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法顿时眼神警惕起来,瞪着她。
“走吧走吧,我送你去附近的船坞。”景姵笑道,心虚般摸了摸自己的头。
在楼家回云锦州的私人飞船上,楼听脑中思绪万千,从身到心都在痛苦,但他仍然将一切的痛苦都归咎在裘法身上,都是因为他,他的神才收回了对他的偏爱,他夺走了他的一切,他一定要杀了他,绝对要杀了他。
只要他死了,景姵就不会喜欢他,对他的喜爱就会回来了。
跟楼家人离开,未尝没有跟景姵赌气的成分,她不要我,多的是人要我!
作为她偏爱的对象,他知道自己有多强大,多么受人崇拜,楼家因为他得到了多少好处,现在又因为他吃到了多少苦头,他们巴不得他回楼家。只要他向任何人释放一点善意,他们就会对他扫榻相迎。
到时候你就等着后悔吧!他可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就哄回去!
飞船上,来接楼听的楼家人极尽所能地讨好楼听,端茶倒水,医生小心翼翼的为他的伤口上药,生怕惹得他半点不快。
飞船一路从湘州抵达云锦州,来到月湾山脉研究所,老太太已经等在门口。
“孩子,你看你伤成这样,得多疼?”老太太看起来痛心又怜爱。
被裘法折断的羽翼已经被楼听扯掉,因此身体修复系统率先选择治疗更重的伤口,所以他身上的其他伤都还没自愈,他原本就偏向苍白的脸色惨白,即便湿漉漉血淋淋的衣服已经换掉,湿漉漉的长发也干了,却仍然十分狼狈。
“这些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直接告诉我想知道的。”楼听避开她伸过来想要抓他胳膊的手。
老太太顿了顿,失落地说:“你心里还在怪我,即便我做出再多补偿。可是,我当时又有什么办法呢?你母亲当时已经是楼家说一不二的家主了。”
“老太太……”楼家人急忙想要安慰老太太,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们当然知道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楼听小时候在楼家被隔离那些年的事,站在楼听的角度肯定觉得那么多年她才来爱护,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所以无论老太太对他多好,楼听都一副不太领情的样子。
但是他们也不敢责怪楼听,更何况也不能去怪罪楼甯舟这个家主,想来想去,果然该怪的还是楼听那个父亲,真是太会装了,所有人都以为他真是个什么正义大法官,结果竟然干了杀人犯罪的事,导致了这一悲剧的发生。
于是七嘴八舌,“楼听,这个真的都怪褚剑芳那个伪君子!”
“是啊,都是他欺骗了家主,家主才会误会你的。”
“真该死啊那男人!也不知道偷偷杀了多少人!至今都不知道哪些人惨遭了他的毒手!”
“好了好了。”楼老太太制止了他们,“你们先回去吧,我这里用不着你们,学校不是要开学了吗?升学学分都够了吗?快回去吧。”
楼家的飞船又起飞离开了。
楼老太太对楼听说:“走吧,我们进去说,你想知道的事情,事到如今,我都会告诉你。”
楼听动静闹得那么大,全世界都知道,楼甯舟自然也知道,在楼老太太安排在湘州的楼家人把楼听接回来的命令下达下去的时候,她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她头痛欲裂,已经几天没睡觉,她无法闭上双眼,无法停止工作,一旦停下来,窒息的痛苦就会将她淹没。
她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翻看着桌面上的一大沓调查文件,上面全是楼家在月湾山脉的那个研究所的相关资料。研究人员、研究内容、研究成果等等。
从楼听的监护责任转移到楼老太太身上后,楼甯舟就没有管过任何楼听相关的事,其中自然就包括天上囚笼下面的研究所。
那个研究所是和天上囚笼同时间打造出来的,建立的目的是寻找能够通过外力抑制楼听的能力的方法。从打造结束,楼听被关进天上囚笼之后,每个月都会从楼听身上提取血液进行研究,每年耗资巨大。
可是,既然楼听的能力其实并不是单纯的被动技能,并不需要依靠外力来控制,那这个研究所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
楼甯舟越想越不对,她让人把这些资料找来,却发现上面全都是一些乱七八糟毫无价值的东西,这么多年来研究所没有提交丝毫成果。与此同时,很多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在她脑中一一重现。
她在被严苛到堪称虐待的她的高压下长大,遇到了褚剑芳,她第一次品尝到了被爱的滋味,阳光撕裂了阴云,落在了她的世界里,他教她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你看,我们不会因为爱蝴蝶,就把它的翅膀撕下来对不对?”男人张开合拢的双手,美丽的蝴蝶从中飞起,在花丛间翩翩飞舞。
“爱是小心翼翼的,不忍让她受伤,害怕她会受伤。你总是一天没见就多出一身伤,我每天睡觉都心惊胆战,睡得很不安稳。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次他哭着质问:“到底是谁在伤害你?我一定要送他进监狱!”
她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她第一次反抗了虐待狂一样的母亲,抢过她砸向自己的棍子,轻而易举地将其折断,扔到一边。
她的返祖纯度是楼家有史以来最高的,只是从小就在母亲名为教育,实则变态一样的控制和虐待下长大,她不敢反抗,被精神打压,明明是最强的却被弱者一次次碾碎自尊。但是当她开始反抗,强大的母亲就开始怕了,她再也不敢动她一根毫毛,甚至很快开始服软,想要跟她和好。
后来,她成为了很合格的返祖家族家主,楼家在她的领导下更上一层楼,在华兰返祖家族圈内已经颇有名望,他也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大法官。
后来两人结婚了,他们很幸福,她怀孕后他比谁都更期待他们的孩子的出生,在孕期形影不离地陪着她,在生产那天跟着进了产房,比她还要紧张,甚至哭了起来。
他哭得一脸期待和幸福,她也满心期待和幸福。
可当她短暂的晕厥过后,在半昏半醒间,却看到了丈夫被烧成灰烬的画面。
楼甯舟痛苦地攥紧手指,额头青筋鼓起,她很少回忆几十年前的这些记忆,一旦触碰,就痛彻心扉,可是现在,她却强迫自己重新面对,站在理性的角度。
后来呢?后来她追问当时产房里唯一的目击者,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发生了什么。
“那孩子是六翼天使,他一出生就面对陌生的世界,难免会恐惧,所以能力失控了,他审判了产房里的所有人,医生和护士都吓晕过去了,剑芳他……”
“他审判了所有人,为什么死的会是剑芳?为什么?!”
“根据撒拉弗王国那边给的六翼天使的资料,楼听的能力会杀死犯罪者……”
“剑芳犯了什么罪要被杀死?你说啊,你不是在现场吗?你说啊,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是说被审判者的犯罪记忆会出现吗?你什么都没看到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犯罪了才会被杀的。”
明明每一个被审判者的过去都会被拉出来被看到,可是她的母亲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丈夫却被审判死了,也没有任何调查结果证明丈夫杀过人,她要怎么相信他隐瞒了他的黑暗面,表面上是法律的最后一道防线,背后却触犯了法律,并且严重到被审判死?
她无法面对,所以只能将楼听丢远,她原本想将他交给政府,但是老太太和其他楼家人都不同意,她无心也无力多管,就随便他们。
就这样,这三十年,她坚信丈夫是无辜的,楼听那令人憎恶的能力无故杀死了他,直到现在,那个很多年前没有解开的谜团又一次出现了。
她的丈夫到底是为什么被楼听杀死的?他真的有罪吗?老太太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楼甯舟站起身,抓着这份什么都没有的研究所资料,以及这个谜团离开了办公室,“准备去月湾山脉的飞船。”
这些搞不清的东西,她决定去问个清楚。
楼听和楼老太太一起走进了研究所。
此时这个研究所内空空荡荡,很多房间的器材都被搬了个空,只余下楼老太太和她的零星几个心腹在,因此脚步踏在走廊上,有空空的回声响着。
他们走到茶室,楼峥坐到茶桌后面开始煮茶,楼老太太和楼听相对而坐。
“你受了伤,就不要喝茶了,喝点白水吧。”楼老太太说,楼峥便提起烧水壶往空玻璃杯里给楼听倒了一杯白水。
楼听没有理会,只是盯着楼老太太。
“时间还那么多,你这么性急。要说的有不少,先让老太婆我润润喉。”楼老太太仿佛有些无奈般摇摇头,茶室开着空调,空气很干,她接过小儿子递来的茶杯啜饮,姿态优雅。
茶杯搁置到桌面上,楼老太太这才幽幽说道:“这么多年,你在天上囚笼里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突然心性大变,视我们这些家人于无物,就好像你真的是天上的神明,而我们是地上的蝼蚁。但是有一个疑惑,一直压在你的心底,将你跟这个人世连接在一起,永远也无法摆脱。这个疑惑,就是——你的父亲到底有没有犯罪。”
银白色的瞳孔微微变化,楼听盯着楼老太太,“你终于要说了吗?”
老太太对任何人都说当时在产房,她什么也没看到,突然间审判天秤就出现把褚剑芳给烧死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楼听对自己的能力已经一清二楚,只要被审判死,那旁观者就一定能看到是为什么被审判死。
那个他素未谋面的父亲的死亡,是他曾经痛苦的根源,他的母亲因此憎恨他,所有人因此恐惧他。他曾经做梦都想要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可作为唯一的目击者的楼老太太却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个谜团从他年幼时就存在,哪怕他后来将自己从这个世界分离,用与世隔绝的眼光看待一切,这个疑惑也偶尔会悄悄浮现,像蜻蜓点水从脑海中掠过,存在感不强烈,但确实存在。
所以在楼老太太打电话要他回楼家的时候,他回来了,除了跟景姵置气,就是真的想要知道。一个问题一直在脑海中转,是很烦人的。
“我既然说了会告诉你,就不会食言。”茶室里开着空调,空气很干,楼老太太又喝了一杯茶,“这件事得从好多年前说起。”
她这一辈子都在痛恨自己的返祖纯度不够高,没能像别人一样成为人群中心,成为受到优待的那个人,在国外的经历短暂的治愈她后更深的加重了她的偏执和抑郁。可她的女儿楼甯舟却生来就拥有她渴望的一切。
她一边嫉妒着女儿,又一边盼望着她能给她带来荣耀。楼甯舟表现得好,她嫉妒,楼甯舟表现得不好,她愤怒。她依靠掌控和羞辱强大的女儿来获得了某种愉悦和满足。
但是,那个男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楼甯舟的反抗让她觉得颜面尽失,那种被所有人瞧不起和嘲笑的难堪感再次铺天盖地的出现了。毫无疑问,那一刻楼甯舟成了她最恨的人。可是日渐年迈和流失的权力,让她只能强人恨意,虚与委蛇,直到楼甯舟怀孕,她感觉自己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那天你妈妈难产,五个小时都还没把你生出来,我有些担心,就也进了产房。等你生出来我们才知道为什么会难产,你那时已经长出了六扇小翅膀。我抱了抱你,然后你爸爸拿着奶瓶要过来给你喂奶,在接过你的瞬间,事情就发生了。”楼老太太说,省略了她的那些阴暗的心思,强调了自己对女儿的栽培和女儿对自己的不理解。
楼听感到咽喉干涩,茶室内的空气好像更加干燥了。他终于还是伸手拿起了桌上那杯散发着热气的白水。
眼见着楼听开始喝水,楼老太太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了开来。
这个计划在她通过B超的异样,发现楼甯舟的孩子可能是六翼天使的时候就开始设计了,她曾经阅读过大量文献,想要找到能让自己进化的方法,在撒拉弗王国那里意外阅读过六翼天使能力相关的情报,因此她产生了一个计划。
计划将在楼甯舟最幸福的时候实施。
生产那天,楼甯舟生下孩子后筋疲力竭昏迷了过去,楼老太太带着小儿子楼峥和一个男人进入了产房。返祖家族内部的家庭医院的弊端,没有监控,病房空旷,整栋楼里没有几双眼睛。
产房内的医生护士在瞬间就被击晕了过去,正心疼地伏在床边看着妻子的褚剑芳震惊地看着闯进来的几人,目光在那个陌生男人脸上惊疑不定,只因为那张脸,跟他竟有八分像。
“你们……”
“生了那么久,我过来看看什么情况。”老太太笑着说,然后看向那个跟女婿有八分像的男人,男人眼神古怪阴冷,褚剑芳一看就知道是杀人犯的眼神,危机感瞬间让他汗毛直立。
“去吧,那孩子在那里。”老太太对他说。那个杀人犯便走向台上还未被包裹好的新生儿。
“干什么?!”褚剑芳立即冲过去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是下一瞬间他就被楼峥打晕了。
楼峥虽然返祖纯度也很低,但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了。
楼峥打晕褚剑芳之后,立即和母亲一起后退,飞快退出了产房。与此同时,那个杀人犯抱起了楼听。他是被骗来的杀人狂,对这个据说是天使的“新玩具”充满了昂扬的杀意,那杀意和他身上的罪恶在一瞬间激发了楼听的自我防御力,金光乍现,审判被触发了。
楼甯舟被惨叫唤醒,半昏半醒间,朦胧之中,看到“丈夫”被烧成了灰烬。
医生护士什么也不知道,唯一的目击者楼老太太证明是楼听烧死了父亲,而整个产房内确实仅仅充斥着楼听的返祖波纹。
楼听弑父,确凿无疑。
楼听看着突然说出这些话的楼老太太,表情空白,就好像突然间听到了难以理解的信息,“……什么?”
“当年被你烧死的那个人,不是你的父亲,所以我说什么也没有看到,并没有在撒谎。”
“……你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让楼甯舟受到惩罚。”那时,楼老太太看着女儿露出的痛苦表情,心满意足,愉悦至极。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感觉,很不好受吧,这就是这么多年仗着自己的返祖纯度高,白眼狼一样忘恩负义,对她这个辛辛苦苦生养她的母亲不敬的下场。
“那他呢?”
“褚剑芳吗?哦,那个带坏我女儿的贱男人,我把他关起来,砍了手脚做了人彘后不久就死掉了,普通人就是废物。”
第203章
楼听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好像砸进海中,海水灌入口鼻,整个人被淹没的感觉又出现了。
眼前的老人家,从他有记忆起便是一个精致的,总是穿着旗袍的漂亮慈祥的老太太,喜欢小孩,也受小孩喜欢,尽管他不亲近她,但也没有怀疑过她任何。
而茶桌后面那个正在泡茶的男人楼峥,是他的叔叔,总是像一条沉默的大黑狗一样跟在老母亲身边,沉默寡言,不争不抢,对老太太唯命是从,但他也没有怀疑过他任何。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大脑里炸开,胃部翻涌,身上还没痊愈的伤开始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他不得不伸手扶住前方的茶桌才没从椅子上跌下来。
“楼听,你怎么了?是觉得受打击了吗?那看来你对我们多少还是有那么点感情的,至少信任也是一种感情。挺好,没遗传到你妈的白眼狼,不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用心良苦。”老太太用一种欣慰的语气说道。
“用心……良苦?”
“当然!你想想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对你的?我把这个囚笼打造得像个宫殿,让你每天都过得舒舒服服,给你最上等的吃喝,除了自由,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拼尽全力满足你。为了让你能尽快掌握你的能力,我耗费了多少时间和心思!”
楼听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猛地抬头看她,“阿兰她们……”
老太太露出了笑容,再也不是那种慈祥亲切的笑,而是一种恶毒的狡猾与得意。
当时,他们招聘阿兰这些照看者,除了楼听需要照看之外,还有别的目的。
“该训练他控制自己的能力了,我没什么耐心,用快一点的方法吧。”那天,楼老太太对楼峥说。
于是阿兰成为了第一个被选中的人,来自月湾山脉的,身上干干净净的淳朴妇女,这辈子从没有作奸犯科过,一双眼睛很亮,是个好人。
同时,也没什么见识,她不知道返祖家族的危险性。
因为楼听跟她的小儿子年纪差不多,再加上是个好人,阿兰几乎一下子就对楼听产生了同情,发自内心地对他好,从出生起就未曾被人拥抱过的楼听第一次被人爱,也很快与她建立起了感情。
“三个月了,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老太太下达指令。
于是那一天,下班回家的阿兰按照如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给家里拨打了视频电话,可电话接通的瞬间却让她肝胆俱裂。
“阿妈,救命!”视频里,她熟悉的家中,她的老母亲和两个孩子被绑在了椅子上,惊恐地朝她呼救。
绑匪说:“听说你在大城市里打工,钱赚了很多啊,现在打五百万给我,不然你妈和你儿子就要没命了。”
“我、我才打工几个月,哪有这么多钱啊?”
于是阿兰按照绑匪的指示,在网络上借了五百万的高利贷。其实那只是用返祖能力制造出来的假象,阿布和阿勒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阿兰也只当是遇上了骗子,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便什么都没有说。
可报警后,因为是返祖人犯罪,案件移交给了裁决司,当时的裁决司司长是史罡,楼老太太早已经打过招呼,于是这起案件迟迟没有进度,她借的高利贷却每天都在滚雪球一样产生巨额利息,催债的方法五花八门但又足够让她心惊胆战,为了孩子的安危,她不得不考虑还债,可是光是利息都还不起了,到底要怎么还钱?
然后下一步开始了。
“怎么来钱快?赌啊,你知道吗?我这套房子就是赌来的!我花了五十块钱买的彩票,中了一千万!”热情的邻居给她出主意。
“这怎么行呢?赌博不行的,不行不行。”
“那不然呢?你去卖肾啊?现在什么器官都能克隆啦,卖不上价的。还是你要去偷去抢啊?抢肯定不行的,偷的话可以哦,你不是在返祖家族里上班吗?那么多好东西,你偷摸个古董花瓶什么的出来,搞不好就卖个上千万了。”
“这怎么行?那我不成小偷了吗?不行不行,我干不出这种事。”阿兰立马拒绝。
不能偷不能抢,尝试跟楼家求助的时候被毫不留情的拒绝,裁决司迟迟没有动静,催债者的威胁越来越狠厉,甚至还拍了跟在孩子后面的照片给她,求助无门的绝境中,赌博,成了阿兰唯一的出路。
然而那不过又是一个让她滑向深渊的陷阱,十赌九输,在刻意的操纵下,她成功还了一些债,又很快欠下更多的债,她陷入了死循环中,神经被无情地不断拉扯和控制。
“阿兰,你怎么了?”年幼的楼听又一次问道。这时的阿兰跟几个月前的模样差距很大,她瘦成了一根竹竿。
“我、我没事,是水土不服,来,今天我给你做甜甜的鱼好不好?”阿兰也如之前那样强笑道。这孩子帮不上忙,他比她还要惨,要不是她来了,她甚至怀疑他会被楼家饿死。她的邻居跟她说如果把楼听偷出去卖掉就可以一次性清空所有债务,她立即把她臭骂了一顿,赶了出去,从此不再往来。
在情况没有丝毫好转,还更加糟糕的情况下,没有办法,阿兰哭着开始在楼家盗窃了。
“很好,虽然有些偏差,但是也算按照计划在进行,让她多偷几次,养大她的胃口,再安排人去撞见吧。”监视着阿兰一举一动的老太太说道。
最终事情如同预料的那样,盗窃,被发现,被毫不留情地大声斥责,说她一定会牢底坐穿,她的孩子们这辈子都要为母还债,被人戳脊梁骨,永远抬不起头,这辈子已经看到了头……阿兰头脑一昏,终于杀了人。
这个眼神明亮的妇女眼中的光芒彻底消失了,她误入了怪物的巢穴,被一步步设计,推下深渊,成为了一个人们唾弃的“在大城市里迷失自己,沉迷赌博,盗窃杀人”的罪犯,最终在楼听的审判天秤中被业火焚烧成灰烬。
至此,目的达成。
楼听在亲眼看着阿兰被自己的能力杀死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了很多天。
“很好,再安排几个给他,相信几次之后,他对自己能力的掌控就能炉火纯青了。”监视着一切的老太太,露出了笑容。
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最快的成长呢?
——让他感受痛苦。越是刻骨铭心的痛苦,成长得越快。
后面的青萍,李薇薇……每一个都是被这样被一步步推入深渊的,她让楼听跟他们建立羁绊,然后再让楼听的能力杀死她们。
——如果不想再杀死爱自己的人,就拼命地成长起来吧。
成长到能完全自控,这样老太太我接近你的时候,才不会一不小心被你杀死,前功尽弃。
楼听想起他从国际法庭回来的时候,阿勒被众人扯着,挣扎着哭喊着“我阿妈不是那种人”的画面。
这个老东西,怎么能毫无廉耻的说出这种话?
楼听愤怒地抬起手,一秒控制体内的返祖之力,接受审判吧!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体内的返祖之力死了一样毫无动静,楼听甚至突然咽喉一甜,吐出了一口血,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抓着桌面的手一滑,桌上还剩部分的玻璃杯被扫落在地,透明的液体在干燥的地面铺开。
是这杯水……
楼老太太优雅地将茶杯搁回桌面,朝楼峥摆了下手示意不喝了。
“楼听,你刚刚竟然想审判我吗?看来你也没比你妈好多少,跟你妈一样,都是仗着自己返祖纯度高就瞧不起人的东西。”她满含愤怒和嫉妒地说,弯下腰,已经生长出老年斑的老手扯住楼听的银发,“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高纯度返祖人,没有这些返祖细胞,你们都是个屁!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热脸贴冷屁股,毫无尊严地菩萨一样哄着你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炫耀一样拿出那瓶粉色的液体,“看到了吗?是为了这个!每周从你身上提取的血液里的返祖细胞,耗费了二十年才终于得到的成果!我告诉你,你今晚会死在这里,我将取代你离开华兰,去撒拉弗王国成为女王!什么高纯度返祖人,什么高官总统,届时也不过是我的刀剑,我平起平坐的对象!”
而楼听喝下的毒药是另一项成果,要取代楼听成为独一无二的六翼天使,那就必然要杀了楼听。要杀一个人总是比要救一个人简单,因此这个毒药比进化液更早研究成果,且没有解药,楼听必死无疑。
楼听感到一种从细胞内部传来的疼痛,仿佛可以清晰感受到每一粒返祖细胞都在爆炸,在枯萎,自己正在被杀死。他突然有点想笑,也真的笑了。
“砰!”忽然,研究所外面传来刺耳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踹铁闸门,把楼老太太和楼峥吓了一跳。
楼老太太脸色一变,楼峥立即起身去查看监控。
研究所门外,好几艘幽灵战机降落,荷枪实弹的第九军战士气势汹汹,为首的廖忆安一副来者不善的表情。
“喂,我知道楼听在里面,老太太,再不开门,就别怪我们硬闯了!”廖忆安说着,他身边的弟兄们已经举起了枪,一副下一秒就要把研究所的大门给轰烂的架势。
在湘州的第九处成员慢了一步没能抓到楼听后就立刻上报给了廖忆安,于是廖忆安便带着人亲自来抓楼听了。
哼,袭击镇国杀神,这得是公诉案了,他杀不了楼听,也绝不让楼听好过!
“妈!”楼峥紧张地看向楼老太太,廖忆安那个疯子,是真的会直接把门轰烂的,届时看到眼下的画面,可就麻烦了。
“他怎么还不死?”楼老太太恼怒地看着楼听。
“他没把水都喝下去,毒药不能一击毙命,还得些时间。”
“废物!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老太太尖声骂了一句,高大的楼峥顿时微不可查抖了抖,儿这时候,外面传来枪声,廖忆安居然就这么开始硬闯了!
“可恶!现在要把楼听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你去把廖忆安带进来,他憎恨楼听,比谁都乐意见他死,就当卖他个人情算了。”
原本的计划是弄死楼听后他们就去跟撒拉弗王国来接人的信徒汇合,跟他们去撒拉弗,但是廖忆安这个该死的程咬金出现了,他就是一条嗅到血腥味就绝不会松口的鲨鱼,如果要让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就只能进行谈判了。
楼峥赶紧跑去开门,并且只允许廖忆安进来。
廖忆安挑了挑眉,敏锐的意识到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正在发生,“好啊。你们在外面等我。”
把第九军留在外面,廖忆安大摇大摆跟着楼峥进了研究所。他倒想看看他们想干嘛。
穿过空旷沉闷的走廊,转过拐角,入目的便是装修得颇有古意,点缀着绿植的茶室,以及茶室内狼狈的半死不活的楼听,以及端坐在椅子上的楼老太太。
这出乎他的意料,廖忆安不由得睁大双眼,“这……”
楼老太太说:“廖科长,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廖忆安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楼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哀地说:“这个我费尽心思养大的孩子,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大麻烦,他仗着自己的能力和身份,完全不把家族的利益和安危放在眼里,居然连裘法都随心所欲去袭击,甚至下了死手想要杀死他,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危害社会的事?作为他的养护者,我必须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