点头。
塔米尔迫不及待地朝着茶面吹一口气,红枣粒被奶茶波推到碗沿,接着便嘶溜溜喝了一口。
哇,奶香醇厚,茶香细腻绵柔,焦糖的甜透着股焦香的后味,闻嗅到的枣香在口舌上是最后才品出的味道,一层一层的鲜、香、甜不断挑逗味蕾,温热的液体不过是在口腔里流转了一下,便让人体会到非同一般的幸福体验。
什么抑郁、焦虑、忧伤、不开心在这一瞬间都从人生中彻底被剔除了,塔米尔在这瞬间连之前一直想的都给忘了。什么林雪君?林雪君是?他眼里只有好喝的煮奶茶!
太~香~了!
“你们浙江的红茶可太好了。”林雪君啧啧地品,幸福地长声喟叹,“现在不是都说美帝国主义最会享受嘛,欧洲各国,像苏联、法、英啦、德啦、意大利啦,尤其是北欧的,饮食其实跟我们呼伦贝尔很像,纬度差不多的、经营牧场养牛养羊的,主食都是牛排羊排还有奶酪、超硬超耐放的饼子啥的。
“其实咱们幸福多了,不用喝碎茶做的茶包泡的红茶、奶茶,不止有牛排羊排吃,还有如风干啦、火锅啦、渣渣牛肉啦、手把肉啦、烤羊腿啦各种不同的吃法。
“现在咱们日子越来越好了,上哪儿也找不到比咱们更会享受的国家了。
“都说苏联东西好,那是咱们发展晚。他们还整天馋咱们呼伦贝尔草原上的羊和奶呢,还有咱们的莓果啥的。”
林雪君喝一大口热乎乎的甜奶茶,幸福地跺脚:
“现在咱们连红茶都有了,我宣布,第七生产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地方!”
“享乐主义要不得。”塔米尔一边幸福地享受奶茶,一边含糊地纠正道。
“我在劳动后享受一下就不怕了。”林雪君嘿嘿笑笑,她今天还给小羊打了几个小时的疫苗呢,完全可以享乐一小下了!
“我都不知道红茶可以这样喝。”衣秀玉也香得眯起眼睛,他们那儿毕竟没有这么丰富的奶资源,和这么会喝的林雪君同志!
“感谢国家送给我们来自大浙江的衣秀玉同志!”林雪君捧着奶茶,一口接一口地停不下来。
健康又美味的好奶茶,劳动后喝上饱饱地一大杯,既不担心不健康,又不怕长胖,真是毫无后顾之忧的享受啊!
西北风啊,你尽情的吹吧,我有最完美的甜奶茶喝,已经什么都不怕啦!
衣秀玉喝着热乎乎甜滋滋的奶茶,听着林雪君对她带回来的红茶的极度认可,好开心呐。
自己带的礼物被如此对待,真让人幸福。
好想像糖豆一样,用脑袋拱林雪君的胳膊啊。

“林同志,那些措施真的会有效吗?”
三个人本来只想一人喝一碗的, 结果没忍住,一人连喝了三碗才停下来。
锅里的奶茶添了三次水,林雪君终于忍住继续喝的冲动, 拎起奶茶壶让塔米尔把炉灶盖上、衣秀玉多带几个碗, 三人便出门直奔吴老师的教室。
敲开门,风立即将奶茶的甜香吹进教室,所有孩子们被冷风一吹又被甜香味一扑,学习带来的疲惫和倦意一扫而空。
得到吴老师的同意后,林雪君朝着坐在最后一排的阿木古楞招手道:“过来帮大家发一下奶茶!先给吴老师倒一杯。”
阿木古楞有些不好意思地过来帮忙, 另有两个外向的孩子主动举手出来为其他人服务。
孩子是最不会扫兴的了, 他们光闻着奶茶的香味, 看着飘着枣粒的奶茶的品相, 就已经呜嗷喊叫地兴奋起来了。
当偏爱甜味的孩子们尝到无人能抗拒的奶茶, 屋里立即扬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屋顶险些被他们的热情呼喊掀翻。
吴老师制止了好几次才让孩子们停止大喊大叫, 嘶溜溜的喝奶茶声和喟叹声此起彼伏,孩子们不怕被人说‘没见过世面’,他们是最诚实最率真的人, 觉得好喝就会大声称赞, 甚至夸张地点评说“这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这是全世界最好喝的东西!”。
林雪君笑盈盈地撑桌站在吴老师身边,看着孩子们一边喝一边兴高采烈地交头接耳, 笑容不自觉地放大。
现在这间教室是全世界幸福指数最高的地方了。
中午孩子们放学,在大食堂吃饭时,林雪君将奶茶的方子教给了王建国,于是整间大食堂里都弥漫起奶茶的清甜香醇味道。
林雪君明明已经喝得走路时肚子里都咣当响了, 却还是忍不住又来了一杯。
吃饭时, 她低声问阿木古楞:“吴老师说你最近上课总是很少发言, 老师问你问题,也总是沉默不语,怎么回事啊?”
阿木古楞转头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咀嚼食物,就是不开口。
“你是不是骄傲了,觉得自己都能画那么好看的画了,就不积极努力学习,不爱搭理老师了?”林雪君立即皱起眉,不愧是青春期的孩子,好难搞的样子,还不爱沟通!
“当然不是!”阿木古楞一听林雪君居然这样说,当即开口解释。
“啊!”林雪君听到他的声音当即瞠目,这是什么东西在讲话啊?是阿木古楞吗?好像个鸭子在叫啊。
阿木古楞脸一红,当即闭紧嘴巴,再不肯多说一句了。
怪不得最近好像都听不到他讲话,林雪君一改吃惊模样,欣慰地拍拍他手臂,夸奖道:
“我们会画画的小伙子开始变声了!要变成大人喽~”
阿木古楞转头,闭着嘴巴仍不愿意开口。
“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变好听了。”林雪君怕他青春期敏感,因为变声期鸭子一样的声音而变得自卑内向,忙开口安慰。
“真的吗?”小鸭子开口询问,他最近几乎下决心这辈子都假装当哑巴。
“当然,哈哈哈……”
林雪君想要绝对真诚地安慰,可听着他的声音,她就会想起她导师小学五年级的儿子变声期,因为被冤枉而崩溃大哭,虽然好惨好委屈的样子,但导师将孩子哭的声音录下来分享给同事和她们这些学生听,就……真的很难忍住不笑。
又可怜,又很像家里养了一头爱叫唤的毛驴子。
现在阿木古楞的声音,也好粗嘎,好像不愿意驮重物的小毛驴啊!
终于,对青春期敏感少年的安慰落败,接下来阿木古楞仍坚持装哑巴,无论她怎么引诱都不肯轻易开口讲话了。
2月5日立春,林雪君骑着苏木带队去其他生产队给新生羊羔打疫苗。
路上,春风卷着沙土拍打在眼皮上时,眼珠子仿佛都要被风里卷着的砂石砸爆了。大家不得不用围巾将鼻子围得严严实实,快马加鞭地赶路。
从第九生产队一路打过来,风没停过,雨一场都没下。
19日雨水节气,天空中只飘了几星雪花,风便将云吹走了。各生产队一边配合林雪君打疫苗,一边继续执行之前林雪君和场部推行下来的防旱防虫工作。
2月底,被风吹得脸都皴了的林雪君,终于抵达第六生产队。
毕力格老人因为冬天时摔了一跤,身体一直不好的,却还是忍着不适出来迎接。
林雪君扶着他回屋,一起聊过羊羔打疫苗的事后,老人忍不住表达了他对今春草原的强烈担忧——
“这么大的风,把湿气都吹没了,干燥得所有人嘴巴都起皮。
“没有雪,土地都要裂开了,所有裸露的土地都会长出大群大群的蝗虫。
“它们会吃掉所有草和树叶,连饿死在草原上的野兔、羊和旱獭都会啃,狼也会遭殃……”
到时候饿狼群逼近人类驻地,草原变秃沙化,更多的蝗虫爬出土地,风更大,天更不下雨,牛羊大量饿死,也也要遭殃……
“林同志,那些措施真的会有效吗?我们顶着大风放置在草原上的鸟巢,真的会有鸟来吗?”
冬天时林雪君被陈社长问及‘防虫防旱的事做了这么一大堆,如果春天没有旱,她提出这么多方法,折腾大家大冬天辛苦劳作,怕不怕被被人说’,那会儿她很放松地说不怕,就算没有旱情和虫灾,那些防风留水的工作也只是有益而无害。
可如今旱情愈发显现出来,今年春天已不太可能没有旱情,她的压力反而越来越大了。
这个时代针对旱情的主流应对方法是挖渠饮水,可是草原冻土想挖渠太难了,只能用火药炸土挖渠,效率很低。现在开始挖,根本解不了今年春天的旱情。
针对虫害的主流方法是喷化学药剂,这在后世是基本禁止的。连后世林雪君上学时正当位的首席牧医官后来都写文讲过自己年轻时带队给草原喷农药的事,并表明因为那个行为对生态造成了危害,导致许多益鸟死亡、虫子产生抗药性,一些牧草和牛羊也会被药死。
他很明确地给这些行为定性为‘犯了错误’。
林雪君坐在毡包里,面对着毕力格老人,沉默着推演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许多事。
如果她的策略不好使,上面很可能会下达喷虫药的方法——
在当下的情况,她的影响力最大也只能达到呼色赫公社。
可真要到了上面下达命令喷药的那一天,恐怕连陈社长也要听令执行的。
即便她说那样做只会引发更糟糕的后果,可是化学药剂已经被创造出来了,难道就因她这个小人物的一句话就放着‘好东西’不使用吗?
在没有得到‘有害无益’的确切信息前,谁会听她的话呢?
化学药剂在短期看来,杀第一批虫的效果的确很好。
等后面的长期负面效果出现,伤害已经造成……
真到了那个时候,过问旱情和虫灾的领导层级会非常高,林雪君是绝不可能使用‘在外国书上看到’之类的话来取信于人的。
除非她身居高位,握有了不容置疑的实权……
“会的,会起效的。”压下翻滚的情绪,林雪君微笑着安慰毕力格老人。
他今年冬天伤了身体,需要好好养病,不能再焦心这些事了。
但出了毡包后,林雪君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如果这个时代有身居更高位的来自未来的人就好了,那就能无任何阻碍地推行后世验证过正确的方法了。
她想变强,变得更强大,展开更大的羽翼去保护自己,也保护这片美好的大草原。
“海日古,你们生产队冬驻地新按的电话呢?”林雪君转头问。
“我带你去。”
林雪君跟着海日古来到第六生产队的小卖部,跟销售员打过招呼、登过记后,她将电话打到了场部。
陈社长接电话后,她开门见山道:
“陈社长,现在立春已经快一个月了,干旱无雪的情况一点没有改善。
“即便我们做了很多防雨措施,但被风在草原上吹出许多裸土,等天气一转暖,这些地方都会成为蝗虫等害虫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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