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纳兰十七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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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沉默,长久的绝望。
她终于听见了一声“好”,整个人顿时脱力。
谢长卿接过了她手中的证物。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冷肃,将那种从未离开过他的忧郁都驱散了。
风珉握着帘子,眼睛始终在瞪着那只熟悉的锦囊——信物,付大人……
陈松意,你就说你在做什么,你就说你说过的话里到底几句真,几句假吧!

“这里就是我们醉仙居视野最好的雅间,姑娘——”
醉仙居的小二一甩搭在肩膀上的布巾,殷勤地去开门,就听身后的姑娘打个喷嚏。
他顿时僵在了原地。
现在天气好,这位小姐不可能是因为着凉才打喷嚏,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布巾刚刚一甩带起了灰尘,才让她……
小二想着,小心翼翼地回头,想赔笑脸,却看到这位姑娘毫不在意。
她摸了摸鼻子,越过自己就走了进去,说道:“很好。”说着抛了一枚碎银子过来。
小二没有受到责难,反而被打赏了,一时间眉开眼笑。
“姑娘满意就好!”他收了银子,对着雅间里的人道,“那姑娘就在这里先坐,有什么事叫我。”
他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陈松意这才放下了手。
刚刚抛过去的三钱银子,是她在来醉仙居的路上捡的。
大概是刘氏母女那边又有了什么倒霉事,在骂自己。
她想得没错,冯家车队抵达漕帮总舵的时候,刘家的商船也刚刚进入江南地界。
一入江南,他们就被扣住了。
包括刘氏跟程明珠在内,所有人都被扣在了船上。
听说是州府有乱党作案逃窜,整个江南境内正在严加封锁排查,船上的人吓得脸都白了。
刘氏又发起了烧,程明珠也被迫待在船上,看着那些官差来来回回审问,从刘家商船的管事手上拿了好几次孝敬,也没有放他们的船离开。
她虽然在船上待得气闷,却也不敢出去。
因为她听说这些漕帮的乱党不光杀人不眨眼,还四处劫掠少女,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就是生不如死。
——州府的官兵已经在这些乱党家里搜出很多饱受凌虐的少女尸体了!
因为那样的画面,程明珠在船上瑟瑟发抖,刘氏则烧得不省人事。
刘家商号的雇员心中都充满了怨言,不满刘氏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急着回来,晚几天多好!
跟他们相比,陈松意这边则要顺利许多。
出了客栈以后,按照计划,她就跟小师叔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小师叔换上伪装,以神医游天的身份出来治愈病人。
她则找到了秋桂,让她去给那位年轻的翁堂主带个信——
正好秋桂现在是漕帮的侍女了,想见翁明川再简单不过。
而面对陈松意的请求,秋桂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少女直接把洗干净的衣服放在一旁,在衣服上擦干双手,接过陈松意递来的锦囊,保证道:“我这就去,一定送到堂主手上。”
说完,她就转身往翁明川所在之处跑去。
陈松意站在原地,看了她跑远的身影片刻,才离开。
她在锦囊里放了字条,约翁明川在醉仙居见面。
不在漕帮总舵直接碰面,一是因为人多口杂,说话难免不方便,二是铺垫了这么久,总该给这位翁堂主留下一个印象深刻的登场。
醉仙居二楼,她打量了这个视野最好的雅间一圈,伸手推开了窗,让外面的阳光跟熏风都灌了进来,然后开始等待。
看着来求见自己的秋桂,从她口中听到那位“仙子”到来的消息,翁明川很是意外——
自己放出去的风声,先引来的竟不是神医游天,而是这位神算子。
“她在哪里?”
不管怎样,翁明川都立刻从桌案后起了身,问道。
秋桂脸上仍旧带着因奔跑而生的红晕,胸口起伏,向他递出陈松意交给自己的锦囊:“仙子让我把这个交给堂主,说……说堂主看了就知该去哪里寻她。”
翁明川伸手接过。
秋桂跟堂中的另外两人一起看着他打开了锦囊,从其中取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以工整的簪花小楷写着一个地址,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翁明川看了一眼,就将纸条合起,收回了锦囊中。
“堂主。”
屋里的另外两人见状,忙上前一步,说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我一个人去。”
翁明川阻止了他们。
两个汉子还待说什么,翁明川就说道,“这位姑娘点名要见我,大概想见的就只有我一人。她既亲自来了漕帮,那我也应该表现出足够的尊重。她约我见面的地方就在镇上,不远,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听他这样说,他们也怕跟过去会惹恼了高人,只好点了点头,答应留下。
“看好明宗,他若找我,就说我很快回来。”翁明川叮嘱道,就怕明宗一来不见自己,又到处找。
秋桂送完了信,局促地站在一旁。
就见翁堂主看了过来,对自己温和地道,“我这就去见她,秋桂你先回去吧。”
安排好一切,翁明川才离开了船坞,朝着醉仙居的方向走去。
时间逐渐走向正午,头顶的太阳也变得猛烈起来。
翁明川走得很快,路上便是见到了人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简单的一点头,全副心思都在醉仙居里等着自己的人身上。
等走到醉仙居,青年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站在醉仙居的楼梯口,眼底生出了波澜,难得不像往日那般沉静。
他看向二楼,深吸一口气,才迈出了脚步。
一阶,两阶,三阶……来到锦囊里所写的二楼雅间外,翁明川停了停,才抬手敲门。
雅间的门没关紧,在他一敲之下自动打开了。
门扉一开,他就抬头看去,只见里面果然已经等着一个人。
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看着下方。
同秋桂所说的一样,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发间装点着与衣裙同色的丝带,熏风一吹,就跟黑发一起飘动起来。
翁明川本想开口唤她,却想起她给自己的锦囊里没有落下名款。
幸好,站在窗边的人听见动静,转过了身。
她站在阳光下,看向了他:“你来了,翁堂主。”
在陈松意的计划里,等翁明川一来到,她就会邀请他坐下。
然后,从潘帮主的病情切入,再向他点明漕帮眼下的困境跟诸多弊端。
可她刚说完“翁堂主”这三个字,眼前这个气质沉静的青年身影就被交织而来的云雾淹没。
这样的反应,陈松意并不陌生,她只是心中一沉,立刻凝神于目,去看破云雾后面遮掩的画面。
分裂,火光,哭嚎。
鲜血染红漕帮,运河上浮起尸体。
她停在原地。
明明已经在州府之夜改变的命运线,又被牵扯着向原本的未来靠近。
命运的洪流甚至变得更加湍急,重重地冲击在她的心神。
她看到了漕帮之主在祭典上毒发身亡,吐血气绝,看到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漕帮落入他人手中,成为总督府的附庸。
一切都归入了黑暗。
这条运河之上再见不到光明。
……怎么会这样?
过多的信息冲击过来,令她一时站立不稳,后退了一步。
等到一切消散,她浑身冰冷,像是刚从运河的水里捞出来一样。
——是谁,是谁将原本已经改变的命运又扯回了原地?
“……姑娘?”
察觉到她的异常,翁明川下意识地伸手,想问她是否还好。
他来这里,原本是想请她指点迷津,告知游神医的下落。
可没想到只是一见面,这个可以算出神医行迹的少女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成了这样。
联系到她的能力跟身份,翁明川心下一紧,怕她是在这一眼中窥破了什么不妙的事。
他定在原地,不知该去扶她,还是把手收回来。
而陈松意接下来的动作,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一站稳,就没有顾及还没恢复血色的脸,朝自己走来:“走,我带你去找游天——快一点,不然来不及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嘶哑,像是刚刚经历了让她极其疲惫的事。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她就出了雅间,走在了前面。
翁明川跟了上去。
楼下,醉仙居的小二正在大堂端菜,就看到这位出手大方的姑娘从楼上下来了。
她身后跟着刚刚上去的翁堂主,两人都走得很快,一下子就没了影子,小二纳闷道:“这么快就走了?”
一走入阳光中,周围的声音重新包裹了上来,陈松意这才感到像是回到了人间。
她的唇色仍旧苍白,余光瞥见翁明川跟了上来,于是简明扼要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长话短说——潘帮主不是生病,他是中毒了,下毒的人在你们漕帮里。
“潘帮主身上的毒性已深,我怕神医游天也没有办法。
“两江总督桓瑾一直想将漕帮收入掌中,作为他敛财的傀儡,一旦潘帮主身死,漕帮就会四分五裂,落入他手中。”
从听她说出三爷爷是中毒的时候,翁明川脑子里就嗡了一声。
而当听到神医游天也不一定救得了他的时候,翁明川的大脑就陷入了短暂空白。
但他的身体没有停下,甚至加快了脚步跟上陈松意。
她的声音仍旧在传来,低而快地道,“一路过来,我见漕帮混乱,跟地方军政勾结,四处劫掠女子,用粮船运送私盐。我原本以为只是分舵出了问题,没想到总舵的水也浑浊了。”
“三位帮主当年应诏而来,揭下皇榜,建立漕帮,为的是为天下万民打通这条粮道命脉,庇护运河两岸生活的百姓,可现在漕帮变成了什么样子?”
“翁堂主身在总舵,看不到这一切。
“你为老帮主寻医,寻来的神医或许能救得了他,却救不了漕帮。”
“我已经看到了它的灭亡,但我不希望它就这样灭亡,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本想用更多的时间、更多的事情让你相信,但时间不多了。神医游天就在运来客栈,我说的是真是假,带他去潘帮主面前一看便知。”

大堂里,罗管事发着号,不时朝着一楼通铺的方向看一眼。
刚刚那个道士一来,就要给他们少爷看病。
罗管事试探着问:“阁下可是游神医?”
“你听说过我?”
邋遢道士一边给冯家少爷把脉,一边回了一句。
罗管事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而客栈里还没出门的其他人也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纷纷朝着这里聚集过来。
“神医……可是游神医?”
“神医来了!神医来了!求神医救救我儿子!”
看着他们挤过来,让这里变得闹哄哄的,罗管事急了。
他忙站起来,生怕他们打扰了神医看诊,耽误了自家少爷。
“都静一静,神医正在给我家少爷看病,你们都等一等,别打扰神医……”
可他一个人哪里抵得过这些求医心切的人?
不光没拦住,还差点被推得撞在桌角上。
游天也被推耸到了。
他将手从冯家少爷的脉上移开,用上了真气沉声道:“安静!”
带着真气的声音在客栈大堂荡开,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令他们如闻狮吼。
霎时间,他们全都安静了下来,停住了动作。
游天起了身,吩咐道:“准备个独立的房间,我在里面看诊,外面没轮到的人都安静地等着,等我叫到你们再进来。”
罗管事的反应很快,见游神医一镇住全场,就立刻对被大堂的动静吸引出来的掌柜说:“一楼腾间房,有吗?房钱我出了!”
“有有有!”
掌柜忙不迭地挤过来,所有人都不由得给他让路。
来到游天面前,掌柜激动得满面红光。
他怎么也没想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神医竟然会驾临自己的客栈,而且还要在这里看诊!
“神医这边请!”
掌柜的忙指着通铺方向道。
一楼的房间剩下的就只有通铺,白天那些住在这里的随从都出去寻找神医的踪迹了,整个宽敞的地方都空着。
“少爷来。”
罗管事满面喜色地扶起自家少爷,扶着他跟在两人背后往通铺的方向走。
他之所以先声夺人,要了一楼的房间,就是为了自家少爷能直接走过去。
冯家少爷听他低声道,“有游神医出手,一定能治好少爷,不管治起来多痛,少爷你都要忍一忍……”
“我知道。”
冯家少爷在他的搀扶下行走,脸上同样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原本来漕帮总舵只是碰运气,尤其这位神医的行踪飘忽不定,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等上许久,可没有想到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面前,还主动选择为自己看诊。
他当然能忍。
只要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健康地凭借自己的双腿行走、跑跳,再痛他也能忍。
“那就好。”
罗管事把他扶到了房间里,看到掌柜的亲自去开窗通风,又用袖子擦干净了房中的桌椅,请神医坐下,于是连忙把少爷扶到了桌子前。
等少爷一坐好,游神医就开口道:“他留下,你们出去。”
“好好好!”罗管事跟掌柜的异口同声地答道,然后又齐声问,“游神医还要我们准备什么?”
问完之后,两人对一眼,都觉得对方抢了自己的词。
游天已经取出了布卷,在桌上一下摊开,露出了里面的金针。
同行了一路,虽然对冯家少爷的问题早有了解,而且也多少出手治疗过,但是因为要隐藏身份,所以金针不能用、真气不能用、好药也不能用,这对游天来说十分憋屈。
现在回归本来的身份,他终于可以尽情地用出真正的手段了!
莫名的,罗管事跟客栈掌柜都感到游神医身上辐射出了强烈的斗志。
只听他吩咐道:“你去准备热水,让人跑腿买药、生好药炉——冯家的人去给外面的人排号,让他们保持安静。现在,都出去。”
于是,罗管事就跟客栈掌柜各领其职,分工合作。
罗管事让人把二楼的翠儿他们都叫了下来,给外面等待看诊的病人排了号,维持秩序。
只不过神医到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聚集来的人就越来越多。
冯家的小厮跟丫鬟加上客栈的人手都开始不够了。
听到面前越来越嘈杂的声音,罗管事抬头看了一眼,心中着急。
他生怕他们这样吵影响了游神医。
这少爷跟游神医在里面待了也有一阵了,也不见游神医让他们送什么东西进去。
不知道游神医看得怎么样了,少爷的腿能不能好?要多久才能恢复到像正常人一样……
正在这些念头纠缠翻滚的时候,罗管事看到有人站了起来,指着自己身后道:“出来了!出来了!”
他连忙起了身,朝着后面看去。
下一秒就忍不住抬手诧异地擦了擦眼睛。
只见从自己到冯家那天起就不能独立行走、只能被人搀扶或者支撑着东西勉强走一段的大少爷,竟独自走了出来!
虽然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像是在适应自己刚刚恢复正常、还没有什么力气的双腿,但他脸上带着隐忍的激动,确实是像正常人一样靠着自己的腿独立行走,完全看不出原本那种走得不对的样子。
“少爷……”
大堂里,冯家的丫鬟跟小厮们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个两个忍不住红了眼睛,失了镇定。
“少爷好了!少爷的腿好了!”
“神医啊!真的是神医啊!”
客栈里其他在等待的病人见到这活生生的治愈案例,简直都疯了!
他们一个个激动地起了身:
“这个少爷的腿好了!我看着的!他刚刚进去的时候还要被搀扶着,不能自己走的!”
“他就进去一下,神医就给他治好了!”
“是神仙!活神仙!”
“神仙救我!神仙救我!”
眼看现场又要乱起来,罗管事忙张开双手挡在原地,怕他们激动起来,冲撞了刚刚被治好的少爷:“不要激动!不要冲过来!”
失策了。他后悔地想道,刚刚就应该让翠儿去二楼,把裴大人的护卫请下来。
裴大人的护卫往旁边一站,那才有震慑力,才没有人敢喧哗。
这时,游天从房中探出了头,看到这些激动的人,不等他们求就开口道:“下一个是谁?进来。”
“是我是我!”
一个带着孙子的老妇人举起手中的号码。
刚刚冯家的人给他们所有等待看病的都排了号,她手中拿的就是一号。
她颤颤巍巍地起了身,牵着身旁的孩子朝里面走去。
其他没有轮到的人忙看手中那张纸,看自己排在第几个。
罗管事顺势将两手向下压了压,高声道:“安静,一个个来,没拿号的举个手,都不要激动!不要打扰神医看病!”
可惜他的话起的作用不大。
那些后面来的,或者不听话没要号的,现在全都一窝蜂朝着冯家的丫鬟跟小厮涌去。
两个小厮被冲得站立不稳,两个丫鬟吓得脸色发白。
罗管事心道不行,得赶紧去把陪大人的护卫请下来!
还有裴大人也不能忘!
还有他那俩便宜侄子跟侄女,也要赶紧叫回来!
现在验证了游神医的本事,这里肯定会越来越多人,越来越乱。
后面再来,说不定游神医就不看了!
这么多事撞在一起,罗管事恨不得将自己一个掰成两个用。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大少爷唤自己:“罗叔。”
“少爷。”罗管事连忙回头,看到自家少爷能正常行走,又忍不住要老泪纵横。
“这里由我来管,你去请裴大人吧。”
腿一治好,冯家少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原本的略带暮气变得开始意气风发,完全就像他父亲冯老爷一样果断。
“游神医他……”他回想着方才游天为自己施针诊治的手段,脸上的神色仍带着几分恍惚,“确实是神仙手段,只怕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说完,他定了定神,提醒道:“还有游家大郎跟小妹,快去找他们。”
“我这就去!”
看罗管事挤出人群,往二楼去,青年也接替了他原本的工作,来到那张空着的桌子前坐下,继续为新来求诊的人排号。
裴植原本回房休息,但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早就把他吵醒了。
只不过裴大人精神不济,又缺酒,所以懒得动弹。
外面响起拍门的声音,他抬起眼皮,见自家护卫去开了门。
罗管事报喜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他们此行要等的神医出现了——而且就这么短短的一阵功夫,他家少爷的腿就已经被治好了、能自己走了!
裴植这才来了精神。
罗管事说完,本想再催促一句,让他们赶紧下去,就听见里头传来咳嗽的声音。
接着是拖沓的脚步,不多时,披着外衣的裴植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裴大人。”罗管事忙行了一礼,从袖中取出一张写着“七”的纸,递给了他,“这个号大人拿着,待会儿下去,一排到七号就可以去让神医看诊。”
神医看诊的速度很快,他原本还觉得留个七号给裴植会不会太远了。
但是现在看,完全不会。
等裴植接过了纸,罗管事又道:“底下人越来越多,只凭我们家两个小厮跟丫鬟怕是镇不住,还要大人的护卫去镇镇场子。”
听到这话,裴植越过栏杆空隙,朝下面看了一眼,确实黑压压的都是人。
罗管事给自己预留的这个号真是十分机智,又十分有心了。
“多谢。”
裴植承了他这情,然后对自家护卫使了个眼神。
他像小山一样的护卫就离开了房间,到楼下去维持秩序。
罗管事松了一口气,又道:“那大人也快点下去,这位游神医是真的有神仙手段,我还要去找我那两个侄子侄女,就先告辞了。”
他匆匆上来,又匆匆离开,就怕便宜侄子跟侄女错过机会。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裴植才收起了这张写有号码的纸,来到房间外,一边整理衣袍,一边低头看楼下。
底下果然闹了起来。
为了争看病先后,有人要去夺旁人的号。
也有从别处赶过来的富商眼睛一转,干脆自己伪造号码。
反正笔墨纸砚他们随身携带,要伪造出一个靠前的号码再简单不过。
裴植整理好了衣襟,系好了腰带,将头发捋到身后。
那位神医看病的速度确实很快,从第一个冯家少爷到后面带着孙子进去的老妇人,再到下一个一对中年夫妻,从看诊的房间传出来的命令像流水一样。
客栈的掌柜跟小二也忙碌起来,一时要送热水,一时要买药,一时要煎药,一时又有别的需求,忙得他们脚打后脑勺。
但这位游神医的医术高超,确实是手到病除、药到病消。
状况再坏的病人进去再出来,等一副药煎好喝下,都是立刻面露喜色。
没轮到的人看着前面这些被治愈的病例,更加着急了。
于是,在里面叫到五号的时候,大堂中同时有两拨人举起了手里的纸,大喊:“我是五号!”“五号在这里!”
喊完之后,他们同时愣住,然后开始争吵,甚至要大打出手。
冯家的镖师们都不在,冯家少爷在这里坐镇维持秩序。
可是在这些人要打起来的时候,刚刚恢复了行走能力的冯家少爷却没有办法阻止。
幸好一个高大得像小山似的身影走了过来,蒲扇一般的手掌把周围的人都推开。
他一把拎起了争执得最厉害的两人,从他们手中夺过两张纸,斗得像乌眼鸡一样的双方才停了下来。
“什么人?”其中一方还很是嚣张,“把号码还给——”
叫嚣的声音在看到面前小山似的壮汉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时,戛然而止。
冯家少爷起了身,见到裴大人的护卫拿着两张写有号码的纸问自己:“哪张?”
站在不远处的翠儿忙道:“大人你看,纸上有我们冯家米行印记的,就是先前罗管事写的。”
闻言,手中拿着号的或是有类似伪造打算的人,都低头朝自己手里的纸看去。
果然见到冯家发出的纸在不显眼处,有一个淡淡的标记。
罗管事早想到了,后面人一多,肯定会有人想鱼目混珠。
所以他发号用的是印有他们冯家暗记的纸张。
一时间,好几个人都偷偷把手中的纸塞进了袖子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裴植的护卫辨认了一下,把那张真正的号码给回了其中一人:“进去吧。”
那人大喜,而剩下的另一人则被警告,“再有下一次,滚。”
被他警告的人白了脸,又听那个丫鬟叫他为“大人”,不敢跟他起冲突,只灰溜溜地避到了一旁取号。
裴植的护卫走到了一旁,抱起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堂里的人。
被他一看,场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他神秘的来历跟气势所摄。
秩序再次变得井然有序。
裴植站在二楼,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他笑了笑,这才下楼。
这个带着病容的俊美文士到来,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尤其是见到他走到那高大的护卫身边,对他说了一句“做得好”以后,众人更是忍不住猜想起他的身份。
裴植咳嗽着,来到冯家少爷所在的那张桌子坐下,习惯性地想要叫一壶酒,又停下。
掌柜跟跑堂的小二都忙得不可开交,才刚停下来,里面又传来了新的要求。
这一次跟前面要水、要抓药不一样,游神医报出的是一串菜名。
这让本能地想安排下去的掌柜傻了眼:这……怎么治病还要用烧鹅烤鸭蒸鸡什么的吗?
里面传出的声音,裴植跟冯家少爷也听到了。
跟摸不着头脑的掌柜不同,冯家少爷和很能吃的游家大郎同行了这些时日,很有相关经验。
他起了身,对动作迟缓下来的掌柜解释道:“快中午了,游神医又看了这么多病人,总要吃些东西才有力气。”
——大概学医或者采药都是这样耗费体力,需要吃更多的食物吧。
他对着掌柜说道:“神医要什么就给他上什么,钱记在我的账上。”
原来这是神医自己要吃的东西啊。
掌柜也回过味来,连忙摆手:“不不不,那哪能要冯公子的钱?”
经过这一次游神医在这里坐堂开诊,他们客栈肯定会名声大噪。
——以后就算改名叫“神医客栈”也行。
神医吃的这些东西,就叫“神医食谱”!
这个名号带来的收益,难道还抵不上几个菜钱吗?
一想通,掌柜就喜笑颜开。
他立刻要去让后厨把他们的招牌菜都上一遍,给神医品尝。
事情的运转再次变得流畅起来。
这些在等待被叫号的人也安下了心。
神医要在这里吃午饭,说明他不会这么快走,自己还有机会被叫到。
于是,所有人都很期待,但又很安静,没有人敢再大声说话。
裴植觉得很是稀奇。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诊治的手段,这位游神医的医术超过了他从前见过的所有名医。
而且他的行事风格很有特色,带着几分微妙的熟悉感。
他本来对这次看诊没有什么期待,可是现在……裴植咳嗽了一声:他有了。
终于,排在他前面的五号跟六号都进去又出来,下一个轮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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