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穿唐后,导师和我面面相觑by金玉满庭
金玉满庭  发于:2024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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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绞尽脑汁,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如今朝廷已经废除了府兵制,改用募兵制,想来募兵制应当更?好。”
“募兵制的确更?合适,招募亡命之徒作为将士,省下了养府兵的成本?。”李长安讥笑,“只是招募来的游兵散将到底有几分本?事就不好说了。”
府兵制的坏处是朝廷养兵费用高,毕竟一个府兵从二十岁入伍到退伍中间几十年都要由?朝廷出钱养着?,还要给他分地给他的家庭减税,日日操练,单吃饭就得花一大笔钱。
募兵制就便宜多了,需要士兵了就花钱招一批人当兵,打完仗就解散也不用再多花钱养着?,打仗死?了也就死?了,拿人钱财替人卖命,也不需要做抚恤工作,可以说十分省钱了。
只是有优势就会有劣势。募兵制最大的缺点就是招来的这些人根本?都没?有经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打仗的时候招一批,打仗完了就解散,中间都没?有训练的时间,哪来的战斗力可言。
而且十分显著的一个缺点就是募兵招来的人根本?就没?有信念可言,他们的目标就是钱,不管钱是怎么来的,更?没?有什么保家卫国的信念。
与其称他们是将士倒不如称他们为亡命之徒。
李长安按按眉心,感慨道:“大唐的问?题如此之多啊。”
王缙心有戚戚然地点头。
“所以。”李长安话锋一转,笑盈盈看着?王缙,“王县令将做之事才越重要。”
“大唐需要改革,可改革的效果如何呢?”
王缙乖乖跳入了李长安的坑,道:“若是大唐各个县都能如漳县一般就好了。”
“是啊。”李长安笑眯眯道,“可这些改革的策略是否有用,改革是否能顺利推行……只有漳县一个例子不足以服众。”
王缙就是李长安精挑细选选出来的这只小白鼠。
李长安自己虽然已经在漳县试验过?一遍了,可毕竟她是变异唐朝人,更?多的是依靠她超越时代的思想,这套策略用在大唐会不会水土不服,李长安还没?有把握。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选用上好的小白鼠再重新试验几遍了。
王缙就是一只优质小白鼠。
土生土长的大唐人,跟着?她在漳县学了一年,实践经验有一点,但不多。人聪明,但是没?有聪明到李泌那样可以依靠个人谋略强行拔高治理上限的地步。
总而言之,具有普遍性。
只要王缙能以一个新的县为试点,用这一套新政在五年内将这个县治理到有漳县三分之一的繁华,那就能证明这套新政是可以在大唐推行的政策。

李长安循循善诱,她注视着王缙,在她的眼神注视下王缙忍不住挺直了脊梁。
“我大唐有一千五百余县,也就是说这一千五百来个县组成?了我大唐的江山。”李长安指着舆图,指尖点在了河南道处。
她指尖指着的地方,正是王缙将要赴任的县。
“河南道乃是?中原腹地,重要无比,今我命卿去治理一县,就是为了让卿去为大唐的明日开辟出一条堂堂大道。今日一县、明日一州、后日就是?整个大唐江山,大唐的未来,就扛在你的肩上!”
王缙只觉得自己胸腔内的热血已经沸腾了,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李长安,放在膝盖上的双拳紧紧握住。
这?是?一个十?分投入的姿态。
李长安问王缙:“你觉得管仲如何?”
“变法强齐,春秋贤相?。”
“商鞅如何?”
“商君变法强秦,亦贤相?。”
“冯太后孝文帝均田制改革如何?”
“沿用至今,强国之上上策。”
王缙攥着拳头,一句比一句声音更大。
李长安看?着已经热血上头的王缙,最后问他:“我与卿之变法又如何?若成?,可名垂青史否?”
王缙的声音激动地颤抖,他攥紧放置在膝盖上的手都?在发抖:“可名垂青史,可万世流芳!”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李长安目光看?向王缙,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步,我走,第二?步,便要由卿来走了。卿可还能记得漳县是?如何发展,如何收税?”
“记得,臣必定?将临水县治理成?第二?个漳县。”王缙感受到?了李长安对他的重视,士为知?己者死,上位者的重视让王缙心潮澎湃,他已经完全融入了李长安对未来的蓝图设想中了。
一座高山伫立在他的面前,王缙抬头看?,在荒草乱石中看?到?了李长安留下的脚印。
他是?第二?个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他要在这?条路上留下他的脚印。往后这?条路上还会留下更多?的脚印,直到?在这?座高山上用一个个脚印踩出一条平坦大道来,后来者,便可以顺着这?条平坦大道接着往前走了。
后来人会感念前人的恩惠,正如今日的大唐人感念冯太后孝文帝一样感念他们。
谁能拒绝青史留名的诱惑呢?
李长安笑盈盈看?着王缙,问:“我能否信卿?”
王缙干脆利索站起身,长躬不起:“臣,定?万死不辞,绝不负公主信任!”
“卿有宰相?之才,诸人之中,也唯有卿能让我放心托付此等大事了。”李长安淡淡道。
王缙直到?走出公主府也依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他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脚下轻飘飘,仿佛大醉一场一般。
路上正好遇见李白,李白见到?王缙立刻展现出了自己的热情,主动打招呼:“王兄可吃饭否?若是?有空我们一同去酒肆喝一杯?”
王缙只是?轻飘飘看?了李白一眼,淡淡道:“不叨扰李兄了,我回家还要准备行囊去辖地赴任,喝酒一事待到?日后有空再说吧。”
哼,你一个只会写诗的家伙也配和我宰相?之才比?公主给我安排活是?因为公主重用我,看?中我的才华,你李白平日只会饮酒作?诗,虽说看?起来风光,却比不上我公主重用。
而后王缙也不愿再和李白寒暄,直接就昂首挺胸走出了公主府。
他还有顶顶重要的正事要做,早一日收拾好行囊就能早一日赴任,就能更好探讨改善新政政策,岂能在此浪费时间?
只留下李白站在原地满脸迷茫地盯着王缙的背影,挠挠头。
奇了怪了,昨天宴会散场的时候,他不是?还一脸生无可恋吗,怎么才一日不见便像换了个人一般。
不过李白也没有思考太久,对于自己思考不明白的事情,李白一向都?不纠结,只用了短短几息的时间,李白便将王缙的古怪抛掷脑后,推开了李长安书?房的大门。
“二?十?九,贺监告诉我,圣人已经下发了诏书?,诏我入朝为官了。”
李白整个人从头到?脚散发出一股得意洋洋的感觉,他一得到?这?个好消息,就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消息分享给自己的好友。
“陛下封我为翰林待诏。”李白意气风发,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李白此时尚且对高高在上的圣人有着十?足的崇敬,他立志要在朝堂上做出一番大事,完成?自己的政治抱负。
“这?是?好事啊!”无论往后如何,起码如今李长安是?真心实?意为李白高兴。
李长安打趣道:“我家的翰林待诏可想打马游街?”
“哈哈哈。”李白朗声大笑,“待到?我穿上紫袍的那一日李二?十?九再为我庆祝也不迟。”
李长安看?了李白一眼。
翰林待诏只是?六品官职,能穿紫袍的官员至少也是?三品,李白还差得远呢。
何况在李隆基手底下李白估计是?穿不到?紫袍了。
不过李白倒是?可以期待一下二?十?年后。
国子祭酒或者左右散骑常侍,都?是?三品官职。
“此次我来还有另外一事。”李白笑了笑,罕见有些不好意思。
李长安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方才忽悠王缙半天,说得她口干舌燥。
“何事竟能让李十?二?不好意思?”李长安抿了口茶水缓解了干咳的嗓子。
李白这?才将事情道来:“我生平最好结交好友,到?长安后,我于酒肆中结识一位好友,他倜傥侠义,纵意饮酒,一诺千金。”
“他家财颇丰,先前也一直都?只与我一同饮酒作?乐,只是?前些日子被长安县尉看?不起,忽然就生了奋发之心,想走一走我的门路……我便想着将其引荐给二?十?九娘。”
往前都?是?他求人举荐自己,这?还是?李白第一次举荐旁人,李白难免觉得有些好不意思。
只是?李白觉得他这?位好友虽说年纪偏大些,可一身武艺超绝,性格豪爽,仗义疏财,李白爱才心切,不舍得找其他好友随意给这?位好友塞一个丁点儿小官打发他,而是?切切实?实?深思熟虑后,觉得唯有李长安能配得上他这?位好友。
“谁人竟然能得李十?二?如此称赞?”李长安也略有些诧异。
李白虽说用词一贯夸张,可是?心气也是?实?打实?的高,他看?不上眼的,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难从李白嘴里讨到?好词,能被他看?上的人,纵然是?贩夫走卒,李白也从不吝啬为其写诗夸赞。
“既然是?李十?二?举荐,我自当重用。”李长安笑眯眯道。
总归面子要给李白,等人到?手后若是?真有本事那正好忽悠成?工具人,若是?没有本事那李长安也不吝啬随意安排个地方糊弄一下此人。
倒不仅是?因为举荐者是?李白,换了谁给李长安举荐人才,她都?会这?么做。
总不能人家给你举荐人才,你觉得这?个人不是?人才,就不接受吧,落了举荐人的面子,那样下回谁还会再给她举荐人才?
听到?李长安此言,李白心里就很?舒服了。
先前李白拜谒权贵,那些权贵虽说面上不显,可李白能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轻视,所以才会在拜谒李邕无果后留下一句“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抒发自己心中的愤怒。
唯有李长安却对他十?分尊重,就连他举荐友人,也不先问被举荐者姓名而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便要重用。
“我那友人名为哥舒翰,虽是?突厥人可久居长安,年虽四十?但依旧龙精虎猛……”
“咳咳咳咳!”李长安被茶水呛到?猛咳几声。
她愕然道:“哥舒翰?”
是?那个“哥舒夜带刀”的大唐猛将哥舒翰?
哥舒翰难道现在还没有到?边关吗?
“莫非此人有何不妥?”李白微微皱眉。
李长安面色复杂,看?了一眼李白。
“没什么不妥,只是?我先前听说过此人的名声,还以为他已经投奔了边将。”
李白这?才放下心来朗声大笑:“我这?友人虽武艺高强,心思却不在为官上,他最好饮酒与结交豪杰,若非此次被长安县尉鄙夷,发愤而图强,也不会想着出仕为官。”
李长安深深看?了李白一眼,再一次对李白的交友能力有了深切了解。
据她所知?,李白的好友不仅有哥舒翰,还有高适、郭子仪……
“李十?二?乃是?相?千里马的伯乐,若是?日后再有千里马,还要请李十?二?这?位伯乐多?多?为我举荐。”李长安十?分真心实?意拉着李白手道。
“李二?十?九可是?相?中了哥舒翰这?匹千里马?可需我将其带至公主府?”李白闻弦歌而知?雅意,笑吟吟看?着李长安。
李长安想了想道:“不适合在公主府见面,日后若是?哥舒翰出头了……总归公主与边将结交不太合适。过几日借着踏青的名义于寿安观见上一面倒是?合适。”
天宝三大案就是?因为太子李亨和边将结交引起来的冤案,李隆基连他的义子、四镇节度使王忠嗣都?没有放过,自己虽然是?公主,没有太子身份那么敏感,不过也还是?能避则避。
……毕竟李长安打算结交的边将可不止哥舒翰一人。
李白离开后,李长安则看?着大唐疆域图沉思许久。
哥舒翰如今竟然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可李长安的印象中天宝十?二?载哥舒翰就已经被封西?平郡王、加封河西?节度使了。
短短十?二?年就能从普通人一跃而成?郡王,难怪唐朝那么多?人都?想要奔赴边关建功立业,这?速度比文官上升可快太多?了。
李长安提笔在纸上写下“哥舒翰”,又在名字后面加上了一个“突厥”。
哥舒翰是?突厥人。
李长安又在纸上写下了一长串名字和其对应的身份。
安禄山是?粟特人,史思明是?昭武九姓的史国人,高仙芝是?高句丽人,李光弼是?突厥人,仆固怀恩是?铁勒族人……
数来数去,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出名的将领居然都?是?胡人。
这?应当和李林甫过段时间会提出的“重用胡将”策略有关。大唐一直都?有出将入相?这?个说法,李林甫害怕旁人抢夺他的相?位,于是?就劝李隆基重用胡将,表面上的说法是?胡人凶猛好斗,实?际上是?因为胡人受教育程度低,而且大唐从来没有胡人宰相?,胡将就算功劳再大也影响不了李林甫的相?位。
“安禄山史思明是?胡人,昭武九姓的曹国人也是?胡人啊。”李长安心中有一个想法渐渐成?型。
李长安迅速写下了一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给她娘。
具体内容是?:妈,咱家有没有什么能打仗的亲戚!
将信送出之后,李长安就暂且不管此事了,从长安到?曹国路途遥远,回信得等数月才能到?她手上,这?段时间还有其他要紧事要做。
李长安捏捏自己的鼻梁附近穴位,舒缓了一下酸痛的眼睛。
洛、渭大水,溺死者数千。
水灾不像火灾,水灾的特点是?范围广,而不是?灾情凶猛。溺死者数千,而且很?可能这?只统计了有户籍的百姓伤亡人数,没有统计流民伤亡,那受灾者少说也有数万,多?则十?几万也不是?没可能。
一般的小水灾可进不了史书?。
李长安盯着自己面前这?份《洛阳水道修缮建议》,这?是?她粗略整理出来的洛阳一带的水道情况。
里面指出了今年雨水泛滥,若是?不提前做出措施,洛阳一带很?有可能会发生洪灾。
若是?能提前疏通水道,加固河堤,应当能缩小一些受灾规模。
虽说李长安知?道这?个建议递上去也不一定?能起作?用,可总归要做些什么吧。
河北大雨雪,这?是?人力没有办法改变的天灾,范围又广,李长安无力改变。可洛水泛滥,只限于这?一段支流,若是?事先准备好应对,就算洪水依然会到?来,可至少能减少损失,多?救几条人命。
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只是?该找谁把这?个建议递到?朝堂上呢?
想了片刻,李长安呼唤婢女。
“备车,我要拜见贺监!”
贺知?章曾担任过工部尚书?,而且担任过许多?年,工部如今的官员有一大半都?曾受过他的提携。
正好专业也对口,工部管的就是?水利工程。
贺知?章看?着手中的一沓纸,面上的表情逐渐从风轻云淡变成?了眉头紧锁。
李长安没有把这?篇文章写的文采飞扬,她只是?客观地列出了数据,洛水每年的水位高低、支流情况、往年雨季水位变化情况……这?些数据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府衙历年记录,另一部分则是?李长安派人去实?地考察得出的数据,白纸黑字的数据最为直观。
“难难难。”贺知?章看?完之后长叹一口气,连说了三个难字。

李长安颦眉:“难在何处?”
她这份报告已经清晰指出了若是不尽快修建水利,按照今岁的降雨量,洛阳一带必会遭遇水患。如今才三?月,可洛阳周遭已?经?下了?五场大雨,进入五六月份后?,雨水只会更多,加上今年河北一带也会遭遇暴雨,上游河水增多必将?给下游的支流河道带来更大的压力?,洛水渭水泛滥几乎已经是必定的事实了?。
这种情况还不快点去防治?
贺知章苦笑道:“难在国库无钱。”
“国?库无钱?”李长安质问,“去岁丰收,如今才过了?半年,国?库为何会无钱?”
李长安考虑到了?朝廷可能不愿意拿出大笔钱财来预防灾害,所以她都没有提河北道和河东道,只提了?面积小,地位更重要的东都洛阳。
“大唐这两年与吐蕃打仗,军费开支甚大。”贺知章给李长安解释道。
圣人想要比肩太宗皇帝,就不能只有文治,还得有武功,有武功就要开疆拓土,就要打仗。
战争一旦打响,那就是花钱如流水了?。
李长安却抓住了?其中的漏洞:“打仗已?经?打了?数年了?,往年不丰收的年岁钱也够用,为何去岁丰收了?,今岁却还不够用了??”
以前年收入一百,花一百,如今年收入两百,却还不够用,其中肯定有其他原因。
贺知章被李长安堵住了?,他在李长安的注视下败下了?阵来。
“陛下有意改年号。”贺知章低声道。
这个消息目前还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若非李长安问得急了?,贺知章也不会把此?事泄漏出来。
李长安看了?贺知章一眼:“我知道此?事。”
她不但知道李隆基想要改年号,还知道李隆基要改的年号是“天宝”,并且三?年后?还会将?年改为载,天宝三?年变成天宝三?载呢。
改年号这事又不是说明天过年,今天一拍脑门想改年号就能改,肯定是要提前准备一段时间,圣人动心思、近臣讨论、钦天监测算、朝廷准备……一套流程下来才能昭告天下改元。
贺知章诧异了?一下,此?事还只是陛下的一个想法,朝中知道此?事的人一手都能数清,为何李长安会知道?随即想起李长安的身份,知道此?事倒也不稀奇,说不准是哪位陛下的身边人漏了?口?风。
“既然要改元,那就要大赦天下,减免税赋,陛下还有意修建一座新宫殿,名曰长生殿。”
贺知章和工部关系深厚,对修建宫殿这样的事情知道的要比旁人更早一些。
大赦天下需要钱,减免税赋也需要国?库有钱,修建宫殿更需要花费钱财了?,处处都需要花钱,钱自然就少了?。上年丰收多收取的税赋恐怕都不够用,还得想办法巧立名目加税。
哪来的钱修缮河道。
“何况洛水只是有可能泛滥,如今还没有泛滥。”贺知章点出了?十分重要的一点。
要是水灾已?经?发生了?,朝廷自然要拿出钱来救灾,可如今水灾还没有发生,也不一定会发生,朝廷为何要为了?还没有影子的事情花费本就不充足的国?库钱财呢?
这次李长安彻底明白?了?贺知章的意思,说到底就是朝廷不愿意赌那个可能。
房子没塌就还能住,哪怕裂缝都踩在脚底下了?也能装看不到,等到房子塌了?,再花钱修也不迟。
反正房子塌了?砸死?的也不是自己,可修房子耗费的钱是实打实从?自己兜里?往外掏。
何况房子又不一定会塌,干嘛非要先?花那个“冤枉钱”去修房子呢。
李长安只觉得荒谬。
水灾冲垮的只是数万贱民的屋舍,圣人能得到的,可是一座带温泉的长生殿啊。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可黎民呢?他们只能哭泣哀悼自己被洪水冲垮的屋舍,他们难道不想在自己家中搂着妻儿?说贴心话吗?
良久,李长安才又开口?,她拱手道:“无论如何,还请贺监上奏一试。成或不成,总归我尽力?了?,问心无愧。”
李长安也只能找贺知章了?,杨玉环管不着朝堂上的事情,至于?李林甫一系……李长安觉得改元加上建造新宫殿这几个主意十有八九离不开李林甫的出谋划策。
佞臣之所以被称为佞臣,就是因为他们只管让帝王高兴,背后?是洪水滔天还是天崩地裂,他们一概不管。
找佞臣商量救国?救民,无异于?找耗子商量怎么救猫。
李长安一开始就知道只能把希望托在贺知章身上,文人虽然不知变通,可起码学的是济世安民的学问,心里?还有百姓。
贺知章深深看了?李长安一眼,心中滋味复杂,站起身对李长安长揖:“臣愿尽力?一试。”
李长安走后?,贺知章将?李长安留下的资料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天色微黑,书房点上蜡烛,贺知章依然坐在书桌前,烛火照着他浑浊的眼珠。
“吱呀”一声,小厮推门进来询问贺知章:“郎君今日可还饮酒?”
贺知章平日无酒不欢,每食必要饮酒,上了?年纪后?,更是恨不得日日都大醉一场。
可他今日却不想饮酒。
“老夫今日不喝酒。”贺知章手中依旧攥着那沓纸,眼神没有离开过纸面。
就连贺知章也不知道自己肚中的酒虫为何忽然就不馋了?。
或许是因为这些纸上的字迹和李长安曾经?送给自己的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吧,这是李长安亲自写的建议书。
这封建议书何止万言,从?洛水源头开始写,从?地理位置、洛水河道成因一直分析到今岁雨水多,洛水河道所处的地势低,得出若是不做处理洛水必将?泛滥这个结论。甚至还给出了?数条建议,开挖排水渠、加固河堤、疏散百姓等等。
贺知章做过许多年的工部尚书,他扪心自问,就算是他亲自写,也不会写的比李长安这一封建议书更好了?。
这洋洋洒洒数万言,李长安需要花费多少心血才能写出这一篇建议书呢?
贺知章想到此?处,便觉得酒意全消,甚至下意识不复往日轻狂,而是正襟端坐全神贯注读此?文。
哪怕贺知章知道这满纸心血注定被当作一纸荒唐言。
夜色已?深,贺知章书房中的烛火却一直亮着……
天色刚蒙蒙亮,太子府上便迎来访客。
太子李屿听?闻贺知章上门,连忙整理好衣冠接待。
他手中的势力?不多,贺知章算是和他亲近之人中官职最高的一人了?。
只是听?闻了?贺知章的来意后?,李屿面上显露为难之色。
李屿为难道:“并非是我不愿帮助贺监,实在是我在朝中说不上话,而且洛阳乃是东都,我若是贸然插手,只恐父皇不悦。”
贺知章叹了?口?气:“臣知太子为难,只是此?事关系数万人生计,洛水一旦泛滥,洛水沿途县乡必遭水灾,洛阳城中只怕也会冲垮无数屋舍,关系重大,还请太子尽力?一试,与老臣共上奏陛下。”
“不是我不愿助贺监一臂之力?,实在是我前些时日已?经?惹恼了?父皇……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李屿心中估计了?一下得失。
他要是帮贺知章,也顶多就是多获得一些贺知章的好感,但是肯定会让圣人不悦,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何况洛水泛滥,就算他让手下的官员上奏此?事,促成了?此?事,对他也没有好处。
一来得不到名声,二来拉拢不了?臣子,还要惹圣人不悦,百害而无一利。
心中有了?结果,面上却还是要做一做面子工程的,贺知章都求到了?他面前,若是自己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会君臣离心。
李屿长吁短叹,对贺知章诉苦:“实在不是我不愿帮贺监,只是如今我的处境也不好过。”
贺知章听?着李屿的解释,心中只剩下了?苦涩。
什么叫做帮他?难道这天下不是你李唐的天下,天下百姓不是你李唐的子民吗?
这一瞬间,贺知章甚至升起了?质问太子的冲动。
你身为太子,眼中只有拉拢朝臣,争权夺利,难道就丝毫不想想如何为天下百姓谋太平吗?
好在贺知章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冲动只在他心中冒了?个头便化作了?浓浓的失望。
离开太子府时,贺知章最后?扭头又看了?一眼太子府邸。
长叹一声,不忍回头再看。
陛下已?经?不是年轻时励精图治的陛下,他本来还将?希望寄托在现在大唐的下一任帝王身上,满心以为只要新皇登基励精图治,大唐便可再次焕发出生机,可太子如今一看也不是爱护百姓的太子啊。
初升的朝阳照在贺知章满头的白?发上,将?他的影子斜斜拉长。
贺知章骑在马上,腹中忽然生起了?一股馋意,他干脆打马直奔东市,直接往酒肆一坐。
“上酒、上酒!”
酒入愁肠,贺知章没用多久便喝得醉醺醺了?。
“再上一坛酒!”贺知章大声唤着胡姬,伸手一探腰袋,却已?经?空空如也,一文钱也不剩了?。
酒意上头,贺知章干脆将?腰间圣人赐下的金龟解下来,扔给了?胡姬。
“这东西拿去,给老夫换酒来喝!”
今日不用上朝,贺知章出了?太子府便直奔了?酒肆,从?早上一直喝到快要宵禁,贺知章才在胡姬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离开酒肆。
贺知章骑着马,摇摇晃晃,老眼又昏花,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骑马还是在乘船,只觉得心中哀愁极了?,辨认出了?一个方向,似乎是自家方向,索性踉踉跄跄下马,牵着马向那个方向走。
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仰面倒在了?地上,迷迷糊糊看着天。
“这是天,还是井?”贺知章哈哈大笑,就这么仰躺在地面上。
太子是未来的天子,还是坐井观天的蟾蜍?
眼中只有权力?争夺全无天下百姓的太子当真能成为合格的天子吗?
贺知章不知道,贺知章也懒得去想。
他已?经?八十岁了?,离死?没几年了?,何必再管那么多。
忽然,贺知章被一股力?气拽了?起来,他勉强睁开昏花的老眼去看,认出了?是自己的酒友和诗友,李白?。
“贺监怎么还醉倒在这路上了??”李白?轻轻松松扶起了?贺知章,将?他扶到马上。
贺知章抱着马脖,任由李白?牵着马将?他送回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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