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撞南墙by张大姑娘
张大姑娘  发于:2024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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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养着,多好啊。
热闹从来是跟着人转移的,面糊饼子出来裹着葱油的香味儿,外面一圈儿带着鸡蛋的焦黄,一块一块儿的,不规则的圆圈,一盆鸡蛋炒芹菜,三女看着孩子们开始吃的拘谨。
马海洋给一个孩子夹着一块儿,“放开了吃,今天累了。”
就是熠熠也动着鼻子,吃的时候想着妈,但是熠明交待了,她自己也明白以后不一样了,妈是能想不能提的。
这样多的鸡蛋炒菜,她记下来,有个小目标,等下次看妈的时候,家里去带一把子芹菜,教她也这样尝尝看,芹菜是可以炒鸡蛋的,山里人吃菜,有什么吃什么,逢年过节才买芹菜的。

第7章 路
三女心里也平了许多,她是愿意讲话的人,开始是不愿意要三个,只要一个熠明的,但是这俩女孩儿,大的那个喊自己妈的时候,小的那个一看就老实本分,都是正儿八经人家养出来的孩子,没什么大毛病。
心里这会儿也有点喜气了,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都吃了,明天有明天的饭,今天没来得及买菜,等着明天——”
她看一眼马海洋,“你上班儿的时候,去买排骨来,用什么炖?”
马海洋疼儿子啊,给儿子吃肉他愿意啊,领自己老婆的情分,但是也考虑老婆的难处,“吃排骨是不是不如买块五花肉啊,等着明儿一早上,我就去跟卖肉的说好,留一刀五花肉,不然下午就卖完了,到时候啊,你妈烧红烧肉好吃,让你妈中午在家烧。”
吃五花肉,比排骨实惠,孩子们也解馋。
熠熠也笑了,一边笑一边看着马海洋,她觉得他说话特别好听,又看三女,觉得他们说话做事儿,都好听,她就不大会说话,这个问题自己也发现了。
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就木,不吭声。
心里想的跟行为之间带着一点沟壑,整个人就让她局促。
睡觉前马海洋跟宋三女也盘点三个孩子性格,一顿饭他们就能看出来了,“大的那个机灵,会来事儿呢。”
他喜欢聪明机灵的,在厂子里面办事儿,办的好的就得是这种人。
三女听了也点点头,“毕竟年纪大三岁呢,小的闷不吭声的,我看着反而厚道老实,吃两块饼子就不吃了,看着哥哥姐姐吃,她小不吭声,但是疼人呢。”
她喜欢厚道的,厚道的孩子她愿意待着她好,以后能指望得上啊。
夏日迟迟,日头一早就是亮的,熠熠躺在床上,看着昏沉黑夜慢慢褪去,天光开始露出来几线,客厅屋子里面有脚步声。
她就默默地起来穿衣服,又怕熠月睡多了,喊着她起来,“二姐,得起来了。”
不好比别人起的晚的,就是熠明也起来了,他眼里总是有活儿的,院子里已经生起来小炉子了,早上起来烧热水来喝,家里人多喝到下午就没了,晚饭的时候还得烧水。
熠熠坐过去要生火,被熠明撵着走,洗脸去。
烟熏火燎的,他不可以妹妹干这些,随手他就给干了,不教她一个人在这里平白守着个炉子,多热的天儿啊。
熠熠就坐在板凳上,熠月站在她身后,扯着一根黄色的头绳儿,亏了她了,熠熠现在也匀着一根黄头绳了,扯的长长的,一只手绷紧了,势必要把熠熠的头发绑的紧紧的,睡觉都不会松。
头皮上的毛囊都快出来了,这样一个营养不是很齐全,生下来就是个黄毛儿的女孩儿,本来就不多的头发这会儿更是像是秃了一般的。
三女是心灵手巧儿的,眼巴前看了半天了,实在没忍住,孩子就是要教的,“你俩记住了,头发以后别那么紧,没长好就给拽下来了,我给你们剪头去,要个娃娃头多好。”
熠月是不喜欢的,毕竟能买一把子头绳的人,娃娃头用不上,但是不敢说。
只能跟着熠熠一起成个娃娃头,背着书包上学校报道去,至于学习,三女说的她权当没听见,也许听了但不多,学习的力量她暂且是看不见的。
眼睛不在这上面,只感慨一句,“当老师多好,也不用下地去了,以后我要当个老师该多好。”
“二姐,那你得识字儿。”
熠月点点头,赞叹地看了熠熠一眼,“我识字儿啊,所以我以后也能当老师。”
三女说的清清楚楚,给孩子们立下来的规矩,“到了这里来,家里事儿有你爸爸,不瞒着你们,我们过的都是你爸的日子,我事家庭主妇没工资,可着他一个人累我们享福,日子再紧给你们都上两年学。”
“到了学校里面得好好学,上学才有个出路,你爸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他十来岁就来支援北边的,来了就是技术员,为什么?”
因为有文化,因为书读的多,因为懂得多,那样大的一个男人,洗衣服做饭比女的都好,还会炒芝麻糖,南边的点心也都会做,她就相中他了,现在还引以为傲的。
“你们要上的好,上到哪儿我们供到哪儿,得看你们自己个儿了,要是不好好上学,我丑话说在前面,初中毕业就自己找饭吃了,家里甭指望着,不能养你们一辈子。”
“家里的伙计我现在能干,不用你们来干,愿意干的呢,我带着你们干,不干也不碍事。”三女腰杆子是直直的,她长的不是很漂亮,三十多岁的人了,一把小刷子头,头发乌黑的面相倔强,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明亮而倔强,面相里面是带着的,这样的人看着却觉得年轻,依旧跟十七八岁的姑娘一样,刺儿刺儿的,毛茸茸的头发。
她做事儿讲原则的,认定的事情就得这么干,答应给孩子们上学,就一心一意供着上学,上学的出路就摆着在眼前,马海洋就是个例子呢,她一遍一遍讲给三个孩子听。
后来发现,能听进去的,也只有一个熠熠了,这孩子老实,是真听话儿,上学时唯一的出路,铭刻在心里去了,她梦想就是跟马海洋一样,上学好的人家就是个好路子,去哪里都抢着要你,好厂子里面都愿意要。
听得多了,自然就听出来一个康庄大道来,没有别的羊肠小道了,她觉得三女好,觉得三女会做事情,她就跟着学。
笨小孩儿也许不敏感,也许迟钝,但是遇到好一点的引导,比别的孩子更卖力更有韧劲儿,有那个心气儿一口气走到头儿去,也没有别的庞杂的心思。
因此三个孩子去上学,不过半年,年底成绩就出来了,漂亮不漂亮的,成绩似乎也分漂亮不漂亮。
熠月是极其聪明的,这些聪明已经不能被学校里面的知识糊弄住了,她的聪明溢出来,够她分心去干别的事情了,比如说她已经为自己考虑好了,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学校里面。
她经过仔细的观察与老师大胆友好的交流,现在已经是老师喜欢的学生了,大大方方又活泼开朗,这个年纪大女孩子多么少见。
一部分是低着头害羞或者局促的女孩子,一部分是木讷又死板的女孩儿,无论是哪种见了老师都躲着,都怕。
熠月可不是这样儿,她能跟老师热情地大方地,在路上打招呼,而且攀谈,跟个成年人一样。
以至于晚上的时候,她会经常思考,如何去成为学校的老师,比如说她们都是师专毕业的,师专这个东西也许并不难考,她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成绩,恰好稍微再不努力那么一点就可以了。
是的,不努力那么一点儿,努力这东西她觉得多了没用,够用就好。

第8章 不爱上学
谷老师课间急匆匆地跑到家属院,前面是教学楼,后面就是食堂家属院儿,也是磕磕绊绊不平整,这地方从淌水崖到镇上,也还是山区。
那台阶爬的人气喘吁吁的,她还在哺乳期呢,大冬天地就腿软,到家孩子就嗷嗷哭,没办法,家属也上课去了。
俩人能错开就错开,错不开孩子就扔这里一节课,急匆匆带上门,就看小被子给孩子捂着脸了。
不知道怎么挣开了小褥子,胳膊给挑起来被子了,她赶紧抱起来,好容易哄好了,喂奶冰凉的,等放下孩子看炉子,炉子已经灭了。
煤球也就是一节课烧着,她也还年轻,在家里都是爹妈一早生火看火。
手里的勾条来回倒腾还是不着,出来一点烟呛得人难受。
“砰——”
手里的勾条等着晚饭时候,就砸在进门的那个人身上去了。
“要么你妈来看孩子,要么就别过了。”谷老师板着脸,心里跟死的一样,年轻漂亮的脸蛋也禁不起这样的磋磨。
是的,有个孩子了,生活由幸福就变成了磋磨。
对孩子有时候都爱不起来,这个孩子都是她的一样,磨得她五脏六腑都疼,疼麻木了就不是自己的了,自己都无所谓了。
丈夫也板着脸,又开始了,又开始作了,没吭声,先去做饭,然后再去抱孩子,“你先吃。”
好歹还搭把手,谷老师冰冷的心也暖和一点了,“再去跟你妈商量商量吧,今晚上就去。”
丈夫能去吗?
能去,但是结果他自己清楚。
不禁当妈的清楚儿子,当儿子的也清楚自己妈。
但是不去老婆这里又没办法交代的,这日子糙的人跟皴裂了一般。
没等到春风暖,反而等到了春风刀。
苏北冬天的夜里冷的人握不住把手,他生平第一次求自己妈,车把上挂着老婆生产没吃完的营养品,孩子生下来就不给坐月子,婆婆说坐不了。
谷老师就置气,那我就一直住院,你儿子有钱我就住院,最起码有人给吃喝,最起码暖和。
婆婆心疼钱啊,最后接回家坐了月子。
条件也不是差,就是有时候育儿理念不一样,冯老师看着自己妈,还是得笑着,“得给我看孩子去!”
冯老太太当然婉拒,这是一个极其精壮的老太太,也极其体面的老太太,生来也怪富贵的,嘴里面是说不出来一句难听话儿的。
“要我去看孩子,我是很愿意的,那么大一个胖孩子多招人喜欢,也能帮你们忙,也能给你们减轻负担。”
听的冯老师面带喜色,是应该这样的,不要说什么凭什么给你看孩子之类的话,最忙最累的时候给看三年孩子,不用多,就三年。
搭把手都感激,不是亲儿子,就是别的亲戚有困难了,能帮的也帮一把的。
你是亲妈你拉我一把,你有余力拉我一把对不对?
然而老太太就不愿意伺候人,“但是我跟你说,我腰不好,我抱不了孩子,我也做不了饭,你们年轻人口味跟我也不一样,我一个人糊弄着怎么吃都行。”
我看孩子可以,我就出个眼睛行不行?
你让我看我就看,手是不好伸一下的,而且最好呢,“给我送到这边来,饭点再接回去,我中午睡午觉。”
一天三个来回给我跑起来,你看,麻烦不?
冯老师一个研究历史的,在历代帝王兴衰中游荡都没哭,愣是给自己亲妈下了一场冰雹,砸的脑壳子都嗡嗡的。
母子情分,第一次看的透透的。
你很好,不给看小孩,没义务,讲这话的人,可能小时候自己一个人长大的,冯老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在旁亲家憋不住了,“我就让她搭把手,就不干,这是亲妈啊。”
“我大哥那时候——”那时候长子长孙出来,他妈可是从头看到大的。
结果到他这里就不行,家丑不能外扬,他有些话不能对着亲戚说。
觉得掉价,真掉价,不给父母疼。
转移个话题,看着还在写作业的孩子,“飒飒是吧,我记得叫这个名,长这么大了啊?”
其实看着不高,同龄人里面不拔高,飒飒看他一眼,就跟没听见一样,装进书包里面就起来了。
给他妈找补几句,“你看,害羞呢,平时也不知道喊人,跟人家城里孩子不一样。”
农村孩子,少见活泼大方的,冯老师是这样以为的,他能当老师,还是靠着自己死去的爹呢。
冬天的晚上就很容易愁苦,等着暖和起来了,小炉子火热的烘烤着,这些愁苦就散去一些,敞开心扉地愿意聊天,互相说说彼此的难处。
比如冯老师这一位堂亲,跟他妈一样生活在这个十八弯的小山村里面,好在离着镇上近一点儿,地地道道的农民。
比三十八弯的山里日子要好过一半儿,各方面都要有一半的捷径,这一位堂亲一样朴实且倔强,“我非要他上学,他不听,三天两头套课去。”
三个字,不听话。
还叛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已经开始气人且作妖了。
“上初中了以后,就开始跟着大孩子混了,平时在学校里面,我们也不知道,这不老师刚让今天领回来,从星期一到今天,老师才见人,逮住了就跟我说了,领回来吧。”
冯老师嘴里面含着这个孩子的名字,飒飒,冯飒飒。
寻思这个名字怪有意思,跟风一样,飒飒地。
可不就到处跑,没定性吗?
现在看,还有点不甩人。
他班上这么大的孩子,人有个小姑娘可怪,一看就是好学生的苗子。
什么样子的苗子,老师最清楚。
他讲的科学育儿也比别人有说服力,“别总说他了,这个年纪男孩子要自尊心,从小打皮了骂聋了,得尊重孩子,好好谈谈看看什么想法。”
对了,这就对了,堂亲一拍大腿,“就等着你了,我们说他也不听,也不跟我们说,你是老师懂得多,我们庄稼把式,不懂。”
飒飒进屋刚好听见,转头就又出去了,他就不想上学了,忒浪费时间,而且不仅仅他老子看他不顺眼,现在他看很多东西也不顺眼的。

第9章 辍学
冯老师也不能说什么,反而安慰堂亲,“孩子还小不懂事,等大大就好了,尤其是男孩子,现在对着来很容易起冲突,当父母的让让就好了。”
当父母的哪里能让着孩子呢,所以等他顶着刀子割手一样的小风走了之后,冯飒飒就被逮到进行了一场中国式的窝火教育。
窝火教育主打一个窝火,全员悲哀且愤怒,愤怒且无能怒吼,彼此对撕全员委屈。
尤其是男孩子,道理是不想听,也不想讲的,梗着脖子对着干,“你管我干什么,我怎么着你了,我是偷鸡还是摸狗了,你天天看我不顺眼。”
不就是逃课不上学,不就是出去玩玩儿看看,飒飒觉得家里待不下去。
他爸爸气的都恨不得喝耗子药去了,五官表情到五脏六腑都在扭曲,扭曲到快精神分裂,这样一个老农民,一巴掌下去,先一巴掌呼在他脸上,然后就收不住了。
跟黄豆一样地噼里啪啦,巴掌就开始围绕着脸跟脖子还有后背开始拍了。
只打不说话,有道理也讲不出来,“不上学你干什么,不上学你种地?”
怎么不看看人家呢,你说跟人家冯老师一样的日子多好啊,你但凡学一点儿,不至于面朝黄土背朝天。
他不打算苦口婆心了,心疼儿子是真的,耐心少也是真的,“那就辍学吧!”
飒飒妈妈听了,没有太大的反应,这就是命,拉起来他,“你以后记住了别后悔,这碗饭你不吃,端着别的饭碗子了别嫌难吃,爸妈就这么大的本事。”
以后我们也指望不上了,摸着儿子的脑袋,按照过来人的经验看,以后的路不会比现在好走,“明天就给你退学去,不去上了。”
熠熠来找二姐下课,她是每天下课之后都来等着人家里去吃午饭的,二姐就趴在楼上的掉漆护栏上。
“你看,退学了,才多大,据说非不上学了,闹着要回家。”不知道哪个同学给她一把花生,她两只手一捏,里面三个红色的花生仁儿,咬在嘴里面喷香。
抽空匀给熠熠三四个,就这一转身的功夫护栏出个缝隙,她看见一个男人卷着铺盖,后面一个女人卷着草席子,最后跟着一个低着头的男孩子。
不大,看着很小,“多大了他?”
“不知道,初一的。”二姐等着看完热闹了,才拉着人飞快下楼,家里吃饭要晚了。
等到校门口的时候,熠熠就看见刚才那三个人,男孩子在挨打,一声不吭的。
飒飒爸爸指着门口,“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再也进不去了,你想想呢?”
“进不去就进不去,哪里还能容不下了,世界上的门多了去了。”飒飒昂着头,少年在西北风里面吹着也不觉得冷。
他上学,砸锅卖铁的上学,再上个十年,家里只会更穷,以后也许会好,最好的当个老师,但是大钱呢?
没有足够的大钱,这样的十年有什么意义呢,他眯着眼睛往学校里面看,人来人往的小学部中学部的学生们。
经历少也会有好处,下决断的时候总比大人洒脱。
因此他跨出学校门口,还吹了个口哨。
就这一个口哨,让飒飒爸爸觉得这孩子没救了,没救到无以复加,这是你应该吹口哨的时候吗?
压死他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摁着飒飒就开始打。
打倒在地上还要摁着捶,前后十几年没有挨过的打,这两天为了上学的事情都找补上了。
从跟着那些人混开始,就鬼迷心窍成了混子,现在打的就是这么一个混子。
二姐看热闹但不近身,自己唬得不得了,门口窄小,她推着熠熠在外面走,自己捎着在里面。
果真场面很激烈,熠熠甚至感受到血沫子滴答滴答砸在地面上,然后飞溅起一点点细微的尘土,落在她的方口鞋上。
冯飒飒也记得很清楚,红色方口鞋,那个时候女孩人均一双,红色的胶皮白色的鞋。
然后白色的裙子,领口上面鲜红的花骨朵。
人高挑地立在面前,可能是因为他是趴在地上的,视角格外高挑,那从下到上的白跟红。
好学生的样子,他大概记得,级部第一嘛,叫什么来着,牛熠熠是吧?
看着就是个好学生,实际上也是个好学生呗。
他爬起来,他爹也打得够丢人的了,擦擦鼻子上的血,这确实是误伤了,他相信他爹不是故意的,但是父子之间,不想多说一句话。
东西也不要了,他人就走了。
后面他妈追上去,“回家去,你上哪儿去,天寒地冻的。”
飒飒扯开手,“妈我没法回去,我爸现在看我就来气,我跟他没办法相处,他说的很多东西,我一个字也不认同,他不一定是对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全对。”
这是难以理解的中国式父与子吧!
没什么太大的矛盾,但是望子成龙还是父权强制都会存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摩擦。
他跟自己爸爸就是合不来,从小到大没话说,能开口的就是斥责,他就只能顶嘴,别的话也不会说。
感情淡吗?
没法说,没法评价,等物是人非的时候才会去思考折磨你青春很多年的事情。
现在所有人对飒飒这个人评价,都是负面的,来自于父亲,母亲,整个家族,甚至是同龄人的反面案例,学校的老师的,亲戚朋友的。
不看好,这个孩子,废了。
没废了也是不成器,才十二岁,能干什么?
如果不是计划生育,不是独生子,甚至家里都想再生一个算了,失望太多。
熠熠只留意自己的鞋子,千万别弄脏了,三女养的好孩子,爱干净又勤快,跑到家里先进厨房,“妈,熬药呢,我给你端菜。”
就一趟一趟的,跟个小蜜蜂一样的,筷子碗,咸菜碗什么的,都得人拿过去吃啊。
三女什么时候挪步了,她什么时候跟着一起去吃饭去。
“你二姐呢?”
熠熠就笑,三女就翻白眼,“就她懒,回来看不到人,我养个祖宗出来。”
做饭不来气,但是伺候人来气,我做好饭还得喊你是不是?
饭桌上看见熠月过来,三女就讲规矩,“家里活不要你干,但是你成绩必须要好,你好成绩才能上个好学校,你去念个好高中,你看看上次月考的成绩,你也别出去玩了,晚上就在家看书。”
“这家里面,你们三个,哪个上学好,我都给奖励,年底期末考试考好的,我给十块钱。”
熠熠特别捧场,也特别喜欢钱,“妈妈我好好学。”
熠月也笑着捧场,“我也好好学。”
说呗,我就当没听见一样的。
熠熠桌子底下就捏她一把,这人怎么这样的,吃完饭就跟二姐干架,最后骑在她身上摁着她,“你以后摆不摆碗筷?”
头发都乱了,跟个疯子一样,二姐都在心里骂她颠婆。
熠月打架还真干不过,她爱惜自己啊,打一拳头过去都觉得手疼,熠熠不一样啊,她干架就是收拾人的。
打的很服气,而且小辫子太多了,熠月虽然又懒又馋,但是对家里人还是不亏欠的,到底欠熠熠钱,也让着她一点。
知道她来真的,“好好好,今天下课我来煎药。”
熠熠就安排她活儿,“煎药也不累,总比你烧火搬煤球好,这些我来干,但是爸爸现在病了,你熬药是你用心,大家看了都高兴,你要是再到处玩,街坊看见了也要说你,咱们得有良心。”

第10章 出息
熠月倒是也真的听进去了,等着一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在炉子上生火来着,为了省钱煤球都不烧,家里到底是三个孩子三张嘴。
冬天的时候买来煤炭粉子家里来,加草沫子秸秆在里面去,和稀泥一般,然后再摊平切一块一块儿的,成了煤饼,晒干了之后存起来。
这样子才禁得住烧,熠月用勾条把下面的灰烬翻找,带着火星儿的她再捡出来,还能再烧一会儿。
熠明打井水进来,手冻得通红的,熠月赶紧拉小板凳给他,自己两个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大哥,快来暖和暖和手,以后别早上起来打水了。”
熠明笑了笑,“早上不打水,你们白天不够吃。”
又听见屋子里面咳嗽声,是堂屋的人起来了,他赶紧摸了摸水壶,还有一会儿才烧开的,“一会儿别忘了给爸滚个鸡蛋,加两块儿饼干。”
熠月点点头,看着熠明又去骑三轮车,踩着出门去了,他得去进菜去,昨晚上商量过了,以后新鲜菜呢少吃点,就吃萝卜白菜,今天他下乡去买,正好星期天。
三女从厨房追出去,她一大早在鏊子上摊煎饼的,发酵的玉米面儿的,里面掺着白面的,一股子酸味儿,但是吃起来香,刚出锅的又脆。
她折起来三张,用个红色旧包袱皮儿裹着,“别不吃饭。”
熠明揣着在怀里,一脚点地撑着三轮车,“妈,放心吧,我下午指定回来的晚,爸爸的药我明天去拿,你今天不要骑车去,天寒地冻的小心摔了。”
顶着风,一阵儿过风脖子就得缩起来了,她也喜欢这个男孩子,没别的,这就是撑门立户的人,熠明就特别的稳重靠谱儿,他比一般男孩子都多一分担当跟责任。
才十二岁,就知道哪里买菜便宜,怎么去砍价,怎么给家里省钱了,三女觉得以后家里,过的还是熠明的日子。
烙煎饼到九点,自己吃俩煎饼,就找毛线出来,马海洋在床上躺着消停呢,他之前手术过一次,效果不是很好,医院那边也检查不出来大毛病,最近天气冷,就吃中药调理一下。
脸色蜡黄的,看着差劲的很,人更显得文弱了,咳嗽几声,一说话断断续续还得咳嗽,“找毛线做什么,给谁织毛衣的呢?”
“给熠明的,他骑车,帽子围巾手套都没有一个,我给他勾一个,快得很。”三女头也不抬的,自己低着头,想着晚上他回来就给勾起来,这些东西她觉得不难。
熠熠在里间写作业,写一会儿,她自己就起来院子里走走,或者是起来喝口水,她今天星期天,头发披散着不上学,没见过勾毛衣的,背着手站在一边儿看。
眼睛大大的,皮肤雪白的,小手指老贴着桌子书本,冻坏了起了小疙瘩,这会儿痒痒的她在后面抓。
三女抬眼看见她就笑了,“写完了?”
“嗯,我写完数学了,现在数学难,我早上起来不背英语了,我先做数学的,有个题很难,我刚刚才想明白呢。”
熠熠抿着唇,怪高兴的,忍不住跟她讲讲,讲讲这个题是怎么难,开始她没看懂的是什么地方,后面的话她又怎么想的,“然后,一下就做出来了。”
孩子的学习状态是不一样的,马海洋听着也高兴,家里面有上进的孩子,就跟希望越来越大一样似的,“数学就是这样,你以后这样一个类型的就都会了,不会忘了,不要觉得用的时间多,要累积起来,今天做一个,后天做一个,极少成多。”
熠熠点点头,她听话,数学无论哪一年级,最后面的两个题都是难得,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就是难的,所以老师有时候忍不住劝,时间来不及就不做了,不如前面的扎实一点,这样好拿分数。
家长就更不管了,看成绩就行了。
但是马海洋跟三女就一直对熠熠讲了,你得做,现在孩子时间多,你不让做干什么?
他们就喜欢上进的孩子,三女就跟她讲这是什么花纹的,怎么勾出来的,阵法什么样子的,“现在不要你们学,你们学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等跟我一样大年纪没事儿再学,你们是学生,学生上学就行,你们不要靠着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也费劲,还分身,今天学勾毛衣,明天学做馒头的,这些哪个年纪学不会的?
但是念书过来年纪,以后还真的捡不起来了。
俩姑娘看书看不到一起去,看一会儿熠熠就自己再进去了,等再出来的时候,就自己去跟着做午饭去了。
她烧水,自己能一边拿着书背,一边烧火。
一点也不觉得苦,不觉得累,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日子很有意思,书也很好看,今天又把一篇课文背完了,老师有时候糊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全文背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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