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听消息的人为他带来了一张照片,是在得知她刚来江城看病时拍到的一张,年轻姑娘在江城三十六七度的夏日高温中,披着一件长袖棉衫站在路边的公交站牌下等车。她戴着一个白色的口罩遮住了自己大半的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远方,眸光中有着遮不住的疲惫。
周晏丛捏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然后问探听消息的人:“她这是准备去哪里?”
“应该是去城东的小商品批发市场,医院里让她住院,需要的零碎东西很多,为了省一点费用,她向人打听了这个地方去置办。”
为了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探听消息的人混迹在当时等公交的人群当中,通过说闲话的方式,从文嘉那里套取了这一切。这是他当时觉得这不重要,便没有向周晏丛汇报。
周晏从许久未说话,他看着照片中人虽然疲累却仍未塌下去的脊背,微觉出一丝心酸来。这是这么几年来,他距离她最近的一次。
文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沉默几秒后,她见周晏丛神色有些黯淡,有点儿后悔提及这个话题。
“其实,我当时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我终于确诊了病因,所有的痛苦都有了出处,也即将得到治疗。所以,我感觉身上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就行。”
文嘉回忆着上一世的情形,半真半假地安慰周晏丛道。
“我知道。”周晏丛握住文嘉的手,冲她笑笑,“你知道么嘉嘉,上一世后来的你其实很坚强,一点儿也不让人担心。”
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她苦,因为她无时不刻地都在硬撑着,在努力偿还自己欠下的债的同时,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现在好啦,一切都过去了。”文嘉微笑道。
“对。”
两人牵着手,肩并肩,缓缓地走向山脚。
第196章 番外四之怀孕记
文嘉第一次有孕,是在她二十七八岁的时候。而在这之前,她和周晏丛已经就这件事谈论争辩了无数次。
对于文嘉来说,她爱周晏丛,又愿意当个母亲,所以自然不排斥怀孕这件事。可周晏丛却莫名对这件事很是抵触,在某段时期里,他甚至都不想听到这两个字。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怀孕这件事所存在的风险。
对于每一个年轻家庭来说,孕育一个生命的过程中所潜伏的各种危险和变数,都是他们最担心的事。而之于周晏丛,这种担忧只会更甚,毕竟他和文嘉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这个世界在运行过程中出现的BUG,他不确定老天愿不愿意赐予他们这份圆满。因为,他们已经拥有足够多的幸运。
文嘉了解了周晏丛的担忧之后,自己冥思苦想了很久。她觉得这件事情就像他们曾经讨论过很多次的那些无解的问题一样,只有当结果真的来临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而在此之前,她不愿意往坏处想。
说来这也是周晏丛一直用来开解她的思路,临到头反倒是他想不开了,归根到底是关心则乱。
“你忘了,我们有那个玉佩嘛,它肯定会保佑我们的。”
文嘉祭出了大杀器,周晏丛再不乐意,也无法反驳了。这对玉佩对他们而言,确实意义非常。
“你就……一定想要吗?”周晏丛的语气中是少有的无奈,“我觉得就我们两个人已经很好了。”
“那是因为你不敢想。”文嘉直接道,又问他,“你想过我们两个人的小家变成一家三口甚至四口时的情形吗?你想过有人叫你爸爸叫我妈妈么?晏丛,以前总是你劝我,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要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可现在,你怎么反而又对我们没信心了呢?”
顿了下,“还记得我们曾经看过的那部电影吗?如果一直就这样像一个怪物似的活着,那还不如——”
文嘉适时打住,而周晏丛看向窗外的侧脸,也渐渐沉寂了下来。她知道,他在抉择和思考。
最终,周晏丛还是松口了,但前提条件是在怀孕过程中一切要以她为先。如果到时候她有反悔,那么就是严重辜负他的信任,是将他的一颗心置在烈火上烤。
文嘉自然也是答应了,她还想跟周晏丛长长久久呢。如果一件事真的验证了会有风险,那她也不会固执己见,让别人担心喽。
所以说,这就是重生的弊端,重活一次要面对的代价。可能这一辈子,他们都要沉浸在这种“结局不明”的不安之中,而在这个时候,文嘉格外庆幸,陪同自己一起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那个人,是周晏丛。
自从做下决定之后,周晏丛终于轻松了一些。而紧张的那个人,反倒变成了文嘉,她会担心自己这具身体会不会与这个世界存在什么不兼容的情况,导致她无法顺利受孕。
好在,这个担忧是多余的,在周晏丛松口之后不过两三个月,文嘉就查出有喜了,这一下文周两家彻底轰动了,轮番上门来看望她。
看着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脸上绽露出来的微笑和喜悦,周晏丛终于浅浅地体会到这件事对于他和文嘉之外的那些人的意义,他想了想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纠结,终于彻底放平了心态。
他想,就这样吧。自“回来”之后,除了那些必须要做的事,他甚少用所谓的“先知”去为自己谋利。也希望老天看在他如此“识时务”的份儿上,不要太为难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如今所盼的,也只有这些了。
在查出怀孕的第二周,文嘉就开始有早孕反应,即所谓的害喜。折腾了一个多月之后,这种反应淡了,文嘉开始变得能吃能喝,整个人唰唰长肉。
文嘉对此愁的不行,反倒是周晏丛乐见其成。在他因文嘉怀孕而变得有些迷信的认知里,能吃能喝是个好兆头,说明怀相安稳,母体健壮。只要把体重控制在规定的范围内,对于文嘉的饮食安排,他向来是她想吃什么就做什么,绝不让她在这点上受一丝委屈。
于是文嘉就有些崩溃了,她觉得周晏丛简直就是在“助纣为虐”,为了矫正他这“错误认知”,还离家出走了两回,分别去了大院和父母那里。然而这几位长辈跟周晏丛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文嘉尝试了两次之后就知道自己这一决定是大错特错,只好跟着周晏丛乖乖回家了。
好在,周晏丛也去相熟的医学界长辈那里多取了几次经,晓得了尊重孕妇意愿的重要性。尤其是到了后期,控制体重成了重中之重,周晏丛便稍稍改了食谱,不再由着文嘉性子来。
终于,在一系列的有惊无险中,文嘉来到了预产期。
到了这个阶段,文嘉已经顾不得去想怀孕分娩会有什么风险,而只想快快卸货。她实在是受够了揣着一个胖崽,做什么都笨拙沉重的自己。
与此同时,焦虑却又重新开始爬上周晏丛的心头,他常常趁着孕晚期的文嘉好不容易安睡的那一时半刻,披着睡衣去书房上网查阅资料,一遍又一遍浏览生产过程中可能面临的风险,然后变得越来越沉默。
终于有一天,周晏丛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一早打电话叫了单位的人过来,把书房里的电脑搬走,然后又掐了自家的网线。他决定,到了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会再去读去看了。他要腾空自己的所思所想,全身心地,沉浸一般地陪文嘉度过最后这段怀孕时光。
他想,孩子已经长到这个月份,势必要生下来不可了。那么他所有的担忧和焦虑都是无用的,他们不可能回到当初没怀它的时候,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安心心地等候他的到来。
至于会不会有什么不顺?周晏丛决定把这个问题的答案交给老天。
一周后,在初冬的一个雪夜,文嘉成功生下一个男婴。小家伙活力十足,敞亮的哭声响彻整个病房,连他见多识广的曾爷爷都忍不住赞了一声,说这小子行。
相比之下,亲爹周晏丛还算淡定,只是眼眶红了又红,在看到文嘉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在这之后,他为自己的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崇崇”。发音同“重”,寓意重生。
第197章 番外五之育儿记(第1章)
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文嘉都认为崇崇刚出生的那几天,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以至于后来跟一些女性好友和同事在一起聊天,听她们抱怨初为人母的种种艰辛时,她都不怎么能插得上话。
实在是她太幸福又太幸运了。
在崇崇出生没多久,文嘉就在医生的帮助下回了奶。之后对于崇崇的喂养,统一都采用奶粉喂养的方式,极大的解放了母亲。
当然,奶粉喂养自然也有其麻烦之处,但相比母乳喂养,这种方式可以将“奶孩子”这件事以极为便捷的模式分摊出去,总不至于可着母亲一个人消耗。所以,事事以文嘉为先的周晏丛便拍板决定了采用这一方式,他和请来的月嫂阿姨不分日夜合力照顾孩子,让文嘉坐了一个极舒心的月子。
在出了月子之后,文嘉想承担起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时,发现留给自己可发挥的空间已经不多了。无论是月嫂还是周晏丛,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套高效简洁的奶娃体系,并且深刻地镶嵌进了自己的生物钟当中。文嘉要想插手,他们还不太愿意勒。
于是文嘉只能扮演一个大号玩具,在她儿子不想睡的时候,陪他玩耍。
文嘉对此心情有一些复杂。她当然不可能当一个全身心投入到照顾孩子这件事中的全职妈妈,而且她也不可能一肩挑地揽过所有养孩子的重任。但她仍然是需要一些参与感的,不然总觉得少些什么。
周晏丛知她所想,笑了笑安慰她道:“嘉嘉,其实你现在跟崇崇一样,都需要我们来呵护和精心的养育。”
“……???”文嘉一头雾水。
“生孩子这件事对母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虽然当时你的产程还算顺利,‘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对你的影响仍是很大,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所以,我们一致认为,你也该好好的,精心地休养一段时间,最起码这一年间都不要太过劳累。”
“一年!”文嘉眼睛瞪圆了,“不会太久?”
“这还久?”周晏丛觑她一眼,“你从后世来的,岂会不知?在某些地方妇女产假都可以长达半年,你以为这时间是领导们拍着脑袋定下来的?”
“那,那我是她们的两倍?”文嘉依旧傻眼。
“那是因为你与她们不同。”周晏丛说,“最起码在我这里是这样。”
“……”
文嘉不说话了,她想起前天母亲程素来看她的时候,悄悄同她说过的一件事。
那是在她生产完的下半夜,确定母子平安之后,双方家中的长辈都被周晏丛以“时间不早”的理由暂时劝回家里去了,留他一人在病房照顾文嘉和崇崇。
而当时程素在走出医院门后又忽然想起自己把围巾落在了病房,便回去取了。结果在快走到的时候,看见周晏丛正微弓着背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双手交叉搁置在膝上,闷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素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是不是累了。
周晏丛只是摇了摇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后,他对程素说:“妈,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依着文嘉,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究竟是好是坏。”
程素不知他为何说这种话,但她知道,这个女婿不是会责怪别人的人,尤其是当这个人是文嘉时。
“你现在倒是跟嘉嘉爸爸想的一样了,可当初同样的问题他问你时,你又是怎么回答的呢?”程素笑眯眯地反问,“你说:没事,嘉嘉心里有数,而且一切都有我呢。”
“……”周晏丛忽然怔住,一动未动。
“晏丛,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多庆幸,嘉嘉最后的归宿是你。”
“……”周晏丛忽然不再纠结,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无论何时,都要做能为文嘉撑起一切的那个人。
对于周晏丛的反应,文嘉可以说是料到也没料到。
她知道他无法接受失去自己的任何可能,但没想到这个可能只刚刚是冒个头,甚至连芽都没发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如此纠结了。在这个世上,她大约是唯一能让他这样紧张的人。而于她,他亦是如此。
眼下孩子生下来了,他还是没有完全好转,这倒也并不稀奇。因为孩子的出生并不代表着结束,相反,他寓意着一种新的开始。这让身为父亲的他欣喜的同时又感到一丝焦虑,所以说从此以后,他这颗心是别想放下来了。
文嘉体会到了周晏丛一时一变的艰难心境,便也没再同他辩,一切都乖乖地任由他安排。而儿子崇崇,也在他和月嫂的细心照顾下,越长越好。
跟亲爹周晏丛不同,崇崇打小就是个活泼孩子,无论是笑还是哭,用爷爷的话说都能声震三里地。但崇崇可不在意这个,有的时候爸爸拍着他的小屁股不让他尖叫以免伤到嗓子的时候,他还会向他挥宝宝拳呢。
周晏丛从旁观察许久,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小子往后估计不好带,怕不是个小霸王。于是在这件事上他决定不假他人之手,自己亲自上,亲自带,亲自教育。
文嘉对此反倒有不同的看法,她就喜欢看儿子虎头虎脑的样子,她觉得这是上天给他们的一个暗示,那就是不反对他们孕育这个孩子,尽享这一份儿圆满。否则,她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可爱呢。
“你自己上没问题,但不能对孩子太凶,不要给他留下童年阴影。”文嘉说。
从她怀上崇崇的那一刻起,周晏丛就将公司的事慢慢交给了他人处理,手中的权力也都渐渐移交给了陆晨,成功混到了一个名义资深实则二线的位置。若不是两边都拦着,他现在怕是早就退休在家享清福了。是以,文嘉对他做出亲自带孩子的这一决定毫不意外,这点连她都要往后排。
“想太多了。”周晏丛笑说,“他毕竟是我儿子。”
果不其然,周晏丛之后对崇崇的教育可以说是宽严相济,有张有弛,让他在尽享自己人生的同时又不至于太过放肆,不小心长歪。
而崇崇小朋友呢,在享受满满父爱的同时,又渐渐升起了一丝疑惑。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这个家庭的与众不同,又或者是班上其他同学家里的古怪之处——
怎么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家都是妈妈来,只有他一个小朋友的家长代表是爸爸!
第198章 番外五之育儿记(第2章)
崇崇小朋友打小就知道,他有个特别爱自己的爸爸。无论他在哪儿,在做什么,都能随时看到他的身影。
崇崇小朋友为此十分得意。虽然他也很爱自己的妈妈,但相比于爸爸那宽阔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妈妈的小胳膊小腿儿就有些不够看了。而且,爸爸高呀,被他抱着可以呼吸更高一层的空气,睥睨其他小朋友,这让崇崇小朋友很是享受。所以三岁之前,只要能让爸爸抱着,他就不会自己走。
而周晏丛并不想总惯着他,毕竟他早就猜透着小朋友那点儿虚荣的小心思了。可崇崇小朋友太会撒娇了,见爸爸这里行不通就去找妈妈。而文嘉又时常惯着他,于是为免老婆受累,只能由他抱着这个小炮仗,到处“作威作福”,“肆意横行”。
直到崇崇小朋友上了幼儿园,他才意识到自家这个模式的奇怪之处。因为通常陪同班里其他小朋友来上学的都是妈妈,只有他一个人是爸爸,甚至就连老师也觉得奇怪,私下里问过崇崇,他的妈妈是做什么的。
崇崇一开始还是照旧得意,觉得由爸爸陪着也不错,显得他跟其他小朋友很不一样。没想到后来有一次他跟其他小朋友打架,那个小胖墩抓住这一点嘲笑他,说:“我妈妈说,小朋友的爸爸都是在外面工作赚钱的,给我们买玩具和买好吃的。只有那些特别没出息的爸爸才待在家里面,不出去上班……”
崇崇睁大眼睛,一脸惊讶的说:“你胡说,我爸爸才不是没出息的爸爸——”
“那你爸爸怎么不出去上班呀,是不是没人要他呀……”
“才不是,我爸爸特别厉害!”
崇崇涨红着脸跟人争辩,可无论如何他爸爸不上班在家陪着他是既定事实,所以不管他怎么说,也辩不过小胖墩。崇崇快气死啦,中午吃饭时最喜欢吃的小肉肉都没吃两口,下午放了学之后更是跟个小炮弹似的,谁也不理就往外冲。
来接他的人自然是周晏丛,他下午难得去了趟单位开了个会,结束之后直接就来幼儿园,接儿子回家。
见崇崇脚步飞快地从幼儿园里出来,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周晏丛意识到不对,两步上前截住了儿子,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崇崇被吓了一跳,见抱住他的人是爸爸,才放下心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他还以为自己被坏人偷走了呢。
“跑那么快干什么,也不看路!”
周晏丛挑眉道,语气把握地很好,既不让儿子感觉到是在挨训,又能有所反思。
按照往常,鬼精鬼精的小家伙肯定会抱住爸爸撒娇,说我想你了嘛。可今天不知怎么,小家伙只是哼了一声,便趴到了爸爸的肩头,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周晏丛不禁感到意外,却也没立刻发问。
周晏从先是将儿子带回来车里,安顿好他之后,绕到前面上车,慢慢地将车开离了这片家长聚集地。等周遭的车渐渐变少,行上了主路之后,他才抽空看后面儿子一眼,问道:“今天怎么了?跟其他小朋友吵架了?”
“没有!”
崇崇立刻炸毛回答,于是周晏丛越发肯定,这一定是闹不愉快了。
“吵架了没事儿,没吵过也不丢人。但如果你想让爸爸帮你的话,就一定要跟我说实话。”
崇崇才没想那么多呢,他现在其实是有些迁怒周晏丛,心想都怪他“没出息”,才害他在班上吵不过小胖墩。可爸爸毕竟是他的爸爸呀,就是真的“没出息”,他也很爱他。
“爸爸,你怎么不出去上班呀,我们班上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都在外面工作赚钱呢。”崇崇好奇地问。
“因为相比于赚钱,爸爸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养好你,照顾好你妈妈。”周晏丛回答道。
崇崇听了很开心,但他还是说:“可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会嘲笑你的,他们会说你没出息……”
第N次申请退休被驳回的周晏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他笑一笑,说:“那就任由他们说去。而且我们家里也不是没人赚钱,你妈妈不是每天都要去上班么?”
“可是、可是——”崇崇小朋友犹有些迷惑,“他们说赚钱养家都是男子汉要做的事,妈妈只需要在家里照顾好小朋友就行。”顿了下,“爸爸,要不你出去找个工作吧,让妈妈回来陪我……”
周晏丛从后视镜里望着儿子殷切的小眼神,轻咳了一声,说道:“首先,儿子,我们不需要完全按照别人的想法来安排自己的生活,比如你想吃冰激凌,就可以拒绝老师给你吃小蛋糕。而我若是觉得你和妈妈更重要,就可以不像其他爸爸那样出去上班而选择留在家里陪你们;
其次,现在这个社会讲究的是男女平等,意思就是妈妈和爸爸一样厉害,她们也可以做爸爸们做的事,甚至比他们做的最好。所以,我们不能片面地认为妈妈只能留在家里照顾小孩。就像你奶奶一样,她现在每周还坚持出去给人上课,别人见了她都会尊敬地称呼她一声‘程老师’或者‘程教授’,而不是崇崇奶奶,你说是不是?”
崇崇似乎是有些懂了,但不是因为周晏丛讲的这些道理,而是想到了他自己的妈妈。在他看来,他的妈妈也是非常厉害的,甚至比有些小朋友的爸爸还厉害。你若问他是怎么得出结论的,崇崇就会非常骄傲地告诉你:能养得起他和他爸爸的女人,还不厉害嘛!
但崇崇还是有一丝顾虑,因为他不想别人说他的爸爸没出息,这份心思已经不仅限于跟小胖墩的较劲上了。
“这就是爸爸要跟你说的最后一点了。”周晏丛说道,“不是留在家里照顾小朋友就是件没出息的事,相反,这是一件要付出很大精力的事,因为对一个家庭来说,小朋友才是未来,为了照顾好这个未来,妈妈或者爸爸们要牺牲很多,他们同样很伟大。”
“那……是不是没有小朋友,爸爸你就能出去上班啦?”崇崇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哦,那倒不是。”周晏丛说,“没有你,爸爸也是想退休的。”
“……”
崇崇又不懂了,但他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他爸爸是不可能出去上班赚钱啦。
“爸爸,我们从今天开始少吃点吧,妈妈要养我们两个,太辛苦啦。”崇崇小朋友十分乖巧地提议,这是他为减轻文嘉的负担想出来的办法。
“好,我们确实要体贴妈妈。”周晏丛从善如流道,眸中已经有了一丝笑意,“但姥姥那里已经给你做好了小蛋糕和你爱吃的糖醋小排骨,你确定要从今晚开始就少吃点么?”
“唔——”崇崇小朋友咬住手指头,犯难了,“那就从明天开始吧,好不好爸爸?”
“成交。”周晏丛说。
第199章 番外五之育儿记(第3章)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了一个大院外。周晏丛验过牌照之后,慢慢又将车开了进去,停在了一个单元楼前的停车位上。
他带崇崇来的是姥姥家。
自文长峰调到秦城足四个年头之后,上面又将他提拔到了总部的后勤部。这是一个比较重要又很辛苦的岗位,他本可以留在秦城继续享清福,但为了能够离女儿近一点,还是毅然决然接受了这个认命,举家再一次迁到了燕城。
这一干就一直干到了快五十五岁,因为年轻时受过伤的缘故,上面照顾他提前退休了,他和程素夫妻两人就留在大院干休所里养老,时不时接崇崇过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崇崇可是最喜欢姥爷文长峰的,因为他人不光和蔼可亲,还做得一手好菜,每次去都是吃不完的好吃的。打他能吃辅食起,一听要去姥爷姥姥家就高兴地翘脚脚,直拍小手。
周晏丛将车停稳之后,先行下了车,绕道到后排,将儿子从车里抱了出来。此刻崇崇小朋友早在爸爸怀里待不住了,看见不远处跟院里几个奶奶坐在一起闲话的姥姥,就想扑过去。
然而周晏丛没松手,他将儿子直送到程素跟前,见这边没什么车辆往来了,才一丢手,任由儿子撒欢。
崇崇小朋友自然是欢天喜地地钻进了姥姥的怀里,程素老早就看见了他,见这小肉团扑过来,笑眯眯地揽住了他。
“崇崇,爸爸把你接过来啦?今天在幼儿园表现地乖不乖啊?”
祖孙俩就这么唠上了,连带着周围几个老太太也时不时插上句话,场面分外热闹。周晏丛走过去见没自己说话的余地,便知会了程素一声,说自己去接文嘉。
“成,你去吧,把崇崇的东西搁下,一会儿我给他拿上去。”程素笑说。
“行,那麻烦您了。”周晏丛笑一笑,又给了儿子一个眼神,示意他留神别作妖,才开车离去。
这几天文嘉的工作安排有些满,临近秋招季,她手头的事情忽然就多了起来,需要全国各地的跑,出差成了家常便饭。
周晏丛对此并非没有意见,可既是工作,他就不会随意阻拦,只在空闲的时候照顾好家里,又在实在空闲的时候陪她一起出差。因为此,周晏丛快成了华羽星天人资部的编外员工了,常被杜凌凌调侃。
好在,这两天秋招已经到了尾声,文嘉回到燕城总部坐镇,需要她亲自出马的事不多了。于是,她便心安理得地偷起了懒,顺便回归家庭。
周晏丛在车里等了不到十分钟,文嘉便提着包下来了,一上车便递给他一封婚礼请柬,打开一看是岳桥和杜凌凌的。
“这不还得是岳桥么?”周晏丛说,“也不知道这么几年这俩人在折腾什么。”
“周老板此言差矣,人家只是结婚晚,不代表没有享受这段亲密关系啊。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样嘛。”文嘉笑笑,顺便把扎了一天的头发散了下来,放松头皮。
“这俩也没比你小几岁。”周晏丛反驳了一句,却又在启动了车子后说道:“不管怎么说,有人收了小杜也算是一件好事。算是日行一善,为民除害了。”
文嘉忍不住抽抽嘴角,心想她老公这嘴也太损了点儿。但一想杜凌凌这些年来使的那些坏吧,又觉得她得一这样的评价不算冤。反正,她是挺乐得看这俩人斗法的。
“儿子接回来了吗?”文嘉靠近周晏丛,轻声问道。
“送到姥姥家了,这会儿八成已经吃上饭前各种小甜点了。”
文嘉忍不住笑,又说:“今晚把崇崇放我爸妈这里吧。”
“……”周晏丛瞧她一眼,笑说,“行,听你的。”
果不其然,到了家之后,看到崇崇正在吃小蛋糕。幸好姥姥姥爷心里还有数,知道待会儿还有正餐,没敢给太多。否则以小家伙这贪吃劲头,怕不是光吃这些就能吃个半饱了。
“崇崇,我的胖儿子。”
文嘉放下包,走过去捧起儿子的小脸,差点儿没亲上去。而崇崇小朋友却是没太多顾忌,他呜哇呜哇地举手要妈妈抱,母子俩人腻歪了好一会儿。
待洗过手后,一家人移到餐厅落座,开始共进晚餐。而崇崇看到餐桌上那道自己最爱的糖醋小排,一想到自己之后可能要很久才能吃一次,顿时悲从中来。
“姥爷,崇崇以后不能吃太多排骨啦。”小朋友有些伤感的说。
“怎么啦?为什么不能吃啦?”文长峰正给外孙儿夹菜呢,闻言顿了下。想起什么,他又横了文嘉一眼,然后对崇崇说,“别听你妈瞎说,我们崇崇不胖。而且你还在长身体呢,要多吃才能长高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