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些忘了他?们?大唐不只要?防备太子,公主皇后也得?防备着了。
“臣是陛下之臣,自然只对陛下忠心。”杨国忠试探道,“北方苦寒,寿安公主金枝玉叶之躯,臣觉得?不能让公主一直在朔方受苦。”
李隆基笑了:“是啊,朕这个女儿心气大,不怕苦,可朕作为父亲却舍不得?她?吃这个苦。寿安公主府当年修的?仓促,配不上她?,你让工部好好为她?修缮一番公主府。”
杨国忠出了兴庆宫就?骑马回了自己府邸,又从桌子下面翻出了那张密信,反复看了两遍。
“也罢,先把李林甫那老贼的?党羽打压下去再跟杂胡计较吧。”杨国忠自言自语,手上动作不停。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写?完了一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去范阳。
真是麻烦啊,除了对付太子还要?对付公主,杨国忠叹了口气。
可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他?能为圣人分忧才?是右相,倘若连给圣人分忧的?本事都没有?,那这相位也就?坐不稳了。
太子那里倒还好说,先前?李林甫怎么做自己萧规曹随一番也就?是了,唯有?寿安公主那儿有?些麻烦。寿安公主和自家贵妃关系一向?不错,要?对她?动手,得?先告知贵妃一声。
“备车,本相要?去虢国夫人府一趟。”杨国忠思来想去,还是得?让杨玉瑶去劝贵妃,他?和贵妃毕竟不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只是因为他?官位高了,杨家又在前?朝没人,才?让他?攀上了这门亲戚。
只是贵妃身居后宫他?平日也见不着,感情实在淡淡,虢国夫人在宫外,和他?关系也好,更是贵妃同父同母的?姐姐,此事还得?虢国夫人出面去劝。
杨国忠正在马车上闭目沉思,思考该想个什么办法针对一下寿安公主,马车却忽然一停,杨国忠反应不及,身体不由自主往前?一跌,险些摔倒。
听着外面的?喧嚣声,一向?嚣张惯了的?杨国忠火冒三丈,一把掀开车帘:“谁那么不长眼,连本相的?马车也敢冲撞!”
看到杨国忠出来,马夫连忙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指着对面几人告状:“郎君,就?是他?们?,看着咱们?相府的?马车也不避让,这分明是看不起郎君。”
杨国忠看了一眼,对面几个少年身穿华服,应当也是出身权贵。
不过?……杨国忠眯了眯眼。如今杨家才?是大唐最顶尖的?权贵,年前?广宁公主冲撞了他?和杨家姐妹,他?家的?下人鞭打到了广宁公主,广宁公主告到了圣人那里,圣人偏向?杨家反而罚了广宁公主的?驸马。
他?连李唐皇室都不放在眼里,天下又有?谁能值得?他?忌惮呢。
“狗奴,往日本相是怎么教你们?的?,如今什么东西也敢冲撞本相,可看是尔等护主不力!”杨国忠斥道。
马夫被骂了不怒反喜,知晓杨国忠的?意?思是让他?们?动手了,当下就?带着几个侍卫换了一张狰狞的?脸撸起袖子要?上前?殴打这些冲撞了自家主子马车的?家伙。
骑着马的?一行人中?为首一个少年目露愤怒,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俊美的?面容上勉强维持平静:“右相,在下是兰陵萧氏子弟萧临光,并非是我?等冲撞了你家马车,而是我?等原本靠着街边走,是你家马夫挥鞭惊了我?的?马。”
杨国忠翻了个白眼,不发一言又坐回了马车内,放下了帘子。
嚣张跋扈懂不懂什么意?思?
我?从来不讲道理,以前?我?不是右相,跟你们?讲讲理就?罢了,如今我?都是右相了,要?是还跟你们?讲理,岂不是我?白当宰相了。
萧临光看到了杨国忠明显就?是无理也不饶人的?模样,眉毛一蹙,手上剑柄已经拔出来一截,他?不欲和杨国忠起冲突,可杨国忠未免太不饶人了。
倘若他?不还手岂不是要?被一个马夫鞭打,他?已经把自己的?出身亮出来了,杨国忠却毫不在乎,他?若不反抗,兰陵萧氏的?颜面就?真要?被杨国忠踩在脚下羞辱了。
可眼角余光看到一道身影,萧临光抽出半截的?剑又按了回去,只怔着不动,仿佛被吓傻了一样。
一鞭子结结实实抽在了他?身上,马鞭是抽马的?鞭子,一鞭子抽在他?的?手腕上顿时鼓起一条红印。
“住手!”
李长安本是收到了王忠嗣寄来的?信出门迎一迎来人,却正好看到自家下属被一群人围在这欺负,护短的?心顿时就?冒出来了。
她?从马上翻身下来,含怒走到萧临光身前?,看了一眼他?手腕上那条红肿的?鞭痕,又扭头看向?站在萧临光身侧的?冯初娘。
“是谁先动的?手?”
冯初娘走到李长安身边低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李长安面上逐渐浮现出怒气,她?扭头看向?那个马夫,挥了挥手。
“此奴以奴犯官,该当死罪,将他?压了送去京兆府。”
李长安话说完,跟着她?出门的?几个侍卫便把马夫扭住了,马夫吓得?大喊:“郎君救我?!”
“寿安公主何必为难我?的?下人?”杨国忠懒洋洋撩起来马车帘子。
李长安冷冷道:“本宫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唐律法允许奴仆冒犯官员了。”
杨国忠从马车中?跳下来,抖抖袖子,看向?李长安:“这几个人以下犯上,本相吩咐下人给他?们?点?教训罢了。莫非寿安公主要?为他?们?强行出头吗?”
李长安注视了片刻杨国忠,忽然笑了。
第214章
李长安忽然上前两步,扯住了杨国忠的袖子,笑眯眯道:“杨相所言有理,我与杨相一贯交情深厚,的确不该为这?几个下仆与杨相闹不痛快。”
毕竟是大街上,人?来人?往,尽管来往之人大多顾及二人权势不敢往前,可大唐人?也爱看热闹,宰相和公主当街吵架的热闹可不容易遇上,街上没?几个人?,可两边的铺子里却坐满了抻着脖子看热闹的百姓,甚至其中还夹杂着几个朝廷官员。
听到?寿安公主开口,铺子中伸长了耳朵偷听的人?纷纷遗憾极了。
原来这位新相和寿安公主是旧交啊,那今日是没?有热闹可看了。
杨国忠却拧着眉毛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把自己的衣袖从李长安手中?拽出来,奈何扯了两下愣是没?能?扯出来,只能?面上色厉内荏:“本相先前从未和公主有过什么旧交。”
“唉,本宫知晓杨相如今身居高位,要避嫌,可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了,父皇也不是不知道你我交情,又何必再避嫌呢?”李长安面露伤心,仿佛当真是被挚友的生疏刺痛了一样。
什么你我交情!杨国忠被李长安这?一番话气的想要吐血。
自己前脚刚跟圣人?保证“只对陛下忠心耿耿”,后脚就?跟寿安公主在大街上公然“交情深厚”,这?不是打?圣人?的脸吗。
本来圣人?就?因为杨家和寿安公主走得太近有些不悦,倘若自己现在再被扣上寿安党的帽子,那自己这?个相位就?真坐不了几天了。
杨国忠知道他今日必须和李长安撕破脸,起码不能?让围观的这?些刁民?和圣人?觉得他和李长安是一伙的。
要不再仿照去岁时候与长宁公主闹的那一回,直接跟寿安公主打?一架,当着长安百姓的面子落一落李长安的面子?
杨国忠脑中?浮现了一个点子。
反正他嚣张跋扈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先撇清和寿安公主的关系要紧,总归到?时候陛下问起来也顶多就?是交出去几个奴仆顶罪。
杨国忠心思一动,一抬头却看到?了李长安那比他还高上几寸的身高和即使是穿着裳裙依然能?隐约瞧见肌肉轮廓的双臂。
杨国忠:“……”
她会不会直接两拳打?死我啊?
杨国忠忽然想起来自己面前这?个公主不是广宁公主那样养尊处优的柔弱公主,而是实打?实刚打?下了四郡之地、俘虏了数万胡人?俘虏的将领。
杨国忠觉得做人?还是要讲道理的,他还是跟寿安公主讲道理吧。
“哼,这?几人?冲撞了本相,岂能?就?这?么算了?莫非公主觉得本相好欺负不成?”杨国忠故意找事?。
天家公主岂能?忍此挑衅,只要李长安生气了,和他当街吵一架,等消息传到?圣人?耳中?那圣人?便能?知道他的确只对圣人?忠诚了。
李长安不恼怒,反倒是笑眯眯看着杨国忠,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事?好办,本宫亲自带着他们去杨相府上登门道歉便是了,正好咱们也能?趁机叙叙旧情。”
“择日不如撞日,杨相且在此处暂等一等我,我府中?还有此次从朔方回来专门为杨相备着的厚礼,我派人?回府拿了礼物便同杨相一起回去。”李长安声音故意提的很高,确保方圆三?十米内所有人?都能?听清她说的这?番话。
杨国忠被李长安堵了个哑口无?言,动手打?不过,动嘴说不过,这?种无?计可施的感觉让杨国忠有些焦躁。
再多说两句,自己就?成了她是好的不能?再好,能?一起谋逆的同党了!
杨国忠咬咬牙,打?算先认下这?一栽,反正寿安公主已?经在陛下那挂了号,得意不了几日了。
“本相便给你一个面子,不计较今日之事?了。”杨国忠一甩衣袖,扭头就?要回到?马车上。
却又被一股巨力?拉住衣袖,走也走不动。
杨国忠第一次痛恨起了自己衣服的布料太结实。
“等等。”李长安的声音在杨国忠身后响起,她手里依然攥着杨国忠那片衣角。
杨国忠不情不愿顺着李长安的力?道转过身,紧绷着脸:“还有何事??”
“这?几个奴仆以奴犯官,他们不能?走。”李长安声音有些冷。
杨国忠怒道:“寿安公主是想要当街打?本相的脸不成?”
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堂堂右相倘若真让李长安当街扣下了他的奴仆,那就?是真颜面尽失了!
李林甫先前为相时,这?个寿安公主就?老老实实的也不跳出来为难他,到?了自己这?就?当街和自己过不去,分明?是瞧不起自己。
一个两个都是不长眼?的东西,安禄山如此,李安娘也如此!
“本相的人?还轮不到?你管教。”杨国忠咬着牙道。
倘若先前只是因为帝王的吩咐他才有对付李长安的心思,如今已?经是他自动将李长安放在了敌人?位置上,欲要除之而后快了。
“那杨相今日便别走了。”李长安笑着,一双凌冽凤眸望进了杨国忠眼?底,轻而易举挑破了他掩藏的并不算好的心思。
李长安往前迈了一步,凑到?杨国忠耳边轻轻道:“杨相的心思实在好猜……可杨相需要记着,杨相能?不能?和我撇清关系,得先看我愿不愿意。”
杨国忠倏然抬起头,愤怒的目光对上李长安冷静的不含一丝情绪的眼?神却只能?节节败下阵。
“你!”杨国忠气短,手都气得发抖。
最终杨国忠也只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随你。”
李长安这?才松了手,笑意不达眼?底:“那本宫就?省了再日日亲自登门讨要人?的工夫了,杨相请便吧。”
杨国忠气的眼?前发黑,合着我要是不给人?你还打?算天天上我家来要人?啊,那假结党传到?圣人?耳朵里也成了真结党了。
呸,真是晦气。
杨国忠恨恨甩袖离开,心里发狠,等他先收拾完李林甫的党羽,把相位做稳了,到?时候再慢慢收拾这?个寿安公主……
李长安只是看着杨国忠的马车离开,沉默了片刻才转过头,扭头看向了冯初娘:“初娘,你跟着我。”
又看向其他几人?:“尔等先回公主府住下。”
最后看着萧临光,指着那几个被押下来瑟瑟发抖的杨家奴仆:“萧三?郎受了伤,伤人?者你便自行处置吧。”
李长安先前在洛阳城见过萧临光几次,却谈不上熟悉,对他的印象只有“长大了一定是个美?郎君”上,可有萧嵩那么一个“徒有其表”成语来源的爹,萧临光想要长得不好看也不容易。
“是在下给公主惹了麻烦。”萧临光睫毛轻颤,语气中?满是歉意。
李长安冷笑道:“你好端端走着路有何错,杨国忠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这?里离她的寿安公主府最近,萧临光冯初娘往西走,西边只有她和永宁公主的公主府,永宁公主死了驸马不久,正寡居在家不见外客,萧临光一行人?骑马佩剑一看便是出身行伍,出身行伍之人?往这?边来除了她这?个手里有兵权的寿安公主还能?找谁。
往日因着她和杨玉环关系不错,杨家人?和她也算面上过得去,今日见到?她过来杨国忠非但没?有轻轻揭过此事?还非要小事?化大与她当街吵架。
杨国忠刚说了一句话李长安就?猜到?了他的意图,
十之八九是得了李隆基的暗示忙不迭来和她撇清关系呢。
最受宠爱的贵妃、一人?之下的右相、手里有兵权还有赫赫战功的公主,加在一起足够让李隆基睡不着觉了,李隆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杨家和她交好。
从她展开锋芒能?威胁到?李隆基皇位的那一日起,便只有仇敌,再无?父女了。
李长安匆匆回了公主府,直接进了书房翻出了一个包裹,系在马上,便直接带着冯初娘去了兴庆宫,从后宫门入,绕过了李隆基平日惯待着的勤政楼和梨园,直奔杨玉环的宫殿。
杨玉环听到?宫人?禀报寿安公主求见,面上便带了笑容,将手上正随意拨动的琵琶搁在身侧。
“还不快请公主进来。”杨玉环白了婢女一眼?,嗔笑道。
“还用贵妃娘子请吗?我这?不是已?经来了。”
杨玉环话刚落下,李长安就?已?经撩起了纱帘,笑眯眯看着杨玉环,快步走到?了杨玉环身侧,也用不着招呼便直接挤在了杨玉环身侧坐下了。
杨玉环看着李长安身后的女子,目光落在被这?个女子抱在怀中?的包裹上。
“你还给我带了礼?”杨玉环好奇道。
李长安示意冯初娘把包裹放下,笑道:“嗯,给你带了礼。”
“怎么忽然想起给我送礼来了?”杨玉环葱白的手指捻起一枚果子塞入口中?。
“我要离开长安城了,走之前来看看你。”李长安轻描淡写道。
杨玉环目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你又要走……这?次去哪?”
李长安沉默片刻,缓缓道:“兴许是剑南。”
“可是我那个没?用的堂兄又把这?事?推给了你?”杨玉环柳眉横竖。
杨玉环也知道一些朝中?事?情,先前李林甫还活着时便要让杨国忠去剑南打?仗,杨国忠离开长安城之前还特意入宫来求她,求她在李隆基耳边多吹吹耳边风,早点把他弄回来。
“与他无?关。”提到?杨国忠,李长安语气有些冷淡。
杨玉环叹了口气,托住了腮:“罢了,能?出去也是好事?,长安城没?什么值得待的,你本就?不是个能?耐得住的性子。”
二人?又说了一会话,都是李长安诉说,杨玉环安静听着。李长安走南闯北有太多精彩的故事?能?说了,杨玉环嘴里则是除了李隆基就?是她的几个姐姐,不外乎听了什么曲子看了什么歌舞。
杨玉环听的极认真,目中?异彩连连,李长安停下她还意犹未止。
“下次你再回来,再把剑南那边的事?情讲给我听吧。”杨玉环依依不舍拉着李长安。
李长安笑笑没?说话,她拉着冯初娘,目光郑重看着杨玉环:“我这?次来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事?要告诉你。”
察觉到?李长安的严肃,杨玉环也不禁直了直身体,端正了脸色。
“玉环,倘若有一日你离开了长安城,到?时候她会来找你,你一定要跟着她走。”李长安轻声道。
杨玉环这才认真看向这?个?被李长安拉着的女?郎。
相?貌不算丑,可放在宫中就实在只能算平常了,宫中哪怕是一个?寻常婢女?也都是百里挑一精挑细选出来的清秀美人。不过通身的气派沉稳,手上还带着一层厚茧,不像是婢女?,倒像是侍卫头子。
“她叫冯初娘,是跟了我许多年的心腹,我离开长安城后,她会一直待在寿安公主府暂代公主府军务。”李长安道。
冯初娘,是从漳县就跟着她的人?,后来自己把重心转移到了洛阳,冯初娘也就跟着她到了洛阳,如今李长安要离开长安城了,她就把冯初娘调了过来。
冯初娘出身虽只是农家女?,资质也只是平平,可十分勤奋刻苦,为人?也踏实忠诚。十年前李长安为了培养自己的基层小?吏在漳县设立了寿安学?堂,她是第一批入学?的人?,因着实在缺人?手,所?以第一批人?只培训了半年就被安排去安置流民了。
从那开始冯初娘渐渐冒了头,她不是李泌和李明锦那样天资卓绝,什么事情?只要?一上手就能做的完美的天才。可她很能吃苦,把张九龄和李长安撰写的经验手册翻来覆去的学?,每次任务都做的比其他人?要?好一点?,洛阳水患的时候,因着她做事稳妥张九龄便派她主管救灾粮食运输,她也做得很好,就从那个?时候入了李长安的眼。
李长安又?让冯初娘做了几回事情?,冯初娘都完成得不错,于是后来又?让冯初娘进?入军伍历练了两年,跟着她四处剿匪……如今李长安又?把冯初娘调到了长安。
“玉环,往后几年长安城的形势兴许会不太安稳。”李长安攥着杨玉环的手道。
杨玉环心猛然?跳了一下,被李长安严肃的语气影响的有些坐立不安。
“长安城的形势能有什么变化呢。”杨玉环俏脸发白?,不自觉攥紧了李长安的手。
她喃喃道:“圣人?虽说年纪大了,可身体却还硬朗……”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皇子想要?政变了,毕竟长安城这?百年来每次发生动乱都是因为政变。
李长安看着杨玉环苍白?的脸,心里不禁软了软,语气也软了几分:“无碍,还有我呢。”
杨玉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只要?李隆基还在长安城,杨贵妃就哪也去不了。李隆基离开长安城后,杨玉环才有机会离开他。
“罢了,我担忧再多也没用。”杨玉环也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轻叹了一声。
贵妃风光无限,可终究也只是攀附在帝王身上的一颗菟丝花罢了。
倒不如安心享受富贵,反正只要?李隆基还掌权,她就是贵妃,倘若真有政变,最着急的人?也必定是李隆基。
杨玉环面上又?恢复了红润,依然?是艳若桃李,她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李长安的额头,嗔道:“你这?小?东西,净会吓我。”
忽然?杨玉环像是发现了新奇一样凑近了李长安,抬手摸了摸李长安的脸颊:“长安,你怎么脸红了?”
“啊,我想起来了。”杨玉环故意拉长了声音,又?把一张芙蓉面凑的离李长安更近了一些。
她想起来李长安小?时候就爱盯着她看了。
“我见犹怜?”杨玉环一双水眸笑盈盈看着李长安打趣道。
李长安也笑了:“玉环笑起来胜过三月之花,我见了便喜欢。只是我见犹怜这?个?词寓意不好,李势女?国破家亡,为桓温所?迫,生死不由己,玉环日后莫在提此词了。”
看着时辰不早了,李长安就起身告辞,杨玉环一路把她送到殿前才依依不舍告别。
杨玉环的心情?却很不错,李长安文采不错,讲故事讲的环环相?扣,十分精彩,她也算在李长安的故事里见过大漠和草原了。
这?边杨玉环刚坐下没一会,侍女?便又?禀告虢国夫人?来了。
杨玉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有些诧异是什么急事能让杨玉瑶这?个?时候来找她。
“玉环,国忠他今儿个?被人?欺负了,你可得给他做主啊!”杨玉瑶风风火火走进?来,屁股还没粘上月牙凳就开始告状。
杨玉环忍不住道:“国忠都是宰相?了,还有人?敢欺负他吗?”
自家人?这?嚣张跋扈的性子,杨玉环也不是不知道。
杨玉瑶怒道:“那个?寿安公主当街就给国忠难堪,可不就是欺负咱们杨家。”
杨玉环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她端坐在主位上,垂下眼皮轻轻转着手上戴着的羊脂玉戒指。
“杨国忠不知道我和寿安公主多年交好吗?他为何要?去冲撞寿安公主?”杨玉环淡淡道。
这?一句话?说出来偏袒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杨玉瑶定定看了自己妹妹一阵,叹了口气:“玉环,我跟你说实话?。这?回还真不是国忠他故意找事,而是……的意思。国忠亲口告诉我,那位的意思是杨家不能和寿安公主走得太近。”
杨玉瑶抬手指了指天上。
当今天下能代表天的人?唯有一人?。
杨玉环垂于身侧的手倏然?攥紧了,她脑中空白?一片,过了片刻方才回过神,声音缓慢道:“圣人?……”
“玉环,你往后便不要?再和那个?寿安公主来往了。”杨玉瑶劝道,“我知晓你和她关系向来不错,可毕竟咱们姓杨,她姓李,到底不是一家人?。”
“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国忠才是咱们杨家自己人?啊。”杨玉瑶循循善诱。
说到底杨玉瑶和李长安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与杨国忠却是多年的交情?,她自然?偏向自己人?。
这?次进?宫杨玉瑶也是受了杨国忠所?托劝说杨玉环,毕竟杨家众人?都清楚宫里的贵妃才是他们最大的靠山。
杨玉环深吸两口气,冷静看向杨玉瑶:“阿姊来找我,只是为了来找我告状让我为杨国忠出头?”
“国忠得有个?由头才能顺利成章和寿安公主斗起来。”杨玉瑶低声道。
杨玉环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含了泪:“寿安公主方才才来找过我。”
“她来找你告状了?玉环,你可不能心软,国忠才是咱们自己人?啊,你得向着国忠……”杨玉瑶一听李长安竟然?抢先一步来找了杨玉环,顿时便恼羞成怒喋喋道。
“不。”杨玉环眼中含着泪,轻飘飘道。
“寿安给我讲了大漠中的孤烟和草原上的落日,她给我讲了朔风的大雪和药罗葛部落的毛毡,她没告诉我她刚和杨国忠吵了一架。”
一滴晶莹的泪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不愿难为我。”
杨玉环双目通红看向了杨玉瑶,十指紧紧攥着榻边的扶手:“阿姊,你们为难我。”
杨玉瑶指尖颤了颤,下意识避开了杨玉环的视线:“玉环……”
过了许久,杨玉瑶才站起身跺了跺脚:“罢了,我以后不在你面前说这?事就是了。可玉环你得清楚,国忠现在是右相?,圣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一句话?说完,杨玉瑶也不再管杨玉环,闷着头径直离开了宫中。
背后的杨玉环则泣不成声。
杨玉环想,她往后或许再也见不到李长安了。
李长安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出杨国忠的目的就是要?杨家和她撇干净关系。
可她什么都没说,她不愿自己夹在杨家和她之间为难。
一侧头,杨玉环又?看到放在榻边小?桌的那一个?包裹,那是李长安给她带的礼物。
杨玉环颤抖着拆开了包裹,里面只有一幅画,打开画,里面画的是大漠上的景色风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去朔方之前,长安说过要?给她把大漠风光带回来。
杨玉环抚摸着略有些粗糙的纸面,失了神。
她想,倘若李隆基一病不起就好了,杨家能好好的,她和长安也能好好的……
杨国忠从虢国夫人?府上回来,转身便进?了书?房。
他谋划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最要?紧的还是得先把李林甫留下的党羽给剪除了,好换上自己的党羽,这?是一等一要?紧的事情?。
王鉷是李林甫的死忠,只要?他造反的证据确凿就一定能攀上李林甫,到时候再加上安禄山的证词,他就不信他一个?活人?还说不过李林甫一个?死人?。
然?后就是寿安公主,自己得报今日之仇,不过是把她拘在长安城还是找个?穷乡僻壤打发了还得再谋划一番。
还有安禄山,若是听话?自己还能让他接着给自己当狗,若是不听话?,自己也要?想法子换一条听话?的狗……
至于李亨那个?废物家伙,自己随意针对一下就行。
杨国忠想着便觉得高兴,如今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了,圣人?又?不管事,四舍五入这?偌大的江山就任由他摆弄,真是痛快啊。
区区几个?敌人?不值一提。
这?么想着,杨国忠高兴地哼起了小?曲,随意拿起一本奏疏,也不打开看,只是轻轻用奏疏敲打着桌边给自己合着拍子。
“杨国忠。”
忽然?书?房门被推开,杨国忠刚想发怒,一抬头却看见是杨玉瑶连忙熄了怒火起身笑着相?迎。
“三娘这?么快便从贵妃那儿回来了?”
杨玉瑶劈头盖脸道:“玉环说她不管寿安公主跟你的事。”
杨国忠诧异极了:“连你都劝不动贵妃?”
杨玉瑶可跟他这?个?半路亲戚不一样,杨玉瑶是杨贵妃一母同胞的亲姐,打小?一起长大,情?谊极为深厚。这?么多年贵妃愿意一直包庇杨家,十有八九看的都是杨玉瑶的面子。
“玉环从小?就多情?心软。”杨玉瑶蹙眉,“咱们也别难为她,你不是要?先对付李林甫的党羽吗,寿安公主的事就先往后放放。”
杨国忠噎了一下,愤愤不平嘀咕着:“可咱们才是一家人?啊。”
可看着杨玉瑶瞪过来的白?眼,杨国忠还是咬了咬牙。
得了,他先收拾李林甫的党羽吧。
可李长安却不愿息事宁人?。
十月中,大明宫朝会。
今日天气不太?好,北风呼啸,早上还下了一场小雨,十月中旬已经很冷了,雨滴打在身上,冷的刺骨,偏偏轿舆还只?能停在宫门外,来上朝的臣子都要裹紧了朝服撑着伞走过从宫门到太?极殿这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