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瑜惊得眉心微动。
这一次的羊乳,他们真的喜欢?
姜沐言看着萧以星发亮的眼睛,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温柔浅笑。
所以,他们喜欢喝的羊乳,其实是她乳母做的。
她小时候也只喜欢喝乳母做的羊乳。
姜沐言的浅笑忽然僵住,杏眸闪了又闪。
如此的一脉相承。
所以这两个小孩……不会真的是她孩子吧?
可他们是从哪儿来的?
她真的没有生过小孩,一个都没有!
“哥哥,好喝吧?是这个味道吧?”
萧以星又喝了口羊乳,问身旁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碗羊乳的萧以舟。
萧以舟轻轻点了下小脑袋,头却没碗里抬起来。
他直接喝完全部羊乳,碗里见了底,才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回头看向萧南瑜。
“爹爹,我以后日日都要喝这种羊乳,不要其他的。”萧南瑜郑重其事道。
“我也是!”萧以星也扭头去看萧南瑜,“爹爹,我也只要喝这种,不要其他羊乳。”
萧南瑜看着两个小家伙,沉默了。
“应该问你们娘,今天的羊乳是哪儿来的。”他心累道。
他费心费力找了那么多羊乳,每一个都被他们嫌弃不好喝。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喜欢的,却不是他弄来的,找他没用。
姜沐言淡然沉静的杏眸,轻轻瞟了眼气质清冷疏淡的萧南瑜,当着她的面,拐着弯儿说这些话针对她?
萧以舟和萧以星眸一转,齐刷刷看向了姜沐言。
“这羊乳是我乳母做的。”
姜沐言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萧南瑜听的,还是跟两个小家伙解释。
“啊,我想起来了。”萧以星惊呼一声,“哥哥,我们以前喝的羊乳,好像确实是赵嬷嬷给我们做的。”
绿蕉震惊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萧以星。
她知道大小姐的乳母是赵嬷嬷?
大小姐只说了乳母,萧以星竟然能准确说出乳母就是赵嬷嬷。
绿蕉转而去看萧以舟,他不会也知道吧?
只见萧以舟颔首,放下碗对姜沐言道:“娘,你没把赵嬷嬷带过来吗?”
萧以舟至今不明白,他和妹妹为何不能回家住镇国公府。
住外边就住外边吧,他也能接受。
可他不能接受娘不和他们一起住,就连爹爹,也只在白日里出现,天一黑就走了。
妹妹晚上睡觉闹着要娘亲爹爹,都是他哄着哭累了才入睡。
他都不敢说,他也想要娘哄着睡。
绿蕉灵机一动,若是让赵嬷嬷来梨园照顾两个小孩,羊乳问题顺利解决不说,还顺道将姜沐言身边之人留下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绿蕉朝姜沐言看去,突然觉得赵嬷嬷比她更合适留在梨园。
姜沐言和绿蕉主仆多年,且绿蕉心思浅,憨厚老实,是以姜沐言接收到绿蕉眼神的一瞬,便明白了绿蕉在想什么。
可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若是她成婚后生下的孩子,赵嬷嬷定然会尽心尽力的照顾。
可她还未成亲,就从天而降了两个孩子,这不合章程。
倒不是说,赵嬷嬷不会尽心照顾萧以舟和萧以星,她担心的,是赵嬷嬷会将这件事告诉丞相夫人。
毕竟赵嬷嬷虽是她的乳母,却也是她娘的心腹。
赵嬷嬷是更忠心她,还是更忠心她娘,她不知晓,亦不敢赌。
“赵嬷嬷做的羊乳,绿蕉也会做,以后让她做羊乳给你们吃好不好?”
端坐于软榻上的姜沐言,笑容温婉的询问着萧以舟和萧以星。
绿蕉见状便明白,让赵嬷嬷来梨园是不成了,还是得她装病离府。
“好。”萧以星开心地拍着小手,仰头看绿蕉,一脸天真的询问道,“绿蕉姑姑也会做羊乳吗?”
绿蕉上一次来,萧以舟和萧以星也叫她绿蕉姑姑。
她还未成亲就被人叫姑姑,实在是难以习惯,让他们改口他们又不肯,说是以前就叫绿蕉姑姑,为何要改口。
“嗯。”绿蕉有些心虚的点头。
她只在赵嬷嬷的指导下做过一次,也不知做出来的羊乳,两个小孩会不会喜欢。
萧以舟看了眼绿蕉,抬脚朝姜沐言走去。
“娘。”萧以舟伸手搭在姜沐言膝上,仰着头对她道,“绿蕉姑姑是要留在这里吗?”
娘说了以后,以后是指留下来,和以前一样日日陪着他们的意思吗?
姜沐言看着缩小版的萧南瑜,郑重点头:“嗯。”
屹立在一旁的萧南瑜神色微动,朝姜沐言看了过去。
她肯留下婢女照顾两个小家伙了?
姜沐言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抬眸朝他看去。
两人视线隔空对上,姜沐言眼神复杂,萧南瑜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与疏淡。
萧以舟和萧以星喝了羊乳后,亲昵的缠着姜沐言,在她身边腻歪了小半个时辰。
两个小家伙聪明伶俐,特别是萧以星,性子又特别活泼,逗得姜沐言是眉开眼笑。
当他们回到双人书案前,继续写写画画时,姜沐言看着他们伏案而坐的小身影,眉目间隐隐含笑,心里却有些沉重。
这两个惹人喜爱的小家伙,若不是她的孩子,该有多好。
萧南瑜此时亦坐在榻上,他和姜沐言不远不近的分坐两端,中间隔着案几,案上放着两杯清茶。
姜沐言的目光从两个小孩身上收回,淡淡然的看向萧南瑜。
踏入梨园这么久,姜沐言都没机会和萧南瑜好好说说话,直到两个孩子安静之后,她的注意力才落在了他身上。
“萧大公子,你日日都来梨园?”她问,如星辰般璀璨的杏眸定定凝着他。
萧南瑜与她对视一眼,复又垂眸,轻轻颔首道:
“嗯,你没法天天来,我若也不来,两个小家伙会伤心的。”
“……”姜沐言沉默了,暗暗猜测,萧南瑜是否在怪她?
这萧大公子,浑身的清冷气息,还没靠近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观他日日来梨园看望孩子的行事作风,倒像个好父亲的样子。
姜沐言敛眸收回目光之际,视线不经意扫过萧南瑜的手背,忽而一顿。
他右手随意的搭在案几边沿,指骨修长,劲瘦的手掌宽大有力,看起来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可他白皙养眼的手背处,有两三条长短不一的浅淡红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抓伤的。
姜沐言凝着他手背上的抓痕,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一夜在云雀楼,萧南瑜按着门不让她出去,情绪崩溃的她对他动手了。
他手背上的这些伤痕,不会是她那晚抓伤的吧?
“萧大公子,你的手……”
姜沐言抬手指着萧南瑜的手背,眸带歉意的询问他。
她并非有意伤他。
若真是她抓伤的,她理应道歉。
萧南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背,满不在乎道:“无碍。”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与凶险万分的战场相比,这都不算是伤。
姜沐言看着神色淡淡,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萧南瑜,犹豫着还是问道:
“是那晚我抓伤的吗?”
萧南瑜抬眸朝她看去,一下就撞入了她满含歉意的璀璨杏眸中。
沉默无声的对视中,萧南瑜抿了抿唇,才道:“无碍,你不必在意。”
他说完还挪了挪手臂,右手自然而然的垂落在案几之下,在姜沐言看不到的地方,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捲起,轻握成拳。
一直端庄稳坐的姜沐言,清瘦的肩膀懊恼的耷拉了下来。
萧南瑜这个回答,也就是间接承认,他手背上的抓痕,确实是她弄伤的。
而今日之前,她甚至一无所知。
“抱歉,那晚我有些激动,并非有意伤你。”
姜沐言复又挺直脊背,端庄又严谨的郑重跟萧南瑜致歉。
“姜大小姐不必道歉,此乃小伤,且你亦是无心之失。”
她这般的郑重其事,萧南瑜便也坐直了腰身,郑重回答道。
姜沐言道歉完,看着萧南瑜竟一时无言了。
她和萧南瑜其实不熟,一点都不熟。
他比她年长五岁,幼年便去了边关,从她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他。
她印象中第一次见他,是十岁那年的匆匆一瞥。
那年他十五岁,英姿飒飒,意气风发的骑着战马凯旋而归,她趴在茶楼倚栏上看到了他。
也是那一年之后,京中关于他的消息就不断,他亦成了京中无数贵女倾慕的少年将军。
再之后就是今年。
萧南瑜归京,好些天前的诗会上,她也匆匆见过他一面。
萧南瑜假借萧二小姐的名义,在云雀楼找上她之前,她拢共也就见过他两次。
论熟悉,可谓是完全不熟悉,更谈不上什么了解。
两人从沉默无言的对视中挪开眼,姜沐言觉得有些尴尬。
她伸手端起茶杯,抿了口清茶润润喉。
萧南瑜也沉默地端起了茶杯,清冷的目光落在案几上时,余光瞥到了姜沐言放下茶杯的玉手。
姑娘家的手纤长柔嫩,细如葱白的手指泛着一层薄粉,粉嫩嫩的颜色似甜糯软绵的糕点,诱得人想亲口品尝一番,是否如想象中的软糯清甜。
萧南瑜清冷的眸狠狠一闪,旋即定睛在姜沐言瓷白如玉的手背上。
少女冰肌玉骨,过分雪嫩的手背肌肤,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红色印记。
当萧南瑜盯着姜沐言的手背看时,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
今日她一靠近他的时候,他就闻到了。
眼下也终是明白,这股药草清香从何而来。
“你手怎了?”萧南瑜抬眸询问道。
姜沐言正在看萧以舟和萧以星,闻言先转头与萧南瑜对视了一眼,在他清冷疏淡的目光中垂下眸,看向了自己的手背。
“无碍。”她也不甚在意的回答了一句,“不小心烫到的。”
“是否严重?可曾请大夫诊治过?”
萧南瑜蹙眉,清冷的声线略微低沉。
面对萧南瑜的关心,姜沐言抬眸又看了他一眼,才回答道:
“不严重,这不碍事,抹些药明日便好了。”
姜沐言一心系在梨园,系在两个小孩身上,哪有心思去请大夫看诊。
但也确实只是小小烫伤,茶水并不怎么烫,是以她没有放在心上。
萧南瑜的剑眉依然蹙着,但见她放下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便也没再多问。
又一次的双双沉默中,姜沐言忽然想到了一事,余光偷偷瞥向了萧南瑜。
萧南瑜何等敏锐,在她偷看的第一瞬间便察觉到了。
见她一直偷偷打量他,几次三番欲言又止,他干脆转头直视她,直接挑明道:
“你若有什么想问我,直说便是。”
“……”偷瞄被当场抓包,姜沐言顿时有些尴尬,但萧南瑜都让她说了,她想了想,便也问了出来。
“我听说,世子夫人在相看各家贵女,要给你定亲?”
此事京城很多人都知晓,否则这些天一直宅在府中的姜沐言,也不会知晓。
这件事是两天前,姜沐言的庶妹姜兰芝告诉她的。
听姜兰芝的意思,若非她是庶出,配不上镇国公府的嫡长子萧南瑜,她一定会怂恿相府夫人,将她的画像送进镇国公府给世子夫人挑选。
姜兰芝跑到姜沐言的扶摇阁,明里暗里唉声叹气了一番,最后竟然暗戳戳的问姜沐言,她若想当萧南瑜的妾室,有没有这个机会?
姜兰芝自知自己一个庶女,想当萧南瑜的妻室是定然没机会的。
但她爹是当朝丞相,还是权臣,她样貌也清丽可人,入镇国公府当个贵妾,肯定是够格的。
姜沐言明白姜兰芝的想法后,当下就皱了眉。
相府庶女,将来找个门当户对的庶子当正妻,亦是前途无量的一个出路。
结果姜兰芝不想当正妻,非要去给人当妾室?
姜沐言和姜兰芝关系一般,但当天还是劝了她,莫要为了高攀就自甘堕落的轻贱自己。
从古至今,后宅内院数不胜数的阴私手段中,妾室都不是好当的。
姜沐言劝姜兰芝打消当萧南瑜妾室的念头,并非是因为萧南瑜,也并非是因为她和萧南瑜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孩子。
姐妹一场,她纯粹是为了姜兰芝好。
但姜兰芝若知道,姜沐言前脚劝她不要当萧南瑜的妾室,自己后脚却跑来和他私会,定然会认为姜沐言存了私心,看不得她好。
萧南瑜被姜沐言问得薄唇一下抿紧。
他今年十九,京中与他同龄的早都成亲了,是以他娘很心急。
从他回京第一日开始,便张罗着要给他定亲。
萧南瑜看着姜沐言,小心翼翼道:“我定亲,你不高兴?”
“嗯?”姜沐言怔了一瞬,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不高兴。”
萧南瑜定亲,她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这是他的私事,与她无关。
只是因为莫名其妙出现的两个孩子,她才多问了一句而已。
且就算萧以舟、萧以星在眼前,姜沐言也没觉得萧南瑜要定亲有何不对。
她只是有一点点担心。
若被他的定亲对象知晓了萧以舟、萧以星的存在,局面恐会变得难以收场。
姜沐言澄清的如此之快,语气如此的坚定,深怕被人误会什么一样。
萧南瑜看着她,薄唇抿得更紧了。
半晌后,他语气不明道:
“我听闻,你要与吏部尚书府的公子定亲?”
“……”姜沐言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眼皮子都抽搐了几下。
她与舅家表哥的亲事,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不论是她还是陆承彦,上门议亲的人都很多。
两家为了拒绝其他亲事,隐晦的透露过口风,陆家有意与姜家定亲。
所以亲事虽还未正式定下,但此事在京中也不算什么秘密。
可萧南瑜这么一问,姜沐言再看向一旁的萧以舟、萧以星,突然就有种自己辜负了萧南瑜的错觉。
“此、此事还未定下。”
姜沐言也不知自己为何紧张,突然就结巴了起来。
可回答完她就后悔了。
为何要紧张?
她并未犯错,她本就无错。
一结巴弄得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一样。
但她也未撒谎,她与陆承彦的亲事,确实还未正式定下。
姜家不想让她太早出嫁,明年春闱陆承彦高中后,两人也只是先定亲,姜家还得再留她一两年才成亲。
姜沐言一紧张,看得萧南瑜似也紧张了起来,他清冷黑瞳闪了闪,快速移开了视线。
诡异的沉默又一次萦绕在两人周身。
萧南瑜凝眸沉思片刻,忽然道:
“我会跟我娘说,先不要定亲。”
姜沐言猛地一下扭头看他,黑亮杏眸因讶异而微微大睁。
萧南瑜今年是十九岁吧?
十九还要拖着不定亲成亲,世子夫人会着急,也会怀疑的。
思虑清楚的萧南瑜,抬眸凝着姜沐言震惊的眼神,道:
“有两个孩子在,议亲容易节外生枝,且对人姑娘不公平。”
“……”这话姜沐言没法接。
因为她也在议亲,且亲事不出意外基本是定下了的。
不过萧南瑜说的也对。
在有萧以舟、萧以星的情况下议亲,不论是她还是萧南瑜,都对不住议亲对象。
特别是她。
因为她没想悔婚。
“他们两个是突然出现的。”姜沐言又去看书案前的萧以舟、萧以星,压低声音对萧南瑜道,“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他们两个又突然消失了?”
从天而降的双生子,某天一觉醒来,又凭空消失了。
这是姜沐言所设想的,最好的结局。
非常完美的结局。
只要萧以舟和萧以星消失,她和萧南瑜就能回归各自的生活轨迹,对他们的人生都不会再造成任何影响。
“……不能寄希望于此种幻想,若他们一直不消失呢?”
萧南瑜沉吟几息,无情的掐灭了姜沐言的美好幻想。
幻想破灭,姜沐言没有反驳萧南瑜,只沉缓的长叹一气,心里越发的沉甸甸了。
萧南瑜说,查不到萧以舟和萧以星的来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就是凭空出现的。
很虚幻,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若非亲眼所见,她绝不信世间还会有此等虚无缥缈之事。
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信。
“若他们一直不消失,这一天天长大……我们该怎么办?”
姜沐言的心情如跌落了十八层地狱,看着两个孩子的杏眸都变得空泛无神起来,似想透过他们看见一些什么,可她什么也看不到。
四岁还能拘在院子里,再大一些,总不能一直不让他们出门。
且这种事情,姜沐言总觉得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
只要萧以舟和萧以星存在于世间,他们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们的存在,于姜沐言而言,就像一把大刀悬在了脖子上一样,让她连睡都睡不安稳,唯恐这把刀不知何时会一刀斩下,让她血溅当场。
“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两个小孩一天天长大要怎么办,萧南瑜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如此回答姜沐言。
姜沐言闭了闭眼,走一步算一步,每一步都危险重重。
“若他们被人发现了,我们又该如何?”
姜沐言睁开黯然无光的疲累杏眸,又问了一句。
她不是在杞人忧天,只是在陈述有可能发生的事实,提前寻找解决办法。
这个问题,萧南瑜认真想过。
他清冷疏淡的瑞凤眼看了眼姜沐言,复又垂眸,神色不明道:
“若是你我都未成亲前被人发现,倒比较好解决,可若你我都各自成亲后再暴露……”
萧南瑜说到此处略停顿了一下,姜沐言却明白他的意思,替他说了下去。
“届时就并非是你我二人的声誉被毁,毁的就是四个家族的大事了。”姜沐言道。
萧南瑜会和谁成亲,还是个未知,但想来也是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娘家在京中地位不会低。
至于姜家和陆家,一个是当朝丞相,一个是吏部尚书,都是手中握有实权的大臣。
若她在与陆承彦成亲之后,被人发现她和萧南瑜在府外偷偷养育着一双儿女……
姜沐言猛地一甩头,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糟糕画面。
完蛋,她和萧南瑜都得完蛋。
连带着姜家与陆家,也会从亲家变成仇家。
“定亲之事我这边不急,我与表哥的亲事得明年春闱后才会提上日程,还能拖上大半年时间。”
姜沐言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萧南瑜。
至少他们还有半年时间,能用来解决两个孩子的事。
压力顿时沦落到了萧南瑜这边,但他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我这边的议亲也会推迟,明年再说。”
他说得如此笃定,似乎此事一定能行的样子,惹得姜沐言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萧大公子,世子夫人能允许你推迟到明年再议亲?”
姜沐言的眼神和语气都有些怀疑。
不等萧南瑜回答,萧以星拿着新画的画稿凑了过来。
“娘,谁要议亲?”
她站在两人面前,仰着小小的漂亮脸蛋儿,一脸天真的问萧南瑜:
“爹爹,你不是和娘成亲了吗?怎么还要跟人议亲?你不要娘了吗?”
小孩子天真的话语,听得姜沐言和萧南瑜顿时头大。
特别是萧南瑜,他看着萧以星黑白分明的干净眼眸,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绞尽脑汁,最终憋出了四个字:“还、还未成亲。”
“爹爹撒谎!”
萧以星不满意,粉嫩嫩的小嘴儿一噘,扭脸向姜沐言求证。
“娘,你和爹爹成亲了对不对?祖母与我说过,成亲了才能生小孩,我和哥哥都四岁了,你和爹爹早就成亲了。”
被求证的姜沐言依然头大。
萧以星口中的祖母,是萧南瑜的娘,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姜沐言与世子夫人同样不熟。
她在脑子差点糊成一团的飞速运转中,忽的灵光一闪,反问道:
“星星,那你知道我和……”
姜沐言话音一顿,接下来的话当着萧南瑜的面,羞耻的有点说不出口。
她干脆伸出一根细嫩的手指,指着萧南瑜却不看他,只继续问萧以星:“我和他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萧以星低头想了想,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似是想不起来了。
“哥哥。”她回头向萧以舟求助,小奶音软软的问,“爹爹和娘亲是什么时候成亲的?我记不清了,你记得吗?”
小手抓着毛笔认真写字的萧以舟,抬起英俊小脸看了过来,道:
“爹爹及冠那年。”
他回答完复又低头,一脸认真的继续写字。
爹爹和娘亲都教导过,学习的时候一定要认真,不能分心。
姜沐言闻言,秀眉微微蹙起。
萧南瑜及冠,二十岁,也就是明年?
明年她也才刚及笄,且她在和陆承彦议亲,亲事都定得只差媒婆上门提亲了,怎么会突然嫁给萧南瑜?
“明年我怎会嫁给你?”姜沐言疑惑不已的看向了萧南瑜。
若没有重大意外出现,按照现如今的轨迹,她根本就不可能嫁给萧南瑜。
面色凝重的萧南瑜,被她看得也眉头紧锁,无奈道:“我怎会知晓?”
十九还未成亲,世子夫人心急萧南瑜的婚事没错,姜家大小姐身为才情冠绝京都的贵女,许多人家想求娶也没错。
但姜沐言再如何优秀,萧南瑜怎么想,都不认为世子夫人会替他抢了吏部尚书府的亲事。
镇国公府萧家,世代忠烈,光明磊落,并不是以强权压人,蛮不讲理的世家大族。
且当朝丞相姜文櫆是一个权臣,并非是勋贵世家能随便强压得了的。
姜沐言和萧南瑜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姜家为何会退了陆家的亲事,转而和萧家结亲。
“舟舟,我及冠那年,你可知萧家或姜家发生了何事?”
萧南瑜清冷的眸子,深邃幽沉的望向了萧以舟,沉声询问道。
姜沐言也神色沉凝的看着萧以舟。
萧以舟抬头看到他们面色沉沉,眼神严肃的看着他,他的小脸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他努力回忆,可无论怎么回想,脑海中都没有爹爹及冠那年的事迹。
家中长辈好像没有跟他说过那一年的事情。
萧以舟在他们严肃深沉的目光中,缓缓摇头道:
“娘、爹爹,我不知。”
不知二字,令得姜沐言和萧南瑜对视一眼,各自心里都越发的沉重了。
虽不知,但他们也都隐约猜到,定然是发生了某些大事。
否则亲事不会有如此重大的转变。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
姜沐言站在廊下,看着在院子中欢快玩耍的两个孩子,低声对身旁的萧南瑜道:
“萧大公子,我得离开了。”
长身玉立的萧南瑜看了她一眼,复又去看跑得满头大汗的萧以舟、萧以星,轻声回应道:
“不能让他们看到你走,否则两小孩会哭闹,我带他们进屋,你悄悄离开。”
姜沐言心绪复杂的轻轻颔首。
萧南瑜从廊下走出,去院子里将他们带进屋。
进屋之前,萧以星蹦蹦跳跳的跑到姜沐言面前,亲昵的拉着她手,仰起精致漂亮的小脸蛋,笑容满面可可爱爱道:
“娘,进屋陪我玩。”
“……”姜沐言忽的心中酸涩,俯身蹲下,轻抚着小姑娘柔软的发丝,温柔道,“星星先进去。”
萧以星没多想,只开心道:“好,娘要快点进来哦。”
她说完就跟个可爱的小兔子一样,小小身影一蹦一跳的迈进门槛,消失在了姜沐言的视线中。
姜沐言蹲在廊下,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门出神。
两个小孩对于她的到来欢喜雀跃,若知道她偷偷走了,他们该有多伤心?
“大小姐,我们该走了。”绿蕉在身后小声提醒道。
姜沐言收敛起各种复杂难言的心绪,起身快步离开。
萧南瑜在房中立于门口位置,在两个孩子没注意他时,悄然朝院门口看去。
一道火红的背影映入眼帘,头戴兜帽,披风将纤细清艳的女子从头到脚遮挡得严严实实。
院门打开复又关上,他只看到一个红色背影。
她走得决绝,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姜沐言坐在马车上回府,心情比去时还沉甸甸的。
绿蕉见她情绪不佳,也不敢出声打扰。
其实绿蕉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今日回府后,为了离府做准备,她就得开始装病了。
丞相府。
姜沐言过了垂花门,还没回到扶摇阁,半路就遇到了庶妹姜雅朵。
姜雅朵今年十三,和姜兰芝一样,仅比姜沐言小了一岁。
姜雅朵正气恼的在湖心亭喂鱼,远远看见姜沐言,撒开鱼食便一路小跑了过去。
她一走近姜沐言,睁着一双看似天真无害,实则眸底精光闪烁的眼睛,扯着帕子就絮叨了起来。
“长姐怎的现在才回来?表哥好不容易来一趟,等了长姐大半个时辰,刚刚才一脸失望的出府离开。长姐回府时没看到表哥吗?看来是正好错过了。”
姜雅朵心里阴暗的想着。
错过最好,姜沐言最好这一辈子都和陆承彦错过,说不定她就有机会了。
得知陆承彦入了相府后,姜雅朵就想方设法的想见上一面。
可陆承彦在相府书房里,无人领他来后院,姜雅朵又不敢随意进入她爹的书房。
她找了个借口,想以送糕点的名义去书房,趁机见一见陆承彦,可她连书房的院门都没跨进去,就被她爹的护卫给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