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可想而知她做为一个对陶艺一窃不通的人,想做成一件像样的陶器那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为了老康的寿礼,林珂带着一帮人在一处烧窑的地方呆了近十天,才好歹算是弄出几件成型的器皿。
也就是笔洗笔筒这样的,但那模样吧。
诚恳地说,那真称得上是——奇形怪状。
查末尔瞅着自家主子亲手做出来的那几个作品,心情十分复杂。
这也就是他们主子了,换个人肯定不敢就这样交差的,他有点儿担心主子最后可能会被主子爷收拾。
最后,那七八件奇形怪状的瓷器就那样包装妥当被专人送往京城。
但凡见过礼物真容的属下们都暗自替自己主子捏了把冷汗,总觉得主子在作死的道路上真的是头也不回。
林珂本人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担忧,这礼物真的是包含了她的真情实意啊,绝对的礼轻情义重。?
康熙的脸色看不出喜怒,身后只有两名侍卫随行保护。
阶梯的终端只有一间牢室,里面干净整洁,只关押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一个在大家眼里早已死去的女人——吕四娘!
吕四娘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囚犯,她发髻齐整,穿的面料虽普通,但衣饰干净,但她的容色却显得憔悴异常,尤其是那双眼睛,任谁都能看出里面是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叫“行尸走肉”。
她的肉身虽然还活着,但是她的人却已经死了。
侍卫搬来一把椅子给康熙坐。
康熙坐在椅中半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吕四娘。
直到他轻轻挥了挥手,李德全和侍卫便都有志一同地退了出去,退到他们无法听到里面人对话的距离去。
牢房里便只剩下了康熙和吕四娘两个人。
“朕想明白了。”
吕四娘毫无反应,似乎已经隔离了整个世界,只活在虚无之中。
康熙也不在意她的反应,他只是在说自己的决定。
“你确实有些未卜先知的本事,可你也并不是无所不能,你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朕容你多活了这些年,想必你也等得很久了,那便如你所愿吧。”
说完这句话,康熙便从椅中起身站起,轻轻地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一动未动的吕四娘,然后朝门口走去。
“赏她一碗药。”这是康熙走到李德全身边时留下的吩咐。
“嗻。”李德全领命。
当李德全看向牢里的吕四娘时,心情也是很复杂,这个结局早已注定,只不过时间拖延了几年罢了。
当初,八福晋在五台山出事后,远在京城的吕四娘便毫无征兆地陷入了昏迷。
后来,她莫名其妙地苏醒,不久之后,八福晋醒来的消息也传回京中。
李德全清楚地记得皇上当时的反应,沉默,长久的沉默,一动不动的沉默。
很久很久之后,他听到皇上自语似地说了一句,“原来朕一直都想错了。”
是的,康熙当时想明白了一件事,重要的一直都不是吕四娘这个人,不管她有怎样的特殊能力都不重要。重要的那个人是郭络罗氏,她生,吕四娘还有存活的可能,她死,吕四娘绝无存活的可能。
能够改变事情发展轨迹的从来不是吕四娘这个有“预言”能力的人,而是那个仿佛永远循规蹈矩,不肯行差踏错一步的郭络罗氏。
郭络罗·馨兰才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就算他想有所期望,也应该着落在郭络罗氏的身上,而不是这个吕四娘的身上。
只是,终究还是又让这个吕四娘多活了些时日。
吕四娘的生死,其实早在康熙有所决断的时候就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让她多活了这些时日,也不过是为钓一些鱼罢了。
只不过,现在康熙老爷子不想再留下这个隐患了。
一杯酒了断了吕四娘的生命,结束了她这两段奇特的生命轨迹。而这一次,她没有再次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真的一命呜呼,从这世上消失不见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林珂却在吕四娘香消玉殒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似有所觉般朝外看了一眼。
刚刚那一瞬,似乎有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东西消失不见了,这个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但却又无法清晰。
林珂皱了皱眉头,然后低头继续缝制手上的长衫。
府上自然是有绣娘的,但身为母亲,偶尔亲手为儿子缝制一两件衣裳也是一种挺不错的亲情沟通。
“喜嬷嬷。”
外面响起小儿子轻快的声音时,林珂不由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抬眼朝门口望过去,两个儿子去江南给义父公老帮主祝大寿,这来来去去也小三个月了,她也挺想他们的。
两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很快便掀帘而入。
“儿子给母亲请安。”
两个俊秀清朗的少年如嫩竹青松般并肩站在面前,林珂嘴角不由轻扬,儿子长得好,听话,还多少能干事,身为母亲她还是有一点儿小骄傲的。
林珂将手里的长衫放到一边的针线簸笸里,对儿子笑道:“回来了,你们外祖父身体可好啊?”
“他老人家身体好着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老当益壮,动手打十七八个人不在话下。”林小开抢答。
“那就好,你们走这一趟也是辛苦了。”
四喜让人搬进来两张杌子。
林乐乐兄弟顺手搬了杌子一左一右坐到了母亲身边。
“不辛苦,就是想娘。”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林乐乐振振有词地说:“儿子就算七老八十了,在娘跟前那也是孩子,也能撒娇。”
林小开附和,“对,我哥说得对。”
林珂伸手往小儿子额头戳了一指头,“你个小应声虫,这次出去没惹事吧?”
林小开不乐意了,“额娘,怎么我就非得会惹事不成啊。”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你都挺符合的,又有你哥他们护着,你是重点怀疑对象啊。”
“额娘——”
林乐乐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弟弟跟母亲闹,然后抽空扔个雷过去,“小开没惹事,有事的是堂哥。”
“弘晖?他出什么事了?”林珂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
草,四四这的大宝贝疙瘩啊,可不能有事。
林乐乐母亲灼灼的目光下,忍不住清了下嗓子,在母亲就要抬手打过来的时候,开口说:“堂哥被绣球砸中了。”
“绣球?”林珂瞪眼,这么狗血的吗?“在江南地界?”
“嗯。”
“那你们外祖没插手?”
“外祖父说,这是好事啊,人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
“那这是已经木已成舟的事,你们回来通知我一声?”之前发回来的消息可提都没提这茬儿啊,这是想怎样?
两兄弟一齐摇头,最后还是林乐乐代表发言,“外祖父身为盐帮帮主虽然也是长辈,但到底还是额娘您更亲近,这事怎么说都得回来跟您请示一下。”
林珂差点儿没忍住给他们翻个白眼,她亲近个毛线,那得是紫禁城里的四四夫妻才亲近。
“有给京里送信儿吗?”她问。
“送了,可堂兄说操持还得劳烦额娘。”
“打算往这里娶啊?”林珂听出味儿来了。
“嗯。”
“他怎么就没想着直接当个上门女婿呢,多便宜。”
这回林小开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然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额娘,堂兄他没这胆子啊,而且扛雷不得额娘上啊。”
林珂直接赏他脑门一巴掌,“还知道‘孝’字怎么写吗?扛雷的活儿就想着我了?”
林小开摸着自己的光脑门嘻嘻陪笑,“那不我们的小身板弱,扛不住嘛。”
“婚期呢?”她又问。
收到两个儿子眼巴巴的目光,林珂就明白了。
得,还得她张罗。
张罗倒也不是多大点儿事,钱到位就啥都到位了。
关键问题是,她得先等京里的消息,看看四福晋是怎么个意思,好歹也是她唯一儿子的终身大事,得彰显一下未来国母的存在。
“行了,这是咱家的大事,你们两个也别闲着,接下来就给我打打下手。”
“不等四伯母的消息了?”林乐乐有疑问。
“也不过就是吉日择定,一应准备事物最终还是得着落在咱们身上,先准备起来吧。”
“说得也是。”林乐乐释然了,四伯母恐怕是来不了,顶多也就是选个日子,送点儿贴补。
“哦,对了,”林珂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女方是什么人?”
“……”
看着两个瞬间变鹌鹑的儿子,林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他们,若有所思地道:“女方家有问题?”
林乐乐和林小开互相看看,谁都不肯出这个头。
林珂也就不指望他们了,自顾自往下猜,“出身不好?”
“……”
“跟咱们家有仇?”
一看两儿子表情,没跑了!
林珂伸手摸下巴,跟他们家有仇——
四喜惊讶地看着主子突然自榻上起身,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口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道:“甘凤池家里的人?”
“娘你好聪明。”林小开拍马屁。
林珂瞪了他一眼,哼声道:“这个时候拍马屁不好使。”
林小开撇撇嘴。
林乐乐才想开口,却被母亲一句轻斥“你闭嘴”给止住了。
果然,甘家在额娘这里是黑名单,提不得啊。
外祖一家是母亲的逆鳞,当年那甘凤池的师妹吕四娘却劫持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想以此来威胁母亲,结果惹得母亲大怒,而后在江湖上大开杀戒,这个事在家里不算秘密。
所以,当知道堂哥喜欢上的姑娘是甘家的人后,林乐乐兄弟便觉得压力山大,就是堂哥在得知这件陈年旧事后也很是纠结。
最后,他们还是想试图挽救一下,总得努力一下才能不甘心放弃不是,就像母亲说过的,努力后再放弃好歹也是对自己有个交待。
“主子——”四喜有些担心地开口。
林珂摆了摆手,慢慢地又在榻上坐下,沉默了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冤孽啊。”这都走得什么狗血剧情啊,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弘晖把这事儿给京里说清楚了?”
林乐乐兄弟齐齐摇头。
得,这是把捅窗户纸的任务也一并交她手上了。
唯一庆幸的是,爱上敌人的不是自家儿子,这对林珂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四四家的话,吕四娘肯定是没机会进宫半夜割雍正爷的头了,跟甘凤池的仇怨基本不算什么。
这门亲事啊,她顶多也就操持一下,毕竟不是亲生父母,但紫禁城里的那些人怎么想她可真控制不了啊。
“滚吧,看到你们两个就生气。”
“娘——”
“赶紧走,我就说呢,一回来就这么谄媚的,搞半天这是给我带了麻烦回来啊。”
“娘——”
“还不走?”
四喜在一边忍不住笑着开口道:“两位少爷还是先走吧,让主子静静心。”
喜嬷嬷这么说了,林乐乐兄弟这才放心地离开。
目送两个儿子走出房门,林珂带着几分苦恼地说:“四喜,你说,这都什么事啊。”
四喜笑了笑,“主子,您不是常说嘛,儿孙自有儿孙福。”
林珂摇头,朝天看了看,道:“我倒没什么,当年的事并不是甘凤池的主意。但这甘家跟朝廷毕竟是……你说也是啊,这人生真跟小说话本似的,有仇的后代爱上彼此,真是天雷狗血加套路满满啊。”
四喜只是在一边笑。
“好歹也是桩喜事,该操持准备咱们就操持准备起来吧。”
“不等京里的消息了?”
林珂笑了笑,“弘晖这孩子只怕是真喜欢对方,否则也不能让这两小子到我这儿来找辙,就算京里的有些意见,我也总得帮他解决了。”
“再说了,四嫂也是个疼儿子的,不会有问题的。”
“主子心里有数就好。”?
当四福晋收到那封神秘来信并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她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八弟妹没了——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却又不能宣之于口的事。
但现在她却收到了这封信!
四福晋有些激动,或许八弟妹只是丢开了曾经贵重的身份,做回了她心心念念的山野百姓。
她们这些生活在深宅大院的女子,心是苦的,而八弟妹的人生经历更是充满了坎坷波折,若是如今能得自由之身,想必即便生活清贫些她也是甘之如饴的。
入了江湖,变成江湖闲云野鹤的弘晖在外遇到重获自由的她也并非不可能,婚姻大事必是要找足可信任倚重的长辈才敢托付的。
四福晋想象不到弘晖在外能找谁,她想到的只有八弟妹,也只有八弟妹这样深知内情的人才会寄信询问于她。
字不是八弟妹的,她想必也不愿泄露行藏,但为了弘晖她还是愿意冒着风险出一次头。
四福晋打心里感谢林珂。
儿子喜欢上了江湖草莽之女,还是个有反清复明背景的,这确实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但话又说回来,儿子如今已与皇家脱离了关系,昔日种种俱往矣。他没有了尊贵的亲王府阿哥身份,只是单纯想要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罢了,她做为一个母亲,难道连这点心愿也不能满足她吗?
四福晋抬手擦了下眼角,抿了抿唇,将信点了,亲眼看着它化为一堆飞灰。
四福晋就着油灯亲书回信,这事她不打算跟四爷说,这个主儿她替儿子做了!
他们那些男人总是有太多的权衡思量,将得失利害看得太重,计较谋划太多,本心有时都不知丢到了哪里去。
多想亲眼看到儿子娶妻,可四福晋却知道自己没办法离京,她的一举一动有太多人关注。
泪往心里流得多了,苦的滋味便都变得寻常起来。
她虽不能亲至,但她知道八弟妹会替她打理好一切的,她很放心!
回信很快通过秘密渠道送出了京。
林珂以最快的速度收到了回信——一如所料。
四福晋毕竟是一个母亲,她爱着自己的儿子。世上又有哪一个深爱儿女的父母会真的忍心拆散儿女的婚事?
林珂将四福晋的回信拿给弘晖看。
弘晖当即红了眼眶,遥对京城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林珂看了心中也是有些唏嘘。
婚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几个小兄弟也准备着前往江南迎亲。
师姐府上办喜事,女方又是江湖同道,得到消息的洪世玉便也凑了个热闹。
看到自家的小师弟,林珂很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正太也变得稳重的青年,却还是一个大龄大青年,至今孑然一身。
林珂一直怀疑可能因为师父本人就一直保持着单身,所以不太好意思对宝贝徒弟催婚,这才造成了现在师徒两个单身狗仗剑行天涯的状况。
呃,也是有一点点的悲哀了。
“师父呢?”
“不知道。”
“你怎么又不知道?”
洪世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手一摊,说:“你还不知道咱们师父啊,出去就跟失踪一样。”
林珂忍不住笑了,师父干着反清复明的事业,保持行踪神秘恐怕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这次女方家里是甘家,以师父跟甘凤池的交情应该会出现。”
洪世玉不以为然,“也不见得。”
“哦?”
洪世玉抿了抿唇,语音微沉,道:“自打他那个师妹,就姓吕的那个闹出那件事后,师父便跟甘大侠有些疏远。”亲疏远近师父心里还是有杆称的。
林珂默了一默。
“师姐不要有负担,人总归有个远近亲疏,甘大侠为人再是光明磊落,但还不是帮着他那个不知所谓的师妹。”洪世玉的口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屑。
林珂看着他摇了摇头。
“师姐你就是心太大,不爱跟那些人计较,否则包管他们吃不了也兜不走。”
林珂被师弟说得为之失笑。
洪世玉一点儿不觉得自己有夸张,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能看清一些事的,师姐也就是骨子里太过温和,很多狠绝的事做不出来,否则有些事还真是不好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师姐有原则,有底线,活得通透,总给他一种淡看风云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侍卫广海从外面疾步而来。
林珂眉梢微扬,这是出什么事了?
“主子,端舅爷来了。”
十八舅舅!
惊讶过后,林珂又释然了,弘晖娶妻这是大事,他们又都是隐姓埋名飘在民间的人,碰到了凑个热闹很正常。
蕴端进来的很快,几乎跟广海是前后脚的工夫。
“十八舅舅。”林珂迎了过去,顺便请个安。
一见外甥女,蕴端就忍不住小声抱怨,“弘晖成亲这么大事,你也不知道让人给我捎个信儿。”
林珂有点儿无奈,“我也不知道您在哪儿啊。”
蕴端指责,“你这就是托词,但凡你想找还能找不到我?”
都说老小老小,她这十八舅舅近些年可是越发地不讲道理了,林珂忍不住看了眼天,默默地不着痕迹地翻了个小白眼。
“那您这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啊?”
蕴端略有得意,“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消息来源。”
得,这还得瑟上了。
“您既然这么早就到了,那就——”林珂后面的“搭把手”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蕴端就已经开口截住了她的话头。
“正好我也好久没去江南了,趁着几个小家伙迎亲的机会,我跟着去逛逛。”
林珂凉凉地给了他三个字:“自费吗?”
蕴端立时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我发现了,兰儿你如今可是越来越吝啬了啊,咱们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不能学那些小门小户眼皮子浅的。”
洪世玉在一边伸拳在唇边掩了掩,低头忍笑。
林珂伸手在额角按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更年期提前的症状——脾气有点暴躁。
不行不行,世界如此美好,我不能如此暴躁。
是她吝啬吗?
就她家这十八舅舅,那就是个人形吞金兽,大清典型败家子,拿钱不当钱的主儿,花钱如流水。
这些年出门后,但凡他主动联系她,那百分之九十七八是因为——缺钱了!
她就是自家十八舅舅的自助提款机啊。
剩下那百分之二三则是因为某长辈又招惹了什么麻烦需要她搭把手解决一下。
林珂一直觉得他们家这甥舅关系有点儿位置颠倒,她明显是那个负责收拾善后背锅的。
大清背锅侠,她是认证过的。
品质杠杠的!
“江南那地儿扎眼您不知道啊?”那些数字爷们有多少眼线撒在那地儿啊,
“那倒也是。”这个蕴端是承认的,否则她不能落脚在西安府,她养父养母可还在扬州呢,回家一趟都千小心万提防的,一个字,累!
“那也不能因为他们我就不去江南,那边的风景多好啊。”
“最近几年您最好还是离江南远着些,那地儿现在就跟个火|药桶似的,容易爆。”老康下台鞠躬前她是打定主意不去江南了,安全第一啊,前面都努力这么久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
蕴端看了她一眼,心中似有明悟。
兰儿轻易不会说什么,但只要她暗示了,就表示里面一定有问题,小心着就对了。
听她的,不踩雷。
“行吧,听你的。”
“去也行,乔装打扮好。”她是高危人群,十八舅舅相对要好上一些,毕竟他“死”得时间有点儿久。而她不明不白地消失,八爷一直也没放弃寻找,江南她是真不敢轻易涉足。
蕴端摇了摇头。
那也行,随他,林珂也就没继续这话题。
只不过,半个月后,当蕴端兴高采烈地跳上前往江南迎亲的花船时,林珂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果然,她还是太单纯了!
“主子是担心端舅爷吗?”四喜站在她的身边轻声问。
林珂目光看着缓缓顺流而下的船只,摇摇头,“他既去了,就不必担心了。这世上的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始终会来,见招拆招便是。”
“主子既然担心,为什么不拦下舅爷?”四喜不解。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谁知道明天和灾难哪一个先来。
四喜有些心疼地看着主子。
林珂回头看到她的表情,一脸淡然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主子——”四喜开口。
林珂笑着摆摆手,“现在已经很好了。”
四喜抿紧了唇。
林珂无奈摇头,“走吧,咱们也回了。”码头上风大,还是不多吹了。
四喜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他们主仆一行几人往马车停的地方走,别的人则往他们来的方向而去。
一身缁衣,右臂空虚,左臂弯抱着一柄拂尘。
猝不及防地相逢就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
九难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
林珂身后的两名侍卫瞬间闪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倒是林珂微微地怔愣之后释然一笑,落落大方地冲对方抱拳道:“好久不见,前辈风采依旧。”
九难偏了下头,挥了下拂尘,迈步目不斜视地与他们错身而过。
众人:“……”
最后,还是林珂发出一声轻笑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行了,别竖桩子了,人家走了,咱也该走了。”
四喜突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珂看着她嘴也跟着扬了起来。
傲娇的大明长平公主确实挺可爱的呢。?
多年宿敌,不料一朝再见却是在儿女的拜堂礼堂上。
这对于甘凤池来说,真的是一件挺有冲击力的事,他很是捂着心口缓了半天才算把那口中气顺了下去。
相对甘凤池的大受惊吓,早知内幕的林珂同学就淡定了。
姜太公稳坐钓鱼台,单等鱼儿上钩。
现在鱼儿就差拜堂了。
这堂还拜吗?
甘凤池闭了闭眼,牙一咬——拜!
对方既认了,林珂也没有再说什么。
若是甘凤池想临时毁婚,林珂也有后招等着他。
弘晖这辈子的大事,她肯定要保证进行得顺顺利利,但凡制造坎坷的她都会一路推平过去。
要的就是这股霸气!
洪文渊没有出现,果然应了洪世玉的猜测,洪总舵主确实是与甘凤池疏远了。
亲事办完,甘凤池夫妇做为娘家人住了几天便要启程离开。
离开之前,他私下去见了林珂。
“罗夫人。”
“甘大侠。”
两人的见礼都很淡漠,他们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甘凤池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不知罗夫人怎么会与小婿认识的?”
林珂一脸的稀松平常,“走江湖嘛,难免遇到沟沟坎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认个亲什么的,多正常的事儿,甘大侠未免太过小惊小怪了。”
听她这样说,甘凤池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如今我们多少也算沾亲带故,还请夫人勿念旧恶。”
林珂一笑,说了句似乎完全不相干的话:“前不久我还曾在码头见过九难前辈。”
甘凤池顿时就明白了,冲她拱了拱手,“那在下放心了,这便告辞了。”既然师父都已经与她和解,他这个弟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有时候真的是一言难尽,无法说清。
甘凤池离开之后,洪世玉从后堂转了出来。
“师姐。”
“坐。”面对自家师弟林珂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软和了起来。
“你其实不中意甘家吧。”
林珂闻言不由失笑,低头整了下袖口,漫不经心地说:“那又能怎么办?又不是我儿子娶妻,若真是我儿子娶,这门亲事成不了。”
洪世玉理解地点头,毕竟甘凤池当初和他的师妹吕四娘联手祸祸了一回田举人夫妇,所以这是大仇,师姐肯定不会让儿子跟仇人去相亲相爱。
“师姐——”
“你想说什么,怎么这一脸的欲言又止啊。”林珂忍不住打趣他。
洪世玉的心情却委实说不上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真的不关心京里的那位吗?他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林珂低头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道:“自古艰难惟一死,不到生死关头就不算大事。”
洪世玉目瞪口呆。
不是,这真是他家亲亲师姐啊,这话说得仿佛京里那位爷跟她八竿子扯不上关系似的。
“我们终归夫妻一场,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会去替他收尸的。”
洪世玉:“……”
“不是,师姐,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么狠啊。”
林珂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满是同情地对他说:“或许是你比较不走运吧,碰到的都是比较狠的人。”
洪世玉……洪世玉忍不住伸手抹了把脸,心累。
师姐果然是师姐,一句话就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上,就一个字——狠。
收拾好心情,洪世玉脸色一正,对师姐说:“我差不多也要走了。”
林珂点了点头,“路上多加小心,遇事不要强撑,该认怂就认。”做为亲师姐,她给出了最良心的建议,一切以师弟的安全为上。
被亲师姐关爱了一脸的洪世玉:“……”
成吧,总之也是关爱,他接着就是了。
“呐,带着路上花。”
看着师姐递过来那叠银票,一向穷惯了的天地会少舵主心都不自觉地跟着颤了颤,土豪了,这是。
“有师姐真好。”他由衷地感叹了这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