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忆安:“哼,你现在才醒悟过来吗?”
“惭愧,但是请原谅作为长者的心。”
“所以他现在是怎么了?”
“他喝下了毒药,不久后就会死了。这是楼家给他判处的死刑。”
“死、刑?”
“廖科长,我知道你恨他,虽然很多人不知道真相,但是我知道,你恨他的原因,是因为当年你儿子,就是被楼听杀死的,你想为他报仇。”
廖忆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手猛地抖了一下。
痛苦的回忆像一枚核弹,袭向他的大脑。
很多人不知道现在年过半百仍然是孤家寡人的廖忆安,曾经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儿子,在女友生下孩子离开后,他一个人将那孩子抚养长大,耗尽了工作时间以外的全部精力与全部的爱,但即便做到了他认知和能力内的极限,他似乎也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父亲。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刻薄?普通人里也有恶魔,返祖人里也有好人,你干嘛这么偏激?楼家那个小朋友不是很惨吗?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你们判了死刑!我妈就是因为你这样才甩了你的吧!不想跟你说话了!”
青春期的时候,他就总喜欢跟他唱反调,父子两人一见面就经常吵架,少年时常摔门而去,让他十分不快。但即便如此,毫无疑问,他爱他的孩子,短暂的不快过去,他的记忆又会被他年幼时充满依赖的纯真笑容填满,想起小朋友第一次在幼儿园做了礼物送他时的感动。
但是有一天,这个少年满脸惊慌无措地找到他,“爸,怎么办,我……我杀人了!”
他杀人了,是误杀,为了和同学一起教训一个诈骗光老人养老金的混账,一群人打架间他抄起地上的棍子砸了那混账一下,却不料上面竟然有一根钉子,一下扎进了诈骗犯的后脑。
但是在那之后,几个年轻人一时犯了浑,觉得不应该为这种垃圾坐牢,居然想到毁尸灭迹,以至于罪加一等。
经过一番挣扎,廖忆安带他去警局自首,当时他并不知道,那时天上囚笼搭建完毕,楼听要在这一天被接去月湾山脉,而这个消息,恰好因为他挣扎是否要让儿子去坐牢而请假的时间里错过了。
两辆车子在两条街上平行交叉而过,相隔距离小于了五十米,瞬间触发了楼听的审判。
一个父亲亲眼看着孩子在眼前被烧死,对他的哀嚎和求助做不出任何有效的措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甚至连一丝骨灰都没留下。
廖忆安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恨意化作利剑刺向了楼听。
楼老太太看着他,她就知道那恨意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廖忆安这么多年一直盯着楼家,抓到机会就找茬就是因为这件事。
“廖科长,你回去吧,就当在这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廖忆安问:“老太太,《返祖人管理条例》改革之后,返祖家族没有处决自己族人的权力。楼听对华兰也很重要,你现在杀了他,后面要怎么给华兰交代?”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交代得了的事。
“我一把年纪,本来也活不了几年了,为了家族和国家,拿命去交代又如何?”
“不愧是楼家老夫人,确实有大家风范。”廖忆安鼓了两下掌,然后从后腰处拿出一把枪,“既然如此,我直接杀了他,老太太帮我把锅背了怎么样?”
“咔嗒”两下,子弹上膛。
老太太欣然应允,她本来就等着楼听气绝,无所谓廖忆安要不要亲自动手。
楼听一直不知道廖忆安对他强烈的敌意从何而来,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恨他的人太多了,无所谓了,要杀就杀吧,反正没人在乎。
然而下一秒,廖忆安忽然把枪口指向了楼峥,扣下了扳机。
“砰!”特制的返祖子弹瞬间在猝不及防的楼峥胸口炸出一朵血花。
楼听怀疑自己在剧烈的疼痛中看到了幻觉。
“廖忆安!”楼老太太大惊。
廖忆安又把枪口对准了楼老太太,狠声道:“老东西,胆敢在老子面前践踏法律!判刑,这是你们配干的事?我恨楼听这小子,恨他那该死的能力,但是老子最憎恨的,就是你们这种践踏国家法律,草菅人命,觉得自己有资格审判别人的混账!你们觉得自己能凌驾在国家之上吗!”
楼老太太大惊失色,“廖忆安!这可是你唯一为儿子报仇的机会!”
廖忆安握着枪的手紧得发颤,脖子青筋鼓胀,眼睛通红,“那只是……私仇而已。”
楼老太太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为达目的可以卑鄙无耻又下流的第九处廖忆安,居然会是把国家和法律放在私仇之上的人,顿时恼怒不已。
“楼峥你这个废物在干什么?!”她厉声大骂起来。
廖忆安立即毫不留情开枪,但是被从地上爬起飞扑而来的楼峥扑倒,子弹从老太太身侧飞过。
廖忆安年纪不小,每天训练却从不落下,西装下一身肌肉,中了杀伤力极强的返祖子弹的楼峥根本没办法做到即刻制敌。
趁着楼峥牵制住廖忆安,楼老太太便想要赶紧离开,免得外面的第九军注意到动静冲进来,自己前功尽弃,她要立刻出发去跟撒拉弗派来的飞船汇合!但是她跑了两步又停下脚步,看向了楼听。虽说是针对楼听的返祖细胞研发的毒药,但是万一楼听被救下来了呢?
这个世界上只需要一个六翼天使。
于是楼老太太拿出一把刀靠近楼听,蹲下身朝着他的心脏位置捅去,想让他当场断气。
注意到楼老太太的举动,廖忆安表情大变,原本要格挡楼峥刺来的刀子的胳膊变换了姿势,朝着老太太开出了一枪。
“砰!”
“啊!”
老太太握着刀的手腕被子弹洞穿,刀子脱力松开,她发出惨叫,廖忆安的胸口也被刀子刺入。
“杀了他!楼峥,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这个废物,永远也比不上你姐!”老太太扭曲着一张脸破口大骂,宛如一个泼妇,再无丝毫优雅。
楼峥难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就好像被掌控了发条的人偶,被用力一拧,他更加疯狂不要命的攻击起了廖忆安。
研究所内的所有动静,都被厚厚的墙与紧锁的大门阻隔,外面安安静静。
第九军的战士们看了看手表,面面相觑。
“老大进去好些时候了。”
“我们是不是该进去看看情况了?”
“可是门锁着,我们要开枪吗?”
这时,决心一定要跟母亲问清楚当年产房里的事的楼甯舟,抵达了研究所。
楼甯舟对在这里看到第九军并不是很意外,廖忆安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找茬的机会?她不是廖忆安的下属,不用遵守他的命令,于是自顾自上前按了指纹,打开了研究所大门。
研究所内,老太太听到研究所大门被打开的声音,霎时顾不上给楼听补刀,也不顾正跟廖忆安殊死搏斗的楼峥,抓着淌血的手腕转身离开了茶室。
研究所内有秘密逃生通道,即便是楼甯舟也不知道在哪,逃生通道的尽头有一艘小飞船,她要搭上这艘飞船去跟撒拉弗的飞船汇合!
此时,撒拉弗的信徒搭乘的军事飞船已经悄悄越过了邻国的领空,朝着月湾山脉这一端的华兰前进,不久后就会抵达约定的坐标,飞船上的每个人都异常振奋,马上,他们国家将迎回六翼天使了!
廖忆安重重撞在了茶桌上,连人带茶桌一起翻倒在地。到底已经是一把年纪的普通人,能在返祖人的手下坚持这么久已经是极限,再也爬不起来了。
楼峥走过来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廖忆安看着不远处的楼听,一边吐血一边心里骂骂咧咧,居然要跟这个可恨的小兔崽子死在一起,太晦气了。不过,这样很快就可以再看到那孩子了吧,也不知道投胎了没有,可能已经有新爸爸了吧,希望不会是像他一样让他讨厌的爸爸……
楼听也看着廖忆安,他浑身都因为剧痛在颤抖,身体几乎完全无法使力,但是在楼峥的刀子要刺入廖忆安的心脏的瞬间,他的指尖还是勉力凝聚起了一点金光。
“叮——”
金光乍现,神圣的审判天秤将楼峥吞入其中。
楼甯舟和第九军的战士赶来,便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瞪大了双眼,看着展现在眼前的审判。
楼甯舟所渴求的真相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鲜血淋漓的,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的母亲和她已经被母亲洗脑成人偶的弟弟,是怎么在她生产的那一天策划了一切,用杀人犯欺骗了她,离间了她和亲生孩子的感情,又是怎么残忍地虐杀了自己深爱的丈夫……
她几乎无法站立,面庞已经湿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激烈的疯狂涌动挣扎着,就要从咽喉里呕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楼甯舟来到楼听身边,近30年的误会与隔阂,却让她不敢触碰他,痛苦得恨不得现在就死去。这么多年,她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老大!”
“快!”
第九军的战士急急忙忙给快断气的廖忆安做紧急治疗,但是却对楼听束手无策,他们已经从楼峥的审判中得知楼听恐怕是没救了,针对他研制了三十年的不存在解毒剂的毒药,更不用说月湾山脉自治区里没有返祖医院,要治疗也得到首都去,等到的时候,楼听早就死掉了。
这时,楼甯舟忽然动了,她想到了什么,咬着牙将楼听抱了起来,快速跑了出去。
楼老太太跟撒拉弗王国的约定也在审判中被他们知道了,可想而知被派来迎接楼听的一定都是一些厉害角色,万一他们中有人能够救楼听呢?去返祖医院来不及了,去约定坐标找撒拉弗那些人更快。
楼甯舟快速抱着楼听上了她的飞船,飞船很快起飞,朝着约定坐标飞去。
楼老太太顺利地通过逃生通道坐上了逃生飞船,她驾驶着飞船在夜色中朝着约定坐标快速飞去。
作为逃生飞船,必然是经过了一番昂贵的特殊改造,可以隐形和躲避雷达探测,这是为了不让华兰的空军发现。
她一边驾驶飞船一边观察飞船后方和四周,天空宽广无垠,四周云层轻薄,点点星星在天穹上轻闪,很安静,很安全。
很好,没有人追来。
她脸上露出笑容,双眼野心勃勃,呼吸都不由自主渐渐加重,已经用纱布缠住伤口的手按着口袋里的那瓶进化液。
等到了就跟那些人说楼听已经死了,是裘法把他杀掉的,跟他们一起回撒拉弗,到了撒拉弗再组建新的科研团队继续研究,等药剂稳定了,她就可以喝下去,重获新生了!
她会成为独一无二的六翼天使!拥有更长的寿命,楼听无福消受的亿万信徒的供奉和崇拜,她会享受到!
坐标几乎已经近在眼前,忽然,雷达上显示后方出现了别的飞船。
楼老太太脸色一变,是有人追来了吗?第九军吗?不,雷达识别出了那艘飞船上的返祖家族族徽。
是楼家的飞船……是楼甯舟!!
楼老太太慌了,如果被楼甯舟追上,她告诉撒拉弗的人是她杀了楼听,而她现在又还不是六翼天使,六翼天使的信徒会怎么做?
“我真该在把你生出来的时候就掐死你!”楼老太太咬牙切齿,她曾经对楼甯舟或许多多少少有一点母女亲情,但是这点情感在楼甯舟开始反抗她之后,就已经被她扭曲的人格彻底吞噬殆尽,只剩下了嫉妒和怨恨。
“快!快!”小飞船的速度已经拉到最高,终于抵达了约定坐标,她联络了撒拉弗迎接团的负责人,隐形的军事飞船在空中脱去了隐形膜,露出了威严冷酷的巨大身姿。
信徒们已经亢奋得满脸通红,一个个就像终于要见到梦寐思服多年的梦中情人的忠犬。所以在看到只有老太太出现的时候,一张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并且老太太在声泪俱下地告诉他们楼听被裘法杀死后,一张张已经垮下的脸瞬间笼罩上了仇恨的阴影。
“华兰想隐瞒这件事,为此甚至想杀了我这个知情者,他们追来了,我们赶紧离开吧!”老太太催促道,她心脏砰砰直跳。
“追来了是吗?正好无处宣泄我们的怒火!杀了他们!”为首的人却做出了这样的反应,其他信徒更是怒声支持,船上满是“杀杀杀”的声音,他们船上原本要用来轰炸联合国的TNT炸弹刚好都还没用。
“不!千万不要冲动,他们决心要隐瞒真相,追击者都是强大的返祖人,所以你们的火力是不可能赢得了的!为了给楼听报仇,我们还是先谋定而后动吧!”老太太连忙说。
老太太说服了他们,为了不被歼灭导致真相没办法向全世界公开,尤其是楼老太太这个重要证人必须得活下来,于是他们逼着自己咽下了这口气。
此时,楼甯舟的飞船还在远处,只能看到一个小点。她来不及了!
远处的楼甯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担心他们被楼老太太骗走,可是她并没有撒拉弗王国相关人员的联络方式,于是她按下了一个按钮。
“咻!”一束烟花从飞船顶部飞出,在夜空中炸开了一扇天使羽翼的形状。
“等等,楼家的族徽?那是楼家的船?”军事飞船上的信徒立即认出了那朵烟花的形状。这是很多返祖家族都会定制的族徽烟花信号弹。
楼老太太心脏一抖,说:“对,是楼甯舟,她有多忠诚华兰你们有目共睹。”
所有人立即想到了廖忆安和楼听对阵那次,楼甯舟毫不犹豫朝楼听射箭的画面,顿时一张张脸上更加忿忿不平。
“走!”
楼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我赢了!
楼甯舟看到那艘飞船正在渐渐失去身形,明白他们就要离开了,急得满头大汗,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抱起楼听飞速来到飞船出口,身体一跃,夜空中,雪白的翅膀张开,朝着快要消失的军事飞船飞去。
“等等,等等!那是……那是主!!”在军事飞船已经仿佛只剩下一片薄雾,就快被风吹散的瞬间,有拿着望远镜的人尖叫了起来。
“什么?”
信徒们再次呼啦啦冲上甲板,楼老太太脸色大变,身体被撞得左摇右摆。
“真的是主!!快过去接他,他伤得很重!天啊!”他们都看到楼甯舟抱着的楼听了。
“不!他已经死了!那只是一具尸体!”眼见着一切都要功亏一篑,楼老太太近乎崩溃的尖声叫嚷起来,疯狂又哀求地抓住身边每个人的手,“他真的死了,已经死了!”
然而没有人理会她,就算那是楼听的尸体,既然已经看到了,他们就要将他带回撒拉弗,而不是转身离开。
眼见着楼甯舟越来越近,楼老太太彻底崩溃了,她把口袋里的进化液拿出来灌进口中,马上感受到身体在发热,后背痒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背里冲出来,她狂喜地喊:“快看!你们看啊,我才是六翼天使!楼听已经死了,我才是你们要的六翼天使!”
六扇翅膀从老太太背后窜出,所有人都惊呆了,飞速后退,让出了一个空圈。
楼老太太被沉重的翅膀拖拽到地上,她脸上是扭曲癫狂的喜色,沉浸在自己成为了六翼天使的美梦中,“快带我回去,我要当撒拉弗的女王,我才是你们的主!”
周围一阵寂静,老太太察觉到不对,抬眼看过去,看到周围人的眼神,那充满厌恶的仿佛在看怪物的眼神。
“她在说什么?”
“所以她打的是这种主意是吗?”
“撒拉弗才不会要你!我们只要楼听!”
“她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她一直想取代楼听吗?”
能来接人的大部分都不是傻子,一下子就从老太太的话中发现了端倪,信徒们勃然大怒,“难怪我主从来不给我们回应,是你在从中作梗吧!”
“以为长出来六扇翅膀就是六翼天使了吗?”
愤怒的信徒扯起她的翅膀,想要将它们从她背上扯掉,又打又踹,老太太狼狈不堪,恐惧不已,“不要啊!不要!救命啊……”
直到飞船快跟楼甯舟汇合,他们才停下愤怒的拳脚。
老太太已经头发凌乱,鼻青脸肿,抱着宝贝的羽翼缩成一团,然而六扇羽翼越来越沉重,它吸收着她所剩不多的返祖之力飞速生长着,却很快无法从她老迈的身体吸收到更多的养分,羽毛从洁白变得黯淡,甚至开始融化一般,很快就像是从淤泥里拖出来的,破破烂烂,脏兮兮,臭烘烘地盖在老太太的身上。
楼老太太也变得瘦骨嶙峋,满脸皱纹,白发变得干枯,她听着周围的声音,看着自己的宝贝翅膀,目眦欲裂,“不……不!不……”
完了,什么都完了,成为独一无二的强者,被无数人追捧的美梦彻底破碎了,她成了一团人人避之不及厌憎不已的烂泥!不,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在楼甯舟带着楼听上船后,她爬向楼甯舟,抓住她的裤腿,哀求道:“救……救我,救我……女儿……救我……我错了,我错了……”
楼甯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用力将裤腿从她手上扯开,越过了她。而她很快就被人拖走,扔到了角落的垃圾推放处。
没有人理会楼老太太,他们将楼听和楼甯舟团团围住,飞船上有治愈系返祖人,立即过来为楼听治疗。
返祖之力毫不吝啬的大量灌注进他的身体里,却在短暂地跟楼听体内的毒纠缠了一会儿便落败了。
飞船上所有的解毒剂都死马当活马医地给楼听注射进去,却都毫无效果。
楼听还保留着些许意识,看着他们不停的折腾,耳边都是焦急的哭声,仿佛一只只蜻蜓,在他的心湖中荡起一圈圈浅浅的涟漪。
他们哭得可真伤心,连他那个母亲也在哭,曾经好像全世界都恨不得他死掉,现在却又好像全世界都在挽留他。他的主……在听到他死亡的消息的时候,也会难过吗?她会不会后悔说的那些话,后悔选择了裘法,赶走了他?
想到这个,他又在悲伤中孩子气的产生了一种快意,想象着景姵听闻他死讯时后悔的样子。
此时,军事飞船下方,月湾山脉连绵的山峰之中,有人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他穿着燕尾服,戴着黑色礼帽,留着八字小胡子,手上拎着一个小巧的黑色箱子,宛如一个魔术师。他看了看怀表,“看来,该我出场了。”
他的双腿就像火箭一样冒出火光,让他整个人一下蹿上了天空,落在了那艘军事飞船上。
“别紧张,我是奉命来给楼听送救命药的。”在把所有人吓得举起枪的时候,那人摘下头顶的帽子,彬彬有礼地说道。
楼甯舟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人影,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猜测,于是拦下了过度紧张的信徒们。
那人在所有人警惕的目光下,拎着那个箱子走到了楼听面前,蹲下身,打开了密码锁,说:“楼听,这是我主命我送来的。”
楼听心中产生了一个预感,当他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箱子里,躺着一根沾着血的龙角。
传说中真龙之角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解百毒,治百病。
“她让我再向你传达一遍,她说:楼听,去看看世界。”
湘州,龙青燕陪着脸色苍白的景姵去治疗室治疗断角。
她割角这件事只有龙青燕知道,她当时当场就捧着脸做出了呐喊状,几乎要晕倒过去,被景姵勒令不许跟别人说,很勉强才答应下来。
因为这件事,龙青燕现在已经看楼家人很不顺眼了,可想而知要是龙家人知道,会有多麻烦,裘法要是知道了……即便是自认为很会哄男人的她都觉得没什么自信了。
断角在露出来的时候,仍然还在流血,大概是龙角的组织特性,很难自愈,需要借助治疗仪器。然而即便有最高端的治疗仪器,这伤口的愈合速度仍然十分缓慢,为此她只能继续在湘州逗留。
伤口在治疗光线的照射下暖暖的,延缓了些许痛感。景姵照了一会儿,在心里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在几分钟后接到了手下的电话。
“他乖乖和撒拉弗的人离开了,只是看起来很难过。”打扮得像魔术师的八字胡手下说,真的很难过,就像一个不愿意离家,但是被逼到绝境不得不走出家门的孩子,他真没想到会在看起来那么高大上的六翼天使脸上看到那种神态。
他还记得那天他接到信息去找景姵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割下了自己的一只龙角,却故意保留着上面沾着的血的画面。
他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直到今晚。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接下来你消失一段时间吧,不要联络任何同伴。注意安全。”景姵说。
“是。”
刚刚结束跟手下的电话,便又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景姵看着来电显示,并不意外。
“龙锦。”楼甯舟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高空的寒风吹乱她黑中掺白的长发,楼甯舟冷若冰霜的面孔疲惫不堪,高挑笔直的身躯站在船头,目光悠远地望着遥远的空荡荡的前方,疲惫而痛苦。
“楼家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些事?”
景姵没有说话。
“也是,‘解谜情报屋,没有你们没有的情报,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情报’。可惜,我竟然和很多人一样,其实并没有相信这句话,至少你不可能知道那种只有当事人才知晓的辛秘。否则……”楼甯舟闭上眼,否则又怎样呢?楼听已经受过多少年的罪了,楼听不会原谅她的,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抱歉。”景姵只能这么说,事实上,就算楼甯舟想到了要跟她买情报,她也未必会卖给她,因为时机还未到,尽管他们痛苦,她也略感歉疚,但是无论如何她的计划始终是第一位的。
“都是我应得的。但是,龙锦,你能不能对楼听温柔一点?至少让他养好伤再赶他走不行吗?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你都拿去。”楼甯舟想到楼听流泪的模样,感觉他像在暴雨天气被赶出家门的小狗,心如刀割。她现在只想倾尽所有补偿楼听,因此厚着脸皮拜托景姵这种事也算不了什么。
景姵摸着疼中带痒的断角,垂下眼睫,说:“楼家主,或许你愿意相信,这已经是我对楼听所能做的,最温柔的事了。”
她已经出手改变了很多人原定的结局,因此未来的走向已经变得扑朔迷离,蝴蝶效应积少成多,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彻底爆发。
即便是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证最后的赢家会是自己。
一旦她失败了,那个出生起就被关在一方天地,渴望地看着天空,从身体到心灵都被囚禁了的孩子,就什么也看不到,也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夜空中,隐身的军事飞船朝着撒拉弗王国一刻不停奋力疾驰,所有信徒都亢奋得睡不着觉,但是又不敢发出声音吵闹到楼听,于是正艘飞船上的人似乎都玩起了比手画脚的游戏,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他们中了邪,才会诡异的手舞足蹈,表情夸张。
负责人早已经第一时间联络了国家,撒拉弗王国王宫全部灯光都亮了起来,彻夜通明,所有人都在忙活,准备在明天迎接他们的六翼天使。
天光熹微,一抹白色在天边翻起来,因为龙角而解了致命毒素的楼听从房间内走出来。
“主!”
才稍微平静些的信徒们立刻又沸腾起来,楼听没理他们,他的脸色苍白,但神态仿佛又恢复成了过往高傲如天神的模样,昨夜的狼狈脆弱仿佛只是幻象。他径直往前,信徒们立即恭敬的纷纷让开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跟在他的身后。
经过垃圾桶的时候,楼听将因为掉进海里而关机,不知道坏没坏掉的手机扔了进去。他不需要这个了。
他走到了船舱的舱门前,“打开。”
信徒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脸色大变,“主,我们马上就回撒拉弗了,国王已经准备退位了,登基大典的安排……”
“这就是你们的虔诚吗?”
把他们都杀了,都不能怀疑他们对六翼天使的虔诚信仰,最终尽管心里再不愿意,再泪眼汪汪,他们还是乖乖打开了船舱。
狂风灌入,银发飞舞,楼听看着辽阔的,已经全然陌生的世界,想着那个黑色保鲜箱里的龙角,上面染着的血色,刺痛着他。他的嘴角扬起些许弧度,有些苦涩,又有些讥讽,似有若无的声音被风吹散,“如你所愿。”
雪白的羽翼一振,冰雪的气息散开在风里,他离开了这艘前往撒拉弗的飞船。
这段时间,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华兰,昨晚楼听袭击裘法后,所有人都很关心后续,楼听会受到惩罚吗?他们想象了各种楼听可能会受到的惩罚,但是当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楼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因为楼听和撒拉弗的人跑了!!
这该说是因为失恋而叛逃了吗??
在公众傻眼的时候,各国政府则陷入了幸灾乐祸的狂喜中。
“所以说,华兰这么辛辛苦苦保下楼听,让他自由,到底是为了什么?给他人做嫁衣吗?”
“哈哈哈哈楼听跟裘法算是结了大仇对吧,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啊,他加入撒拉弗后会怎么对付华兰呢?”
“有好戏看了!”
撒拉弗王国的国土不算大,但是人口却不少,而且还遍布全世界。因为他们血脉中对六翼天使这个开国生物的奇妙情感,他们的宗教信仰十分牢固且疯狂,使得这个民族具有非一般的凝聚力。
如果楼听被接回撒拉弗,真的成为了国王,他一声令下,撒拉弗一定会对华兰开炮的吧,就算打不过华兰,也够麻烦的了。
搞了半天没给自己的国家多添一张王牌,反而增加了个敌人,这怎么能不让他们幸灾乐祸?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华兰看他们的笑话,难得有了能看华兰笑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