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任他哥by苏幕幕
苏幕幕  发于:2024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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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有一次去厨房,正好厨娘在泡燕窝,我发现那燕窝炖出来尝不出差别,但干燕窝却有细微色泽不同,我留心查看过好多次,又特地去万和堂买了燕窝来看,最后确认,咱们家的药材补品,真假掺半,不是细心查看炖煮前的品相,根本发现不了。”
二太太紧着呼吸问:“那你的意思是,那万和堂卖假药?”
“不,我的意思是,二太太委托别处制假药,打上万和堂的标记,再给祖父、或是大太太、或是我吃,至于二婶自己和二叔那里,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掺了假,还是纯纯正正的万和堂的货。
“假的那一半,来自于济世堂,里面的东家,竟是花妈妈的远房表哥。”
二太太一阵踉跄,无力地坐在了旁边椅子上。
她从中贪钱,也许国公爷能忍,看在小儿子的面子上也能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可她给国公爷喝假药呢?
当然,那不是假药,那只是次一些的,譬如野山参不是野山参,而是次一些的园参,但那确实不是万和堂的。
宋胭继续道:“我还听人说,那济世堂闹出过人命呢,说是有人出高价买山参去吊命,却被济世堂给了萝卜根,最后命没救过来,那家人抬了尸体在药铺门口放了三天,领了赔偿才作罢。”
“你胡说!”
她好歹交待了用园参,怎么可能用萝卜根!
宋胭道:“是不是胡说,我派出去的人能打听到,二婶的人应该也能打听到才是——当然,不能让花妈妈去打听。”
这意思便是……花妈妈信不过。
二太太陡然一愣,突然想起来,她会用园参冒充万和堂的野山参,那济世堂,会不会再用萝卜根来冒充园参?
商人哪有不奸的,她又怎么能保证他们完全按她吩咐的来做?
若真有萝卜根,若被国公爷发现……
二太太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第77章
许久,她哭了起来:“是我糊涂,你二叔不事生产,买起花鸟来多少钱都花得出去,家里的事却一概不管,我要将人情往来安置好,要让芝儿风光出嫁……才会一时鬼迷心窍,可我绝没有贪墨那么多银子,我又怎么敢拿假药去糊弄国公爷?”
二太太声泪俱下,恳切道:“我也交待过,送你那里的补药绝不能差,你怀着孩子,我怎敢叫他们乱来?定是他们从中调包,蒙骗我,你信我,我真的……
“知道你那没用的二叔把爵位弄没了,我又只生了个女儿,实在走投无路,我才惦记你手上的账务,怕你年轻能干,抢了掌管公中的权力,可要说用假药害你,我对天发誓,绝没有那个心!”
说着她越发伤心起来:“你家的大郎,是个能干的人,比你二叔能干十倍百倍,可我却不同,我在娘家样样不比别人差,到头来嫁了你二叔,却样样不如人,别人同我一样的,早就有了诰命,我什么也没有,还要天天替他操心……
“我只恨自己命不好,恨自己不是个男人,要是个男人,我便去外面闯荡了,哪里用得着缩在这后院心惊胆战赚公中的银子?”
“二婶……”
“我怎会不知,若被发现,我在魏家这半辈子的脸面都没了……可我没办法……处处都要钱,所有人的生计都压在我身上……”
宋胭不由动容,她也看在眼里,知道二叔不算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少爷,只顾自己玩乐,没有半点担当在身上,二婶却不同,她是真有谋略手腕、也有雄心的,奈何她做到顶天,也只是一个让人夸赞的主母。
二太太恳求道:“胭儿,看在我也是真心带过你,真心想让你掌家的份上,别将这事告诉你祖父好不好?他年纪大了,我怕自己让他寒心,也怕他看到咱们婶婶和侄媳闹到这份上伤心,影响了身子……”
宋胭靠近她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将这事告诉祖父,只是二婶,我觉得那苏州绸缎庄的事得停了,那些钱太多了;济世堂的事风险更大,那赵三爷是个市井里长大的商贾,能有什么底线?二婶是内院中人,又不能常去他铺子里看,就是花妈妈也没机会看着他,他能做鬼的机会多了去了,一旦出了事,不是二婶担干系吗?”
二太太抓住她的手,泣不成声,哭着点头道:“我自然也心悸后怕,每日连觉也睡不好,我听你的,把这些都停了……银子能补的,我就补一些……枉我活了半辈子,还要你这侄媳来提醒……”
宋胭劝她:“二叔虽没做大官,却也不怎么惹二婶生气,事事顺着二婶,也能常陪在二婶身边,这也是二婶的幸事不是吗?二婶是国公府的太太,再不济也比外面许多人体面,如今又有了小女儿,我倒觉得二婶不比任何人差。”
二太太点头,终于慢慢止了眼泪,又与她说几句话,抽泣着认错,宋胭也劝慰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去。
这事似乎就解决了,二太太应该不会对她一再相逼,只是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暗中查二太太的账,二太太就不恨她吗?但眼下情形,她也不可能再去告诉祖父了,毕竟已经答应了二太太不说……
如此纠结好久,想着事情已了,再多想无益,才强迫自己放下。
绣春堂内,宋胭走后二太太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想着什么,隔一会儿,突然起身,擦去泪水,将花妈妈叫来。
待花妈妈过来,她亲自去关上门,看着花妈妈厉色道:“听着,出大事了,你现在赶紧去把那些剩下的虫草、人参、燕窝,都收起来,报一个受潮发霉,然后扔掉了,林妈妈那里和她打好招呼,由她认下这事,保管不力,后面补偿少不了她的。”
花妈妈连连点头,二太太再次交待:“一定要和林妈妈对好词,如何霉的,如何扔的,都要对好,账本上要写明白,是五天前扔的。”
花妈妈去了,二太太又叫来自己身边替自己理账的大丫鬟妙妙,拿出几本账册来,摊到她面前:“这是大奶奶之前管家时的账,你在上面找,找找哪里能找出问题来!”
妙妙便开始找,她细细翻了好几页,最后看着着急的主子,无奈道:“太太,我怕是找不到……大奶奶做账比我好,名目也比我们之前做的细,我翻了这会儿,没见着什么做错的。”
“那就继续找,找不到大错处,你与花妈妈也都用不着了,一并发卖了事!”二太太一副杀气凛然的模样。
妙妙大骇,立刻开始在账本上找起来,此时她才明白主子的意思:没有错误也要找个错误出来。
直到翻了近两个时辰,妙妙还没找出来。
二太太在屋中焦急地来回转圈,直到她经过窗子,看见窗外阁楼的屋顶在阳光照射下泛出耀眼的光,被晃到眼睛。
她突然想了起来,脱口而出道:“琉璃瓦!”
说着就朝妙妙道:“不用找了,去叫东街的黄婶子过来,我有话问她。”
妙妙心虚又如释重负地放下账本,应一声,连忙出去找人。
魏祁下午回来得早,却只到后院拿几本册子,就要去景和堂。
宋胭问他:“你不先用饭吗?”
“不了,还不饿,给我留着,我待会儿过来吃。”
“你……”宋胭似乎有什么要说,见他着急去景和堂,便又停下了。
魏祁却抬眼看她,问:“怎么了?”说着想起来,“是秋月的事?你今日见那护卫了,叫什么?”
难得他还记得这种拉媒的事,宋胭笑笑,可不想与他聊这些,连忙道:“不是,是——”
她还是决定和他说一说,今日这事其实闹得很大,她又一直觉得不放心。
她将他拉到房中来,低声道:“你回来时见到二叔或是二婶了吗?”
魏祁摇头:“没有。”
“有件事……”宋胭凑到他耳边:“我之前发现二婶的账不对,就查了查,发现她贪了公中许多银子,算下来该有二十万两。”
“这么多?”饶是魏祁也吃了一惊。
宋胭道:“我当时也吃惊,但毕竟是二婶,说不定祖父也能猜到她贪了些银两,但不想弄得难看,便忍着没说。结果现在二婶想把我踢出去,先有中伤秋月的事,再有院里的管事妈妈,我不想忍了,就和她挑明了。”
魏祁想到这就是她说的险招,确实弄不好会出大事,又问她:“你有证据?”
“我知道她账本上常走账的一个苏州绸缎庄是假的,我找许多人问过,苏州没有这个绸缎庄,这个应该可以去打听吧;还有就是花妈妈远房表哥,人称赵三爷,开了个小药铺,家里很多平时炖汤的补药说是从万和堂拿的货,其实多半是这个药铺出来的,用的是万和堂的印章,票据全都是,但东西是假的。”
魏祁正色道:“我以为二婶只是从账上做些小手脚,没想到竟这么大的胆子,或许此事还是该告诉祖父。”
“要告诉吗?我怕最后弄得两房势如水火,家宅不宁,若是祖父还在就闹得要分家,那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宋胭问。
这也确实是事实,这么大的事,由他们捅出来一定会掀起惊天大浪。
魏祁又问:“你怎么和她挑明的,她什么反应?”
“我就是将我知道的这些事说了,二婶哭了好久,说二叔靠不住,她也是走投无路,求我不要告诉祖爷,还说那些银子,她要是能补就尽量补。我本也不想闹成这样,就答应了她。”
魏祁思忖片刻,和她道:“二婶恐怕不会这样轻易就范。”
宋胭有些惶惑:“那怎么办?”
“那个济世堂在哪里?后面东家是谁?”魏祁问。
“在西街,牛头巷尾,东家叫赵洋,人称赵三爷。”
“我去看看,晚一些回来。”魏祁说着就出去了。
宋胭看着他,莫名竟有些着急起来。
他刚才明明是要去景和堂办公的,证明他还有公事没办完,可现在却要去济世堂,这说明他觉得去济世堂这事更着急。
所以,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
她在家中等着,等到晚饭,自己也无心吃,让人先将饭菜热着。
就这么等到天泛黑,他还没回,万寿堂却来了人,叫她过去一趟。
这个时辰,若没有大事,国公爷绝不会要见她这个孙媳,那……能是什么大事?
宋胭看看院外灰蒙蒙的天空,只能回头看一眼秋月,叫她留意,自己就去了。
去时路上,丫鬟叫她当心脚下,她便突然意识到,再有什么事,她还有孩子,也有魏祁,谁还能动她不成?
这样一想也就放心了,泰然自若往万寿堂走去。
到地方,一看,二太太在那里。
她来做什么呢?总不会是来坦白认错的吧?
她先叫了声“二婶”,然后给国公爷请安,问:“祖父叫我来有何事?”
国公爷道:“你先坐着吧。”
“谢祖父。”她便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国公爷又让二太太坐,二太太也坐了。
这时国公爷才问:“你二婶说,咱们东街那边的一栋旧院里,一直堆着一批琉璃瓦,今日你二婶想要清点,却发现那琉璃瓦竟不见了,账本上也没有记录,你可知道那批琉璃瓦哪里去了?”
宋胭很快看着二太太,问她:“二婶,那琉璃瓦的事,不是你批的吗?”
二太太反问:“什么?我批的什么?你怎么把我说糊涂了?”
宋胭一动不动看着她,此时才知道她原来是恶人先告状。
此时容不得她多想,连忙朝国公爷回:“那批琉璃瓦是在去年年底,我经手卖了。当时东街的黄婶子过来,说她有个亲戚,家里世代盖房子的,愿意出钱把那批琉璃瓦买了,价格也不错,我想着咱们家那批琉璃瓦已经放了好多年,占地方,成色也显旧,而且如今盖房子都时兴孔雀蓝,青色琉璃瓦很少人用了,我觉得可以卖,就去问二婶,二婶同意了,我才卖的。”
二太太急了:“你说的这事,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那么大一批琉璃瓦,算下来也有几百上千的银子,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来找的我,旁边都有什么人,可有写什么批票?”
时间久了,宋胭也只能记个大概,回忆一会儿才道:“我记得那天是晴天,二婶还在卧床养胎,我说要不要批票,要不要销库房的存余,二婶说这琉璃瓦还是建宅子时剩下的,当时才建府,老账早就没了,这批琉璃瓦都不在现在新的库存名单上,便不要销了。
“当时卖了九百八十两银子,正好府上有陈年旧账对不上,二婶便让我记在了那陈年旧账上,平了那笔亏空。”
“没这样的事,如果是这样,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又怎么会跑来找父亲?我在房里早就和花妈妈琢磨了半天,她要是有印象,又怎么会不和我说?”二太太否认。
国公爷道:“你们说,这事东街的人也知道?是不是要把她叫过来问问?”
二太太道:“媳妇觉得还是问问的好,我确定我不知道这事。”
国公爷看看宋胭,吩咐旁边人:“那就叫那个……”
“东街的黄婶子,也就是那年落水淹死了的魏八爷的儿媳。”二太太对族中关系一清二楚。
国公爷派人去叫了,宋胭道:“祖父,我那里也有样东西,我让丫鬟去取来。”
二太太狐疑地看向她,国公爷同意了,宋胭便去外面,和侯在外面的丫鬟吩咐一声,让去自己房中取东西来。
如此在里面等了一会儿,春红先到,将东西交给她,她呈给国公爷看,是当初买卖琉璃瓦的收据,上面有那买琉璃瓦的人按的手印。
宋胭解释:“当时这账走得不明不白,我虽觉得不妥,但有二婶的安排,我不便质疑,就将收据留下了。”
二太太在一旁道:“我绝没有这样的安排,若有,我吃饱了撑的要来祖父这里问?”
“因为我白日才挑明二婶贪墨银两的事,二婶当时答应我会还上银子,我信了,没想到二婶只是稳住我,回头就来恶人先告状。我当时不过是代理中馈,连那批琉璃瓦在哪里、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如何敢私自卖了?”
二太太满面疑惑看向她:“什么?你说谁贪墨银两?”
宋胭立刻看向国公爷,将苏州那绸缎庄与济世堂的事说出来。
国公爷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大为惊骇,看向二太太,二太太则又急又怒,似乎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父亲,天理昭昭,我若有做她说的这事,任凭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她说的账上疏漏,我认,我不会做账,都是让下面人做的,她们做的账许是没那么严,可要说我从中贪了多少银两,那便是血口喷人!
她说的言之凿凿,让宋胭仿佛觉得自己才是编谎话的那个。
二太太继续道:“苏州那绸缎庄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它的货是苏州泰祥和的,这个父亲应该听过,是苏州数二数二的绸缎铺子,这一代掌柜的是他们家两兄弟,老大私底下又开了个绸缎庄,叫苏州云霞绸缎,货仍是与泰祥和一样的,但价钱却便宜许多,又有他家独有的水云缎,也是父亲最喜欢的缎子,所以我们总在那里订货,账单和款单也都是苏州云霞绸缎庄。”
说完二太太看向宋胭:“这么说,胭儿你明白了么?这绸缎庄有,只是小了些,所以你打听不到。”
“我问的是商行的人,怎可能打听不到?那铺子分明就没有!”
“商行的人,也不一定清楚所有的铺子,再说你又怎么确认你说的人是商行的,不是骗你的?”二太太反问。
宋胭一时竟无从反驳,她毕竟也是找身边人去打听的,没自己见过。
二太太接着道:“至于济世堂的事,它与花妈妈的关系想必是花妈妈告诉你的吧,不过是家里的亲戚开了铺子,做了生意,一时忍不住炫耀一番,你却又想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你年轻心气儿高,不满我又将这掌家之权拿回来,你若不欢喜,我交给你便是,反正我也这么一把年纪了,又还有小女儿要养,不过是等你临盆之后的事,你又何必心急到来如此诬蔑我!”

此时仆人带着黄婶子来了。
那黄婶子在堂下低头站定,国公爷问:“东街是有一批琉璃瓦放着,平时委托你帮忙照看?”
黄婶子回道:“是的,那琉璃瓦就放在我家旧宅子里,平时也没人进去。”
“那东西去哪儿了?”
“去年底,我家有个远房亲戚过来串门,知道这批琉璃瓦,就问我能不能卖,那会儿是大奶奶当家,我就去找大奶奶,大奶奶同意了,后面就叫我拿钥匙开门,给卖了,是大奶奶身边的秋月清点的,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宋胭道:“我没有马上同意,我说的是要去问问二太太,便带着你一起去了,价格还是你报的。”
“这个……没这回事吧?我不记得了。”黄婶子仍低着头,却矢口否认。
宋胭看看她,又看看二太太,知晓二太太是早有准备。
二太太此时道:“胭儿,不过是几百两银子,你又何至于此?你若缺钱,可以与大太太说,与我说!”
宋胭沉声道:“那笔钱放在哪里平账了,分了几笔,我记得清清楚楚,二太太将账本拿来,我还能指出来。”
国公爷长叹了一口气,先让黄婶子退下,随后看向宋胭,问:“你说你二婶的事,还有其它证据吗?”
此时一道声音传来:“有。”
宋胭回头,就见魏祁从院中进来。一下子,她好似有了靠山一样,心里顿时振作起来。
国公爷看着他很是意外,没想到他会来,二太太脸上则露出几分紧张。
魏祁上前道:“祖父。”
国公爷问:“你说‘有’是什么意思?”
魏祁拿出个什么册子来:“我刚刚就去了济世堂,那里的东家赵洋正收了东西,说要出门几天,我带人将他扣下了,逼问之下,拿到了这个。”
他将那册子交到国公爷手上,国公爷翻开查看,二太太不知那是什么,不由往前半步,努力往那里看。
可天早已黑了,屋里全靠蜡烛照明,离这么远,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魏祁似乎知道她的紧张好奇,看向她道:“是赵洋自己私下写的账本,上面记着与咱们府上的账目往来。”
二太太一听,顿时一愣,脸色霎时一白,随后道:“胡说,没这回事,这账本定是假的!大郎,你竟也这么诬蔑我!”
魏祁回过头来:“二婶是否太激动了一些呢?若是假的,祖父自然能看出来。”
他语气温和得好似平常问候,让二太太显得过于慌乱。
面对宋胭,二太太有一种心理上的优势,因为论年龄、阅历、辈分,她样样占上风,宋胭入国公府理家,便是她带出来的,可魏祁却不同,从他进来,她就开始生怯,以至于被他这样平静一问,她就乱了方寸,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心虚了。
国公爷翻看着账本,魏祁道:“那赵洋我也让人带回来了,祖父可亲自问话。”
国公爷又将账本看了一会儿,扔到了二太太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
账本扔出去了,飘出来里面夹着的两张票据,其中一张便是国公府找济世堂拿货的清单,上面有花妈妈的手印。
如果现在说,是花妈妈背着她干的,国公爷会信吗?
可是花妈妈是她的陪嫁,钱都是从她这里拿,这样谎言,谁能信?
她整个身子软了下来,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当时说让我多喝些滋补药膳,我竟还以为你有孝心,原来从那时起你就谋划起了你的生意!”国公爷厉声道。
二太太哭起来:“孝心是真的,我与二老爷,对父亲的心天地可鉴,只是我看着二老爷把钱全花在他那些破花上,我心里着急,觉得以后无着落,才一时糊涂……”
二太太瘫坐在地上嘤嘤地哭。
“如今你手上还剩多少?”国公爷问。
二太太一边擦泪一边回:“本也就六万两左右,平时二老爷总找我要钱,芝儿出嫁,我看大夫、调养身体、生苗儿,都花去不少,还剩有两三万两,一会儿我便全交出来。”
“自然要交出来!”国公爷冷着脸,“以后你便只管日常杂务,任何与银钱相关的,都要在孙媳妇这里领批票过账,你手上绝不可再私下经手银子!”
“是……”
国公爷长叹一声气:“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都下去吧。”
二太太正要说话,魏祁问:“祖父,此事就这样了了吗?”
国公爷看向他:“不这样了,还要怎样了?”
“当然是彻查,二婶究竟从中赚了多少钱,此事二叔是不是知情,替二婶做事的人都有哪些,究竟是胭胭诬告二婶,还是二婶因心虚而对胭胭反咬一口,这些都不追究了吗?”
国公爷不悦地抿唇道:“你要如何追究?莫非要在众目睽睽下去搜你二叔二婶的屋子?让所有人知道府里的侄媳妇和婶婶互相告状闹起来了?你让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祖父此言,是维护府上颜面,还是想维护二叔?”魏祁突然反问。
国公爷未料他会如此质问自己,顿时怔住。
魏祁道:“此事不了了之,那所有人都会知道贪公中的银子也没事,今日不追究二婶,明日下一个人也私吞钱财,又还有什么理由追究?长此以往,上行下效,后宅管理岂不是腐败不堪?
“还有,胭胭不是与二婶互相告状,她是知道了账目有问题去提醒二婶,劝她收手,二婶却担心胭胭告发,所以反咬一口。如二婶这般,若放到朝堂上,可是要抄家问斩的大罪。”
这话说得太重,让国公爷与二太太俱是一惊。
宋胭在魏祁旁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她知道魏祁一向是敬重他祖父的,哪怕在袭爵一事上也没说过半句话,不管是习惯,还是不在意,他不愿意去计较这些,但今日,他却直接质问祖父,是不是还想维护二叔。
其实他不一定在意二婶贪了公中多少钱,也不一定要国公爷严惩二婶,他这样,只是因为她,要给她讨个公道,不能让这桩桩件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换来一个“她与二婶互相告状”的结果。
二太太此时从地上起身,到魏祁身旁,重重跪下,哭道:“济世堂的事我认了还不成么,银子我也还回来,是我给国公府丢了人,求求大郎,就饶了我这一次吧,给你二叔、给整个国公府留点脸面!”
这一跪,让宋胭吓了一跳,魏祁可是晚辈,哪里受得起她这一跪?
她连忙上前去,也跪了下来。
“你做什么?”魏祁连忙去扶她,她推开他,朝国公爷道:“祖父,夫君明明是为府上好,如今弄得却似乎他没了理、咄咄逼人,要不然此事就按祖父刚才说的办吧,我只求祖父查清琉璃瓦的事,还我清白。
“说到底,也是我不懂事,见账目不对就去问二婶,弄成现在这样,明日我就将账务还给二婶,再不干涉府上事了,还后宅安宁,请祖父不要生气。”说着她也哭起来,又大着肚子跪在地上,看起来尤其凄惨可怜。
二太太见她这样,心中一滞。
这宋胭,她竟开始以退为进了,这话一出,若国公爷真的不再追究,那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包庇二房、委屈大房吗?
二太太还不知怎么应对,国公爷也是沉默。
魏祁在这边拉宋胭起来,国公爷在长久的沉默后,开口叫来府上老人,那是曾经国公夫人身边的妈妈,吩咐道:“带上人,去绣春堂查检,清点所有钱财;另外,叫二老爷过来。”
“父亲……”二太太还想挣扎,见国公爷脸色阴沉,不敢再开口。
魏祁却道:“琉璃瓦的事,还望祖父一并查明,若确实是胭胭贪墨了其中银两,我愿意双倍赔偿公中;若不是,胡乱诬告人也不能毫无代价。”
二太太面如死灰,彻底绝望。
国公爷沉默不语。
他已有感觉,在这场论战里,看似所有人都等着他拿主意,但其实他并非完全乾纲独断,魏祁站在那里,那种威压裹挟着他的意志,让他不得不按孙子的想法去做。
似乎不那样,他在大房这一支面前便彻底失去威信——说到底,如今他在魏祁面前只是长辈,而非管控者,决定不了他的前途生死。
这种感觉,上次便有了,这次更甚。
有一点落寞,但又知道自己不该落寞,毕竟他比自己强,是魏家的希望,是魏家如今和未来的顶梁柱。
语气中透着疲惫,他无奈看向魏祁:“琉璃瓦的事,明天彻查,眼下你们就先回去吧,后边待查检结果出来再说——
“至于二媳妇,让人带着先去你过世的母亲房里休息吧,或者愿意的话,也可以自己交待钱都存放在哪里,这事也能早点有结果。”
二太太垂着头不说话,魏祁道了声“是”,带着宋胭走了,不再管这边的事。
既然国公爷决定清查,也就不必在这儿盯着。
外面早已是一夜色茫茫,回去路上,魏祁牵起她的手,提醒道:“注意脚下。”
宋胭看看他,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将他胳膊抱住。
虽然今天闹了这么一场,但她莫名的心情还挺好。
转而看他,愧疚道:“今天是不是耽误你自己的事了?是我太笨,害你要替我忙活。”
魏祁反问:“怎么这么说?”
“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啊,我以为证据确凿,结果那些并不是真正的证据;我以为与二婶挑明了,她就不会再三针对我了,结果她竟能找个我的把柄出来。”
说到这里,她连忙解释:“她说的那批琉璃瓦,我绝没有自己卖掉,我问过二婶,全按她吩咐做的,当时我虽觉得不妥,但总觉得不该质疑二婶,就什么都没说,哪知道还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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