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被吵醒,满脸不耐:“是倭寇打进来还是洋人打进来了?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主子,四爷来了。”
胤禟撸了一把脸,顿时清醒:“四哥来了?怎么来的?”
“四爷南下买粮,押粮回京途中,换了咱们家的船过来了,跟刘管事一块儿到的,现在人已经快进城了。”
胤禟和叶菁菁起身穿衣裳:“快,叫人去隔壁府上,把胤祯叫来。”
胤禛不好露脸,大晚上进城也是坐马车进来了,叶菁菁安排叶淮在门口迎接,尽量别惊动府上其他人。
除了厨房。
胤禛只中午用了一顿饭,天寒地冻的,又在海上漂了大半天,这时腹中饥饿的不行。
小金子亲自去后院把杨贵从床上叫起来,小金子烧火,杨贵掌勺,做了一大盆有肉有菜的拌面,煮面的面汤装瓮里一起送去。
小金子一个人不方便拿,杨贵帮着送去前院。
杨贵进门头都不抬,他低着头只能看到对面那位贵客肩膀以下的位置,但他耳朵好得很,一听贵客说话,他就知道是四爷。
杨贵这样成精的奴才,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咽到肚子里。胤禟和叶菁菁也是放心他的,要不然也不会叫他起来做饭。
主子有的吃,苏培盛等人还饿着呢,出门后,杨贵笑着道:“苏公公若是不嫌弃,去厨房煮碗面?”
“那就麻烦杨公公了。”
苏培盛和杨贵不熟,但皇子们出宫之前,苏培盛经常给主子提饭,常去御膳房,和杨贵自然认识。
说煮碗面吃,就是煮碗面吃,杨贵把面煮好,料头单独用碗装着放桌上:“苏公公慢慢吃,吃完把碗筷都放盆里,明日自然有小子来清洗。”
“多谢杨公公。”
杨贵摆了摆手,进屋继续睡。
真能睡得着吗?杨贵睡不着。
跟了主子爷和福晋这些年,自家主子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杨贵大概也清楚。四爷暗夜前来见主子爷和福晋,肯定有大事商量,杨贵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大事,他只知道,明年,府里或许有大变化了哦。
前院里,胤禛吃完一大碗面,喝了半碗汤,这才说起南海洋人的事。
胤祯打了个哈欠,十分困倦道:“四哥你放心,九嫂早有准备了,只要朝廷同意,蒸汽船一造出来,洋人的船再也追不上咱们的船。”
“什么蒸汽船?”胤禛不知。
胤祯一下乐了:“九哥,咱们带四哥去海上开开眼。”
胤禟站起身:“四哥走吧,讲再多不如让你亲眼瞧瞧。”
去海上啊,大冬天的这么冷,叶菁菁就不去了,让他们三兄弟去吧。
三兄弟都不会开船,去船厂自然要把墨家大公子和唐子归叫起来,唐子归亲自开船出海,带着三位主子爷去海上转悠了一圈。
今晚上月色十分明亮,胤禛站在甲板上甚至能看到烟囱里冒出的白烟,他心潮澎湃,这……真是个神物啊!
胤禟半是炫耀半是心疼道:“我福晋为了支持墨家搞出这个蒸汽船,前前后后花了快一千万两银子。这还不是头儿,他们正在忙活把木船改成铁船,要弄成了,船速会大大提高,但是肯定还会花更多银子。”
胤禛拍着船弦:“九弟妹还未进宫前就开始筹谋做这个了吧。”
“嗯,十多年前就开始做了,改进了无数回才有这般样子。”
胤祯插话:“四哥,蒸汽机这个玩意儿不仅能装船上,还能装车上,把车放在铁轨上,据说跑起来特别快,比八百里加急都快。这若是叫他们搞出来,从京城到大清边疆串起来,以后边疆再有什么动乱,平叛大军最多两三日就过去。”
“真能做出来?”胤禛激动的声音都变了。
船靠岸,墨家大公子拿出火车图纸,再拿出简略版的大清地图,亲自算给四爷看,从京城至边疆,多少时速三日之内能到,多少时速一日之内能到。
胤祯指着火车的车箱:“这么大的车箱串成一串儿,一次能拉多少人?多少军粮?四哥你想想,有了火车,以后,边疆都在大清控制之中,再不怕动乱了。”
“你们从海外买铁矿就是为了做这个?”
“还在研究中,主子的意思,先把铁船做出来,再研究火车。火车跟船不一样,火车需要集全国之力。”
胤祯口无遮拦道:“皇阿玛咱们是不指望了,四哥,就指望你了。”
胤禛嗯了声,原本坚定要夺的大位的心,如今更加坚定了。
墨家大公子心里震惊,他们家主子和主子爷,还有十四爷,要送四爷上位?
唐子归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成了尖叫鸡,他就知道,富婆不愧是富婆,就是有远见,选谁也不如选四大爷这个劳模上位来的好。
瞧瞧他爹,瞧瞧他儿子,一两年不出门旅游就浑身难受,他呢,自从当上皇帝后,一个皇帝过的比九九六的社畜还惨,到死都没出过北京城。
当皇帝十三年,死的前一天还在干活,谁家拉磨的驴能比得上雍正勤政啊!
“这个路线图谁画的?”
“除了九嫂还能有谁。”
胤禛长舒一口,看着这张图,仿佛已经能想象到,十年或者二十年后,大清国富民强,国内有火车连接全国各地,沿海有海军镇守海疆,海外洋人尽皆臣服,万国来朝,大清将是何等强盛。
大清之盛世,会诞生在他手上吗?
胤禛红了眼眶,他紧紧抓住九弟的胳膊:“火车若铺满大清南北疆域,你和九弟妹,九弟妹手下的这些大师们,都将是带领大清走向强盛的英豪,你们的所作所为,必将成为大清史册中最耀眼的一笔。”
胤祯无语:“四哥,我呢,你弟弟我就一点贡献都没有吗?”
“你努力练兵,以后,海军还要靠你和大哥。”
胤祯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胤禛在海参崴待了四个时辰,即将要天亮时,他坐船出海,穿过朝鲜海峡回到北上的押粮船队中。
下午粮船到天津港,卸粮的力夫扛着一袋袋粮食正在卸货。
今日,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胤禛没有着急回京,他一直守在港口直到粮食卸完,都送进了粮仓,叫两粮道官交叉清点,确认数目无误,交接签字后他才离开。
大年初一早晨,又黑又瘦的胤禛这才骑快马回京。
乾清宫。
钦天监监正并两位属官,正跪殿内为康熙解惑,太子也在当场。
“皇阿玛,您梦到山崩,见到一裂开大印,儿子认为,和您应无关,这梦或许是应在明朝后裔上。您忘了,年前浙江上折子说追查到朱三太子的线索,老天爷这时候托梦,或许是要提醒皇阿玛,打着朱三太子旗号反清复明之人,今年必将抓到。”
半夜醒来后就未入睡,康熙脸色阴沉,乌黑的眼袋使得他身上的帝王气势更加迫人。
“姜监正,你如何说?”
钦天监监正姜弗道:“万岁爷您梦到的山陵不高,像是南方丘陵地带。大清主脉在北方,山势高耸,明显跟皇上梦中所见之山不符。臣和太子爷一样的看法,若真有山陵崩,应是应在明朝后人身上。”
康熙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玄之又玄的梦境,让他觉得上天好似在提醒他什么,这梦真的应在朱家后人身上吗?
康熙隐隐觉得,朱氏后人已经被大清打压的如同过街老鼠,他们不配老天爷托梦提醒他。
没有更好的释梦,康熙只道:“传旨给南方各地巡抚,务必要加紧追查朱三太子,抓到人后,立即送到北京问斩。”
梁九功道:“奴婢立即叫人来写圣旨。”
康熙摇摇头:“不过是个朱家后人,不配朕大年初一下旨,等等吧,等开印后再写旨意。”
康熙摆了摆手,钦天监等人退下。
胤礽观察皇阿玛脸色:“皇阿玛,宴会中午才举行,您不如回房休息休息?”
“不用,朕这会儿也睡不着。朕这儿不用你,你回宫收拾收拾吧,再过一会儿,皇室宗亲们就要到了。”
“儿臣告退。”
胤礽退下,康熙盘腿坐在皇椅上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扯了扯披在肩头的衣裳:“昨儿老四就到天津了,梁九功,你去问问,今日老四回来了没有。”
“奴才这就去问。”
胤禛天刚微微亮就从天津出发,他快马回京,回府后换了身吉服,带着福晋儿子进宫。
一家人坐马车进宫,路上这么一会儿工夫,胤禛靠着马车睡了过去。
弘晖皱眉,又是心疼阿玛,又替阿玛不值,阿玛辛辛苦苦做这些,反而受那些坐享其成之人指责,真是岂有此理。
四福晋小声吩咐儿子:“今日你跟着你阿玛,多给他端茶,别叫他在你皇玛法跟前睡着了。”
马车压过石子晃了一下,胤禛睁开眼,端起旁边的浓茶喝了一大杯。
“放心,爷心里有数,不会御前失仪。”
弘晖给阿玛按一按胳膊:“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等宴会过完我陪阿玛回府休息。”
胤禛嘴角微翘,从衣袖里摸出一颗糖,剥开放儿子嘴里:“进宫少说话。”
弘晖抿了抿嘴里的糖,熟悉的香味,他眉头都抬起来了:“松子糖?”
“松子糖什么糖?松子做的?”四福晋不知道。
胤禛点点头:“是松子糖。”
弘晖咧嘴露出个傻笑,随后又埋怨,脑袋往阿玛胸前怼:“早知道我跟阿玛一块儿去了。”
四福晋赶紧叫儿子做好:“没规矩,你阿玛去福建办差,哪能带你去。”
弘晖轻哼,阿玛明明不止去了南方。
胤禛摸摸儿子的脑袋:“还有一斤,都给你留着。”
“这还差不多。”弘晖满意了。
父子俩说笑几句,马车已经到宫门口了,弘晖最先跳下马车,先扶额娘下马车,又去扶阿玛。
“哟,四弟回来了,差事可办好了?”
胤禛点了点头,没回他的话:“三哥,今儿穿的精神。”
胤祉大笑道:“还是去年那身吉服,四弟看我穿的精神,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胤祉等着四弟追问,没料到胤禛没接话,竟然就这么走了。
胤祺低头露出个讽刺的笑,扶着福晋进宫。
胤祉有些恼怒,呵,装什么装,不就是得皇阿玛看重办了两回差事么。
有时候,做的多错的多,反而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今年皇室宗亲先到乾清宫,皇子们迟到了一步,皇室宗亲们见四贝勒黑瘦成这样,原本弹劾他的那些话,当着本人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康熙看着自己这个沉默又刚直的四儿子,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叫他去边上坐。
皇上都发话了,皇室宗亲们也就不提那些弹劾的事了,但偏偏有个不长眼的,偏要拐弯抹角地提国库和明明赈灾粮的事,说那么多银子不知道能买回来多少粮食,别叫其他人中饱私囊了吧。
胤禛把袖中的折子送到御前:“买粮的清单都在这儿,价格、数目一应俱全。粮食全送到天津粮仓,粮道官已签字确认无误。”
一张表格就写尽了胤禛这些日子以来的辛劳,康熙阴沉的目光扫过刚才乱说话的那位宗亲,乾清宫的气氛一下就不对了。
胤礽笑着道:“皇阿玛,四弟一连为朝廷做了两件大事,连过年都在外奔波,皇阿玛定要厚赏四弟才好。”
康熙看向四儿子:“胤禛,你要何赏赐?”
“儿臣,只愿大清富强。”
康熙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好,好好,你是朕最得用的儿子,朕也盼着你的弟弟们都跟你学,为大清效力,只有你们兄弟齐心,大清才会越来越强盛。”
一句一句的夸奖如同砖头一般拍到胤祉脸上,皇阿玛什么意思,老四是弟弟们的榜样,把他放在何等位置。
“梁九功。”
“奴才在。”
“拿圣旨来。”
梁九功忙叫两个小太监把御案抬上来,康熙亲自写下一封圣旨,写完后甚是得意,欣赏了会儿,才丢开御笔。
“老四,这是朕给你的新年赏赐。”
梁九功捧着圣旨,笑盈盈地送到胤禛面前:“奴才恭喜雍亲王了。”
胤祉控制不站起身,他还是个贝勒,老四凭什么封亲王?
太子没控制住表情,黑脸了一瞬,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笑着说了声恭喜。
老十、十二、十三他们心中暗喜。
四哥太棒了!
从容曰雍;和睦曰雍;团结曰雍!
这是皇阿玛的意思?
胤禛拿着圣旨,仔细看了两遍,才撩开袍子跪下:“儿臣,谢皇阿玛赐封。”
皇室宗亲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皇上都给胤禛提爵位了,那他们之前那些弹劾不是白费功夫了?
皇上,如今真不把他们这些宗亲看在眼里啊。
第58章
大年初一四贝勒赐封雍亲王,有惊有喜。惊的是弹劾他的宗亲和朝臣,喜的是支持胤禛的人。
雍亲王这个封号也有几分意思,就冲大年初一皇上给雍亲王的这个封号,其他人对胤禛再不满,也只能憋回去。比如把不满藏在心里的太子,比如把不满摆在脸上的三贝勒胤祉。
“四哥,恭喜啊!”
“四哥回头记得请弟弟们吃饭。”
“哈哈哈,四哥厉害!”
兄弟们围绕着胤禛嘻嘻哈哈地闹腾,太子也笑着迎过去,拍拍老四肩膀:“请吃饭,四弟别忘了我这个做哥哥的。”
“忘不了。”
三个字,胤禛说得意味深长,太子脸色微微僵了下。
胤祉气性大,表面工夫都不做,一屁股坐下,故意侧身背对着老四,似不愿意看老四得意一般。
康熙对老四很满意:“时辰快到了,太子、老四,你们带着兄弟们去太和殿吧。”
“儿臣遵旨。”
又没有提到自己,胤祉委屈地看皇阿玛一眼。
康熙无奈:“老三你也去。”
“是,皇阿玛。”
老三自觉找回了一点脸面,拿起搁桌上的折扇,这才跟上兄弟们。
皇室宗亲们被留下了,康熙专门叫皇叔上前:“皇叔可觉得朕薄待了你们?”
“皇上哪里的话,咱们自家人说话没个遮拦,吵嘴两句常有的事,哪里就说得上薄待了,我等可没这个意思。”
“说的是,我等都没这个意思。”
都是能伸能缩的人物,见皇上态度如此强硬,这些宗亲也不会真拿命和爵位去跟康熙争,该退就要退。
康熙也不追究,他笑了笑,叫梁九功把那一筐弹劾的折子抬出来:“朕知道皇叔们心里定然也为大清担忧,才会口不择言,这些折子朕还没瞧过,朕麻烦皇叔把这些折子带回,再好好想想,好好看一看,看老四这差事到底办得如何,等你们想清楚了再给朕上折子。”
皇室宗亲们低下头想,皇上这是想叫我们上折子夸奖雍亲王?
皇室宗亲们到太和殿时,女眷们都已经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德妃娘娘春风得意,跟宜妃娘娘说得热闹时,也没忘了身旁的惠妃。
台阶下,四福晋被妯娌们围绕着,手里拿着张丝帕遮住嘴,小声跟三福晋说着什么,眼里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三贝勒胤祉独自坐在一边喝闷酒,三贝勒夫妻俩瞧着,竟然不是一路人。
皇椅下首头一张坐席,太子和太子妃夫妻坐在一起,乍一看,瞧着像是一路人,仔细再看,太子妃身形瘦弱憔悴无比,太子一点都不关心身旁之人,只盯着对面的雍亲王。
刚在皇帝那儿吃了瘪,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皇室宗亲,看到皇子们这个格局,无声地笑了下,雍亲王,和睦,皇子之间确实需要和睦。
老四成了雍亲王,独一档,太子不满意,三贝勒不满意,在福建统领海军的直郡王听了想必也会不高兴吧。
皇上老了,连大小尊卑都不顾了,且看吧,皇子们以后有的闹腾了。
皇室宗亲们等着看康熙的热闹,饭桌上,一个劲儿地给雍亲王敬酒,捧着雍亲王,冷落太子和其他皇子。
康熙看在眼里,只笑了笑,笑意里有轻视,有不满。
老八看到皇阿玛的笑,他果断端起酒杯走过去:“四哥,弟弟敬你。”
“多谢八弟。”
两兄弟干了一杯,胤禩给自己倒酒,慢条斯理地对围成一圈敬酒的宗亲们道:“今儿我想喝酒,叔伯们不能只跟四哥喝,也跟我喝一杯如何?”
“哈哈哈,八贝勒想喝酒,咱们自当奉陪。”
胤俄、胤裪、胤祥三兄弟勾肩搭背过来,手里还提着酒壶:“还有我们呢,叔叔们看不起我们几个只是个光头阿哥不成?喝酒也得叫上咱们呀。”
“喝,一杯干,谁要是一杯酒作两口,爷可不同意!”
“叫我说,咱们是小辈,咱们敬一杯,叔叔们该喝两杯才是。”
胤俄跟着起哄,提着酒壶就过去给各位亲王郡王们满上,谁要是敢逃,他可不允。
胤俄冲在前头闹腾,其他皇子跟上,他们兄弟才几个人,倒是把一群皇室宗亲喝得连连后退。
弘晖这个小不点,亲自给十三叔递酒壶,老八福晋看出弘晖递给十三阿哥的酒有问题,刚想开口伸张,德妃冰冷的眼神瞧过来,八福晋立时就闭嘴了。
喝到最后,只有胤俄喝红了脸,其他皇子神清目明,宗亲们看出胤俄他们使诈,有个宗亲踉跄着去抢胤祥手里的酒壶,被胤俄拦路截住。
“哎,皇叔没喝够是不是?侄儿给您再忙上一杯,咱们干了。”
胤俄捏着酒杯不容拒绝地把酒灌了,一杯接一杯,似要把人灌昏了才甘心。
“十弟,你皇叔不想喝了,你就别敬了吧。”
胤俄扭头冲太子笑:“太子二哥怎么看出皇叔不想喝了?刚才给四哥敬酒皇叔最积极,二哥没看出来?”
胤礽看向皇阿玛,康熙笑了笑:“大过年的,喝酒别贪杯,喝好了就成。”
“得,皇阿玛竟然如此说,咱们兄弟就先喝到这儿。”
胤俄罢手,胤裪也丢开了酒杯。
啧,还没玩够呢。
皇太后有些累了,起身回宫休息,康熙亲自送皇太后回去。
皇上和皇太后都走了,宴会也到了该散的时候了。
胤祥笑着对四嫂道:“四哥昨儿晚上肯定没睡成,一早回京又进宫了,这会儿宴会散了,四嫂跟四哥先回去休息吧。”
胤禛喝到半醉,精神和身体都累到了极点,他冲兄弟们点点头:“四哥今儿多谢你们。”
“四哥说什么话,咱们兄弟互相帮扶本就是应该的,八哥你说是不是?”胤俄故意扭头问胤禩。
胤禩笑着点点头:“四哥你且回去吧。”
胤禛上前,去给几位娘娘行了礼,礼数周全后,这才让苏培盛扶着他出宫。
德妃笑着跟宜妃道:“他们兄弟间感情好,皇上见了都高兴。”
“谁说不是呢。”
见宜妃情绪不高,德妃故意提起小儿子:“老十四那个混账东西年前给我写了封信,说今年过年他们要在船上过,还要在海上放烟花,听起来就好玩,他和老九兄弟俩去了海参崴几年,倒是一点都不嫌那儿苦闷。”
宜妃嘴角微微翘起:“心都玩野了,老九福晋给我送信,说永乐那孩子最喜欢去海边玩儿,去年夏天,三岁的小孩儿竟然跟老□□会凫水了。”
“听说老九去军营有时候也带着永乐,谁带的孩子像谁,永乐从小在她阿玛身边长大,爱闹腾也正常。孩子呀,就是要多动动,身子骨才好。”
女人年纪一大呀,就喜欢念叨孩子,宜妃惦记着儿子儿媳和孙女,这都三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会回京。
宴席散了,胤祺夫妻俩抱着孩子送宜妃回宫,有弘宇这个爱笑的小娃娃在,宜妃开怀了不少。
弘宇闹觉,宜妃叫五儿媳带弘宇去隔壁耳房睡一会儿。
待儿子和福晋走了,胤祺把伺候的宫女太监支出去,宜妃不解,胤祺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额娘:“九弟和九弟妹给额娘的信。”
宜妃先是大喜,又是怀疑:“这天寒地冻的,什么时候把信送到你手上的?”
“从海上送来的信。”
“海上?”
宜妃不解,展开信纸,宜妃看了后眉眼一跳,下意识把信捂在胸口:“谁在外面?”
“回主子,奴婢在。”
答话的是宜妃的贴身丫头,宜妃稳了稳心神:“你在外头伺候着就行了,你叫小山子去御膳房提一碗解酒汤回来,就说五贝勒要。”
“奴婢知道了。”
过了会儿,听到外头太监总管小山子被支出门了,宜妃才继续看,看完信后,她立刻把信丢到火炉子烧了。
宜妃问:“信是老四给你吧。”
胤祺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事情已经定好了,额娘到时候见机行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帮不了也就算了。”
“你们兄弟,唉……”宜妃脑子里同时闪过许多想法,不胜唏嘘:“不怕告诉你,年轻时候你额娘我跟德妃也不是没争过,没想到过了大半辈子,还要帮她一把。”
“额娘若是不想,也可不管,有九弟和九弟妹在,就算以后……他们母子也得敬着您。”
“不用你劝我,你额娘知道该怎么办。不趁这个时候卖好,等以后局势明朗了,就没多少意思了。”
胤祺笑道:“额娘不必勉强自己,到那一日,您出宫,无论是住我府上还是住九弟府上,都随心。”
宜妃心里一动,随后又懒洋洋地靠着软枕:“你们呀,到底年轻,还没办成的事情就别说出口,须知,祸从口出。”
“额娘教训的是,额娘为我们兄弟操劳许多,儿子们只想额娘安度晚年。”
若是能照着儿子们计划的来,她的后半生,还能活出些许意思。宜妃这两年如同一潭死水的心,又动了起来。
宫宴散了,四贝勒被封为雍亲王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京城,这可是当朝皇子中头一个封亲王的皇子啊,各家拜年时少不得要说上一二句,到最后得出一个一个结论,四皇子连办了两件大差事得了皇上的欢心,好日子还在后头。
胤禩半下午才出宫,马车刚拐进铁狮子胡同,就看到前头雍亲王府门前挤满了人,送贺礼的、送拜帖的,恨不得把雍亲王府的大门挤破。
八福晋看了碍眼,催促车夫赶紧赶车快着些。
“四哥如今成了亲王,贝勒府住不下他了,也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给四哥另赐座王府。”胤禩语气懒懒的。
铁狮子胡同住着他们兄弟三个,没想到行事最低调的四哥压了他和老九两头,他这个风光无限的户部主理,如今一日不如一日了。
“爷,您别气馁,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没到最终那一日,谁也说不准。”
八福晋道:“大哥在外头辛辛苦苦领兵打仗许多年,如今也只是个郡王,皇阿玛这般抬高四哥,以大哥的脾气,他知道了还得了?”
“还有太子,今儿宴会上,我看太子虽然给四哥敬酒,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我就不信太子会眼睁睁地看着四哥当稳这个雍亲王。”
太子啊,胤禩笑了笑,不愧是皇阿玛进精心培养出来儿子,养气功夫就是好,皇阿玛都这般提携兄弟们了,他还能笑得出来。
此时,毓庆宫书房里被砸了个稀巴烂,太子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瞪着虚空,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半个时辰前皇阿玛对他说的那句话:大清时逢乱局,朕需要老四牵住汉臣,压下宗亲和朝堂争议,把这段日子度过去。
皇阿玛叫他别动其他心思,他需要老四这把刀。皇阿玛把老四捧得高高的,可皇阿玛怎么不替他想想,刀若是有了自己的心思,谁知道哪一天会不会砍到他这个太子头上?
偏偏,他身为太子,还必须顾全大局,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凭老四坐大。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太子气疯了,他突然坐起来:“小玉子呢,给孤叫小玉子来。”
太子的贴身太监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书房门口:“太子爷,小玉子,去了。”
“去了?他去哪儿了?”
“今儿一早,小玉子失足掉到井里淹死了。”
太子躺回地上,愣了半刻,他突然疯笑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痛苦嚎叫,脖子上青筋迸起。
太子妃被猛然被哀嚎声吓得手上一抖,分辨出是太子书房那边的声响,她就不关心了,继续绣她的帕子。
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劝道:“太子是不是病了,您要不去瞧瞧?”
“病了就请太医,我去有什么用?”
宫女还想再劝,太子妃却不想听:“你若是心系太子,明儿我把你送到太子身边当差去,别烦扰我。”
宫女慌忙跪下:“主子恕罪,奴婢并无此意。”
“没有这个意思就别开口,一天到晚尽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出去吧。”
“奴婢告退。”
太子发疯,太子妃充耳不闻,其他偏殿住着的侍妾等更是门窗紧闭,一声不吭。
绣了会儿帕子,太子妃感觉手冻得都不会动了,放下绣绷子,她站在窗边望着墙角那一堆积雪。
这些奴才,怎么每年冬天都把积雪堆在那儿呢?每年冬日都看着这脏污的雪堆,害得她都忘了,已经又是新的一年了。
不,不是,是她又熬过了一年了。
也不知道还要熬几年,她这一辈子才能熬到头。
宫里冷冰冰,宫外因着雍亲王府之事热闹许多。只是,热闹是他们的,升格为雍亲王的胤禛还是如当贝勒时一样,无事并不出门,也不收人重礼。
三番几次后,也都明白了雍亲王的态度,刚过正月,雍亲王府门前就没什么人了,铁狮子胡同也安静下来。
正月二十,宫里开印了。
乾清宫连发数道关于赈灾之事的旨意,山东、安徽、浙江、广西、四川等地的赈灾粮定要在二月中旬运达受灾县,春耕也须同步安排,若发现有官员贪墨赈灾粮之事,斩立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