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穿唐后,导师和我面面相觑by金玉满庭
金玉满庭  发于:2024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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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条似乎不太清楚。”王忠嗣犹豫一下,将这封奏折放入了多宝盒内,又重新拿了一份空白的奏折,细细阐述着他认为安禄山谋反的原因。
一写就是一个时辰。
写完之后?,王忠嗣却仍然觉得不太满意,长叹一声,又重新拿了一份奏折。
这一日,王忠嗣只喝了半壶茶水,一滴米都没有进。
节度使这么高级别的封疆大吏谋反绝对能算得上震惊朝野的大事,王忠嗣自己?就掌握兵权,他太清楚久在边疆战斗的精兵悍将和中央朝廷那?些养尊处优的金吾卫的差距了。
倘若安禄山真的谋反,大唐必定会混乱,王忠嗣希望李隆基能在安禄山还没有彻底成气候之前先处理掉这个逆贼,将安禄山对大唐的损害压到最低。
他的奏折写的很长,官员递给朝廷的奏折有着专门的规格,王忠嗣一封奏折没有写下他要告诉圣人的东西,又补了另一本奏折。
这是一封重写了三遍、字字真切的万言书。
写好?了奏折,王忠嗣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送去长安城。
勤政楼中,歌舞正浓,李隆基枕在美人腿上,眯着眼?欣赏歌舞,口中还吃着美人纤纤玉手剥好?的荔枝。
“再奏一遍,方才那?一曲应当以商音为主音。”李隆基懒洋洋道。
这首曲子他是第一次听,不过李隆基高超的音乐素养足以让他听一遍就找出?更合适的曲调了。
“陛下,这是今日各地送过来的奏折。”高力士捧着奏折走到了李隆基身侧,低声唤了他一声。
李隆基挥挥手,不以为意道:“先送去右相府,林甫看完了再呈给朕。小?事让右相决断便可。”
“有朔方那?边送过来的奏报。”高力士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李隆基却忽然抚掌大笑,乐呵呵道:“好?,朕所料果然不错,这曲子的确应当用?商音为主音最合适!”
他十?分?得意自己?的音乐本事。
高力士无奈,只能捧着奏折离开了勤政殿,吩咐手底下的宦官将奏折送到右相府。
这两年圣人是越发不喜欢理政了,大小?事情几乎都交给了右相。
高力士倒也知道李林甫的本事,李林甫的确一个人就能把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可毕竟帝王将政务都扔给宰相也着实太说不过去了。
右相府,李林甫看着王忠嗣呈上来的这封万言书,挑了挑眉。
他扭头询问宦官:“陛下可曾先看过奏章?”
“回右相,陛下今日忙着欣赏教坊新编的曲子,直接就让奴将这些奏章送到了您这儿。”小?宦官恭敬道。
李林甫捋了一把胡子,眼?中浮现笑意。
这封奏折,写的真情实感极了,连他都有三分?信了,真应该让那?杂胡看看啊。
看来不必自己?再多想?办法扳倒王忠嗣了,有人必定比他更着急扳倒王忠嗣。

“报,右相急信!”
信使?喘着粗气,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连跑带爬冲进了安禄山的营帐,将手中的?密信高高举起。
安禄山连忙撑起桌子,身体一颤一颤跳到了信使面前,拿起密信拆开就看,随后大惊失色。
他下意识回头寻求他的军师:“高先生,王忠嗣告诉圣人?咱们谋反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位高先生本名高尚,是一个品德跟高尚一点都沾不上?关系的?人?,他的?母亲饿得当乞丐要饭乞活,高尚也不回去给他母亲养老,而且此人?平生志向就是造反,归顺了安禄山之后更是三天劝九次劝安禄山造反。
高尚眼睛微眯,一针见血道:“将军莫急,既然右相还愿意写信来提醒将军,就说明圣人?还没有打算对将军下手。”
被高尚这么?一劝,安禄山方才一下子被震惊的?失去了理?智的?头脑才又平静下来。
安禄山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转惊为?喜:“是矣,倘若圣人?相信了王忠嗣要怪罪于我,十郎与我撇干净关系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给我写信告知此事。”
安禄山与李林甫彼此知根知底,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
李林甫是一条狡诈的?毒蛇,安禄山是一匹贪婪的?豺狼,可以?同富贵,但不能共危难。
倘若自己真被治了罪,李林甫绝对不会帮他。安禄山明确了这一点之后就放下了心。
“高先生,王忠嗣此僚已经知道了咱们要谋反,倘若他向圣人?建言多了,万一圣人?对我升起了怀疑该怎么?办?”安禄山愁眉苦脸。
“咱们可打不过王忠嗣啊。”
安禄山烦躁地扯着胡子,身上?的?颤肉晃动着,整个人?像一只硕大的?黑熊。
高尚眼珠转了转,很快一个计谋就浮上?了心头。
“倘若能除掉王忠嗣,就再无任何人?能阻拦将军的?大业了。”高尚慢条斯理?道。
“我如何不知,可王忠嗣乃是李隆基义子,四镇节度使?,我如何能除掉他?”
安禄山烦躁道。
高尚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王忠嗣能告咱们造反,咱们就不能告他王忠嗣造反吗?”
安禄山沉默了,饶是脸皮厚如他听到高尚的?这一句话也不禁有些震惊。
王忠嗣到底有没有造反,他安禄山这个真反贼还不清楚吗?
不过话又说来,他诬赖一下王忠嗣又没有坏处。那个老糊涂蛋不信对他也没损失,可万一那个老糊涂蛋信了,他造反路上?最大的?障碍岂不是不费他一兵一卒就能除掉?
安禄山一双小眼睛咕噜转了转。
脑子里的?弯一旦绕回来,安禄山的?智商就又占领高地了。
他边思索边道:“若是咱们只是随口一提,李隆基必定不会轻易相信。可我发现李隆基对太子李亨十分忌惮,倘若咱们能伪造证据证明王忠嗣和李亨私下联络想要造反,李隆基怒气上?头必定会相信。”
高尚狡诈一笑:“这还不简单?咱们只要找一个王忠嗣的?老部?下做个伪证……”
从边关到长安,路途遥远,安禄山又与李林甫通了几次信,直到李林甫将杨慎矜一案收完尾巴以?后,李林甫才终于腾出手来再针对李亨发动一次大案。
此时已经是天宝四载九月了。
天宝四载九月朔日,李林甫带着济阳别驾魏林秘密前往兴庆宫见李隆基。
今日的?勤政楼比往日要安静许多,没有了往日的?歌舞声,因着李林甫前几日便隐蔽禀告了李隆基,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所以?李隆基今日特地腾出了时间见李林甫。
李林甫带着魏林穿过高高低低的?宫墙,临迈入宫殿之前看着魏林发抖的?手,还贴心拍了拍他。
“你放心,你发现了什?么?就都在圣人?面?前说出来就是了,本相和安节度使?保你,你不用害怕。”李林甫面?上?的?笑容带着四分真情实?感。
他就不信,圣人?那个多疑的?性子知道了太子与王忠嗣结党以?后还会让李亨安稳坐在太子位置上?!
这一次,他一定能将李亨从太子位置上?彻底拉下来。
殿内只有李隆基一人?,他表情不愉坐在御座上?,看着李林甫和魏林,冷着脸。
“就是你告诉右相,王忠嗣和太子结党,欲要谋反?”李隆基劈头盖脸质问魏林。
他已经享乐太久了,失去了耐心,倘若放在几年前,李隆基万万不会这么?轻易就信一个人?的?说辞。
魏林连忙跪下。
“臣先前曾在朔州担任刺史,当时王将军身在河东,王将军曾说过‘我自小与太子一同长大,愿意尊奉太子’,臣不敢有虚言。”
此言一出,御座上?的?圣人?却没有反应,而是长久的?沉默。
分明天气已经转凉,魏林额头上?却溢出了一头冷汗,李林甫却还很淡定,垂手站在一侧,不发一言。
他太了解李隆基了,十年前尚且没有这么?年老的?天子都能因为?忌惮儿子而一日杀三子,十年后年老力衰的?圣人?只会更加仇视觊觎他皇位的?儿子。
李隆基表情明暗不定。
他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年宴时候他在御园看到的?事情。
王忠嗣和李亨站在一起窃窃私语,有说有笑。
一闭眼,李隆基又想起了两年前他下旨让王忠嗣领兵攻打石堡城,王忠嗣却三番两次推脱之事。
难怪王忠嗣违抗自己的?旨意,原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新天子,不把他这个大唐现任帝王放在眼里了。
李隆基怒极反笑:“好啊,朕对他们施恩,他们反过来对朕不忠,真是朕的?好将军啊。”
“传令三司,将王忠嗣捉拿下狱,李林甫,你全权负责此案!”李隆基是真的?愤怒了,他认为?王忠嗣背叛了他。
王忠嗣的?一切都是他的?恩惠,竟然连他也敢背叛自己,莫非当真是觉得他老了,活不了几年了,着急投奔新主了!
李林甫垂下头,遮挡住嘴角一缕微笑:“臣遵命……只是太子那边?”
李隆基冷冷道:“朕虽是天子,可也不能无缘无故将储君下狱,你可懂?”
“臣遵旨。”倘若不是顾忌李隆基还在面?前,李林甫几乎都想要叉着腰大笑两声了。
君王当然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将储君下狱,毕竟储君也是君,当初杀李瑛,也是李瑛先带人?闯进了大明宫,圣人?才能名正言顺杀子。
李林甫认为?这是李隆基给他的?暗示,告诉他只要他能查出来李亨谋逆的?证据,李亨就会被废掉太子之位。
不枉他跟那个杂胡合作设下这么?一场大局。
因为?王忠嗣品级高,所以?大理?寺专门?排了大理?寺少卿去将王忠嗣押解回长安审问。
大理?寺少卿刚出长安城的?城门?,身在洛阳的?李长安就收到了消息。
李长安接到情报后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提笔写下一封信,而后交给信使?。
“走?咱们的?小路,八百里加急送到王忠嗣手上?。”李长安将信交给信使?,满脸郑重。
信纸上?只有寥寥一行字不可去长安,性命危急!
李长安方才得知李隆基已经下令三司共审王忠嗣后第一反应就是阻止王忠嗣回长安。
就在信使?即将踏出屋门?的?瞬间,李长安的?声音又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等等!”
信使?懵懂回过头看向自己的?主君。
李长安长叹了口气,从信使?手中将密信拿了回来。
“算了,你先下去吧。”
信使?离开后,李长安将密信打开,反复看了几眼,长叹一口气,双指夹着信纸悬在了烛火上?。
橘红色的?火苗瞬间就窜了上?来,吞没了信纸,只留下几片浅灰色的?碎片。
被风一吹,也消散干净了。
要是王忠嗣真的?在意明哲保身,他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冒着得罪李林甫和安禄山的?风险向朝廷上?书告发安禄山要谋反。
对君王忠诚没错,错的?不是将军,错的?是那个是非不分的?君王。
“还是想想怎么?捞他一条小命吧。”李长安按按额角,略微提高了声音。
“告诉沈初、李泌、李明锦,让他们明日午时来我府上?一趟。”
好歹现在不是她一个人?想办法?了,自己手里也有几个能信得过的?谋士了。
第二日,李长安将此事告知了三人?,并且还说出了她的?判断。
“三司会审,王忠嗣的?四镇节度使?位置一定是保不住了。”李明锦颦起了眉。
这一年多以?来,李明锦恶补了朝堂事情,李长安对她开放了所有信息权限,上?至李长安在准备谋反,下至哪个县的?县令是李长安的?人?,李明锦都有权限了解,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对朝堂事情只知晓皮毛的?小白了。
当她不再局限于内宅,她与生俱来的?天赋顿时显现了出来,无论是后勤、商业,还是谋略决断,李明锦虽说依然稚嫩,却也可圈可点。
没有任何切实?证据,圣人?就下令三司会审如今大唐军方第一人?,只能说明一件事,圣人?气得失去了理?智。
“李林甫出手,必然不仅涉及王忠嗣,李林甫的?目的?是李亨。”沈初开口了,他对历史更了解,也看的?更全面?。
闻言李明锦撇撇嘴道:“那就更麻烦了,李亨就是个扫把星,谁沾上?他谁倒霉。”
李泌则想得更深一些,他是在场四人?中唯一一个受过正统世家大族继承人?教育的?谋士。
“主君一定要掺合此事吗?”李泌紧紧颦眉。
“谋逆,四镇节度使?,太子……恕臣直言,此案必定会在朝堂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李泌更趋向于明哲保身。
他看向李长安道:“此事与主君无关,主君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甚至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拿下一镇节度使?的?位子。”
王忠嗣身上?有四个节度使?位置,他一旦被罢免,朝廷就要再新任职四个新节度使?,比起完全中立的?王忠嗣,李泌还是更趋向于借此机会将一个与李长安更亲近些的?将领推上?节度使?位置。
李泌这篇分析一出,就连沈初和李明锦也不说话了,二人?毕竟一个强于交友教学,一个强于后勤理?政,论起出谋划策,李泌才是正经谋士。
李长安平静道:“见忠臣死而不救,我与昏君又何异呢?”
先前她见韦坚、皇甫惟明丢了性命而无动于衷,是因为?这两个人?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顶多与李林甫比起来算是好人?,可也称不上?什?么?忠臣,毕竟他们的?确和李亨结党营私了,说他们谋逆也不算诬告。
可王忠嗣不一样,王忠嗣是因为?揭发了安禄山的?谋逆之心而反被陷害。王忠嗣完全可以?视而不见,明哲保身,可王忠嗣没有选择明哲保身,他明知山有虎,依然选择了用他的?身家性命守护大唐。
王忠嗣对大唐忠诚,他不该这么?不清不白的?死。
她救了,救不下,这是一回事,她不救,看着王忠嗣“暴毙”,这是另一回事。
倘若她明知王忠嗣会死,却无动于衷,她和李隆基李亨又有什?么?区别?又和四百年后,送岳飞去死的?完颜构有什?么?区别?

李泌身躯一震,他目光复杂看?了李长安一眼,百味交杂道:“臣知道主君的意思了。”
利益之上,还有大义,是他沾染了太多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却忘记了真正的明君心中不会只有利益,还有大义。
他追随李长安的原因?,不就是李长安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几?片枯叶在枝头摇曳着,一阵大风吹过,风卷起?了枯叶,落在李长安紧皱的眉头上,落在长安城杜有邻手中捧着的书卷上。
杜府的正门?被凶神恶煞的金吾卫一脚踹开,女眷家丁的惊呼声?打破了杜府的平静,杜有邻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快步走出内院查看?。
杜有邻刚刚迈出内院,对上的却是杨钊那双凶神恶煞的双目和金吾卫寒光闪烁的刀刃。
“传右相令,柳勣状告赞善大夫杜有邻妄成图谶,意图对圣人?不利,全家压入大理寺审问!”
明晃晃的刀刃上倒映着杜有邻那双惊愕的双眸。
杜有邻,出身京兆杜家,他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大女儿嫁给了柳勣,只是杜有邻和这?个大女婿一向不睦,这?次就是柳勣与杜有邻争吵之后气不过,暗自向右相诬告了杜有邻。
他的二女儿则是嫁给了太子李亨,位居良娣,也就是太子侧妃……
在一片哭喊声?中杜家一家四十七口被压入了大理寺狱。
一根干枯的小枝被风吹断了,摔在了那一卷再也等不回主人?的书卷上,两片枯叶寂寥在风中打着旋,在风中变成了鹅毛大的雪花。
鹅毛大雪落在灵武城的城墙上。
大理寺少卿到达灵武城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那在城墙上来回巡逻、披甲执锐、浑身肃杀之气的精兵,两条腿有些发软。
他下意识摸了摸一直藏在怀中的诏令,指尖在触摸到诏书的瞬间仿佛是碰到了滚烫的炭一样瞬间就缩了回去。
大理寺少卿嘴里发苦,心想也不知道圣人?是怎么?想的,让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来押解手握重兵的四镇节度使回长安审问……
万一王忠嗣本来没反,被这?么?一逼迫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反了,他这?颗大好头颅岂不是要被朔方军砍下来祭旗?
这?世?道,官员是真不好做啊,大理寺少卿暗暗决定,倘若这?趟差事?他能?活着回到长安,他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老还乡。
这?几?年官员是越发难做了,动不动就要被牵扯进谋逆大案里面丢脑袋,分明前几?十年还没有这?么?多事?情?,怎么?这?几?年朝堂就变得这?么?乱了呢。
大理寺少卿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心情?,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必死之心迈入了雄武城。
“将?军,大理寺少卿在外面等您。”
李光弼轻手轻脚迈入营帐内,看?着短短几?月内鬓角已经生了白发的王忠嗣,目露悲切。
大理寺少卿担心自己一旦去到灵武城就再也回不来了,一路上走的速度并不快,一个月前,王忠嗣就已经得到了朝中传来的消息。
安禄山告发他谋反,圣人?下旨将?他压入三司会审。
短短几?日?,王忠嗣便憔悴的白了头。
听到大理寺少卿已经在帐外等着他,王忠嗣握着毛笔的手颤了颤,片刻后他方才搁下毛笔,平静的抬起?头来。
“光弼,下一任朔方、河东节度使必然?不会是我的旧部,你切莫与他们冲撞。”王忠嗣叮嘱着李光弼。
他温和看?着李光弼:“我已经写信给军中旧友,请他们举荐你为?下一任河西节度使了,你小子要好好带兵知道吗?”
王忠嗣身兼朔方、河东、河西、北庭四镇节度使,其中朔方和河东是王忠嗣经营了数十年的地方,河西和北庭则是这?几?年才到他手中的。
佩四将?印,控制万里,劲兵重镇,皆归掌握,自国初已来,未之有也?。
只是转瞬之间,他这?个四镇节度使就要变作阶下囚了。
李光弼是王忠嗣的嫡系,他的父亲就曾经任朔方节度副使,王忠嗣初在朔方为?将?时多受李光弼父亲照看?,李光弼父亲死后,王忠嗣也投桃报李将?李光弼看?做是自己的弟弟带在身边。
李光弼一入军旅便是在王忠嗣麾下,天宝初年又担任了朔方都虞候,今岁年初王忠嗣还将?其提拔为?了朔方兵马使。
本来王忠嗣也是将?李光弼当做他的继任者培养的,对李光弼来说,王忠嗣如师如兄。
李光弼听到王忠嗣对他的叮嘱,一时间不由眼角酸涩,他忽然?拦在王忠嗣身前。
“将?军,此去凶多吉少,天子昏庸,奸臣当道……您手握四镇数十万大军,难道就要这?么?束手送死吗”
李光弼哽咽道:“不如我等先将?大理寺少卿扣押在军中,而?后将?军立刻带兵前往回纥,对朝廷便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两军交战,打上数年也是常有之事?。您大可拖延几?年,等到太子继位……我等便奉太子又如何?太子亦是李唐正统啊!”李光弼字字真切。
王忠嗣却斥责道:“我若拥兵自重,岂非等同谋逆,这?与安禄山又有什么?区别?”
“将?军又未谋反,这?分明是昏君不辨忠奸!”李光弼愤怒道。
李光弼对大唐忠诚,对李隆基却没有多少忠诚,在李光弼眼中,他家将?军一片赤血丹心却被污蔑为?谋反,那年迈的天子早已经是昏君了。
“光弼!”王忠嗣提高了声?音,李光弼在王忠嗣严厉的注视下气势越来越弱。
“不可妄议天子。”王忠嗣略微放缓了语气。
他叹了口气,看?着李光弼:“我知你敬爱我方有此言。可圣人?既然?下了旨,那无论我做没做过,我都必须要遵从圣旨。”
“这?不仅是当朝圣人?的威仪,更是皇权的威仪,我不遵从圣旨,那往后其他人?呢?倘若人?人?都不遵从圣旨,大唐就要乱了套了。”
王忠嗣沉声?道:“你可知我忠嗣之名从何而?来?我的父亲为?大唐战死沙场,圣人?言我是忠良之后,方才给我赐名‘忠嗣’。我家世?受皇恩,天下造反不能?自我王忠嗣始!”
“圣人?已经老了,他不值得将?军送命!”李光弼依然?咬牙道。
他心里堵着一口气,既然?如今皇位上那个年老的天子以“王忠嗣欲要尊奉太子”为?由要害他家将?军,那他们还不如干脆就尊奉太子,反正大唐历代天子就没几?个不是政变上位。
王忠嗣摇头道:“我不是为?了圣人?,我是为?了维护大唐的威仪啊。”
大唐设有十镇节度使,倘若个个都觉得朝廷的命令不合心意便不遵守,那必定会藩镇做大,朝廷势弱,到时候大唐还能?是万国来朝的大唐吗?
他王忠嗣的性命固然?重要,可大唐在他的眼中更加重要。
王忠嗣温和的看?着李光弼:“生亦我所欲,死亦我所恶。可我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故不为?苟得也,故患有所不辟也?。光弼,生死并不是我最在意的事?情?,守护好大唐才是将?帅的责任,才是我毕生之愿。”
身为?手握四镇的节度使,王忠嗣比任何人?都先察觉到了节度使制度的弊病。朝廷能?不能?命令得了节度使,全看?节度使的良心,如今大唐朝廷强大,节度使尚且愿意听朝廷的命令,可倘若有一个节度使站出来公然?反抗朝廷,那其余节度使就会有学有样在藩镇自立为?王。
藩镇不听帝王命令的大唐还能?是如今这?个四海臣服的强大帝国吗?
王忠嗣知道他若是不愿意回长安,那谁也没有办法从数十万军队之中将?他带回长安,李隆基亲自来也不能?。
大唐一共十镇,他自己就掌握了四镇。
可那样和谋逆有什么?区别呢?就算日?后大唐会弱小,节度使会造反,可藩镇之乱不能?从他王忠嗣始。
“寿安公主说的对,安禄山日?后一定会造反。光弼,你替我看?着安禄山,莫让他损害大唐江山。”王忠嗣走上前拍了拍李光弼的肩膀。
正如当年那样,那时李光弼第?一次跟随王忠嗣打了胜仗,王忠嗣也是这?么?拍着他的肩膀,对左右说“他日?得我兵者,光弼也”。
李光弼身体颤了颤,表情?复杂,拱手道:“将?军能?行古人?之事?,非光弼所及也。”
他抬头看?着王忠嗣,沉声?道:“倘若有朝一日?安禄山叛乱,光弼拼着身死也一定会平定此贼叛乱。”
“不愧是我大唐的好儿郎,不愧是我王忠嗣一手带出来的好将?军。”王忠嗣哈哈大笑,将?自己的佩剑解了下来,交到李光弼手上。
“此护国之剑,便交给你了。”
李光弼狠狠点点头,紧紧握住了王忠嗣交给他的剑,目送着王忠嗣的背影离去。
王忠嗣宁可赴死,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诬陷而?死,也要保天下安稳。
四百年前,东晋有一个闻鸡起?舞的将?军,被帝王怀疑而?放弃兵权死于北伐路上;四百年后,南宋有一个姓岳的将?军,也被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帝王害死。
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君王以一己之私而?害将?军,将?军为?天下安定而?甘心赴死。
军营之外,大理寺少卿听着营帐中传来的笑声?吓得两条腿都打哆嗦。
他心里直打鼓。
完蛋完蛋,该不会是王忠嗣跟他手下的将?军正在商量怎么?拿他祭旗吧?
他就说谁手握重兵还能?愿意去送死啊,早知道就不贪恋官位,在长安城就直接辞官不干得了。
现在好了吧,落到对方的地盘了,这?么?多士卒围着自己,他生了翅膀也难逃一死啊。
大理寺少卿面色苍白,两腿战战,脑中已经浮现出了自己死不瞑目,缺了一颗大好头颅的尸身被一群狰狞粗鲁的军汉围着用刀剑细细切作臊子然?后扔到草原上喂狼的场景……
吾命休矣!
看?到王忠嗣面带微笑走出营帐,大理寺少卿更是确认了王忠嗣肯定是要先砍了他泄愤了,要不然?哪有人?知道自己被下狱还能?笑出来的啊。
别说王忠嗣还手握重兵了,就算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被下旨压入牢狱还都得在心里骂两句昏君呢。
王忠嗣他能?甘心被迫害吗?
“别杀我……不是我害得你,是圣人?……不不,是那个昏君要害您啊……将?军饶命啊!”
王忠嗣才刚出营帐,身穿朱红官袍的大理寺少卿就忽然?扑到了他的脚下,痛哭流涕求饶。
他管什么?骨气,先保住性命再说。真是,正常君王要杀将?军不也得先把将?军骗出大营再杀吗,李隆基那个老东西派他来押解王忠嗣分明就是让他来送死。
王忠嗣缓缓低头看?着抱着他的小腿哭得一塌糊涂的大理寺少卿:“?”
受到迫害的那一个人?不是我吗?

王忠嗣扶起大?理寺少卿,哭笑不得:“少卿何至于此?”
“我……我对朝堂熟悉,我还有?用……将军别?杀我啊。”大?理寺少卿看着王忠嗣亲切的模样更害怕了,老泪纵横扯着王忠嗣的衣袖。
谁家正常人知?道自己?要被压入三司会审还能这么平静啊!那?不该骂两句“狗官”“狗皇帝”什么的吗?
韦坚知?道自己被全家流放之后在牢里还骂了一晚上的太子李亨呢!
王忠嗣都无语了,他轻轻一提胳膊就把瘦弱的大?理寺少卿强行提了起来,殊不知?他这张平静淡定的脸在如今的大?理寺少卿眼中比安禄山那?张满是络腮胡、奸诈凶狠的脸更可怕。
大?理寺少卿直视了王忠嗣两息,竟然直接哭出了声:“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幼子,将军您饶我一命吧……分明我找元道长算过?命这次出门没有?性命之?忧啊……”
大?理寺一共两个少卿,另一个少卿是李林甫的党羽,押解有?谋反可能的王忠嗣这样一不小心就送命、出力不讨好的活那?个少卿不愿意做就推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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