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回到家,永乐吃了奶正闹觉,小不点看到阿玛额娘回来,哭唧唧声音又大了些。
“好了好了,别闹,额娘一会儿抱你呀。”
叶菁菁快步回屋换了外裳,又把身上首饰拆了,洗了手后,这才去抱已经迫不及待的女儿。
胤禟也换了衣裳,凑过来看:“你说她这样小,怎么就分得咱们俩跟奶嬷嬷呢。”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哼,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胤禟自己找了个理由。
叶菁菁抱着女儿哄睡,那边胤禟去箱子里拿了两张尿垫子放床上,又自己先去床上躺着,等叶菁菁哄睡女儿抱着过去,胤禟往床里面一滚,把暖和的被窝让出来,还拍拍床,一副等着她夸奖的模样。
叶菁菁无声地笑了,轻轻地放下永乐,给永乐盖好被子,趁他不注意,捏了他脸颊一下。
胤禟撑起上半身,叶菁菁赶忙躺下盖好,闭上眼:“别动我,我睡着了。”
胤禟根本不听,手伸过去,叶菁菁睁开一只眼,他温柔地,轻轻碰了碰她脸颊。
“睡吧。”
屋里暖乎乎,屋外寒风吹,进入十一月后,天气越来越冷。
冬至那日,大雪漫天,天坛祈年殿里举行着隆重的祭礼。祭礼完了后,宫里热闹起来,《瀛洲佳话》《亚岁迎祥》《玉女献盆金仙奏乐》等剧目轮番上演。
若是不喜欢看戏,今日西苑还有冰嬉,康熙和朝臣都回会去。
叶菁菁怕冷,没去西苑,陪着皇太后看了会儿戏,皇太后老人家觉得冷,回慈宁宫歇着了。
天儿冷,叶菁菁也不想看了,和五嫂去翊坤宫陪宜妃聊了会儿天,等到傍晚时候,叶菁菁才和五嫂出宫。
“我娘家今年给我送羊来了,我给各家送了些,专门给你家留了二十头,明儿叫你家下人去城外庄子上拉。”
“好嘞,我就不跟五嫂客气了。”
五福晋笑道:“我都不跟你客气,你跟我客气啥。不过我娘家养的羊都是普通羊,跟你家养的鸡可不一样。”
“五嫂,你看你。我又没说嫌弃的话,你这儿就说上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今儿天冷,快回去吧,别叫永乐等久了。”
“好,回见。”
妯娌俩宫门口分开,各回各家府上。
下雪天在城里马车跑不快,叶菁菁手里捧着暖炉,身子随着马车慢慢悠悠地晃着,听慧心禀报今年叶氏商行的杂事。
“叶淮上月带着人出京去各处铺子里查账,只有江西赣州府有家粮铺的账上查出了问题,掌柜已经送到衙门去了,叶淮留了个人暂时代管着,过几日从庄子上选一个管事过去。”
“总账呢?”
“总账还没出来,不过咱们今年下半年靠着新忌利坡,做海外贸易比往年容易,刘管事预估去年收益至少翻了三倍。”
“辛苦刘山了。”
刘山今年确实辛苦,为了等葡萄牙那边的海盗一个月后去新忌利坡交易大船图纸,今年过年他都只能留在岛上。
“唐子归那边如何了?”
“叶舟禀报说,唐子归这小半年在福建帮着海军修船时学了不少,说是现有的造船技术他基本上掌握了,明年他想跟墨家大公子一起研究那个机器。”
墨家如今的当家人是墨玄,墨玄主要研究数理,长期带着三儿子和弟子研究技法。
墨家大公子二公子喜欢动手,如今叶菁菁常着掖着的那个大型蒸汽机就是他们两兄弟领着人做出来的。
“等总账本出来了给我瞧瞧,比去年多赚的,一半拨给研究所,一半给东北那边。”
慧心笑道:“入冬前东北那边的管事过来,还哭穷呢,说是那群农家子弟要研究个什么翻地的机器,还要挖水渠,明年想多要些银子。”
“他们确实做得好,一年比一年有进步,以后东北那边要银子,只要账目没问题,你看着拨银子就是。”
“奴婢记下了。”
正说着话,马车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叶菁菁赶紧反手撑着车壁。
“发生何事?”
“主子恕罪,四贝勒府的侍卫突然从转弯处骑马冲过来,奴才没控制住,惊了咱们家的马。”
“马没事吧?”
“没事没事,咱们转过去就是铁狮子胡同,马上到了。”
马车转进铁狮子胡同,叶菁菁撩开车帘往胡同口那边瞧了一眼,什么都没瞧着。
马车进大门时,叶菁菁交代门房回事处:“你们多注意下四贝勒府的人有没有从外头经过,若有什么事,报到内院去。”
“奴才能记住了。”
慧心扶主子下马车:“四贝勒府的侍卫这么着急,或许是府上有谁病了吧。”
“下午四贝勒跟皇上去西苑了是吧。”
“没错,跟咱们家主子爷一块儿走的。”
“慧心,叫人去四贝勒府问问,看看四福晋回府没有。”下午她和五嫂去翊坤宫时,四嫂去了德妃娘娘那儿。
叶菁菁回屋换了衣裳,拆了头发,过了好一会儿慧心回来禀报:“四福晋比咱们早一会儿回府,如今在府上。”
“听说四贝勒府大阿哥发高热,那个王太医控制不住,刚才差点和咱们撞上的那几个侍卫着急去请太医院院使给大阿哥看诊。”
叶菁菁皱眉:“今年弘晖好似经常生病?”
“确实经常病,门房说常看到太医去四贝勒府看诊。三天前,弘晖阿哥着凉生病,请了太医在府上住着,本来都无大碍了,谁知道四贝勒和四福晋出门才大半天,又病了。”
“阿秀和张大夫都在府上?”
“阿秀在,张大夫昨日去长福庄了,不在府上。”
叶菁菁交代:“你去跟阿秀说,准备些好药材备着,四贝勒府若是急用,就给送去。”
在这个时代,发热之事可大可小,说不好就……叶菁菁知道弘晖早夭,大概就是在今年内。
今天都冬至了,这一年都快过完了,也没听到什么坏消息,叶菁菁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永乐小丫头醒了,叶菁菁去暖房陪女儿玩儿,母女俩挨挨蹭蹭,逗得永乐可可可地笑。
“额娘的小乖乖呀,怎么这么可爱呢,额娘亲亲小手手。”
永乐挥舞着小手,叶菁菁假装去抓,母女俩嘻嘻哈哈玩了会儿,胤禟回来了。
“福晋,弘晖发高热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回来时候碰到四贝勒府的侍卫匆忙往外跑,我怕四贝勒府有事儿,四哥四嫂还没回来,专门叫慧心去四贝勒府走了一趟,才知弘晖病了。”
“四贝勒府的侍卫去找四哥,我陪四哥骑马回来,我去看了眼,太医院院使已经到了。”
“如何说?”
“弘晖刚喝了汤药,没用,太医院院使正给弘晖针灸散热。四哥四嫂急坏了。”
“要不,让阿秀过去瞧瞧?”
“去吧,万一能帮得上忙呢。”
叶菁菁对慧心道:“去叫阿秀。”
叶菁菁把永乐放在王嬷嬷怀里,她拉着胤禟道:“你等等,我换件外出的厚衣裳,咱们去看看弘晖。”
胤禟夫妻俩到四贝勒府,直奔前院弘晖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四嫂的哭喊。
“快去,请萨满法师来。”
不好,太医院院使没法救了?已经到请萨满法师的地步了吗?
“四哥,四嫂。”
叶菁菁见四哥红了眼眶,四嫂哭得都快晕厥过去了,叶菁菁连忙道:“四哥四嫂,不如叫我府里的医女瞧瞧。”
四福晋听到这话,好似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是你们家给彭春看病那个吧。”
“是她,阿秀最擅长调理身体。”
“快快快,快请阿秀姑娘帮我弘晖瞧瞧,我可怜的弘晖……”四福晋忍不住跪地上大哭。
“主子,您快起来,地上凉,别哭坏了身子。”
四五个太医聚在一块儿,一个个焦头烂额,阿秀上前一步,抓起弘晖阿哥一只手把脉,眼睛扫过扎好了的银针。
没有脉搏了,怪不得四福晋哭成那样。
换了位置,掀开被子,阿秀的手搭上脚背冲阳脉。
“诸位太医,弘晖阿哥面色苍白发绀,又气急、咳嗽,又涕泪俱闭,分明是肺热喘嗽,针灸应该针刺风池、尺泽、肺俞、太渊、列缺等穴位。”
“胡闹,弘晖阿哥今日开窗着凉,分明是风热。”
一白胡子王太医开口斥责阿秀,阿秀却怒道:“你自己分辨不清风热和肺热,说我胡闹,我看你就是个庸医吧。”
“你……”
两人吵起来,院使拦住王太医,他亲自给弘晖阿哥把脉,手上摸不出来,他跟着阿秀摸冲阳脉,他很少用这样的法子,心里并不太肯定:“这位姑娘,你肯定是肺热?刚才弘晖阿哥还有脉象时,王太医说弘晖阿哥的脉象浮而紧,分明是风热的症状。”
“他肯定摸错了,弘晖阿哥的脉跟普通人略有不同,一不小心会错。”
阿秀语气不容置喙,除了王太医外,几个老太医心里也不太确定,特别是跟着院使赶来时候弘晖阿哥已经没了脉象,都没有摸着脉的太医们。
四福晋哭着哀求:“你们快想想办法,别拖了。”
几个太医轮流把完冲阳脉,有三个太医认同阿秀的诊断。
胤禛当机立断:“那就按照肺热治。”
“阿秀姑娘来吧。”
太医常年给贵人看病,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头,什么时候该往后躲。
阿秀这时候也无心跟他们争执,毫不犹豫地下针。
已经热成这样了,靠针灸效果没那么快,还要继续用烈酒擦拭身体散热,屋里门窗都打开。
所有法子都用上了,病情没有好转,但是也没变得更坏。
四福晋崩溃:“再这样烧下去,会烧坏脑子的呀。”
萨满法师来了,十分神秘的装束,遮的只见眼睛不见脸。
六个萨满法师进门,屋里顿时站满了人。
“无关人员都出去!”
丫鬟婆子、太医等都退出去,胤禟夫妻俩也跟着出门。
“你站住。”
叶菁菁指着自己,这是说我吗?
“这位……”
萨满法师不认识叶菁菁,胤禛连忙道:“这是九福晋。”
萨满法师:“九福晋留下,其他人出去。”
四福晋大哭:“我要守着我的弘晖,谁也别想把我从这儿赶走。”
四阿哥站在原地没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最后,除了萨满法师,屋里留下五个人,胤禟夫妻,胤禛夫妻,还有阿秀站在床头角落。
叶菁菁被叫过去,萨满法师叫她拉着弘晖的手。
叶菁菁疑惑,这些人是什么意思?装模作样?
其中一老迈的法师挥舞手上的法器,快速用满语说了句什么话,屋里其他人都没听明白,胤禛听明白了,老法师说九弟妹三魂之火炽热,能照亮黑路。
萨满教相信人有三个灵魂,斡仁、法加库,翻译成汉语就是生命、思想、转生,老法师说九弟妹三魂之火能帮助弘晖。
“九弟妹,你拉住弘晖的手。”胤禛语带祈求。
叶菁菁双手握住弘晖的手,老法师震声大喊了一声,随后燃烧起好几种干草,烟雾在屋里蔓延,叶菁菁不觉得呛,她恍惚间感觉烟雾中的老法师浑身有了一点点微弱的光。
弘晖的手突然往回缩,叶菁菁下意识握紧。
弘晖的手继续缩,叶菁菁和他拉扯起来,一个七岁的小孩儿,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大冬天的,叶菁菁额上出汗,她忙道不好,她手心也出汗了。
两手交握住不松,弘晖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叶菁菁拖床上去,但他躺在床上的身子却一动不动,这场景,怪异得紧。
手心的汗越来越多,越来越滑,两只手交握着弘晖的手也没法儿换手来,她抱抓着弘晖的手已经滑到他手心了,只有四根手指头还被她抓着。
三根关节,两根关节,只剩下一点指尖……
眼见要滑掉时,弘晖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
“弘晖!”
四福晋扑过去,半途被胤禛抱住:“别打扰法师。”
弘晖又倒回床上,叶菁菁趁这个空档赶紧拉住他的手腕,抓得牢牢的,肯定不会再滑开。
法师停了!
叶菁菁看向法师们,这是好了?
老法师深深看了眼叶菁菁,扭头对胤禛说:“魂回来了,您这位阿哥说福薄,也厚,今日九福晋恰巧在,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法师走了,叶菁菁想着事情完了,可以松开手了吧。叶菁菁还没彻底松开,四福晋紧紧握住叶菁菁和弘晖的手。
“九弟妹,就当四嫂求求你,你别松开手,别松开。”
“好好好,我不松开,四嫂你别哭,别慌。”
四福晋如今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好不容易叫她抓到一根稻草,说什么都不会放。
叶菁菁一边安抚她,一边坐到床边,离弘晖更近一些。
她这个动作安抚到了四福晋,四福晋勉强挤出个笑,假装自己正常。
胤禛握紧的拳头微微松开,他一掌拍在胤禟肩上:“这次,算四哥欠你们夫妻的,等弘晖好了,叫弘晖给九弟妹磕头,认九弟妹为义母。”
“四哥,咱们兄弟,不用如此见外。何况弘晖本来就喊我家福晋一声婶婶。”
胤禛摇头,不一样,弘晖必须磕头认亲。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直觉就应该如此做。
这对弘晖很重要。
也不知道是萨满法师做法有用,还是退烧的法子有用,半个时辰后,高烧渐渐退了,脉搏也摸得着了,弘晖迷迷糊糊中喊着难受。
院使再次给弘晖阿哥把脉,把完之后狠狠瞪了王太医一眼。真是老糊涂了,风热肺热都分不清楚,差点酿成大祸。
王太医亲自摸了一次脉,他脸色顿时红成柿子,真是肺热。
完了,他的前途完了,王家药铺的招牌完了!
怎么处置王太医是以后的事,现在治好弘晖阿哥是正经事。
弘晖的病情稳下来了,胤禛还有事要办,他问苏培盛:“法师们还未走吧。”
“没有,奴才把几位法师安排到隔壁院子里。”
胤禛一言不发地出门去隔壁院子,不知道跟法师们说了什么,法师们走的时候一言不发。
天色将黑,刚从西苑回寝乾清宫的康熙问:“弘晖如何了?”
“太医院的人来禀报,说是王太医把肺热当作风热治了,弘晖阿哥高烧不醒,急得四福晋把萨满法师都请去了,最后还是九皇子府的医女看出弘晖阿哥是肺热,用对了法子,给弘晖阿哥退了高烧。”
“王太医,朕怎么没印象?”
“王太医去太医院日子不长,也没给主子爷您瞧过病,您自然不清楚。”
“庸医,打二十大板赶出去,永不录用。”
梁九功记下了,叫其他太监去传旨。
康熙坐下喝了口温茶:“皇子福晋里,有几个是真糊涂,有几个是装糊涂,那几个装糊涂的也不见得聪慧。只有老九福晋,装都不装,坦荡,有时候倒衬得朕小心眼。”
“主子您哪儿的话,您肩上担着大清,考虑事情多,就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九福晋心里肯定也不会跟你计较。”
不计较?康熙想起在宜妃宫里见老九福晋那日。
四贝勒府的大阿哥昨儿晚上高烧不醒的事,第二日京城各家才听到消息,其他皇室宗亲先不提,皇子们都赶早来探病。
胤禛没叫他们进弘晖院,只在书房接待了兄弟们,说了几句话后就请人先回,等弘晖好了再来谢谢兄弟们。
八福晋等被请出去时候,问四福晋:“四嫂,怎么没瞧见九弟妹?”
“九弟妹刚才来过了。”
八福晋故意道:“九弟妹倒也爽利,来转了一圈就走了,就没陪四嫂说说话。”
三福晋:“四弟妹这会儿心里只有弘晖,说什么安慰的话都不如弘晖好起来。”
“三嫂说得是。”
熬了一晚上的四福晋心力交瘁,实在没精神跟八弟妹闲话,把人送到门口后,她借口还有事忙,就先回去了。
来探病的都被请走,四福晋忙去弘晖的院子,叶菁菁刚用了早膳,在矮桌旁坐着。
“四嫂,弘晖病情稳定了,你也去歇一歇吧。”
“九弟妹,我不敢闭眼,一闭眼我就梦到弘晖……”
叶菁菁叹气:“你放心,我在这儿守着,等到他好了再回去。”
昨儿她一直拉着弘晖的手,最后实在想更衣了,这才松开手。更衣回来后,就没再握着弘晖的手,她就在床边守着。
“阿秀,弘晖今早脉象如何?”
“正常,刚才喝了药睡下去了,等下午醒来定能恢复许多,以后好好把身子养回来就好了。”
听阿秀如此说,四福晋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叶菁菁在四贝勒府住下了,胤禟回府带女儿,永乐小宝宝好几日没看到额娘,哼哼唧唧到处找人。
胤禟没法子,过了两日,听说弘晖好得七七八八了,赶紧催福晋回府。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菁菁真的把弘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原因,弘晖醒来后十分黏叶菁菁,叶菁菁要回去,他巴巴地要跟着。
四福晋哪里舍得,胤禛却说:“让弘晖去九弟府上住几日,刚好,九弟府上厨子会做药膳,正好给弘晖调理调理身子。”
弘晖高兴:“我去九叔府上。”
胤禛摸摸他的头:“过去要乖。”
“嗯。”
四福晋舍不得儿子,想着两家都住在一条胡同里,也就不说了。
等儿子跟着九弟妹走后,四福晋埋怨:“当初怎么不是九弟住在咱们家隔壁呢?”
“八弟先出府选的宅子,九弟只能选旁边了。”
弘晖跟着九婶回府,九皇子的奴才们都悄悄看他,外头都说弘晖阿哥病入膏肓了,他们瞧着挺精神的嘛。
“永乐,额娘回来了。”
永乐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嘴一瘪,呜呜地哭了。
“别哭别哭,一会儿额娘抱抱小宝贝哦。”屋里备好了热水,叶菁菁赶紧跑去净房洗漱后,换了一身衣裳才出来抱女儿。
弘晖站在一旁看着,不敢走近,阿秀姑姑说了,妹妹还小,身子弱,不能沾病,所以他得站远一些。
见弘晖一个人站在院子外头,胤禟出门带他去前院:“你先住这儿,等好全了再去跟妹妹玩。”
“好,九叔,我会好好吃药的。”
“乖孩子。”
弘晖在九皇子府住下,四阿哥和四福晋夫妻俩每日都会来九皇子府一趟,两家关系越来越亲密。
几日后,等弘晖身子彻底好透了,胤禛叫弘晖跪下磕头,认九弟妹为义母。
“那弘晖叫我什么?”胤禟摸摸下巴。
“九叔?”
胤禟轻哼:“臭小子,你该叫我义父。”
“不要,我就要叫九叔。”
“嘿,还敢顶嘴了是吧。”
弘晖笑着跑开,躲到九婶身后,冲九叔做鬼脸。
胤禛笑着对福晋说:“弘晖被你带得太老实,太乖,你看,跟着九弟九弟妹才住几天,人都活泛了不少。”
四福晋原来教弘晖,都是按照稳重听话乖巧的路子来教导,她就盼着弘晖长大后能出息。
现在,她也强求那些,只盼着弘晖健健康康长大。就算跟九弟学着胡闹,那也行吧。
四阿哥夫妻对健健康康的儿子感觉满意,叶菁菁也觉得满意,有弘晖帮忙带孩子,可让她腾出手来忙些杂事。
快过年了,叶氏商行的账册该算了。各种年礼要开始准备了。
今年和南方四大商行关系渐好,永乐满月时他们都送了重礼,趁着年节,她也该还些回去,有来有往嘛。
家里忙碌起来,朝廷内也忙碌起来,六部的账册要算,明年调职的官员要安排,边疆那边的将士们的军饷,明年六部的预算等等。
以往,这些事都由陈廷敬这个首辅负责调度安排,今年陈廷敬撒手不管,事情全压在马齐身上。
马齐入阁也不是一两年了,见陈廷敬做的时候不算多难,但是他自己来,就算有李光地等人全心协助,他也有点忙活不来。
并不是他不知道办事流程,而是他对朝堂的判断,对皇上心意的揣测有些不太对,他送上去的各种折子等好多被打回去重做。
多几回,康熙也怒了,他管着天下如此繁忙,难道还要手把手教马齐如何做事?
陈廷敬上书,说自己年迈体弱,老眼昏花,求皇上让他致仕时,康熙不准,叫他回内阁好好办差。
第一步都迈出去了,以陈廷敬的脾气,不可能反悔,于是第二封第三封折子递上去。
康熙无奈,召见陈廷敬。
“朝中现状你也知,你如今走了,朕上哪儿找一个如你这般能干的人。”
“马齐大人能顶臣的职位。”
康熙嘴角勉强翘了一下,笑不出来。
马齐,辜负了朕的看重。
康熙态度一变,原来指望马齐当上首辅的满人官员都安静了。
不着急,他们还有机会,马齐是满人,这时候不选马齐,还能选谁?
腊月二十三,乾清宫封印前一日,康熙同意陈廷敬致仕,也答应熊赐履年后回乡。
同时,工部侍郎姚元景兼东阁大学士,吏部侍郎李德明兼武英殿大学士,即日入阁。
最后,李光地顶陈廷敬位置,为大清新任内阁首辅,命马齐等阁臣尽心辅佐。
李光地没想到,没想到自己,接到圣旨时,李光地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
马齐怅然若失,自己准备不足,只能等下次了。
李德明、姚元景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会提拔他们。侍郎入阁以前也有,但是一次提拔两个侍郎入阁,还是头一回。
走了两位汉臣阁老,又进了两位汉臣阁老,这大半年一直低调做人做事的汉臣顿时激动起来。
皇上这是要重用他们了?
封印后,朝臣迎来长假,京城热闹起来,各家走亲戚送礼的来往不绝。
今年,给九皇子府送礼的尤其多,其中主要以汉臣为主。
腊月二十六,南方送给九皇子府的两船贺礼顿时引起了热议,好家伙,今年最出风头的就是九皇子府了,把太子和一众兄弟都压过去了。
听说外头都在议论九皇子府如何如何,叶菁菁暗道不好,这跟她一向低调的人设不符,太招人眼球,怕是要出事。
第51章
这个新年刚开始,九皇子府如同烈火烹油一般,叶菁菁随时关注着紫禁城里那位的反应,一直到腊月三十早晨进宫磕头,康熙对此毫无反应,好似并不在乎皇子和汉臣关系亲近。
奇怪,难道我反应过度了?
叶菁菁觉得应该不是,或许等年后再发作?
胤禟叫她别多想:“咱们家是收礼了,往年大哥没少收武官的礼吧,二哥没少收朝廷大臣的礼吧,还有三哥,也没少收那些读书人的礼吧,八哥更是,哪次他家里出点事下面的人不送礼?”
“这么一说,咱们家好像也不算特别出挑。”
“如果四大商行没有如此大张旗鼓的话,他们家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叶菁菁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想他们给我送礼来着?”
其他三家不懂,江升也不懂?这种时候送礼,不是给她找事儿么。
“九弟,你们夫妻说什么呢?”
皇子们一块儿出宫回府,三阿哥胤祉在宫门口叫住胤禟,他走过去笑着道:“听说九弟府上近日宾客盈门,甚是热闹,不知正月里摆不摆酒宴?”
“摆酒宴?我府里又不办喜事,摆酒宴做什么?”
“过年嘛,摆酒宴招待亲朋好友,不是应尽之礼?九弟,你府上若是摆宴早点下帖子,三哥我,带几个青年才俊给你瞧瞧。”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难道你不乐意?”
胤禟明白三哥想的什么,冷声:“三哥不会以为,那些给我府上送礼的人都是为了求官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可别瞎说。”胤祉指着老八:“八弟府上每年正月里都开宴,也没人说他卖官鬻爵不是。”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八阿哥胤禩面上带笑:“三哥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难道谁家请客谁家就卖官鬻爵,结党营私了?三哥每月都要跟那些读书人开几场文会吧,要说最有嫌疑的人,难道不是三哥吗?”
胤禟老神在在,就这么看着,嘴角勾出讥讽的笑。
胤祉怒极而笑:“好呀,你们两个如今一个是户部主理,一个是吏部主理,一个个都看不上我这个三哥了是吧。”
“三哥,人须自重而后为他人所重。”
“胤禟,你读了几本书?轮得到你教训爷?”
胤禛过来劝架,斥道:“今天是除夕,你们在宫门口就吵上了,非要皇阿玛把你们叫进宫,挨顿骂才安生是吧。”
“老四,爷轮不到你来教训。”
“三哥你自诩自己是读书人,说话还讲不讲理?”
五福晋担心,推了胤祺一下,一旁看热闹的胤祺才过去:“三哥,咱们大清买官那是明码标价的,你认识的那些读书人朋友,考不上,想当官花银子买就是了,你跟九弟纠缠什么。”
纠缠什么?嫉妒!不甘!只有他自己知道。
胤祉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难看,旁边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三福晋都没理三阿哥,自己个儿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车走。
“福晋,主子爷还没上来,这……”
“他还有要事要办,不用等他。”
听到这话,胤祉的情绪好似突然找到爆发口了,他急步冲过去,一脚把车夫从车辕上踹下去。
“狗奴才,谁让你说话了。”
“主子恕罪,奴才不该多嘴,主子恕罪。”
胤祉怒气冲冲地掀开车帘坐进去,隔着车帘吼道:“狗奴才,还不快赶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