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售货机的古代生活by圆月柚子
圆月柚子  发于:2024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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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现在城中各方面刚起步,需要我在这种时候当大家的主事人,暂时掌握最大的话语权。这的确是眼下最合适的做法,可绝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那句话,一个人的目光有限,咱们还是按方仙儿说的那样,轮流来当主事,三年一换如何?”
“其余人就是协助人,大家共同处理事情。如果关系到大的方面,或者陌生的事项,我们都没经验,定不下来,也还有方仙儿做后盾。”
方仙儿曾亲眼见过大同,也期望她们为之努力。
它才是能为大家把控大方向的定心剂。
说完总主事的事,枣儿又顺势提起了下面还没完善的几个小部门。
比如现有的商部,后面还会成立更多。
这些都需要单独的部门主事者掌舵,全都得是轮换制。
为避免潜在风险,她们还要完善补充一些制度,开发出从最下层往上投诉的通道。
之前一直在忙,借这次机会,也算是把这些事正式定下来。
毕竟,有了清晰的制度,才能把事情做明白。
等这次商讨彻底结束,她们就去拟定方案,等拟好了,让方仙儿过目,得它首肯后就去落实。
县城的会议内容,在铁柱脑中完整转了一圈。
他慢慢收回思绪。
大致就是这样了,他们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长远的计划考虑。
包括这次赴宴。
在铁柱思考期间,韦十八也在琢磨刚那对策中的细节。
他把铁柱的话从头到尾咂了几遍,总觉得他话中还有话,似乎还有底子没有透出来。
不过,想来对方并非刻意隐瞒,能让他察觉到,必然是时机未到,还不好与他吐露。
暂且抛开这事不想,再说回这寿宴本身。
韦十八选择信任铁柱他们的想法与眼光。
“那就照你说的做吧,回头咱们一起赴宴,这几日就麻烦你帮我教导一下平安,委屈你住我那边了。”韦十八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木雕戏……”
铁柱忙道:“这个就交给我们罢!”
韦十八自然没有不同意,叹气道:“让你们辛苦了。若有什么韦叔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可要尽管提!”
“放心吧,我不会客气。”
这件事彻底谈妥。
赴宴归赴宴,枣儿她们在县城里也没停滞不前。
第一批爆出来的煤矿已经顺利运进城来,品相虽不好,有渣有块,但采煤的效率却很令人满意。
煤炭这东西是可以直接烧的。
但若想给全县城供暖,还得加工成蜂窝煤更有性价比,这样可以节省资源。
于是,枣儿她们开始紧锣密鼓地造煤炉,同时组织制作蜂窝煤。
要用上这些东西,还得考虑到通风和种种问题,这些都要动脑筋。
大伙愁出了许多白发。
可这些事不得不做。
她们想在年前解决县城内大半的供暖问题,让所有百姓过一个温暖的年。

蜂窝煤有种较为简单的制法。
先将碾碎的煤炭渣与黄泥按比添水掺到一起,再将其填装进特定的手持模具中,最后,从模具里倒出来,晾晒干了,就彻底大功告成。
蜂窝煤不能在屋内直接烧,必须配上专门的煤炉,还要安通风管,否则中毒的风险很大。
煤炉的话,内里是层特制的陶胆,外包一层薄金属壳。
炉子的体积不算大,光做一个煤炉耗材不多,只是每个煤炉都要配通风管,这就又添一份材料。
好在多数百姓们的家都不算大,只要有热源,很容易就能暖和起来。所以安炉子时可以离外墙稍微近些,风管的用料就能节省下来。
不仅要在设计上节省材料,工艺上也得多费费心。
城里的铁匠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不锈钢这样的神物。
他们用尽毕生所学,在炉子和通风管金属层的厚度上苦苦钻研,终于摸出了用料最少又好用耐用的锻法。
就这样,金属耗材彻底被控制在一个最优范围内。
前阵子抄完富户,大伙给方仙儿供过一大笔银子,不锈钢盆的供应还能跟得上。
说起来,前两日石叔他们的盔甲也赶工做完了。如今除了造煤炉的事,就只剩下一处要用钢的地方,那就是给新成立的军队打装备。
好在,眼下枣儿她们已经有了一定的武装力量,手里又攥着火药兜底,军队这边的事可以放缓速度。
集中所有不锈钢,先做煤炉用!
枣儿她们忙活这些事时,并没有瞒着城里的百姓。毕竟她们处处缺人手,做什么都需要大伙帮忙,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
最近城中事务繁多,百姓们已经习惯了小组被调来调去做各种工作的生活,甚至觉得这样很新鲜。
如今参与到这个新的制煤工作中,大伙一开始都以为,这些石炭和炭炉都是管理者们自己要用的。
不过,根据枣儿她们的行事风格,大家也在私底下做了一些猜测,觉得等那些石炭的产量提高了,说不定就会成为他们努力工作的奖励之一。
大伙觉得,这个猜测若能实现,已经是在做美梦了。
然而,令人们意想不到的是。
在枣儿她们顺利造出第一批煤炉后,就宣布了一条消息。
具体是说,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们打算再调一些小组进行紧急培训,给参与劳动的每户人家无偿安装煤炉。
这个安装是有顺序的,会从条件最困难的人家开始。尽可能赶在年前全部装完。
说完福利,接着就是注意事项。
枣儿强调道,煤炉虽然是免费装的,但大伙暂时只有使用权,不得在上面动手脚,她们也会让人不定期上门检查。
除此之外,取暖用的蜂窝煤也不是免费发放。
与吃食一样,蜂窝煤是算在做工的份例中,得靠劳动获取。
虽然她说话的语气很严肃,可百姓们一听,还是纷纷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说是只给参与劳动的人家安装,但如今为了生存,县里几乎就没有不参与劳动的人啊!
也就是说,全县城都可以用上这个煤炉子啦?
说起来,那些蜂窝煤还是他们亲手做出来的。而煤炉和通风管之类,也已经在县衙里试装了,大家也不陌生。
装好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去参观过呢。
那么矮小的一个煤炉,说是密封很好的缘故,装上煤以后就能烧得旺旺的,暖和极了。
见过的人没有一个不眼馋,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自己家中用上这样的宝贝。
如今,像这样的好东西,竟然要免费给她们安??
老天啊!
自从方君的队伍进城,大伙过的每一天好日子,都是前一天完全不敢想的。
不过,在狂喜之后,一阵莫名的惶恐又忽然涌上百姓们的心头。
有人搓着衣角,忐忑问出声来:“孙主事,像我们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得来的福气,才能一直拿到这么多好东西呢?”
不少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朝枣儿投来茫然的眼神。
枣儿笑道:“咱们是发过不少东西,可从开工到现在,大伙不是每天都在勤勤恳恳干活吗?一天也没闲过,对吧。你们瞧,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咱的城墙已经加固了这么多,路也铺了大半,这些都是大家辛苦劳动换来的回报。”
“最后,我来认真回答一下你的问题。你们的福气来自于你们勤劳的双手。日后,大家也要像今天一样,创造出更多的福气才行。”
这话说到了多数百姓的心里。
低下头,抬起手。
大家以前从未觉得,自己的一双糙手竟会如此有价值。
仔细想想,孙主事说的话是真有道理。
他们这群人没死在县城的乱子里,还遇到了方君的队伍,的确都是有福气的人!
以后,一定要创造出更多的福气才行!
百姓们心里那种不配得感渐渐散去,转换成了一种动力。
他们想吃更多的饭,想换到许多煤炭。
想靠自己的一双手,过上更好的生活。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有少部分人想得更深一些,柳枝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枣儿邀请柳枝加入女军,她在回家后很快劝服了家里的所有人,如今已是女军中的一员。
柳枝本以为,女军的日常工作就是练武,到了时候就上战场,保护家城。
可进入队伍以后,她就发现其中门道远比想象中的多。
她们不仅要习武,竟然还要识字、学习兵法,听一些稀奇古怪的常识课。
说起常识课,这是柳枝目前最喜欢的项目,没有之一。
从这门课里,她知道了流落野外该如何求生存活,了解到脚下的土地到底有多么广阔。
以及,世间最高的山是哪一座。
柳枝以前的生活围着柴米油盐转,最艰难的日子,甚至连这些都是奢望,每天睁眼就发愁吃喝。
所以,她从来没有机会探究屋外到底有什么,从来没想过,世上的山也能被人分出个高低。
如今,柳枝从小小的家中走出来,猝不及防掉进了一个精彩无比的世界里。
这样的感觉,就如同饥饿得老鼠掉入了米缸,一张口就有数不尽的美味灌进嘴里。
满足畅快至极!
这也让柳枝无比庆幸,幸好她没有错过加入女军的机会,否则生活会失去多少色彩啊!
同时,她也有了一个更生动的梦想。
她很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登上世间最高的山顶看看风景。
不过,说那些为时尚早。
此刻,一个初步蜕变后的柳枝正拿着武器,穿着特制的衣裳,气宇轩昂地站在下方的人群边缘,做着护卫工作。
听到那些关于福气的讨论,柳枝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深知,城中百姓们能得到各种各样的好处,绝不是大伙能用双手去创造福气的缘故。
不说这煤炉,就说卫生巾吧。
她们领东西的时候有做过什么努力呢?只是恰好投胎生成了女人,又遇到了方君这群人,才能免费领到,仅此而已。
说是怕影响她们做活,但当女人的谁不清楚。
这事若是换了别人,谁还会管她们做不做活,甚至都没人在乎她们的死活呢。
再说每日她们吃的饭食和其它福利。
看似是劳动所得,但其中有多么厚道,人人心里都很清楚。
以前谁没服过劳役或者干过苦力?
哪样不是大伙实打实用双手干出来的?
那时偷懒的人也没几个,不然可是要挨打的。可即便认认真真做了,也没见过谁手上有福气冒出来,反而只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
想想那时,在白日里睁开眼,看到的也全是黑色。
可现在呢?
柳枝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其他兵士,又扫了一遍下方站着的人群。
嗯,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像是能冲出去打十个土匪。
好得不能再好了!
究其真正的原因。
柳枝觉得,与方君这群人的目的脱不开关系。
就说以前的那个县衙吧,他们会做很多事,会接触商队和富户,想办法赚钱。
而方君的队伍也会做很多事,也会接触商队和富户,也在想办法赚钱。
乍看,两者似乎并无哪里不同。
实际上却是有很大区别的。
县衙的人做那些事,最终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享乐。
而方君的队伍,却希望整个县城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一切做法都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她们的心更温暖,更广阔。
在一众人的期待下,县城的煤炉安装工作正式拉开序幕。
枣儿一行人仓促进城,摸爬滚打到现在,终于让这座小城初步走上正轨。
刘二山总算能将运输工作交出去,回归深山,悄悄打了几把手弩,送到秋娘等人手中,给最亲近的自己人作防身用的秘密武器。
同时他还钻研起火铳和火炮等更优质的武器,为后面的事做准备。
枣儿这边也腾出手,刻好了几个木雕戏用的人偶,又找了一批有文采的人,按她的要求写了个戏本子,让人带去给铁柱赴宴用。
铁柱在寿宴开始前三天拿到了这些东西,和韦十八他们一起品了品戏本,感觉十分不错。
这出木雕戏不算复杂,韦十八找了人过来排演,又配了专门的乐师,终于赶在寿宴前排演完毕。
寿宴当天。
铁柱跟着韦十八与韦平安一起,前往成安县令府赴宴。
府邸并不算大,却带了一个漂亮的园子。
刚一进门,韦十八扫了一圈,就悄悄和俩小的说,这次县城里能叫上名号的人物基本都被邀来了。
少数是他打过交道的,还有一些压根没有机会接触,只听过姓名。
但无论是谁,都不是好惹的。搞不好其中还有效忠于奉王的人,这次他们说话做事都得小心些。
铁柱和韦平安赶紧点头,表示牢记于心。
又过了一会儿,那位传闻中的代县令总算现身了。
铁柱抬眼一看,果然和韦十八描述得差不远。
消瘦的代县令,身体看着不甚康健,脸色苍白,一步三咳。
他这么一咳,四周不少人都围过去嘘寒问暖,铁柱三人就被落在了后面。
“爹,咱们不过去问问吗?”韦平安悄声道。
韦十八摇了摇头,只挂着焦急的神情,转头去找府上的家丁催了催茶水,好让县令润嗓。
催完就回来了。
他们仨与县令初次碰面,不好表现得过于热切,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免得失了礼数。
催水这样的事,分寸就恰到好处。
等县令那边不怎么咳了,一群人就移步园中。
见代县令跟前的人都散去,宾客纷纷落座,韦十八这边就带着俩小的上前打了声招呼,表示出自己这边的关切与问候。
代县令似乎挺高兴,笑着回应了他的话。还考了韦平安简单的学问,对他流畅的回答鼓励一番,然后便邀请三人入座,除此之外也没提别的事。
似乎不难相处。
等所有人坐稳了,代县令便说了一通场面话,然后就吩咐身边人去传菜。
吩咐完,他刚憋回去的咳嗽似乎又涌上来了,掩唇又咳两声,然后才看向场上宾客:“各位的到来,真是令此处蓬荜生辉,也感谢诸位送来的祝福。”
铁柱一听觉得挺妙。
瞧瞧人县令多会说话,把送礼的事说成送祝福,听着都没那么物质了,全是感情。
不过,咳嗽声听多了,他嗓子也莫名有些毛毛的……
主位上,代县令顿了顿,继续道:“对了,其中有几样别出心裁的祝福很配餐食,我欲与大家同享。”
说完,他一抚掌,旁边就有一个戏班子不知从哪冒出来,进入园中摆台表演,吱呀呀开始唱大戏了。
铁柱一看,这还不是他们献上去的那出。
看来有不少人都送了类似的礼呢。
挺好,一人送上一场戏,就能凑出一整场寿辰晚会了。

第101章
寿宴的菜肴源源不断盛上来,菜色低调,滋味却十分可口,铁柱坐在下方,边吃边看台上演的戏。
戏共三场,多是经典戏目,可看性很足,让铁柱津津有味,很快就沉浸其中。
等最后一场戏结束,戏班子便下台去了。接着就该到他们献的那出戏。
铁柱坐直了身体。
只见表演木雕戏的人陆续登台,手中端着的木雕栩栩如生,每个都配上了合适的衣服。
恰好宾客们看人演戏已经有些疲惫,这样的木雕就很新鲜,很快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伴着专门配好的曲乐,木雕戏正式开演。
此戏名为《宝珠记》。
讲的是一个叫田五的半大儿郎家里遭了灾,随着家人一起逃荒前往南地。
可惜田家命途多舛,老的小的陆陆续续死在路上,等到了南边,就只剩下田五孤零零一人。
田五涉世未深,险些叫人骗去当奴隶,拼尽全力才逃出来。
逃出来后,身无分文的田五连饭也吃不起,做活的地方也不收他。
他还没了亲人,连个精神支柱也没有,此刻几乎陷入绝境。
田五就如幽魂般漫无目的地飘着,想找个地方自我了断。
越走方向越偏。
不知过了多久,他来到了一座无人的村庄。
村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气。不过风景还不错,村中每栋屋子里的基本家当也算齐全。
是处不错的埋骨之地。
田五从牲口槽里抠了一些糠皮,勉强填了肚子,又找了间屋子睡觉,打算养足精神,明日再去寻死。
次日一早。
田五就来到村边一颗粗壮的大槐树下,拿出一件从村里翻出的旧衣裳,准备上吊。
可惜那衣裳用料粗糙,很容易扯破。
他刚绑好衣服,踩着石块把脖子套进去,吊在空中停了片刻,整个人就摔在地上。
头也不知碰到了什么邪门的硬物,疼得鼓起包来。
田五捂着头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连寻死这事都很不顺。
他麻木地坐起身来,转头扫过地面,却发现那碰了他头的硬物似乎不凡,露出来的部分竟是晶莹剔透的红色。
这时,太阳也出来了,照在那片红上泛起夺目的宝光。
这一定是件不得了的宝贝!
田五立马来了精神。
他本想回村找些工具过来挖,又怕弄坏了宝贝,于是开始用手刨土。
直到双手指尖俱是血肉模糊,他才将那宝贝弄了出来。
挖出来的是颗比拳头还大的红色宝珠。
宝珠看不出质地,通体清透澄澈,内里没有一丝杂质。表面光滑无比,触手自带温意。
田五带着它来到另一座城池,献出宝珠,投靠了一位品性不错的富商。
作为交换,富商给了他住处和吃喝,还给了他一个读书的机会。
田五读书很是勤奋,但却不擅长为人处世,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受了一些欺负。
连带着他的县试也被动了手脚,得罪了考官,对方放言说,要让他终身不得考试。
富商也护不住他,田五再次陷入灰暗的境地。
他漫无目的地走出城,七拐八拐,找到了另一处无人的村庄。
在这个从未踏足过的村子里,他竟然又发现了一颗宝珠,这次是蓝色的。
这个村里有不少书籍与文字记录,田五通过种种线索推出了一种让人吃惊的可能性。
住满人的村庄,若是遭遇了天灾,从此再也无人居住。村中留下的种种念想就会凝出一颗宝珠来。
这种宝珠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大。
有了猜测后,田五便把相关的记录统统烧毁,揣着珠子离开了。
他向别人打听,很快又找到一处符合要求的村落,连夜到那村里搜寻,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花费数天,掘地三尺,果然又找到一颗黄色的宝珠!
田五彻底掌握了获得宝珠的途径。
他没有回之前的县,而是直接绕到了省城。
靠着宝珠得了更大的靠山,一路加官进爵,最后竟然做到了丞相之位。
曾经那些欺凌过他的人也都受到了惩罚。
木雕戏到此彻底落幕。
看完戏后,下边的宾客纷纷讨论起来。
“幸亏田五报仇了,我心里还挺痛快,这出木头戏还不错。”
“若是我出门四处走也能捡到宝珠就好了!”
“可是,你的钱已经够多了吧?”
“嗐,谁会嫌钱多呢!”
在一片议论声中,铁柱抬头看了一眼县令,后者似乎陷入了沉思。
倒是与其他人的表现不太一样。
想枣儿她们找人编这戏本子的时候,文本的重点都放在了田五从逆境中翻身,捡到宝珠打脸仇家的爽点上。
对于其它方面的描述就很淡,基本全是一笔带过。
毕竟县令过寿,总不好送一出特别苦大仇深的戏码,面上还是得有正向的情绪价值。
至于其中一些可以品的细节,例如田生一家的艰难逃荒,遍地都是遭灾后空无一人的村庄……
像这样关乎民生,点出世道之苦的内容,只有有心人才能注意得到。
眼下看县令的表现,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也不好说别的。但对方的确不像那种贪图享乐之辈。
曲乐毕,木雕戏也结束了。
寿宴的最后一道佳肴,也被适时端了上来。
在座所有人都分到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碟,碟中盛着一只橙黄色唬人的家伙。
铁柱抬眼,很快认出这是一只螃蟹。
螃蟹是方仙儿的叫法。他之前跟着商队南下时,那边的人都称它为“横行介士”,还有些人会叫它“无肠公子”。
螃蟹在北地是比较稀罕的吃食,看盘中蟹的品相,说不准还是从南边运过来的。
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不敢想,县令摆席可真是下了血本。
这么一想,好像又有些许铺张浪费的迹象。
正琢磨着,铁柱就听县令咳着说道:
“这东西新奇,我以前从未见过,咱们也算是沾上了聂公子的光。都是他排除万难弄来这些,才能让咱们一饱口福啊!”
铁柱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县令下血本,这些螃蟹都是宾客带来的贺礼。
看来成安县这边的情况的确好些。
县城里的富户都比他们那的富户过得滋润,还能吃上快马加鞭运来的螃蟹。
下方,风度翩翩的聂公子已经站起身来,谦虚对县令说,自己只是想尽一片心意而已。
县令与他说了两句,怕螃蟹凉了,就结束对话,招呼大家赶紧吃。
在座的每个人手边都放着一套吃蟹的用具。
聂公子还专门找人过来演示了如何解蟹。宾客们齐齐动手。
铁柱已经吃进了嘴里。
之前他在南边就吃过螃蟹,如今再吃盘里这个,很快就能吃出差别。
或许是一路运过来需要时间,冬日也不是最适合吃蟹的季节。铁柱总觉得这蟹肉没之前吃过的紧致,也没那么新鲜……呃,还真是日子好过起来了,他竟然在关注螃蟹吃起来新鲜与否!
铁柱在心里暗嘲自己一句,虔诚地把螃蟹吃掉了。
吃完后又喝了一会儿茶,寿宴的流程已然接近尾声,等会就要和县令说正事了。
不止是他们,在场所有宾客都有单独与县令交谈的机会。
等大家全都吃好喝好后,县令便宣布寿宴落幕。
他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要回自己的书房,很快就柔弱地咳着走了。
宾客们心照不宣地将定了个顺序,打算挨个过去找他。
书房地方小。所有人都留在园中,等前面的人见完县令完回来后,后面的人再动身。
眼下,第一个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去了。
铁柱他们没跟别人挤。
又没啥急事,就排后面慢慢等呗,反正也不会妨碍什么。
三人老神在在坐在园子里,把头凑一起,谈论刚才县令看戏后的种种表现。
正推测得兴起,不远处,有阵嘈杂声忽然传来。
过了一会儿,竟然来了一小队护卫,毫不客气地将那聂公子扭住了身。
聂公子脸色苍白,惶恐而困惑地问道:“……这,这是何意啊?”
那护卫凶巴巴呵道:“废话少说!敢在县令的饭食中做手脚,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他声音很大,四周的人全都听见了。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铁柱有些吃惊,转头疑惑看向韦十八:“韦叔,这么做手脚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我想其中或许还有隐情。”
韦十八面色一肃:“你说得是。也不知县令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莫非只是想找个借口对聂家开刀不成?”
在场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惊疑不定看聂公子。
聂公子却是一副要哭的溃丧表情:“不是,我真什么都没做啊!我聂家也是清白的,绝对没有歪心思!请县令大人明察!”
压制他的护卫却丝毫不为所动:“还用得着明察?自从吃完你的东西,县令大人回书房后就浑身起疹,呕吐腹痛,如今甚至陷入了昏迷!郎中已经在路上了,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护卫的心冷硬无比。
出了大事总得有人担责吧。
不管聂家是如何想法,县令他就是吃了他们的东西才出事的,这事不会有第二种说法。
一旁的铁柱听到这番话,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知识点。
之前,他们刚采到山药的时候,方仙儿就提醒过,有些人若是吃特定的食物,就会过敏。
它还举过一些例子,说是像鱼虾生鲜、芒果之类的特殊水果,都是很常见的过敏物。
后面开的常识课里也学过相关知识。
铁柱回忆了一下过敏的症状,与县令目前情况基本吻合。
对了,县令还提过自己是第一次吃蟹,那大概率就是过敏了啊!
说起来,在本朝郎中那里还没有过敏的说法,都是按风疹看待的。
可方仙儿也说过,过敏并不是小事,严重的话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好在,方仙儿能耐很大,他们这群人也是谨慎的性子。
铁柱想着,缓缓摸向了自己腰间缠的布包。

因为他们在山里生活,经常会遇到麻烦。
后来铁柱又南下跑商,路上也碰过不少情况。所以他也养出习惯,总要在身上带些常用的药品。
像止血和解菌毒的药都有,再就是应对过敏的。
治疗过敏的药是种煎剂,也是他们从方仙儿那里得来的奇方。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非常有效。
铁柱将药包摸出来,捏在手里,悄声对韦十八说了关于过敏的猜测,以及自己恰好有药的事。
韦十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暗道铁柱简直像场及时雨似的,无论哪里干了都能浇些甘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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