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大清若是倒了,你我什么都不是。大清若是还在,你才是太子,我才是皇子。”
“放肆,凭你也配跟孤相提并论!”
胤禛深深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突然,胤禛踉跄从台阶上滚下去,浑身疼得他半晌起不来。
“主子爷!”苏培盛慌忙跑过去。
穿着一身极贵重雀金裘的太子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瞥了胤禛一眼,极其轻蔑地说了句:“小妾之子,什么东西!”
太子爷带着人趾高气扬地走了,留下主仆二人,一个躺在地上,一个红了眼眶。
胤禛嘴角动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这就是皇阿玛看重的太子,这样的人以后要当大清的主人?
不,他不服!
这样的人,不配当大清之主。
“主子爷,您身上哪儿疼?奴才背你去太医院。”
胤禛自己从地上坐起来,他身上不疼,他心里疼。
乾清宫这个拐角处没有侍卫巡逻,若无传召,也无人从此经过。胤禛一言不发地出宫,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回衙门继续办公。
隔日,第二批欠款名单贴出来,王掞第一轮抄家还未完成,第二轮已经排队等着了。
第二批欠款名单发出来当晚,刑部衙门突然失火,这晚上又刮风,分助火势,要不是王掞等人反应快,这场大火只怕要蔓延开了。
胤禛站在烧成一片废墟的衙门前,王掞过来禀报:“四爷,只烧了六间空屋,没酿成大祸。”
王进过来道:“四爷,尚书大人,这几间屋子烧得太快了,我等细查后发现有人在屋角浇了油。”
这个紧要关头,闹出什么幺蛾子胤禛都不觉得奇怪:“王进去查纵火之人,王掞你带兵继续守在这儿,谁都不能影响查账。”
“臣等遵命。”
查账查了几日,胤禛就在衙门待了几日,还有两日就要到十二月了,他定下的还款截止日期快到了。
这一日,一群小太监抬来二十万两银子,胤禛扭头对王掞道:“记下,销账。”
王掞点点头,既没问记在谁名下,又是给谁销账。
到今日,欠国库银子的人,超过一万两的大额欠款,没还的都被他抄家了,这二十万两,只可能是毓庆宫那位送来的。
十一月最后一日,又有一群太监来送银子,这次数额更大,他们递上来一张单子,这些银子是皇上替魏东亭等人还的。
看到这批银子,王掞和刑部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幸好皇上站他们这边。
“来个人,记账!”
“是!”
忙碌了大半个月的账房里,胤禛、王掞等人都在一旁等着,等着叶氏商行的账房们算账。
等了大概两盏茶的工夫,他们听了许久的算盘珠子相撞的声音停了。
“禀四爷,这次查账查出来的国库亏空总计两千一百余万两,最后追缴回来的九成五的欠款,另外还有半成多是因为欠款之人去世、离京等原因追查不到。”
王掞等人大喜,他们半月追缴回来的欠银竟然数目如此巨大,有这些银子,明年定然可以撑过去。
胤禛笑不出来,只是十年的账册就追缴出两千余万两银子,康熙朝前三十年的欠银又有多少?顺治朝呢?
这还只是从国库借的有据可查的银子,贪墨呢?私下卖官的银子呢?
为了凑这次二十万两欠银,据说太子的门人又卖了十多个官位。这些皇阿玛都知道,但是一句都不曾提。
胤禛身心俱疲,拿着折子进宫复命时,内阁阁老都在乾清宫议政,商议开春赈灾之事。
康熙看完折子,脸上露出喜色:“胤禛这次差事办得极好。”
“儿臣办差能如此顺利,多亏了皇阿玛帮扶。”胤禛低头。
这话胤禛说的是实话,若没有皇阿玛拦住皇室宗亲们,只是应对这些长辈,他都要费许多力气。
康熙笑道:“朕助你,你自己也争气。朕的皇子中,若论办事能力,老四当数第一。”
李光地、马齐等纷纷跟着康熙的话夸奖,李光地等汉臣夸得十分走心,马奇只是随口夸了两句,然后道:“四贝勒办事能力无可挑剔,但臣觉得,手腕或可柔和些。刑部的官员追缴欠银如同恶霸一般,逼得礼部一位老大人当街卖书,老大人自觉斯文扫地,当晚上悬梁自尽,若不是被他夫人发现,人早就没了。”
姚元景道:“马奇大人这话说得不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真要论起礼部那位老大人悬梁自尽是谁的过错,头一个有错的是他自己,他就不该去借国库的银子,其次,有错的是户部官员,户部掌握天下钱财,国库的银子该用在百姓身上,而不是任凭官员随意支取。”
马齐怒道:“难道官员日子过不下去了,就该饿死街头吗?”
“马齐大人,官员的俸禄不够养家糊口,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不该和借钱不还混为一谈。”
“够了,朕叫你们来,议的是如何应对开春灾民之事!”
马齐和姚元景跪下:“臣有罪。”
“朕要的是赈灾的法子!”
姚元景道:“皇上,咱们大清各地粮仓里的赈灾粮所剩不多,若要应对,只有一个法子,去海外买粮。”
“来得及?”
“东南亚的粮食一年三熟,粮食产量很高,即使下雪前蒙古买过一批,那边应该还有不少剩余,可派海军前往采买。”
海军的买卖都是叶氏商行帮着处理的,说是海军前往采买,其实说的就是叶氏商行。
李光地见皇上不说话,他建议道:“或可叫内务府皇商前去采买。”
“算了,一事不烦二主。胤禛,银子是你追缴回来的,拿这些银子买粮之事朕也交给你。朕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儿臣,遵旨!”
在海参崴过冬的胤禟收到京城的消息,大笑一声:“福晋,好事,皇阿玛把买粮的事交给四哥了。”
胤祯忙凑过来看:“呵,皇阿玛这次想开了?”
要换以前,为了不让某一个皇子揽权,皇阿玛是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的。
叶菁菁却道:“不是皇阿玛想得开,是因为时间紧急,不能再出意外了。”
胤禟得意道:“到了紧要关头,皇阿玛还是得靠咱。知道四哥跟咱们关系好,就叫四哥负责采买粮食之事。”
“九哥,明年你和九嫂要低调些了,等明年度过了天灾,皇阿玛腾出手来收拾你们可怎么办。”
叶菁菁笑了笑,明年呀,康熙四十七年,等忙完赈灾,该废太子了,康熙没空找他们夫妻麻烦。
腊月初八,今日正是腊八节。
京城里,日子还过得去的人家前一日晚上就开始熬腊八粥了,等到腊八这一日早晨,家里人都能喝上香糯的腊八粥,在这寒冷冬日的早晨,慰藉一番肠胃。
日子过的不好的人家倒是省了这桩麻烦事,日子过不下的人家到处祈食,哪里还顾得上今日是腊八节。
今年的年景不好,京城周边各处佛寺道观给周围信众分发粥食比往年更多些,外城有许多乞儿前去讨食,倒叫一些少有人去的山野庙宇多了几分人气。
有佛寺分发粥食,京城各家富户也少不了去城外摆几日粥摊,做做善事,叫百姓念他们一声好。
也有许多不去摆粥摊的,比如和九皇子府关系亲近的人,张廷玉、姚元景等人,都送了粮食、银子去长福庄。
日子不好过,被卖被遗弃的小孩儿多了许多,长福庄今年收容的孤儿是以往的两倍,管理长福庄的庄头夏天时就跟主子申请过了,今年长福庄又多修了一座。
姚怀玉大着肚子在屋里处理人情来往之事,自从师兄进内阁后,给他们家送节礼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了,姚怀玉这个后宅妇人也越来越忙。
“阿娘,阿爹回来了。”
六岁的永安读完书在院子里堆雪玩儿,看到阿爹的马车进门,赶紧跑去屋里给阿娘报告消息。
姚怀玉放下手中的帖子,笑道:“你阿爹回来了就回来了嘛,你跑什么跑?”
永安冲阿娘笑,阿娘明知故问。
张廷玉一身四品官服从门外进来,眉头微皱,当年的翩翩少年郎,如今也有了几分位高权重的权臣模样。
“这身四品官服真衬夫君。”
张廷玉听妻子夸自己,他顿时笑开了:“四品官服又如何,这是皇上允的,改日皇上不高兴了,自然也可以不允。说到底,我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
张廷玉去屋里换了身深蓝色常服出来,走到妻子身边:“今日身子可舒坦?”
“还好,孩子乖,没怎么闹腾。”
张廷玉摸摸妻子的肚子:“我送信给菁菁了,最多不过半月,阿秀从海参崴过来照顾你生产,自然会妥妥当当的。”
姚怀玉握着他的手:“阿秀擅长调理人身体,又是女医,有她在自然好。只是阿秀来了咱们家,菁菁和永乐就没人照顾了。”
“不用担心,上回菁菁写信你也看了,她信里面还自夸呢,永乐被她照顾得极好,长这么大就没怎么生过病。永乐那孩子最爱往外跑,壮得跟小牛犊一般,阿秀一两个月不在,定然也不会出事。再说了,菁菁惜命得很,没有阿秀在,她身边也不缺好大夫。”
姚怀玉瞧着瘦弱的儿子:“要不明年开春后,把永安也送去海参崴请菁菁帮我们带一段时日?咱们家儿子怎么这么瘦呢。”
张廷玉瞥了眼三天两头生病的儿子,想说他两句挑食,又说不出口。大夫都说了,是因为怀这孩子时大人吃了太多药,才让他身子不好。
永安眨眨眼,不吭声,他都习惯了,习惯爹娘说起干娘家那个名字和他有些像的小妹妹时候,阿爹都要瞪他一眼。
“咱们只生最后这一个了,家里有两个孩子足够了。”
“嗯。”
姚怀玉知道自己的身体,生了永安后养了这些年,意外怀上这个孩子后,身体还是太虚,她也知道不能再怀孕了。
“今日发生何事了?你回来时怎么皱着眉?”
“并非朝堂之事,朝堂上的烦心事没什么可说的,都惯了。我回来时在想,今年冬日这般冷,街头上只怕要冻死不少人。”
说起这个,姚怀玉道:“今日一早我使人去长福庄送冬衣,管家回来说,长福庄外头好些人排着队想进庄子,长福庄里收不下许多人,只是允许年纪小的孩子进入,大人一律叫他们自谋生路去。”
“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加上今年新修的,菁菁在京郊和保定府周边建的长福庄有八座了吧。”
“嗯,其他省份也建有长福庄,这几年若不是有海外贸易赚来大把银子,菁菁又要投银子养着墨家农家那些人,又要养着这许多孤儿,只怕早就支撑不下去。”
“长福庄撑下去应该没问题,除了咱们家,我听说四贝勒、五贝勒、十阿哥他们也在给长福庄送银子送粮食。”
姚怀玉笑道:“菁菁当年赐婚给九阿哥时,咱们都觉得以后只怕要难了,没想到呀,如今好几个皇子都偏向九阿哥和菁菁夫妻俩,皇子间还是有些感情的。”
呵,感情是有一些,不过也不多。四贝勒去福建筹措明年开春的赈灾粮,人出京才几日,就有满人官员弹劾四贝勒结党。
“皇上正要用四贝勒,定会帮着四贝勒吧。”
张廷玉轻嗤:“帮了,也没完全帮。”
正是因为看到皇上的态度,这几日对四贝勒的弹劾的折子才越来越多。弹劾四贝勒的大臣里,有太子的人,三贝勒的人,八贝勒的人,还有其他因为追缴国库欠款之事厌恶四贝勒的皇室宗亲和朝臣。
“四贝勒真是不容易。”
“不用太过忧心,皇上允许那些人弹劾四贝勒,但皇上终究是要用四贝勒的,冲着这个,四贝勒这次买粮的差事应是能安安稳稳做好。”
等差事忙完回京,有这些弹劾的奏折摆着,皇上只需用一句“百官激愤,大局为重”就可把四贝勒的功劳压下来,以四贝勒隐忍的性子,大抵会默认皇上的处置。
胤禛刚到福建,还不知京中许多官员弹劾他,他正在海军衙门内和海军众将领会面。
“四弟来的真快,四大商行的人明日才能到。”
“大哥,这有什么说头,需得四大商行的人到了才能谈买粮之事?”
胤褆点点头:“朝廷买粮之事还需他们配合,特别是粤商林家,林家跟东南亚那边的粮商关系最为亲密。”
“大哥,叶氏商行的人不在?”
“叶氏商行的管事刘山如今长期驻扎在叶家坡,叶氏商行管着所有去叶家坡交易的洋人,咱们两边贸易之事都是他们在忙,若是无事,叶氏商行的管事一般不会来福建。”
“叶家坡如今可还安稳?”
“暂时还能稳得住。”
“大哥此话何意?”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说句实话吧,洋人的船和炮不比我们差,但若真起了冲突,欧洲各国的船和炮一起围攻咱们,咱们不出大代价也赢不了。好在他们还想和咱们贸易,南海又在咱们家门口,他们不敢轻易动手,所以暂时还能维持稳定。”
胤禛沉默后,才道:“咱们优势不明显,是因为朝廷不允许海军征兵,海军人少吧。”
何止是海军人少,还有装备问题。
“朝廷船厂给的船,火药局给的火炮,这些年都没什么大进步。咱们海军练出来了,武器装备等还是那些,整体实力也就只能跟那些当惯了海盗的洋人打个平手罢了。”
董鄂长吉劝直郡王别生气:“咱们这几年士兵的整体水平上来了,能和洋人打个平手已然算不错了。咱们的海军若是没建起来,洋人打进来咱们只能干瞪眼。”
胤褆皱眉,摇了摇头,还是不够。
鄂尔泰道:“四爷,两年前,九爷叫人送了两张大船的图纸过来,老船工瞧了都说若是造出来,咱们的船肯定比洋人的船好两三倍,新船还能多装备三组火炮在船上,十分好。我们把图纸送到朝廷,船厂那边也收到了,但是船一直没给我们。今年送来的五十条船,都是以前的老样式。”
胤禛一直关注着海军,海军的大概情况他都知道,但亲自来了海军衙门听海军将士们自己说,他才真切地知道,这几年皇阿玛到底打压海军到什么地步。
直郡王拍桌子:“如若不是朝廷不让民间船厂造大船,拿着九弟给的图纸,咱们自己都能造出来。”
胤禛看向董鄂长吉:“九弟妹手下的人,是不是研制出新式船了?”
这个董鄂长吉不知道:“嘉年或许知道,上月听嘉年说,海参崴那边需要上好的铁矿和煤,已经送去几船了,年前还要送一批过去。”
去年,董鄂嘉年和他师兄李复考中二榜进士,两人都没有留京,谋了个福建的官职,如今都在福建沿海任职知县。
董鄂嘉年在晋江任知县,叶氏商行在晋江码头有管事留守,董鄂嘉年通过那些管事,知道更多叶氏商行的事。
“既然如此,等见过四大商行的人后,大哥送我去叶家坡一趟吧,我也想瞧瞧如今外面如何了。”
“这个不难,明后日海军要去叶家坡换防,四弟跟着一块儿过去吧。”
买粮是大事,但对四大商行的当家人说,无论是借船还是去东南亚,管事就能办好的事,他们就不必亲自露面了。
但是,负责采买粮食来的是位皇子,这位还是走叶氏商行的路子找上他们的,四家的当家人也顾不得过年,收到信后,都默契地尽快赶往福建。
第二日,四家人一早就到了泉州,赶去海军衙门前,四家见了一面,所有人都看向江升,江升只一句话:“如若没错,那位就是九福晋选的人。”
晋商领头人王伦立刻问:“汉臣也如此认为?”
江升意味深长道:“那些大人,可不像咱们这般实诚,不过照我猜测来看,应该就是了。”
浙商周家的周齐寿看向林敬:“若是如此,林当家的,东南亚那边的路子,就别藏着了,咱们也该叫那位知道知道,咱们商人重利,也重国。”
林敬点点头:“我知道该如何办。”
从叶氏商行走他的路子卖粮给蒙古,他就猜到了早晚有这一日。能把这条路子送到这位主儿面前,林家掌握的这条路子已经算是卖出高价了。
江升看向周齐寿和王伦,突然举起手:“我江升承诺,我江家以后不涉足海外粮食生意。”
周齐寿跟了:“我周家也是如此。”
王伦点头:“林东家放心,我王家也不做海外粮食贸易生意。”
江升、周齐寿、王伦,他们如此说,这是给林敬交底,就算他们知道林家的粮食贸易门路,这个生意除了林家,也只有朝廷做,他们三家不会上前分一杯羹。
林家牺牲了他家最赚钱的门路,他们三家都领林家的情。
林敬也不扭捏,拱手道:“多谢江兄、王兄、周兄。”
四家通完气,一同去海军衙门,他们见到了九福晋选的那位皇子,只交谈了半个时辰不到,四位心里就有底了。
支持海军,见不得沿海百姓被洋人欺负,甚至鼓励他们四大商行走出去跟洋人抢利益,甚至暗示他们,只要他们不沾鸦片这种犯法贸易,被内务府皇商独占的一些不影响大清根基的外贸都可适度放开给民间。
这,比江升他们原本预想的结果还要好啊!
胤禛话说到位了,林敬自然投桃报李,说是愿意亲自跑一趟帮朝廷采购粮食,助朝廷赈灾,中间他不取分毫。
胤禛起身:“林东家仗义,那就今日出发吧,我跟你一起去。”
“四贝勒也要去东南亚?”
胤禛颔首:“顺便去叶家坡瞧瞧。”
叶家坡三个字,让江升等人又放松了不少。做为大清皇子,能说出叶家坡这个名号,就代表着,一直帮他们四大商行顶在前头的叶氏商行,应该不会被卸磨杀驴。
叶氏商行,既是他们民间商行和朝廷中间的缓冲,又是朝廷对商人态度的风向标。
胤禛多敏锐的人,立刻就察觉到林敬等人表情的变化。看来,九弟妹的叶氏商行经营的非常不错,在这些商人中间十分有声望。
也挺好,九弟妹通过叶氏商行掌握这些大商行,也便于朝廷管理,更便于为朝廷所用。
直郡王亲自带着海军出海去叶家坡换防,一路从福建去叶家坡,中途没有碰到洋人的船。
“前两年还有洋人的船还会去阮家控制的岘港停靠,这两年咱们海军渐强,加上红河港的驻军一直沿着安南国领土沿海巡逻,那些洋人的船都不来了,他们的船不是停在叶家坡,就是停靠在缅甸等东南亚国家的港口,一般不会进入咱们南海海域。”
胤禛回头,看到身后海军的大船,他心里生出一股豪情:“大哥,这几年辛苦你了,大清的海疆,全靠你领兵守着。”
皮肤黑的跟普通渔民看不出区别的胤褆笑道:“四弟不必如此,我既是大清的郡王,又是大清的将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大哥不用谦虚,海军从无到有,你和海军的将士当居首功。”
“只有咱们是不够的,叶氏商行和江升他们也付出了许多辛劳。”
江升等人忙道:“咱们先是大清人,再是大清的商人,为国尽力,都是应当应分。”
胤禛笑道:“你们的功劳,爷记下了。”
胤褆深深看了四弟一眼,有打量,也有认同。
比起太子,四弟上位他服气。
胤禛头一回来叶家坡,海军的船进港口,他震惊:“这么个小地方,竟然有如此多的船?”
前来迎接的刘山解释道:“原本这里就是个小渔村,港口容不下这许多船,这几年里,咱们把港口改造了一回,才能容得下这许多船。”
“这些船都是谁家的?”
“一半的船是咱们大清的,另外一半是英国、葡萄牙、西班牙、法国、意大利等十二国的船。”
“因为咱们大清严管此地,船上有火炮有枪的都不准靠岸,除了这些过来跟大清贸易的船,他们还有不少船停在印度、缅甸等国的港口。”
“贸易量大吗?”
“从咱们经营叶家坡之后,和海外的贸易量比之前翻了一倍。”
刘山早有准备,把这一两年在叶家坡贸易的数据表递上前来,苏培盛接过后送到主子爷手里。
胤禛翻看数据表,主要看个总数,以及大额贸易的种类。
“主子交代过,白银大量流入大清会让咱们大清的银价更贱,为了维持大清银价稳定,咱们跟洋人的交易除了以物易物外,收黄金的比例几乎和白银持平。如若咱们跟以前接受大量的白银贸易,叶家坡的海外贸易量会更大。”
胤禛赞赏道:“九弟妹有远见。”
胤禛追问:“银子不够就会造成银贵,银子流入过多就会造成银贱,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明确知道什么时候该多流入白银,什么时候该少流入?”
“禀四爷,这涉及到物价、粮食等多个层面的计算,计算起来十分麻烦,奴才并不清楚。”
“无妨,以后慢慢琢磨就是。”
胤褆先去处理海军换防,就先离开了,刘山引着四贝勒和四大商行的当家人去叶家坡城区。
刘山在叶家坡那可是大人物,不提叶氏商行的人,只说那些留守在岛上交易的洋人,看到刘山恭敬地把四爷请进叶氏商行,他们就知道,这人肯定身份不凡。
胤禛通过跟九弟和九弟妹接触了解到的叶氏商行只是皮毛,在叶家坡上,叶氏商行的管理架构、人员管理、交易买卖细则、各项交易明细账册等,他都一一看过询问过之后,他顿时觉得,大清的内阁首辅该叫九弟妹来,若按照九弟妹的管理法子进行,大清朝廷内外的风气将会大大不同。
刘山知道自家主子的态度,叶氏商行所有东西都对四贝勒敞开,没有丝毫保留,当胤禛看到叶氏商行的人员工钱后,他又明白了许多。
用人,除了选对人之外,俸银方面不能小气,要给出匹配他们能力的俸禄才行。
刘山替九弟妹掌管叶家坡的海外贸易,除了基本俸禄之外,每一笔交易里都有他的一笔佣金,年底还有分红赏银,这些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账本上。
胤禛笑道:“九弟妹是爷见过最大方的主子,不说朝廷内的高官,就是当今太子爷,一年领的俸银都没你多。”
刘山恭敬道:“奴才有今天,多亏了主子对奴才的看重。能投到主子门下,是奴才的福气。”
“听说你儿子已有秀才功名,明年要下场靠举试了?”
“回四爷,正是。”
“叫儿子好生读书,以后考中举人,进朝堂当差,有你这位当爹的给他领路,爷瞧着,他去户部一定很合适。”
刘山露出个笑:“科考难得很,奴才也不知道他哪年能考得上,不过夫子说他还能读,我们全家也支持他,望他多读书,光耀刘家门楣。”
胤禛点点头:“你不错,你儿子自然不会差,定会一代比一代强。”
“多谢四爷吉言。”
胤禛看到了刘山这些人的价值,更看到了九弟妹为何作为一个女子,足不出户就能掌控如此大产业的缘由。
不拘一格降人才,他也该放开眼界。
胤禛在叶家坡停留了一日,第二日就跟船去了越南缅甸等地,林敬亲自当中间人,把当地的大粮商都请到他面前。
胤禛见过这些大粮商后,发现这些人不仅贩卖粮食,他们本人和家族都是当地的大地主,他们卖的大半粮食都是他们名下土地的产出。
胤禛去看了当地一年三熟的田地,和这些大地主买了粮食,他就要走时,碰到刚上岸的洋人,一个个手里捏着香烟,肩上扛着枪,一看就不是善类。
坐船到叶家坡,两兄弟汇合,胤禛道:“大哥,东南亚各国的洋人咱们能不能控制住?”
“四弟想如何?”
胤禛见过东南亚的良田,他觉得这里可以长期为大清供应粮食,以后碰到天灾,大清的百姓也能多一条活路。但若是洋人哪一日彻底控制了东南亚,他们大清拿着银子只怕也买不到粮食。
“四弟考虑的极是,但是咱们海军如今这模样,守住南海和东南沿海已经十分吃力了,东南亚那边,咱们暂时管不了。”
说到底,还是海军实力不够强,人手太少。
胤禛忧虑,希望这种和平暂时不要被打破,再给大清一些时日,等大清变富强之后,定要把大清周边土地上的洋人全部都管的服服帖帖。
林敬上前一步:“草民愿意为大清做马前卒,大清海军未强大之前,粤商愿意为大清提供东南亚各国的消息。”
胤禛拍着林敬的肩膀道:“林东家,爷记住你了。”
林敬心头一热,这时候他有一种直觉,他感觉用不了几年,大清的商船,或许能在东南亚各国横着走。
胤禛想看看洋人最好的船和武器,选了个天晴朗的晚上,胤褆用一种黄黑色的染料把胤禛全身涂了一遍,带他假扮渔民划着小船去洋人的大船附近转悠,主要是卖吃食,卖干净的水,卖当地水果特产等。
洋人拿枪监视着他们,胤禛和胤褆抬着一桶水登上洋人的大船,他们抬水送去厨房的路上,胤禛快速扫了眼各个船舱,排列整齐的炮筒,挂在船舱墙上崭新的火枪等等,都让他深深地记在心里。
借着这次南下买粮,胤禛在东南沿海走了一遍,也见识了洋人的大船和火炮,押粮回京的路上,他觉得,事态紧急,皇阿玛若是不肯改,就由他来。
马上年底了,刘山带上账房和今年叶家坡的账本去海参崴,和他一同去的还有两船铁矿和一船煤炭。
往日船都是白天到港口,这一次,天黑了船才靠岸。
胤禟和叶菁菁都睡下了,慧心亲自去敲门,有要紧事情禀报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