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乎程北茉的意料:“你也知道我名字?”
江括表情欣慰,说:“高一全市联考,前一百名里唯一的八中学生,就是你。”
就是因为那次考试,程北茉一战成名,成了八中的熊猫。
她自己都快忘了,想不到有人还记得。
“当时我们看到名次,都以为学校印错了呢。大家都在说八中出了个神人,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遇见了。”江括笑着说,“这么看来,我们还算是老相识了呢。”
程北茉心想,八中的神人可不是我。
江括低头在手机上改备注,随口问:“对了,裴颂怎么到你们学校了?”
程北茉回头看了眼裴颂,他正被好几个女生簇拥着:“你们认识?”
“我认识他,他应该不认识我。”江括如实说,“去年决赛就是我们学校跟一中打的,不过那时候我去外地参加比赛了,没上场,也就遇上他。不过我们基本都知道他。”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他们在聊自己,裴颂的视线越过人群,悠悠地看向程北茉。
程北茉偏头,就看到裴颂迈着闲散的步子走了过来。
他没看江括,视线停在程北茉手里的半瓶水上,什么都没说,直接拿过去,甚至有点抢的意思。
他冲程北茉扬了扬下巴:“给我的?谢谢。”
他拧开就喝,把程北茉的话堵在了嘴边。
她想说那瓶水她已经喝过了,而且只剩了半瓶。他拿过去的时候应该能掂量得出来。可他好像丝毫不在意似的。
江括看了眼程北茉,又看了眼裴颂,对程北茉说:“那我先走了,我们微信联系。”
裴颂动作一顿,心想才认识多久就加微信。
其实他早就看见这两个人了,一直忍着没过来,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往这边飘。最后张弛看不下去,推了他一把,他才半推半就着过来。
好么,还是来晚了一步,微信都加上了。
裴颂神色冷淡,修长的手指松松拎着水瓶,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北茉。
夕阳透过体育馆狭长的窗户照进来,正好洒在他们身旁,他们在一片温柔的金色阳光中面对面站着,美好得不像话。
他们身后,陈韵吉和朱倩茹在尝试投篮,两个人没什么技巧,瞎玩得不亦乐乎。
篮球跟地板碰撞的砰砰声杂乱而有力,就像她的心跳。
程北茉被他盯得不自在:“怎么了?”
裴颂掀眼皮看她,声音低沉得像一道暗雷:“谁要微信都给是吗?”
程北茉舔了舔嘴唇,仰着脸问:“不行吗?”
她眼神坚定,像是要跟他硬碰硬。
裴颂活动了下脖子,慢条斯理地说:“行,当然行。”
才跟他说过高考重要,转眼就跟别的男生加微信。刚才他身边围了好几个来要联系方式的,他一个都没给。
她可真行。
程北茉听出他语气有点不对劲。
他好像,生气了。
两个人还尴尬着呢,他倒直接开始生气了,这是个什么流程?
裴颂漫不经心地拨了拨头发:“就是提醒下,某人说过谈恋爱不如搞钱,希望她别忘了。”
作者有话说:
茉茉:明明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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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年了,跟大家碎碎念几句。评论区有宝子问这本有多长,正文计划是25万字左右。写这本的时候,因为阳了一周多,计划完全被打乱了,阳康后的一段时间,整个人一直是飘的,身体情况不允许,更新也没跟上。追过我前几本的宝子应该都知道,我是日更选手,基本上没有请过假,所以到这本很惭愧,也很焦虑。因为焦虑,所以更谨慎地对待。想着既然发出来,起码要过自己这关,经常几句对话都要坐在电脑前纠结数小时,导致更新都很晚,在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后面会调整作息的~
最近过年了,三次元确实也比较忙,疫情三年都没回过老家,春节期间要跟家人回老家,更新可能不能保证了,但能更会尽量更的,提前先赔罪!春节期间只要更就有红包,然后春节后会恢复日更,直到完结。最后,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今天这章24h留评都有红包~希望新的一年,能继续和大家一起玩。
程北茉抬眼盯着裴颂:“没错, 搞钱重要。我当然不会忘。”
裴颂斜了她一眼:“是么,某人好像心口不一啊。”
程北茉心想,这人现在怎么连呼吸都带着阴阳怪气。
她学着裴颂的语气:“某人好像管得有点宽了。”
裴颂手里把玩着矿泉水瓶, 目光飘忽不定地游移在别处,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却有点正:“别什么人都加。”
程北茉抿了下嘴唇:“刚才好像有一堆人围在你身边要微信。”
他反问:“她们是要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就给了呢?”
程北茉实事求是地说:“我不知道, 所以我没有干涉。”
裴颂笑了下,看着眼前的程北茉。
这姑娘确实是有种不一样的气质。白净乖巧的巴掌脸, 还有跟那张脸格格不入的倔强劲儿。
裴颂暗笑,还挺会呛人。
程北茉接着说:“我跟江括以前就见过,挺有缘分的, 就加了好友。”
裴颂想起来刚才的场景, 几个交大附中的女生围过来想加他微信, 还有一群看热闹的, 他们这边咋咋呼呼,程北茉离得远远的,疏离而冷淡。
“跟他有缘分, 跟我没缘分是吧?”
程北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没什么。”裴颂觉得刚才那句话有点冲动了,低头用拳头抵在唇边,清了下嗓,换了话题遮过去,“我是说, 如果我们不认识,我跟你要联系方式, 你会给吗?”
程北茉想了想, 摇了摇头。
裴颂那张还沾着点汗的俊脸肉眼可见地垮了。
过了会, 程北茉语气如常道:“你也没跟我要过微信啊,是我先加你的。”
裴颂觉得他被程北茉耍了。
把他抛到空中,看着他自由落体,在他以为要接受最糟糕结果的时候,落地瞬间她又轻飘飘地接住他。
这谁受得住?
他哼笑了声:“……嗯。”
程北茉盯着他的表情:“生气了?”
裴颂语气淡淡:“谁说我生气了?”
裴颂确实不怎么生气。他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横冲直撞的。别人对上他那双锋利的眼时,就已经输了。
就在他们视线要对上的前一秒,裴颂移开了眼睛,看向别处,又仰头喝了口水。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一股散漫劲。
他明明看上去松松的没使力,手背上的青筋却异常清晰,像蜿蜒的山脊。
“好吧,那就当你没生气。”程北茉有些尴尬地指了指水瓶,“我想说,这瓶水我喝过了。”
刚才就想提醒他了。
“我知道。”裴颂说。
拿到手上的那一刻,他就掂出来了。
“知道你还喝。”
这相当于间接接吻了你懂吗?她心想。
程北茉说完这句,身体突然僵了一秒。
他知道。他还毫不在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
裴颂也毫不掩饰地看向她,目光灼灼。
那双眼像是在水里浸润过,涌动着某种情绪。
他们两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金灿灿暖融融的阳光和尘埃里。
又是黄昏。
她喜欢黄昏,不如说是喜欢跟裴颂在一起度过的黄昏。
因为细数回忆,她和裴颂独处的时间大多都是在黄昏。
黄昏的阳光,贯穿了他们认识的日子。
他们的影子倒映在彼此的瞳孔中,她不知道,裴颂有没有看穿她的秘密。
程北茉心跳如擂鼓。
她自作多情地想,某句话,好像呼之欲出了。
另外四个人在不远处有意无意地探着这边,互相推搡——其实主要是三个人推张弛一个。他们看裴颂好程北茉两人都没什么表情,就推着张弛过去搞搞气氛。
张弛心想狗真是沉不住气啊,小茉莉不就是跟别的男生说了几句话,这就把气氛搞僵了?再说又不是小茉莉主动的。
张弛恨铁不成钢,又不能不管,抵抗了一会儿后,他赶紧过来,揽住裴颂肩膀:“狗,小茉莉,咱们一会去吃饭吧,庆祝庆祝。”
张弛不知道自己过来,把裴颂和程北茉之间的氛围毁了个干净。
裴颂斜了他一眼:“你瞎凑什么热闹。”
“首战告捷,当然要庆祝啦!”张弛故意高声说,然后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这个家没我不行!你看看你,都把气氛搞得僵成什么样子了?”
用得着你操心。
裴颂挣脱他,默默地去收拾东西了。看那背影,好像还带点儿气。
张弛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转过身自顾自地安慰程北茉:“这人太狗了,小茉莉你消消气,别理他。”
太阳渐渐落山,热闹散场。
他们几个高中生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体校里面很热闹,运动场上到处都是健壮的肌肉男,陈韵吉和朱倩茹眼睛都要冒光了。
裴颂在这些专业的体育生中间,身高完全不落下风,只是他清瘦一些。
程北茉盯着他的背影,陈韵吉和朱倩茹的各种惊叹和怪叫也不能让她分神,她根本无暇去看那些体校的男生。
陈韵吉扒着运动场旁边的铁丝网问:“体校为什么不参加篮球联赛?”
这么多肌肉男,不让人看可太可惜了。
杜杨一把揪住陈韵吉,摁着她乖乖往外走:“体校要是参加,还有其他学校什么事啊,直接把奖杯送给他们不好吗?”
“那也不公平啊,就因为他们太强,所以不让人家参赛?”朱倩茹觉得这太不合理。
裴颂慢悠悠地跟他们解释:“因为体校严格意义上不是高中,不能参加高中联赛。”
“原来是这样。”陈韵吉啧啧两声,“大帅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裴颂没回答,他的注意力被不远处的小超市吸引了。
陈韵吉又问了一遍,他像没听见似的,径直走了进去。
裴颂俯身在货架上找了一会,拿了瓶水出来。
“你怎么不问我啊。”陈韵吉拍了拍鼓鼓囊囊的书包,“我带了好多瓶水呢。”
裴颂跟陈韵吉笑了下,说没事,然后直接把那瓶水递给了程北茉。
一截紧致有力的手臂横在程北茉面前。
她没有接,问了句:“给我的?”
“嗯。”他靠近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刚喝了你的,现在赔给你。”
程北茉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小气。”
其他几个人不知是什么情况,还以为两个人又闹僵了,便赶紧用身体把他们两人隔开。
张弛揽着裴颂肩膀,手臂紧了紧:“快看看,比赛有新闻报道,我发群里了。”
那篇实时出来的新闻链接,全篇只在开头提了一下八中赢得了比赛,接着用了大量篇幅讲交大附中在上一届比赛中的表现,匆匆扫一眼的话,还以为交大附中赢了。
“我靠,这稿子是交大附中的人雇人写的吧。”张弛皱着眉头抱怨了一句。
新闻稿下面,放了几张比赛现场的图片。
他们都在认真看球,根本没注意都现场还有人专门拍照。
第一张就是裴颂的单人特写。
张弛心想,狗果然到哪里都是焦点,就算这新闻稿通篇都是关于交大附中的,到了放图片环节,镜头还不是乖乖地围着最瞩目的那个人转。
张弛啧啧几声:“狗,这张照片拍得真不错。”
往下划了几下,他就噤声了。
最下面的两张图,一张,是观众席上的程北茉,一张,是球场上的江括。
虽然是两张照片,可那两张照片环境相似,像拼成了一张。就像是……程北茉紧张地盯着场上的江括。
张弛全然忘了自己刚才还在说照片拍得不错,现在已经在心底破口大骂,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小编,看不出来谁跟谁般配啊,乱放图。
张弛伸手去遮裴颂的手机屏幕,边遮边干笑:“没什么好看的,咱还用看新闻吗,咱不就在现场吗?”
裴颂斜他一眼:“有病就去看医生。”
有同学已经把那条新闻链接转发到了各种群里,讨论的中心有两个,一个是裴颂,一个是程北茉和交大附中的不知名帅哥有多般配。
八卦像插了翅膀,在各种群里横行霸道。
有人说,那个不知名帅哥在场上就一直在看程北茉,还有人说,看见那个帅哥比赛一结束就去要程北茉的微信。
“刚才不都没人了吗?”朱倩茹结结巴巴地问,“到底是谁看见了?”
程北茉心想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朱倩茹问:“江括真加你微信了?”
程北茉点了下头。
她接着问:“你同意了?”
程北茉又点了点头。
朱倩茹抹了一把脸。
完了,裴颂就在这儿呢,怎么挽救?
他刚才看完那条链接和群里的消息,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
“你们聊天了吗?”朱倩茹问。
“刚加上。”程北茉摇头,“一句话都没说。”
“我就说嘛,两个人又不熟,能有什么话聊。”总算是撕开一个口子,朱倩茹赶紧开始瞎扯,试图力挽狂澜,“我跟你们说啊,人这一辈子,认识的顺序很重要,你们说是吧?”
裴颂看了眼程北茉,语气平静,表情却是玩味的:“可能人家觉得,挺有缘分的呢?”
朱倩茹耸了耸鼻子,又伸手扇了扇,怎么这么大醋味啊!
◎人家也要愿意跟我谈。◎
张弛听着口风不对, 就知道裴颂是故意的。他生怕裴颂再说出什么浑话来,赶紧用手肘搡了搡裴颂:“狗,你少说两句。”
气氛有点怪。
明明八中篮球联赛首战告捷, 多开心的事儿,现在弄得气氛有点儿尴尬。
张弛知道,其实就是因为江括来要了程北茉的微信, 搞得狗不开心。
情绪是会传染的, 狗不开心,大家也就没法明目张胆地开心。
张弛搂着裴颂的脖子, 压低了声音问:“你犯什么浑??”
“我怎么了。”裴颂说。
“你就不能哄哄人家?”
“哄什么,这不挺好的么。”
张弛看着他嘴硬的样子就替他难受:“小茉莉跟那个那个那个……斯文败类,微信都已经加了, 没准今晚就开始聊了, 你不着急啊?”
“我着什么急?聊就聊呗, 他们自己愿意加的。”裴颂重重的把手里的篮球往张弛身上一推, 像是带着点脾气。
张弛咳嗽两声,捏了把鼻子:“我说刚才朱倩茹对着空气扇什么呢,你用你的狗鼻子闻闻这醋味。”
“滚。”
“狗, 我早就告诉过你,喜欢就要先下手为强。”
裴颂没答应,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眼程北茉。
“狗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张弛推了他一下, 有点儿报复的意思,手上力气也没轻没重的。
本以为裴颂会骂他一句, 没想到裴颂拧着眉愣了半晌, 也不知在看什么。
张弛一脸用心良苦, 又推他一下:“听见就赶紧跟人家说。”
“用你教。”
张弛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他妈要是再给你出主意我就是狗。”
嘴上说着不管了,心里还给他的狗兄弟出谋划策呢。张弛正琢磨着要怎么让狗和小茉莉独处,就看见裴颂去接了个电话。
过了会,裴颂回来,淡淡地说了句:“我要回家一趟,你们先去吃。”
张弛拽住他:“你干嘛?临阵脱逃?”
裴颂表情坦然:“我真有事,我妈叫我回去一趟。”
张弛摸着下巴试探:“要是那个人跟小茉莉聊了……”
“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裴颂一回到家,就看到有个人在沙发上坐着。
天色有些暗了,赵旻没开灯,她肩膀本身就窄,看上去孤零零的。
裴颂顺手摁了下灯的开关。
赵旻扫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这句话好像应该我跟你说吧,大忙人,赵女士。”裴颂放下书包,踩了双拖鞋,直奔冰箱找水喝。
他打开冰箱,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放在赵旻面前上,自己拧开一瓶,灌了几口。
赵旻没动,只是盯着他,语气不满道:“你就不能放温了再喝?”
裴颂顿了下,放下水瓶,手懒散地搭在餐桌旁,回了句:“您就不能好好说话?这么久没见,见面就训人,这可不利于母子关系。”
赵旻被他气笑了,这才正眼看他,发现他上半身校服,下半身运动短裤,一截好看精健的小腿在吊儿郎当地瞎晃。
“这才四月,你就那么燥热?”赵旻打量他的装束。
裴颂顺着她开玩笑道:“青春期嘛。”
赵旻叹了口气:“一中就不会允许学生这么穿。”
市一中有一条很出名的校规,校服必须穿一整套。很多家长以这个为荣,提起时不无骄傲。
不过,一中的学生也不全是书呆子,很多人会在校服以外的配饰上下功夫,比如鞋,书包,手机。比如张弛,除了校服以外,从头到脚能有小三万。
裴颂暗笑怎么穿着都能扯到学校上去,他没所谓地说:“这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什么叫没关系?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
裴颂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道:“我成什么样了。”
“自从转到八中以后,你干过一件正事没?”
裴颂心想他跟赵旻都多久没见了,怎么一上来就劈头盖脸说他。
“您说说,我怎么没干正事?”
“那个篮球赛,你是不是参加了?”
裴颂耸了耸肩,表示肯定。
他笑了下:“没想到,您还挺关心我的,我以为你忘了还有个儿子。”
赵旻哼笑一声,把手机屏幕在裴颂眼前亮了一下。那是那条关于篮球联赛的新闻报道。
“要不是你小姨看见你的照片发我,我都不知道你还在瞎搞这些。”
长得帅又不是他的错。
赵旻提醒他:“已经高二下学期了,怎么还分不清重点?你要不要去看看一中的学生在干什么?”
裴颂似笑非笑:“一中的学生也参加这个联赛了。”
赵旻已经被他气得忘了要说什么,只能把手机重重地扣在桌上。
眼前的裴颂正把玩手里的矿泉水瓶,手指修长,干净清瘦。
裴颂就是这样,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无论跟他说什么正事,讲什么大道理,他都能四两拨千斤,满不在乎地呛回来。
“我不管一中学生有没有参加,你是我儿子,我只关心你。”
“关心我?”裴颂哼笑了一声,像是自嘲,“要不要看看成绩再说话。”
赵旻摆了摆手,她并不想看:“八中的成绩有什么可比性。”
裴颂本来想告诉她,八中上次考试用的是几大名校联合出题的卷子,分数出来后,他在八中是断层第一。他也找张弛了解过一中的情况了,他这个成绩,在一中能排进年级前十,跟他转学前的成绩相近。
不过听她这么说,他没所谓地笑了下,觉得挺没劲的,就什么也没提。
他轻挠了下脸颊,掀起眼皮:“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现在,一共有两条路,一中是回不去了,但交大附中还有机会。交大附中虽然这两年不如一中,但整体实力还是不错的。下学期开学转进去,应该还来得及。”
裴颂今天听见交大附中就不爽。
“您当我旅游呢?高中三年,一年换个学校?”裴颂漫不经心地晃着腿,“再说了,我是什么绝症晚期么,还应该来得及。”
“你别跟我贫嘴。”赵旻说。
他想都没想就问:“交大附中不考虑,另一条呢?”
“第二条路,不折腾了,直接出国读本科。”
其实,裴颂早就应该猜到了。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在八中挺好的,高考不会耽误。”
赵旻却不这么觉得:“这不是你个人意愿能完成的事,八中那么多老师,拉出来哪个能跟一中的老师比?你再这样听不进去劝,这辈子就毁了。”
“是我听不进劝,还是您听不进劝?”他没忍住,声音提高了一些。
裴颂想借着这句话点醒赵旻,可赵旻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想去美国,还是英国?我跟我老同学都咨询好了,要是想好了去,今年暑假就要准备申请材料,开始准备考雅思了。”
“我现在,非得出国么?”裴颂把矿泉水瓶从左手扔到右手里。
“你觉得在八中,能考上什么国内的好大学吗?如果在一中,我还可以尊重你的意愿,但是现在,只有出国这条路可以走了。”
裴颂垂着目光,很轻微地笑了一下,甚至都看不出他是在笑:“就是不相信我呗。”
“以前相信你,你把自己作到八中了,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你?”
裴颂把矿泉水瓶重重地放在茶几上,问出了那个一直避开的话题:“好,那就当我要出国。留学的费用,谁出?我爸么?”
赵旻愣了一下,迟滞地答:“他是你爸,供你读书是理所当然的。”
“您跟他说的吗?他同意吗?”
“他……”赵旻眼神闪烁,很快岔开话题,“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让你出国读书,咱们家还是有这个实力的。到时候,再给你买辆车,出行也方便。”
“让我猜猜,您是去求他的,对吗?”
赵旻没有说话。
裴颂双臂撑着桌子,俯身盯着赵旻,眼神幽深而冰冷:“妈,难道我以后就要过舔着脸跟他要钱的生活吗?”
“他是你爸……”赵旻重复着这句话。
“我宁愿没有这个爸!”裴颂低吼一声。
盘踞在心底的愤怒终于迸发,他说完,陷进沙发里,双手紧握抵在脑门,手背上的青筋也愤怒地清晰凸显,一下一下跳着。
屋子里陷入沉默。
许久,裴颂摁下狂跳的心脏,抬头才发现赵旻脸颊有些泛红,他声音骤然一紧:“他是不是又打你了?”
赵旻没有讲话。
“他这是家暴!”
不止一次,对他,对他的母亲。
就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父亲,他才学会敛起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冷淡且无所谓。
可现在,他不能再忍下去了。
赵旻却摇头,做了个深呼吸:“我们今天聊的是你将来的事,不说他了。只要你答应去上学,其它的妈都可以搞定。”
裴颂抓了两把头发,仰靠在沙发上,急促地喘着气。
“在八中,高考成绩出色就有奖金,我可以自己赚钱,我可以不靠他。”裴颂跟赵旻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好好的。”
赵旻忍着眼泪摇头。
朋友的孩子出国,每个月生活费都在十万上下。他们家虽然是自己打拼起来的,苦过,但近十年,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不差,她自然也不想让裴颂未来过得太委屈。
裴颂忍不住了,声音哑哑地质问:“那我要是出国了,你怎么办?”
赵旻调整好情绪,尽量语气如常:“我就跟你爸照常生活,有空的话,我们飞过去看你……”
裴颂打断她,拧着眉,咽了口腥咸的口水,问:“照常生活,怎么照常生活?妈,我爸在外面有人,你知道吗?”
赵旻两眼泛红,缓缓抬起头,慢动作一般,吃惊地盯着裴颂,好像什么秘密被戳破了一般。
裴颂读懂了她的表情语言,他垂下手,嗓子有点发干,机械地问:“你知道?”
空气仿佛凝固了。
裴颂的胸腔剧烈地震动着,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一下一下,凿得他生疼。
他一直以为赵旻是不知道的。
他们彼此都守护着这个秘密,不想让对方受伤害。
窗外只剩一线天光,犹如他的内心,暗沉而压抑。
裴颂陷在沙发里,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低得像乌云压顶的暗雷:“你这样,让我怎么走?”
“这都是大人的事情,我们会解决的。”
“那你告诉我,怎么解决,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解决,继续躲着他?你不回这个家,我知道这里住的都是老街坊老邻居,你怕闲言碎语,可是京江公馆那个家,你不是也不愿意回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小姨家住着么,你以为你说自己忙,我就真的信了?”
赵旻不再反驳,只是盯着某处,眼神像是放空了一样。
“妈,我们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我现在已经几年没在公司了……”赵旻哽咽,停了会儿,才接着说,“自从我不在公司之后,很多事就不经手了,我也是用了很长时间才知道,他在外面有人了,还有一些投资项目和资产,但都不在他名下。如果这个家还在,他就必须承担家里的责任,一旦离婚,我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些什么。”
裴颂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在突突乱跳,他冷笑一声:“这样的人,你还指望他什么?”
“你是他儿子,他总不会对你太差。”
“是么,我怎么没觉得享受过这项特权呢?”裴颂低头用脚点着地面,像想起什么似的,语气嘲讽道,“想起来了,还是有的,我这儿有他一张卡。”
裴颂想起来,那张卡是裴文远扔给他的,像丢垃圾一样。
那张卡额度很高,拿到那张卡的当天下午,他就去刷了两双价格不菲的鞋。
“他应该跟你说过,让我别乱刷吧?不好意思,他的话我听不进去。”裴颂余光扫到了他的鞋上,他扬着下巴,嘴角不经意地提了下,“我故意的。”
裴颂的鞋,书包,还有日常用品,都价格不菲。赵旻一直以为裴颂喜欢名牌,喜欢奢侈品,她一度担心他迷失在物质里,没有明说过,但也提醒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