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俄嫌弃:“可别把我跟三哥比,三哥那是活该,想杀太子他自己心里想想就算了,还敢说出来,还敢去皇阿玛跟前说,皇阿玛当时若是没被气晕过去,三哥早就被打死了。”
胤裪、胤祥他们也没想到,三哥一个读书人,竟然说得出那么狠毒的话。
“别说了,进去吧。”
康熙想看看如今的朝堂的这些大臣究竟有多少人敢反他,最后结果让他脸色铁青。
以马齐为首的满臣,以纳尔苏为首的爱新觉罗宗室,半数以上都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他们保奏的理由是胤禩贤能,仁义。
呵呵,贤能,仁义,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听到这两个词都要发笑,凭借贤能仁义就能当皇帝,那也轮不到他们爱新觉罗家。
从大清朝往前翻史书,哪朝哪代的明君圣主是因为贤能、仁义被夸的?
康熙怒不可遏,这些满人,这是宗室,他们不过是觉得老八好拿捏罢了。
这些人也不想想,没有一个能干的君王,大清几年就被他们败光了,他们还能顶着满人、宗室的名号坐享其成吗?
“老四,你何话可说?”
“禀皇阿玛,您是大清之主,您做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儿臣无异议。”胤禛语气坚定地表达支持。
康熙的脸色稍缓,扭头看向老八那张笑脸时,恨不得撕了他。
“卿等意见朕已知晓,容后再议,退朝!”
康熙压住怒火回宫,刚进乾清宫后殿,康熙吐血,浑身一软往地上栽去。
“主子爷!”梁九功忙上去抱住,把人弄到榻上。
康熙颤抖着嘴唇,艰难开口:“不要声张,叫太医偷偷来。”
梁九功哭着点头:“奴才吩咐下面人小心着去,定然不叫外头人知道。”
梁九功急忙跑了,康熙缓缓闭上了眼。
宗亲、满臣,朕不嫌弃他们不争气,他们竟然敢忤逆朕!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
康熙握紧了拳头。
朝廷、蒙古、边疆,朕一手扶持起来的大清,谁别想从朕手中抢走。
谁也别想!
宫里的事能瞒住朝臣,绝瞒不了宫里的人,特别是身居高位,又协理过六宫的有心人。
乾清宫请太医,德妃和宜妃很快就知道了。
太医给皇上瞧病后,脉案都未曾写一个字,德妃还是当日就知道了,皇上是因为吐血请太医。
有胤俄这个通风报信的,废太子前后的事德妃宜妃都很清楚,掐指算一算,短短几日之类,皇上吐血好几次了,皇上的身子真的撑得住吗?
德妃和宜妃两人对视一眼,立太子之事,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皇上若是中途没了,皇室宗亲和满臣支持的老八,定然会上位。
第60章
好久没动弹的宜妃娘娘,今儿特地换了身新做的旗装,梳妆打扮妥当后,提着自己亲手熬的养生汤去乾清宫看望皇上。
“皇上可在忙?”
梁九功亲自出来接待:“奴才见过宜妃娘娘,主子正在休息呢。”
“不方便见本宫?”
梁九功看向宜妃娘娘,都说了皇上在休息,您说呢?
宜妃笑了笑:“好了,不为难你了,今儿本宫有兴致,亲自熬了养生汤,分皇上一碗,皇上醒来后若是口渴,就喝两口润润嗓子吧,若是不喜欢,倒了也无妨。”
梁九功忙双手接过食盒,笑道:“宜妃娘娘您亲自熬的养生汤,皇上哪能倒了呢。奴才这就把养生汤端进去,等皇上醒了给皇上喝。”
宜妃点点头:“那就这般吧,本宫先回了。”
“奴才送送您。”
宜妃在皇上面前向来比其他妃嫔随性,她心情不好时,那叫一个倔,除了皇上,谁说都不好使。要赶上宜妃娘娘心情好的时候,见不到皇上也不恼,扭头就走。
要说梁九功这等在乾清宫当差的奴才,对宜妃娘娘这样盛宠不衰的主子,那叫一个又敬又怕,就怕碰上宜妃娘娘心情不好时候,跟他们为难。
“梁九功,谁在外头?”
梁九功刚送了宜妃两步,听到里头主子爷问话,他忙不迭地跑进去:“宜妃娘娘给您送养生汤来了,知道您再睡,就准备回了。”
“宜妃呀,性子几十年如一日,说走就走,也不知道多关心朕两句。”康熙脸色苍白,嘴唇比平日红,有些病态。
梁九功打量主子脸色,试探道:“那,奴才这就……”
康熙点点头:“去把你宜妃主子请进来吧。”
“哎,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手里还提着养生汤,赶紧把养生汤端出来,宜妃一路走过来,汤也不烫手了,梁九功把汤送到主子爷手里,这才跑出去请宜妃娘娘。
宜妃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被梁九功请进去时,脸上有点不耐烦,直到进门口见皇上正在喝她炖的养生汤,她才笑了起来:“皇上,臣妾的手艺有进步吧。”
“炖汤的手艺有进步,就是这性子,怎么还是这般耐不住?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改一改。”
宜妃娇俏一笑,亲热地坐过去,一手搭在康熙腿上:“您又说叫我改,先前说我倔,这会儿又说我性子耐不住,在您眼里,臣妾就没有一点好处值得夸一夸?”
康熙十分受用,笑道:“朕真心待你,自然希望朕的宜妃越来越好。”
宜妃笑着扬起下巴:“那您说臣妾炖的养生汤如何?”
“好,特别好,只有朕的宜妃才能炖出这般好的养生汤。嗯,瞧瞧,里头的薏米都炖开花了,还有这枸杞,又红又艳,指定是青海那边的好东西吧。”
宜妃硬要求夸奖,康熙十分配合,宜妃笑得前俯后仰,笑完了之后才说:“得,皇上您哪里是夸臣妾,分明夸的是老九,这些薏仁米呀、枸杞呀,都是老九上月给臣妾送来的。”
康熙把养生汤递给梁九功,握着宜妃的手,扭头看她:“你说老九送的?”
“是呀,送到老五府上,专门叫老五给臣妾送进宫来。”宜妃笑叹一句:“老九呀,自从有了永乐后,懂事多了,也知道体谅我这个当额娘的苦楚了。”
“哼,给你送,他怎么没惦记我这个皇阿玛。”
宜妃捂嘴笑:“皇上您跟他计较这些做什么,您也不缺这点东西。你要想要老九的东西,臣妾那儿有的,都分你一半。”
康熙靠着软枕,脸上微笑着道:“老九如今也懂事了,不如把他从海参崴叫回来?”
宜妃诧异:“叫回来做什么?”
“你不是常想念他么,叫他回来,朕给他个差事,以后就留在京城吧。”
宜妃摇头:“臣妾确实想念老九夫妻,还有永乐,但是吧,他们在外头待着好,那臣妾也乐见其成。再说,他们回来了,海参崴那边怎么办,总要有人守着吧。”
“十四还在海参崴,叫十四守着。”
宜妃见康熙认真了,她笑道:“您怎么突然想把老九叫回来?”
康熙审视着宜妃的脸,似笑非笑:“废太子之事,前朝后宫谁人不知,宜妃不想老九当这个太子?”
宜妃这时候才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摇摇头:“您说这个呀,老九是臣妾亲生的儿子,他什么性子我如何不知,他若是当上太子,不是把他自己气死,就是满朝文武被他气得要辞官,他怎么能当太子。”
“那你说说看,什么样的人才能当太子?”
宜妃状若思考,半晌才说:“至少,得是德贤兼备的人吧。读书人夸人,不就喜欢说人德贤兼备吧。德贤兼备,再加上性子好讨人喜欢,跟大臣都处得来,想来,也就够了吧。”
康熙冷哼:“读书人夸人的话,那得反着听,什么是德?什么是贤?上位者,要真把他们的话奉为圭臬,那这人也就完了。”
“讨人喜欢?大清的太子需要讨人喜欢?讨人喜欢那是戏子,不是大清的太子!”
“皇上息怒!”宜妃慌忙跪下。
康熙缓了好几口气,这才伸手扶宜妃起来:“朕不是冲你。”
宜妃就着皇上的手起身,她道:“前朝的事,臣妾也不懂,帮不上皇上的忙,只能给皇上熬一碗养生汤罢了。皇上您别动气,气坏了身子,臣妾心疼。”
“你在,朕就很安心,不用你做什么汤。”
宜妃抿嘴一笑,容色无双。
“你真不想老九回来?”冷不丁的,康熙又问了一回。
宜妃摇摇头:“他生性爱玩,就让他在外面吧,他若是回京,时不时气您一回,臣妾心里也难受。”
康熙拍着宜妃的手笑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
宜妃微微一笑,又陪着说了会儿家常,这才回自己的翊坤宫,回屋坐下后,她脑子里回想着皇上说的那些话。
看来,今儿朝堂之事已经触怒皇上了,皇上对八阿哥并不满意。
当天晚上,胤禛收到宫里送来的消息,他笑了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别说皇阿玛了,无论是谁,碰到被手下人联手逼宫的情况,都会暴怒。
大清八王议政的时候早就过去了,那些满臣,皇室宗亲,还活在八王议政的时候,以为皇阿玛会受他们挟持。
呵呵,愚不可及!
自以为能影响皇上决策的不止是朝臣和宗亲,还有外放的大臣。上奏求皇上立太子的折子雪花一般从各地飞向紫禁城,康熙开始还能看两本,后来都不看了,叫梁九功把这些折子都丢出去。
皇上如此说,梁九功却不敢如此做,只把上奏立太子的折子装好了,堆放在主子爷瞧不见的地方。
整个九月,康熙对立储之事一言不发,一心养病,待到九月下旬,各地传来丰收的消息,漕粮陆续进京,蒙古八旗的粮食也都全数送去后,康熙突然发难。
都察院弹劾马齐及其儿子富尔敦。内阁阁老马齐的儿子富尔敦乃废太子心腹,曾当众说出废太子乃大清明主,盼其早日继位的话,这还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迫不及待想谋取从龙之功?
康熙当着满朝文武训斥马齐教子不严,还说马齐虚伪,儿子支持太子,太子被废后,老子转而支持老八,这等不忠不义之事,只有富察家干得出来。
康熙骂完马齐和他儿子还不解气,当朝又道:“富察家祖辈就是如此,出卖本旗贝勒上位,卖主求荣乃是天性,三姓家奴名不虚传。”
此话一出,马齐当场跪倒在地:“皇上,我富察家不是这等不忠不义之辈,请皇上明察!”
他马齐承受得起任何羞辱,但是富察家不行啊。
马齐跪地痛哭:“皇上,富察家忠君爱国,代代都有英勇之辈为大清征战沙场,绝不会卖主求荣啊!富察家上下心里只有您一个皇上,头顶也只有一片天呐!”
康熙怒斥道:“只有朕一个皇上?前些日子你还保奏胤禩为太子,今儿就改口了?马齐啊马齐,你好歹也是内阁阁老,行事竟然如此没有担当。”
满朝文武都低下了头,他们都明白,马齐和富察家遭此大难,都是因为立储之事。
皇上并不满意他们退出来的八贝勒,那皇上真心属意谁?
康熙的怒火烧到了富察家,却没有到此停住脚,支持老八的佟国维也被皇上斥骂,佟国维如今早就不上朝了,康熙叫太监去他家里骂,骂完之后,佟国维第二天就病了,还大张旗鼓地请大夫。
康熙更加愤怒:“朕不过说了他两句他就死了?这是怨怪朕吗?佟家的心越发大了,如今连朕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贵妃娘娘听闻皇上为佟家之事发怒,顿时慌了手脚。皇上发怒,皇太后自是不会管这些,惠妃、德妃、宜妃、荣妃自然不会帮她,这时候,她竟然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贴身嬷嬷劝她:“您是宫里的贵妃,早已出嫁,佟家的事情和您关系不大,您就别掺和了。”
贵妃娘娘哭道:“不是本宫想掺和,我佟家如今只靠我阿玛一个人撑着,弟弟们堂弟们都还靠不上,若是我阿玛失了圣心,我佟家该如何办?”
“贵妃娘娘,您能当贵妃,靠的不是佟家,是皇上啊。只要您稳住,皇上对您这个贵妃还有些情分在的。靠着您,就算佟家一时遭难,肯定会有东山再起那一日。”
“是啊,惠妃、德妃、宜妃、荣妃都有儿子,就我没有,我这样的人主理六宫,皇上才放心。除了我,还有哪个更合适。”贵妃哭的红了眼。
这话叫老嬷嬷听得鼻子发酸:“主子,您振作些,一辈子长着呢,后面咱们且看,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贵妃喃喃自语:“在这皇家,只要被人踩下去,你可见过谁还能爬起来,从头再来?”
佟家不能被踩下去,或许就是这种心思太强烈,才让佟家急切地想拥立八皇子,得个从龙之功。
佟国维原本以为,满人大臣,皇室宗亲都出面了,皇上就算不答应,考虑到法不责众也不会如何。谁知道皇上反应如此激烈,当日领头的满人大臣,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得跑。
佟家身上有差事的儿孙都被撸了,王鸿绪、阿灵阿也是如此,马齐家更惨,不仅没了差事,富察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除了领头的大臣,当日保举胤禩的皇室宗亲好几位被割了爵位,割了爵位都算好的,好些卷入了贪污案,砍头、鸩杀了好几个。
如此酷烈的手段,跟去岁雍亲王追缴国库欠银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半个月内,支持胤禩的党羽状若鸟兽散,胤禩每日去户部衙门当差,都无人敢凑上前去,跟得知废太子消息那日相比,真是讽刺。
胤禩在衙门时还能忍住,回到府上,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八贝勒府的书房,几乎每日就要换一批摆件。
八福晋把院子里的奴才都叫走,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
听着屋里杯子砸地上的脆响,书架倒地的沉闷声,抬头望了眼天上的冷月,她好想问问老天爷,上苍为何对他们八贝勒府如此不公,他们夫妻究竟做错了什么。
“谁在外面。”
“爷,是我。”
八福晋推门进去,踩过一地狼藉,她坚定道:“主子爷,还没到最后的时候,咱们再等等看。”
胤禩眼泪滑落,他别过头:“皇阿玛对我不喜,在他眼里,无论多少大臣支持我,他也觉得我不配为太子,不配继承他的大位。”
“皇阿玛如何想,我们管不了,但是那些大臣还支持着您,咱们还有办法。”
“还支持我?”这半个月,自从马齐当朝被训斥之后,胤禩都不敢抬头正眼看曾经支持他的那些大臣们。
“今日早晨舅母那边给我传信,叫咱们沉住气。”
一封信递到胤禩面前,胤禩看后惊讶道:“佟国维的字迹。”
胤禩握紧信纸,佟国维还支持他,难道还有什么法子能叫皇阿玛改变主意?
胤禩被打压,胤禛没有露出一点得意,他还是和往日一般当差做事,沉下心,等着那个最好的时机。但是今日,年羹尧投诚的信还是叫他眼里露出一丝喜意。
年羹尧是被皇阿玛看重的重臣,自他三年前去云南平叛后当上云南巡抚后,一直功绩不断,他今年不过二十八岁,今年初已经被皇阿玛提拔为云南总督。
如此年轻的封疆大吏本就凤毛麟角,因为云南地处边境情况复杂,年羹尧手里还掌握着实际的兵权。
大清一共有八位总督,论得圣心的程度,他当排第一。
邬思道大喜:“恭喜主子爷。”
胤禛笑道:“他能来投,算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是因为以年羹尧手中权柄之重,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不会拿他开刀。情理之中,是因为他升雍亲王后,年羹尧所在的汉军镶白旗那一支,已划归到他名下,从旗分上算,年羹尧算他的人。
沿海、蒙古、南疆,如今他都能插得上手,只有北疆,漠西蒙古那边,他插不上手。
北疆太远了,不仅他插不上手,皇阿玛对北疆的掌控也十分有限,否则,被打散的准噶尔部也不会还在不停地骚扰边疆。
等他登上大位后,支持九弟妹手下的人做出蒸汽车,把边疆串联起来,这样才能有效压制边疆的叛乱力量。
“主子爷,皇上忌惮八贝勒,马齐、佟国维等人都没能逃过惩处,照奴才看,过些时日,皇上恐怕会把心思放在您身上。”
马齐等人是满臣,皇上尚且不能饶过他们。主子身边多是汉臣,虽然主子爷和汉臣行事低调,难保皇上不会对他们动手。
“且等着吧,皇阿玛废太子之后又被满臣和皇室宗亲背叛,这口怒气从他们违背皇阿玛意思保举八弟后就一直压着,不流血,不死几个人,皇阿玛的怒火平息不了。”
看出这些的不只是胤禛,佟国维、马齐这些老臣就算开始不明白,经历了这一遭之后便都明白了。
不能对抗,只能默默忍受,忍到皇上怒气消解那一日。
十月初五,吏部一汉臣郎中,户部一主事贪污,罢官抄家!
十月初七,已故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诛杀!
十月初八,革去胤祉贝勒爵位!
满朝文武都不吭声,原本以为皇上的怒火恐怕要延续好一段日子,十月初十,准噶尔残部出兵进攻西藏,西藏求援,顿时整个朝廷都动了起来。
康熙命扎萨克图汗部和硕亲王策旺札布领兵入藏,十月下旬传来消息,策旺札布所率之军队,全军覆没。
满朝哗然,康熙随即点兵,命八旗各部备战,出兵西藏。
兵部尚书耿额上奏:“启奏皇上,如今已经是十月末,八旗将士还未赶到西藏就会迎来大雪,这时候不是出兵西藏的好时机啊。”
李光地站出来:“耿额大人所言甚是,为了八旗士兵考虑,臣等建议,待明年开春后再对准噶尔残部出兵。”
“请皇上三思。”
内阁大臣、六部尚书跪了一地,康熙叹气:“也罢,那就明年开春后再出兵。”
兵部尚书耿额磕头道:“臣等定会提前调拨粮草,争取明年一举诛杀准噶尔残部。”
康熙嗯了声。外面的仗要打,朝堂之上的仗也要打。
天灾刚刚过去,新疆又起战事,内朝也不稳。等到明年开春再出兵,正好趁这几个月,把朝堂稳住。
康熙做好了决定,几日后,康熙把朝臣召到宫里,主动提立太子之事。
“昨晚朕梦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因为废太子之事闷闷不乐,她老人家说胤礽被疯病所困,朕竟不能容他一二,朕听了后属实羞愧。下半夜,朕又梦到孝诚仁皇后为太子叫屈,朕醒来后再细想,朕这个做阿玛的确实对保成不够包容。”
说到这儿,康熙尤嫌不够,又道:“立太子乃大事,八阿哥生母出身低微,又少不更事,众卿就不必考虑他了。”
康熙站起身,俯视着台阶下的众位大臣:“朕与众臣相商,就是要听众位大臣之意见,也盼众位大臣选出来的皇子能得众臣拥护。多事之秋,朕、太子、诸君,都该一条心才好。”
“臣等领命。”
康熙命众位大臣写下属意的皇子姓名,再写上自己的名字,把条子递上来,被推举最多的皇子就是大清的太子。
在康熙的监督之下,满朝文武很快交上条子,梁九功带着乾清宫太监统计,统计出来的最终结果交到康熙手里,康熙看到老八的名字排第一,一口血涌到了喉头又被他咽下去。
众位大臣都等着最终的结果。
康熙笑道:“看来众卿跟朕想得一样,朕宣布,胤礽复立太子。”
殿内大臣都惊了,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都察院御史富德:“启奏皇上,选太子这等大事,清点票数的差事不如让我们都察院来,这样也能绝了天下人的质疑。”
康熙冷声:“朕亲自主持,众位大臣都在场,谁质疑?谁反对?”
殿内大臣无人敢接话。
“难道众爱卿,跟朕想得不一样?你们不跟朕一条心?”
这话,更无人敢接。
“富德,说话!”
富德仓皇跪下:“臣,自然跟皇上一条心,臣保举二阿哥胤礽为太子。”
康熙微微点头:“你保举胤礽为太子,那你的票定然没错了?”
富德磕头道:“没错!”
康熙看向礼部尚书:“复立胤礽为太子之事已经定下,剩下的事你去办吧。”
“臣,遵旨。”
今日来的都是王公大臣,所有皇子都未出现,但是都知道今日皇阿玛叫王公大臣进宫是为了选太子。
胤禩原本信心满满,可皇阿玛的态度让他十分灰心,他在衙门内坐不住,随手拿了一份文书去对面刑部找四哥说说话。
胤禛正忙着审核各省送来的大案,见胤禩进来,他放下手中毛笔:“八弟找我何事?”
胤禩扫了眼桌案上堆放着的处理好的文书,他苦笑一声:“我不如四哥许多,这种时候我坐卧难安,四哥却还能静心办差。”
“八弟,不管明日如何,今日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否则,堆到明日,也逃不了案牍之劳形。”
胤禩并不想听四哥这些话,他直接问道:“四哥,难道你就不想当太子?”
胤禛微微一笑,他不想当太子,他想当皇帝。
胤禛一个字没说,胤禩懂了他的意思:“四哥,皇阿玛不会选我,可朝廷百官和皇室宗亲会选我。你猜猜,到底是你赢还是我赢。”
胤禛拿起笔,笑道:“八弟,你搞错了一件事,皇阿玛选的是大清的太子,如今,大清就是皇阿玛,皇阿玛就是大清。”
胤禩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想懂,他道:“事已至此,皇阿玛纵使不愿意,可我们都知道,内忧外患之下,皇阿玛也不得不从。”
胤禛并不接话,他微微抬头:“八弟若无事,就先回吧。”
苏培盛急步跑进衙门,还没进门就喊起来:“主子爷,定了。”
胤禛目光深沉,胤禩神色慌张了一瞬。
大门撞开,苏培盛冲进来,一边喘气一边道:“皇上复立二阿哥为太子。”
胤禛捏紧了手中的笔。
“我究竟是多让皇阿玛不喜,皇阿玛选择复立太子,也不愿意选我。我究竟哪里做错了?皇阿玛,您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是您亲生的吗?”胤禩先是发愣,随后苦笑,红着眼眶吼叫起来。
“八弟,你失言了!”
胤禩失魂落魄:“失言又如何?我从懂事起就事事小心,皇阿玛因此夸过我一句?行事周全有什么用?事事小心又有什么用?”
胤禩逐渐疯癫起来,他怒吼:“在皇阿玛心里,嫡出的太子,不管好坏都是他的亲儿子,我胤禩就是个捡来的弃儿。”
胤禟许多年前就明白的道理,胤禩现在才明白。或许,他以前不是不明白,只是到现在,他才肯承认这个事实。
胤禛几欲把手中湖笔捏断,他控制住情绪,缓缓把手中的笔,轻轻搁下。
“八弟,你回吧,我还有公务要办,就不陪你了。”
胤禩眼底的疯狂慢慢收敛起来,他嘲笑一声:“四哥,你再勤于公务又如何?不过是给他人作嫁衣,这大清,可有一分半点是你的?”
“太子从前就不是个好相与之人,如今被废又被复立,你猜他对咱们这些兄弟会有什么看法?”
“雍亲王,阶下囚,不过是上面的人一念之间而已。”
胤禩怒而出走,胤禛几次握紧拳头又松开,他站了许久,才坐下:“苏培盛,出去,把人关上。”
苏培盛出去,大门轻轻掩上,胤禛垂下了头,脑子飞速转起来。
不对劲!
之前皇阿玛对太子的厌恶不是假的,太子就算被复立,他和皇阿玛的关系也不可能恢复如初,皇阿玛不计前嫌也要复立太子,会不会,只是为了先稳住大局?
胤禛叫苏培盛进来:“可还听到其他消息?”
苏培盛小声道:“皇上先是说了一番太皇太后、先皇后给他托梦骂他冤枉太子,他心里愧疚的话,随后吩咐大臣在条子上写上太子的名字,还得落上自己的名字,后头梁公公数的票,皇上宣布二阿哥为太子。都察院的御史富德怀疑票数有问题,被皇上按下去了,其他王公大臣都不敢说话。”
胤禛坐直身子,眼神重新坚定起来。
“皇阿玛既然复立太子,自然有他的用意,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以皇阿玛的意思为准。”
胤禩失态被衙门内众大臣瞧见,胤禛还是如以往一般,该做事做事,散衙了,该回家回家,好似一切如常。
康熙密切关注着京城内的消息,他夸了一句:“胤禛不错。”
太子被复立,重新住进了毓庆宫,他只在宫里住了一晚,就跑去乾清宫哭诉。
“皇阿玛,儿子一睡着就梦到额娘骂我,额娘说我不乖,惹皇阿玛生气,该叫皇阿玛打我几巴掌。”
康熙冷着脸道:“你确实该打。”
胤礽哭道:“皇阿玛打我吧,我肯定不躲。”
康熙愣了一下,突然想到太子小时候犯了错时,也这样跪在他面前,明明怕得哇哇大哭,他要打他时,他却一下都不躲,问他为什么不躲,他说他知道自己错了,错了就要挨打。
胤礽一抹眼泪:“皇阿玛若是不想亲自动手,您叫侍卫来打我吧。”
康熙丢下手中折子:“你都是当阿玛的人了,被打屁股你也好意思。”
胤礽突然笑了:“皇阿玛舍不得打我。”
康熙轻哼:“别在那儿跪着碍眼,过来给朕磨墨。”
“儿子这就来。”
康熙和太子的态度被乾清宫的宫女太监看在眼里,自然也落在翰林院几个官员眼里,坐在暗处的史官记下这样一行字:太子哭,悔之,圣人爱子不忍责罚,命其侍磨。
胤礽这位复立的太子似乎真的学好了,每日都来乾清宫伺候,对待身边人的态度也和善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