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福运后我赢麻了by纳兰十七
纳兰十七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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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面前的父亲俨然已经忘记了曾经身为镇西大将军、身为张家之主要遵守的底线跟原则,眼中所看到的不是忠义,只有亲生儿子对他的背叛。
张辟疆想要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他的声音却像是被人夺走了,嗓子干哑得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院落里的火把亮起,将整个内院照得明如白昼,而他身后的门打开,年轻的王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仿佛代替他无言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会选择倾向另一方,而不是与自己的父亲走上同一条路。
院落内外聚集了那么多的人,可是整个院子里却安静得针落可闻。
“好大一局棋。”张军龙缓缓地开口道。目光在自己的儿子、厉王,还有厉王身边站着的陈松意和风珉身上一一掠过,“费尽心机引我入局,原来就在这里等着我。”
他回想着先前经历的所有事情,从阎修找上自己开始,到与无垢教来往,再到主城遭到袭击,他带兵出城,每一步环环相扣,背后都仿佛有另一重影子。
从哪一步起就已经是落入了厉王的算计?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打算对自己动手?
可笑自己还觉得地位稳固,无人知道自己的目的,可结果一切却都在眼前之人的掌控中。
“你错了爹。”张军龙在等待着厉王作为胜利者开口解答自己的疑问,可是先开口的却是自己的儿子。
张辟疆眼底含泪,终于彻底释放了自己对父亲的不解、失望等情感,“殿下从来都是信任张家,从来没有打算削你的兵权,对你下手。”
张军龙冷冷地看向他,没有说什么,目光中带有的却是对这个儿子的失望。
“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如果他从来没有对我们张家产生怀疑,那为何他今日会站在这里,周围这一群将士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这不过是胜利者的冠冕堂皇,就只有他这个儿子会相信。
从前张军龙只觉得这个儿子过于忠诚,其他也没有什么,如今看来却是个愚忠之辈。
在外人跟自己的父亲之间选择了帮助外人,站在他们那一边。
如果他不是这样做的,今日自己不是深陷在这样的局中,那张军龙相信自己坐拥凤临城,再联合另外两城反攻回来,一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萧应离见着这父子二人反目,听着他们的话,此时开口道:“我确实没有怀疑过张家,也没有打算削弱张家的意思,甚至是张大将军你的夙愿,等打赢了草原人、将他们的地盘也收入大齐的疆土中,我离开这里,元帅之职就由你担任,也没有什么不行。”
他本来就是边关元帅的备选人,如果前面有哪一战自己是死在了与草原人的交战中,那么成为下任统帅的就会是张军龙。
但是现在他跟草原人勾结了,这一切就成了泡影,他失去了登上帅位的资格,而边关也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统帅候选人。
哪怕已经知道了他跟草原人来往,为那些人提供物资,放纵他们袭击边关各城,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在他们手下遭了毒手他也没有追究,此刻看着面前的张军龙,萧应离还是很想问一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为什么张大将军会选择这条路?”在边关的诸多将领中,唯有张军龙对他的反应和看法不同,萧应离并不觉得自己接管边关之后有什么做得不对,所以当他见到张军龙之后就只有这一个问题。
“为什么?厉王殿下问我为什么?”张军龙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他的目光再一次在厉王跟他身后这些追随者身上扫过,“在殿下看来,就应该所有人都对你誓死追随、纳头便拜,有人不服从你,就是对方有问题。”
这样的话殊为冒犯,叫站在厉王身边的人都皱起了眉,不过却没有一人出言打断二人之间的对话。
张军龙从房中慢慢地走了出来,站到了灯火通明的院中,和厉王一左一右地相对而立。
他明明已经是阶下囚徒,但是站在这方院落中,表现得却依然是这里的主人,在气势上没有低对面的年轻王者一等。
“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纯粹的不服罢了。”
不服一个年轻人来到边关,只是因为他的血脉尊贵,打过几场胜仗,就胜过了在边关驻守数代的自己,得到了大齐边军的兵权。
“你坐上了统帅的位置,手握锻造神兵利器的秘方,不愿意分享给其他城——”说着他又看向站在厉王右后方的风珉,“还有这样训练军队的方法,也握在手里不肯公开。”
甚至是到了此刻要来围剿自己才让这支秘密的队伍露面,否则不知他要隐藏实力到什么时候。
前面他说这么多,风珉都忍了没有出声回答,直到当听到张军龙提到自己的时候,才按捺不住想要出声:“这跟——”
这跟殿下分明完全没有关系,厉王殿下在今日之前都未必知道主城多了支这样的队伍。
就算是训练出了这支队伍的他,如果没有松意,也不会得知还有这种练兵的方法。
然而,站在他前方的萧应离只是抬起了手,便止住了他。
张军龙需要的是一个说话的机会,是一个宣泄的出口,不管他说什么,都让他说吧。
只有说清楚了,他们才会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受了无垢教的蛊惑。
“我这个儿子,他也不像我。”
在他身后想要跟着出来的张辟疆听到这话,迈过门槛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父亲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丝毫没有要回头看的意思。
“他为你所用,大概自打清醒过来之后,就没有做过一件违背你的事,从头到尾只想着配合厉王殿下你来设置这个陷阱,好在此擒住我,却没有想过之后的下场。这次过后,我们张家就要在边关除名了吧?”
就连在说到“除名”的时候,张军龙的神态也是淡漠的,仿佛在说的不是什么灭族之灾。
“这也难怪,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他做了这件事,若是成功了,整个家族就会更进一步,而失败了,家族自然也要承担对等的后果。
只是他的儿子,他这个好儿子,竟然站到了对手那一边,没有丝毫动摇地加速了张家的灭亡。
从自己回府到方才,他有那么多的机会提醒自己,却从始至终一句未提,大概是蠢到以为自己投诚,大义灭亲,厉王就会放过他们。
“真是个蠢货啊。”张军龙在心中想道,不打算再看儿子的表情。
众人只见他双手摊开,神情漠然地道:“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爹——!”
张辟疆冲出两步,想要反驳并不是如此,殿下并没有要对他们赶尽杀绝,而站在萧应离身边,看尽了张军龙的表现的陈松意已经反身对旁边的常衍低声吩咐了一句,回正了身体看向已经接受了失败事实却还不服的张军龙,开口道:“张家还是张家。”
张军龙调转目光,从花白的眉毛底下看向她。
方才他看到陈松意的时候,就认出了这是那个在山谷出口一刀拦下他们的高手,此刻又站得离厉王这么近,定然是他器重的左臂右膀,只不过一直没能把人跟厉王身边的人物对上。
此刻听见她没有掩饰的声音,竟然是个女子,张军龙终于意识到她是什么人了——
传闻中的永安侯,麒麟先生的弟子,这一整年在江南跟京都掀起了偌大风浪的人物。
难怪,难怪会有这样惊人的武力,还有那般惊人的谋算。
一个裴植就已经让整个边关逃不出他的谋算,再加上一个永安侯,隔空联手,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逃他们设下的局。
这一刻,对自己的落败,张军龙又认了几分。
萧家小儿身边总是能吸引到这样的人来为他效忠,自己所差的大概就是这一点。
从头到尾都在观察他的陈松意对他心中所想一清二楚,但暂时没有出声,方才她让常衍出去寻张少夫人,应该快来了。
被包围的院子外,张少夫人远远站着,心完全牵系在这一方院中。
丈夫和公爹在里头,即将迎来命运的决断,身为大将军府的女主人,她此时自然不可能坐得住,只是院子内外都被重重包围,她不能进去。
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忽然见到一人从院子里出来,目光在四下一扫,锁定到了自己身上,然后朝这边走来。
张少夫人心中一跳,也离开了自己丫鬟的搀扶,下意识地主动迎上前去。
里面是结束了……还是如何?
她还没组织好语句问出口,出来找她的常衍就对她说道:“永安侯请少夫人进去。”
听到是永安侯让自己进去,张少夫人立刻应好,而她身后的两个大丫鬟也本能地想跟上,张少夫人却摆了摆手,让二人留下,自己跟着常衍穿过重重包围,进入了院中。
一走进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她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厉王殿下跟对面的公爹与夫君。
不知自己被叫进来是要做什么,张少夫人本能地停下脚步。
见人已齐,陈松意再次开了口,对着张军龙道:“过去数月,张大将军所作所为皆是受无垢教的妖术所操控。在回到凤临城中后,身上中的术已经解除,全因无垢教的妖人已经被全数诛灭。”
全数诛灭。
张军龙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被术控制是借口,可全数诛灭不是。
可笑在回来的路上他还想着阎修死了,自己需要亲自去无垢教的地盘跟无垢圣母交涉,请她援助,不想那边却是已经被先一步清除了干净。
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到什么叫满盘皆输,从头到尾他都已经被堵死了所有的后路,没有翻身的机会。
整个院子里就连风声都沉默了,只有少女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响,“在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以后,你将写有罪责的自白和将军授印都交给了自己的独子,把家主之位和手中兵权也传给了他,希望以一己之力承担罪责,赎罪自尽。”
张辟疆紧握的双拳颤抖着,不忍去看父亲的反应,咬着牙别开了眼。
“那些背靠草原王庭的国师,掌握了道术的妖人想要在边关作乱,普通人是挡不住的,大将军既已用性命赎罪,殿下就不会怪责到张家身上。”
陈松意盯着张军龙,“此事盖棺定论,经过就是如此。而龙盘虎踞两座城所知细节则是少将军为争位引来了我,你最终不敌落败,换了他上位。”
“众说纷纭掩盖之下,真相究竟是如何,不会有真正定论。”
这是留给张军龙的遮羞布,真正将他做的事情抹去痕迹,将他从其中摘得干净,确保边关不会因他的生死而横生波澜。
哪怕是张军龙,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心中的情绪也复杂起来。
他终于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然后又转回来,看向萧应离。
这年轻的王者到了此刻看他的目光依然如常,没有因为他接受落败跟他赐予的慈悲,而显出高高在上的、让人难以承受的怜悯来。
若是要说,那双眼睛里只有惋惜,只有没和这位大将军共征草原,就要看他死在这里的惋惜。
张军龙沉默许久之后,最终叹了一口气,真正没有了不服。
他开口道:“多谢殿下,我心服口服。”
知他真正接受了这番安排,张辟疆的心放松了几分,但又生出几分空落来。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再次看向了永安侯,忽然开口道:“我知永安侯会看人,高人入局,扰乱命数,所以老夫是真的没有这个命数坐上元帅之位?”
如果边关没有他们插手,结果是否又会不同?
陈松意没有立时答他,此刻道人布下的一局将破,气运再次动乱起来,让周围众人的命数都起了变化。
在她眼中,厉王跟张少将军两人身上的气运最浓厚,都有腾跃暴涨之势,而张军龙气运衰退,已不再见往日荣光。
少女的目光越过了他身上交织的命数,给了他一个答案:“就算你今日成功,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坐上元帅之位。”
就像第二世,殿下身死,过了不久他也折戟,没有实现他的执念。
张军龙闻言神色黯然几分,而被叫到院中来的张少夫人此时脚下一错,踩到了一截树枝,啪的一声断裂声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陈松意看了过去,看到在她的腹部孕育出了一团紫色的气旋,紫中夹杂金红,规模尚小却让人无法忽略。
一瞬间,她的心中生出了明悟。
众人的命运都会起了变化,张少夫人亦是如此,原本她叫人把她带进来,只是为了兑现当初的承诺,让她见证这一幕,好彻底放心。然而此刻,这番变化让她有了新的话想对失败黯然中的张军龙说。
众人只听她在停顿片刻之后又再次开口道:“虽然你没有这样的机会,但你的子孙后代却未必没有。”
说着,她看向了站在院子门口的张少夫人,站在张少夫人身边的常衍也不由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什么?我……”张少夫人被聚焦过来的视线看得猝不及防,也不由得低头看向了自己此刻还没有任何动静的小腹,有些不敢置信。
张军龙和张辟疆父子也看着她,两人心中生出如出一辙的狂喜,前者眼里因为接受了既定结局而生出的灰败死气被这新生的喜悦冲淡了。
他没有做到的事,他的子孙可以。
他没有实现的执念,他的后人会替他完成。
他犯下的重罪,没有牵连家族,没有牵连子孙,在今天就会以他的死亡划上句点。
他相信厉王会遵守他的承诺,也相信永安侯所断的命数。
他收回了目光,向着厉王躬身行礼,谢过了这个称得上非常仁慈的处置:
“罪臣谢过殿下。”
“此皆罪臣一人之过,罪臣愿一死以谢天下,谢殿下还愿信任张家。”
这一刻的他是真正对这个年轻的王者臣服了。他直起身,又再转向了自己的儿子,对上独子那双含泪的眼睛,只如往常父子二人相处时那样对他露出了笑容,无声地表示了自己的愧疚与自豪。
然后,他就大步上前,利落地从张辟疆手中拔出了刀,毫不犹豫地横在颈间一抹。
“爹!”
伴随张辟疆一声悲鸣,张军龙的脖颈间喷薄出了一蓬鲜血,倒在他伸出的手臂间,瞬间气绝。
与此同时,天地间一声轰雷巨响,电蛇撕破了边关的天空,照亮了冰雪融尽的雪山,照亮了山谷空地上的道道沟壑。
从草原王庭归来的林玄人刚至边关城外,因这动静猛地回头,身上的衣袍和花白的头发都被天地间骤起的狂风吹乱。
狂风中他看向电蛇亮起的方向,见到映照在天地间的高大虚影。
道人端坐在山巅,身上道袍顺垂,臂间一把拂尘,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也转头看了过来,然后在下一束雷光击落时,抬手于棋盘上落下了一子。

一子落下,王朝境内几乎是瞬间同步响起了关外这隆隆的雷声。
然后,山石滚落,洪水生发,在黑夜中奔袭向周边的河流跟村庄。
道人的宣战,开始了。
林玄毫不犹豫地回身,在离边关城外还有数十里的地方停下,身上同样放出了蒙蒙白光。
明明从草原赶路回来,一身风尘仆仆,这瘦小的老者却在这一瞬间仿佛身上的尘埃尽褪。
边关城墙上,将士们惊骇地望着惊雷响起的方向,看着一个巨大的人影冲天而起。
他脚下的泥土聚集,仿佛一座高山在原本空旷一片的荒原上拔地而起,支撑着他,与身那道身在雪山之巅虚影逐渐攀升到了同样的高度。
两尊巨大的神仙虚影对峙而坐,雪山山谷平原上的棋盘彻底亮了起来。
背向城墙的瘦小老者在狂风中抬起了手,指尖一线星光凝聚,凝成了一枚白子虚影。
林玄目光凝肃,在从第二世归来的弟子那里,他见过自己与刘洵的这场对决,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落败。
因为他所能调动的力量是有限的,而刘洵吞噬了中原王朝的气运,逐步蚕食取代了这一地之主。
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成为了中原的山川河泽的主人,要变更山林水土的形态,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与中原天地连成一体,和他对弈的林玄却是孤军奋战。
就算他是天阁百年来难得一见的道术天才,修行不过一甲子道术已然精深能及刘洵,却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林玄这一次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起手便打算调用留在厉王身上的后手,同样借用王朝气运,然而那枚星光凝成的棋子才拈在指尖,他便感到在中原王朝处有一处与自己手中的棋子遥相呼应起来。
咆哮的江水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纪东流穿着官袍,在风雨中全身上下都已被打湿,那张本就黝黑的脸在上任治水,日日在堤上风吹日晒之后越发的黑了。
但是在这电蛇不断撕破长空,狂风暴雨的夜里,他的眼睛却明亮得犹如星辰,在雨中大声地指挥着堤上的民工加固堤坝。
从上游到中游,他已经跑过了十几个县,这里是他治水的最后一站。
前面积累的功夫,到今日江水暴涨,洪水汹涌,就成了最后的检验。
原本因为这洪水泛滥而担忧的众人在纪大人的坐镇指挥下,心中的惶恐也逐渐消失了。
在他们眼中,纪东流身上仿佛放出了蒙蒙白光,犹如一道屏障将那汹涌肆虐的洪水隔绝在他们身前,不得寸进。
于是,他们按照他的指挥,一刻不停地埋头动作起来,对抗着他们从来没有胜过的天灾。
天空仿佛被捅破了一角,雨水疯狂地倾泻下来,冲走了山上的植被,冲刷得山石松动。
边关,电闪雷鸣之中,刘洵看到了棋盘上亮起的白子,手中黑子再次凝结成型,朝着另一处落下。
轰隆一声,大地颤动,原本就在雨水冲刷下松动的山体因为这阵地动彻底崩塌。
脱落的大块山石泥土落入水中,抬升了水面,让江水变得越发浑浊。
边关城外的狂风吹得越发急了,城墙上按着头顶的头盔,死死地扒着城墙看着这番对决的将士只见那背对着他们的高大虚影手下竟一口气凝出了数十枚白子。
这些白子在他身前虚空停留了一刻,然后如流星一般朝着远处雪山映照出来的棋盘虚影飞去。
林玄呼出一口气,分辨出了自己凝出的白子与中原的牵系,是来自中原大地上一个个闪耀的人杰。
在灾祸来临之时,他们挺身而出,带着超越极限的勇气、智谋与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带领他们抵抗、击破这不可战胜的灾祸。
这星罗棋布的一枚枚白子凝结着王朝的气运,在各处向麒麟先生回馈以支持,与他共同抵抗强敌。
老人眼中闪动着光芒,这一次他不再孤军奋战,势单力薄,这些闪耀在中原大地上的纯白棋子皆是松意给他的赠礼。
纯白流星一落于棋盘上,顿时镇住了中原大地上的异动,吹乱老人白发的狂风也骤然弱了下来,来到他面前时变成了拂面清风。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而坐在雪山之上的道人看着对手的回击,脸上同样浮现出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很好,不愧是他看中能与自己比肩的对手。
天阁百年间所出的道术天才,除了自己,第二个就是他了。
“这才有意思。”道人轻声道,然后指尖再次凝出了一枚棋子,信手一指落在了棋盘上,充满期待地道,“这一步,你又待如何?”
城中,在城外异象生出的第一刻,在城墙上值守的士兵就将消息传递回了城中。
这段时日他们所遇到的异象也不是一桩两桩了,在解除鬼城影响的时候,那狂烈的风暴还有袭击向本城的白骨大军,全都犹在眼前,城外这两尊对弈的仙神不过也就是比先前更加奇异的异象罢了。
城中守将在惊雷乍起的时候就已经披衣出门,此刻接到城外异象的汇报已经清醒,连同本城太守和下属部僚一起商议决断。
“那是仙人的道法之争,我们凡人怕是掺和不进去。”
因为当初陈松意就在这里,而且容镜带来的几位太上长老离此处太远,所以城中安定之后并没有向外求援,也没有天阁门人驻守。
何况那日见识过永安侯的仙人手段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一点,就是匹夫之勇在仙人之威面前是起不到作用的。
因此,按兵不动,不去掺和这个提议赢得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坐在上首的太守沉声道,然后抬头看向了驻守本城的将领,“立刻派人往主城送信,每三个时辰派一人追上,将最新的消息传过去。”
“好。”那高大的将军这便召了人,下达了命令,很快就有一骑带着简短的书信在夜色中奔出了城,朝着主城的方向去。
不多时,又有两骑从城中出发,奔向邻近的两座城,主城离这里太远,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最快能来驰援的还是临近的两座城池的驻兵。
不过到时有没有用,却是不知道。
凤临城外,七十里。
薛灵音的车队原本在路上休息,打算第二天一早再进城,忽然听到天上惊雷炸响,划破长空,紧接着又有地动山摇之感,于是决定不再停留,立刻朝着凤临城去。
“天生异象,事有蹊跷,须得尽快过去。”
薛灵音套好了马,翻身上去,其他人也跟着披好蓑衣上了马背,在检查好之后立刻出发。
官道上狂风大作,树影摇曳,沙尘四起。天空中无星无月,也没有办法点燃火把照明,就只有在电蛇划破长空照亮天地的时候,才能看到这一行车队在官道上全速疾驰。
他们本来离凤临城就不算远,跑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地方,看到了城墙上亮着的灯火,而眼前的城门紧闭,并没有地方能够进去。
城中有不少家户已经因为方才的巨响点燃了灯火,在城墙上警醒着的将士看到城外来的这一支车队,盯着他们在黑暗中模糊的脸。
今夜城中在发生什么,身为城门守将的他是知情者,因此任何在这个时候到来的人都显得十分可疑。
下方这一行人数虽然不多,够不上一支可以袭击城池的队伍,但他还是提起了警惕,准备等他们再靠近一分,就开口喝问。
然而在双方开口之前,紧闭的城门就发出了吱呀声,随后从内部沉重地打开了。
薛灵音骑在马上,同样警觉地看着城门的方向,见到出来的是熟人,这才抬手让自己的人解除了警备。

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在蜀中江上与厉王和陈松意一行相遇时在他们身边见过的护卫。
薛灵音没有多问他为何会在自己到来的时候就这么凑巧出来相迎,那位开门放他们进去的士兵更没有多话。
在这异常的天象中,踏着夜色进来的车队很快被引到了城中的驿站。
引他们过来的常恒对薛灵音道:“永安侯让姑娘来接的幼童就在这里。”
其实不必他说,光是靠近这里的时候,薛灵音就听到了里面的哭声。
这异常的天象显然让那些被从无垢教救出来的孩童感到不安,惊醒之后就啼哭不停,无论来带他们的妇人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常恒还注意到薛灵音的队伍中有不少伤员,于是表示会很快请两位大夫过来。
原本在驿站中,从这些孩子啼哭不止就精心为他们看诊安神的游天此刻被请到了将军府。
自那一声惊雷起,很快陈松意就感到周围的气运紊乱了起来,而且在她眼中看到了天际出现的棋局。
棋局两侧端坐的是代表了中原和草原王庭气运象征的师父跟道人。
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师父回来了,就感觉到了天地间那股庞大能量的碰撞,几乎令注视着那个方向的她心神都被轰得散乱了一瞬。
而几乎是在交锋一起的同时,张少夫人就发出了一声痛呼,捂着肚子弯下腰去,由留在她身边的常衍扶住了。
陈松意听得这一声痛呼,竭力从天地收回了心神,看向张少夫人,见她脸色煞白,额生冷汗,已然站不住地坐倒在了台阶上。
地上,张君龙刚死,尸体犹有鲜血沾了半身,张少将军才见得父亲自尽在面前,又见夫人身上发生异动,一时焦急,不知是该放下怀中父亲的尸首,还是沾染了血迹,应该离她远点,留在原地。
又是一阵电闪,陈松意已经在下一道雷鸣落下来之前转到了张少夫人身边。
“永安侯……”张少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我的肚子……是不是我的孩子……”
绞痛令她话都说不连贯,只是这样抓着水中浮木一样抓住陈松意的手。
她不能接受自己才刚刚得到这样一个孩子,就有失去他的风险。
而院中其他人此刻的注意力也全都在张少夫人身上,包括厉王在内。
“没事的。”陈松意安抚了她一句,然后让自己的手放在了她还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在她眼中,那徘徊于张少夫人小腹上的紫红色气团虽然混乱,有坍塌之势,可是内核依然是稳固的。
她大概明白为什么劫数一起张少夫人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她肚子里怀的是承载了大齐气运的孩子,就像她注定要成为宰辅的兄长一样。
所以气运之争一起,这些牵动承载王朝气运的个体都会有反应,不光是她,就是此刻站在她身后的厉王也一样。
只不过因为他们是已经成年的个体,不像这个胎儿一样,还未降生,还在模糊的生死之间,容易受影响。
她咬破了指尖,将自己的血作为引动元气的载体,在张少夫人的小腹上画了一道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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