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卢允认了罪,娄照是跑不了的。
如今娄照罪行败露,自然就轮到了永平!
“你血口喷人!”娄照提剑指着她怒道,“就凭我去了趟徐家,永平郡主就成了指使我的人?你未免也太会诬陷人!”
傅真冷声:“死到临头了你还替她遮瞒,你怕是被她骗了还不自知!
“永平让你杀人嫁祸,无非就是为了对付我和章家,可夫妻一体,倘若她在徐胤面前真有那么重的分量,又何须找到你来行使这个阴谋?
“你是觉得徐侍郎有哪点不如你?你有的脑子他没有?你还说她不是元凶,如今徐胤升迁在即,你却间接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倒是扒开你的脑袋瓜子好好想想,他是会感谢你还是会收拾你?!”
傅真这话当头落下来,如同雷霆劈过娄照,威力比方才任何一个转折都强悍,倾刻间让他已动弹不得!
……没错,要论聪明才智,当朝文武中徐胤必须算得上前几号之一,他的脑子当然比他娄照够用!
可永平没让徐胤帮她出手,却找上了他娄照!这不明摆着是徐胤不想这么干吗?
永平和徐胤,到底谁更得罪不起?
到底谁对他的仕途来说更重要?
毫无疑问是徐胤啊!
娄照冒出一背脊冷汗,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剑终于也哐当掉落在地上!
早已经浑身崩的如同一张弦的章烽看到这里,蓦地一声怒吼:“去备马!把娄照押上,去徐府!”
傅真转向李扬松:“李大人,恐怕也要麻烦你走一趟了!”
李扬松一万个不想卷入他们这场漩涡中,可此时又岂能容得他回绝?
傅真打发走他后又问裴瞻:“你还没有说,刚才去办什么事了?”
裴瞻拉着她往外走:“回头到了徐家你就知道了!”
傅真扭头跟宁夫人打招呼:“母亲别急,我先去看看!”
章烽此去不知结果如何,但这案子跟万宾楼的干系已经扯开了,没有人还能指责宁家的不是。只是经此一闹,已然遭受了损失,自然该将这些人先挪走,容宁夫人和苏掌柜他们赶紧收拾善后才是。
到达徐家门前,先到的刘章两家人并押着娄照的顺天府人已经在喊门了。
但永平怎么可能会立马给他们开门?这会儿工夫竟是连个冒头的人都没有。
傅真刚要喊驾着马的裴瞻到车上等,这时裴瞻却来到了车窗下:“我先进趟宫,办完事再回来。”
傅真问:“什么事啊?”
裴瞻翻身上马:“这不是有些人还没到场么?”
说完他挑挑眉头,然后招呼两个近卫就上了街。
傅真目送他离去,招手让郭颂近前:“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
郭颂回道:“先前属下前去查娄照的时候,将军就赶来了,他对娄照和永平郡主的勾结清楚得很,不然属下不会这么快拿到那些人证。”
傅真这就心里有数了,章家已经不可能后撤了,这要是撤了外人不得指着章烽脊梁骨骂他一句软骨头?所以这才哪到哪儿?刘砚一条人命牵动的是各家之间的利益矛盾,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呢。
望着徐家门楣,她又吩咐郭颂:“章将军也是胡涂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没去把世子妃请来?死的可是她的亲表弟,她父亲在此讨公道,她怎么能不来看看!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难道当了世子妃就不认亲戚了吗?”
郭颂忙道:“少夫人说的是!属下这就去提醒章将军!”
傅真放了帘子,靠在车壁。
永平到底是当朝郡主,哪怕她什么也不做,也自有个身份撑着她。就是荣王夫妇也不能对此袖手旁观不是?
章氏跟永平暗斗了这么多年,按章氏的精明,且能一人对斗荣王妃母女这么多年不落下风,她岂是好相与的?
章氏手里要是没点永平的把柄,都不是那个白鹤寺里敢带着人强闯徐胤屋子的世子妃了!
今儿这事闹得这么凶,她就不信章氏会不知情,她这是把章烽顶在了前头,自己在后方坐镇呢。
可是就算没有刘砚的死,永平倒了霉章氏也会受益,傅真怎么能让她白得这好处?
要干,那也必须大家一起干!
郭颂自去人堆里拱火了,而徐府里头,永平已经在院子里转了不知多少圈。
万宾楼那边传来刘砚中毒发作的消息时,她就第一时间收到了。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让她逐渐坐不住,到底是娄照太蠢,连几个商户子弟都拿捏不住?还是傅真太奸诈,同样是商户出身,她却能这么快速抓住姓卢的的命脉?!
哪知道派出去的人还没打听明白,这边厢就有人连滚带爬冲进来报讯了,说娄照也被抓住了!他被傅真激得向卢允拔剑,想杀人灭口没杀成,反而还让裴瞻给逮住了!而傅真又怂恿着章烽带着刘家和官府的人往徐家来了!
永平肝都要被气炸,问道:“娄照他招了吗?”
“……那倒不曾!”
“他倒还识相!”永平咬牙说完又道:“既没招,你吓成这样是为何?我是当朝郡主!谁敢拿我如何?!”
下人连忙把身子舒展开了:“郡主训斥的是!”又道:“那小的,小的可要去开门?”
“为什么不开?难道你觉得我应该怕他们吗?!”
下人被吼得立刻转出去传话。
门口全被堵住了,下人们当中有机灵的早就去各方通风报讯。
荣王府这里,章氏也转悠大半天了。
万宾楼的动静她都知道。最初她也疑惑过刘砚为何偏偏会死在宁家的万宾楼?因为傅真之故,宁家跟章家也可算是仇家,宁夫人再怎么傻也不会让刘砚死在她的地盘吧?
故而她没有轻举妄动,只让人去探着消息。
直到后来水落石出,真凶冒头后竟然又拖出来个娄照!这不事情就大发了吗?
没等她琢磨出味来,这边厢又来人说章烽他们大批人马又赶往了徐府!
——这就对了!
娄照跟章宁两家八竿子打不着,跟裴家更是没干系,他没理由下这手,可永平跟他们有仇啊!
合着这是永平在借着刘砚想把傅真和他们章家结个死仇?!
章氏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抬脚就要出门,到了门外她又停住:“傅真来了吗?裴家来了吗?”
“来了的,平西将军夫人就在徐家外面呢!”
章氏便把脚收回门坎内:“傅真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先让她跟永平撕着吧!”
“世子妃!”
章氏话音刚落下,外头就有人匆匆跑了进来:“世子妃,门口各家下人都在嚷嚷着请世子妃出去替刘家出头呢!还说什么章老将军都亲自出马了,今日这案子都闹半天了,满城都知道了,世子妃近在咫尺却始终连面都不露,也太薄情了!……说得可难听了!”
章氏听得心浮气躁,她还想先看傅真和永平互撕呢,这俩人谁都是她的眼中沙,谁倒霉她都乐意,可这话一撂出来,她这壁上观哪还能作得下去?
她咬咬牙,只能跨步出门:“备轿!”
徐家门前闹得声势浩大,好在这片不是闹市之中,胡同也还开阔,容纳这一大帮人还不成问题,也没有引来过多的人群围观。但正因如此,门外的叫嚣听起来就更激烈了!
徐府里的门房开了门,管家出来拱手:“各位这是在吵什么?我们郡主近来抱恙,得静养,要是吵闹到了郡主,各位可得担负起责任才是!”
“少跟我装腔作势!”章烽怒道,“我要见你们郡主!请她出来!”
刘家自然也跟着嚷嚷。
管家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这股声潮里。
二门内的永平见状,连忙打发人:“把门关上!”
章家的怒意竟然比她想象的要汹涌得多的多,这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顶得住的?!
就算是娄照没交代她来,她也保不准自己能扛多久!
她转身道:“去传话给老爷!请他回来!”
下人刚转身她又唤住:“还是先把王爷王妃请过来吧!”
家里出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徐胤是不可能的,只有他回来才能镇得住这些人了!
可是照徐胤如今对她的态度,回来后究竟会帮她多少,她又实在没底,她不知自己怎么会越来越害怕徐胤?明明她有那么好的身世,那么强硬的后台,可就是会在每次徐胤冲自己发火时,冲她撂下那些狠话时,不由自主地紧张,惶惑!
私下传见娄照,徐胤是不知情的,她根本没想过会穿帮,因而也就完全没去想徐胤知道了会怎么办?
知会肯定是要知会他,就算不主动告诉,他也会知道,眼下只有把荣王夫妇请过来坐镇,恐怕才能护得她对付得了眼前的困局了!
章氏的轿辇来到跟前时,她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停着的裴家的马车,深吸气之下她下了轿,沉声喝道:“让开!”
围堵在门前的人群便分出一条路来,章烽道:“你可算来了!”
章氏唤了声“父亲”,然后让人敲门,对着门缝里她说道:“案子都闹到家里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可得有个说法,不能当缩头乌龟。你要再不开门,我可就当你心虚了。你心虚,那我就直接入宫禀告娘娘!”
永平满脑子防着傅真和裴家,倒没想到章氏此刻竟然也来了!她觉得章氏不能来,来了不就多了个麻烦吗?可又意识到章氏迟早会来,躲也没法躲过的!
在门下来回急走了两圈,永平甩袖:“让他们进来!我在前厅等着!”
她怕什么?
反正父亲母亲会给她撑腰的!
还有徐胤,就算再恼她,他也不可能任由章家在此撒泼吧?
下人们也已经架不住这阵势了,待她刚转身便把门启开了。
一行人悉数涌入内,傅真见状也下了马车,率着郭颂他们踏进门。
徐家下人哪能不知道她与永平的过节?当下要阻拦,傅真给他一巴掌:“你主子满腹鬼胎,指使人在我们宁家杀了人还嫁祸宁家,导致我万宾楼背负杀人罪名,险些还要遭受牢狱之灾,我也是来讨债的,你主子都让我们进,你敢拦我?”
傅真如今手劲不小,一掌扇过去,下人纵然仗着永平的威势素来跋扈,此时也立刻缩到了一边!
郭颂忙道:“下回这样的事,少夫人放着让属下来!”
傅真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还是自己伸手解气!”
径直入了院子,这便是徐胤那恶贼在甩脱梁家之后创建的新居所,入门一道大影璧,用料上乘,过了影壁,前厅那边就传来了争执声,听起来是章烽正在拉着娄照出去对质。
能不能对出东西来其实已无所谓,如今大家对此事都心里有数,永平就算不认,这个仇也结定了。
何况章氏已经来了。
她既来了,又怎么会空手回去?那日支开傅真想给裴瞻送美人,章氏还要抓着机会让傅真给章士诚谋职呢,她章氏就是个有雁过拔毛的狠角色!
永平气怒的声音传了过来:“李大人,你可要想好了,要是没有我指使他杀人的证据,回头我可是会一个一个地告过去,包括你李大人,身为府丞却听风就是雨,随意被人左右,你这可是渎职!”
在场人里唯独李扬松与众人无利益关系,永平自然只能先拿他开刀,将他镇住再说。
岂料李扬松道:“下官并非纵容闹事,却是来徐府这一路上,娄将军虽未亲口交代出郡主,却也未曾否认。
“下官也想知道娄将军是怎么想的。既然郡主大度,把门打开了,容我们入内来,那么便请郡主也帮忙审个案,做个见证,一起看看娄将军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这背后主凶定然来头不小,其行止如此恶劣,郡主身份尊贵,能直达天听,待案情水落石出,届时便请郡主替刘公子申个冤,去皇上娘娘面前求个严惩!”
李扬松一席话堵得永平半晌没缓过气来。
元凶就是她自己,回头万一当真被查出来了,那这话岂不是逼着她去帝后面前领罪?
娄照是没松口,但这夹枪带棒的也够让她受的了!
傅真刚好走到这里,见状便就说道:“李大人没看到世子妃在这里吗?永平郡主虽然是世子妃的亲戚,但刘公子也是世子妃的亲表弟,这碗水她无论如何是要端平的,你为何不让世子妃主审此案呢?”
李扬松总算拿出了眼力劲儿,配合地朝客首的张氏拱手拜了一拜:“请世子妃示下。”
章氏既然来到了这里,还能如何推脱?
再推脱就要落人话柄了,会说她为了稳固在荣王府的地位,连自己的亲戚都不顾了。
但这些话是怎么来的,她难道会猜不出来吗?
她傅真可是明晃晃的站在旁侧呢!人都到徐家来了,她还能什么都不干?
这个死丫头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
方才要不是她在暗中拱火,放出那些话来激她出去,她章氏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章氏连番被傅真推着往前走,只觉得终年打雁,今却被小雁儿鸽了眼睛!
她深吸气,说道:“让无关人员都退下!李大人,你也让仵作和捕快们都带着这姓卢的几个下去吧!”
李扬松一看,知道她这是打算开始了,也没有意见,挥手让跟随的人都退了出去。
于是屋里只剩下章家父女,刘家夫妻,还有傅真,永平,以及李扬松。
章氏道:“娄照,我问你,为何要杀刘砚?”
多年世子妃当下来,章氏也有积威,在她冷冷面容下,娄照目光开始闪烁,但就是不说话。
章氏突然砰地一下拍起了桌子,娄照便膝盖一抖,跪到了地下!
他一个正儿八经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岂需要跪一个宗室女眷?但此刻他膝盖却像再也抬不起来。
“娄照!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让你说吗?”章氏冷声,“就算顺天府拿不住你,你别忘了上面还有个大理寺!你觉得你的骨头扛得住大理寺的严刑吗?”
楼照开始牙齿打颤,他双手抓着膝盖,咬着牙根说:“下官不知世子妃在说什么,刘公子是我让人杀死的,这个罪我来认便是!”
章氏冷笑:“你还真瞧得起你自己!那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他?你又为何要设计出这样的诡计,来挑起宁家与章家的仇恨?”
“因为……宁家得罪过我!刚好下官日前又听说了将军夫人与裴将军大闹荣王府之事,于是就选中了刘公子下手!没有人指使我,跟任何人无关!”
上首的永平冷眼扫视着堂下:“你们可都听清楚了,这是他亲口说的。”
说完她端起茶来,再看向娄照:“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这里可没有任何人逼你这么说。”
娄照食指扣进了膝盖肉里:“下官绝无虚言!”
“你还我儿命来!”
刘夫人闻言便又喊叫着寻他拼命。
章氏抬手阻止了她,然后问傅真:“他说和宁家有仇,将军夫人对这番话有什么意见?”
“我意见大的很!”傅真斜眼睃着娄照,“我们宁家在今日之前连他是谁都不认识,他说有仇就有仇?
“真有仇的话,他连官户子弟都敢杀,还能拿捏不了我们家一个商户?他这当然是把咱们俩当傻子耍!”
章氏收回目光:“将军夫人言之有理,不知道郡主意下如何?”
永平把杯子放下,绷着脸看向娄照:“他都已经认罪了,还问什么问?找到凶手不就成了吗?!”
“那当然不成!元凶不抓出来,那就还有后患,万一她过两天又找第二个娄照再向章家下手呢?斩草要除根,郡主你说是不是?”
傅真紧盯着永平。
永平气得胸脯又起伏起来,她道:“那你们就审!审得出来算你们有本事!”
“那这就看世子妃的了,”傅真看了眼章氏,“刘公子是刘家的香火,当着刘大人刘夫人的面,端看世子妃怎么想。”
说完她又面向了双眼早已哭肿的刘夫人。这个本来就不算强壮的妇人,这一日的打击下来,仿佛变成了一个破碎的泥偶。
而她旁边萎顿彷徨的刘父也好不到哪里去,中年丧子,刘砚才能或许不是那么出色,终归也是他们一手养大的亲骨肉,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这般被人冤杀,他们千辛万苦拉扯大的儿子就成了他人手上用来博弈的一个工具,这样的打击,就算是钢筋铁骨,只怕也要被催折。
章氏咬着牙把目光从他们脸上移开。
这是她母亲章夫人唯一的兄嫂。
荣王府里刀光剑影,她身后必须要有一个有势力的娘家撑着!
哪怕刘家发挥的作用不大,此番永平也是直接撩拨到了她的面前,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
作为章家的女儿,也作为荣王府的宗妇,她没有任何理由放过永平的嚣张!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咬牙道:“娄照,有些人是你罩不住的,你没那个本事!
“我知道你姨妹在东宫,也知道她已经承宠。你想帮她晋位的想法没错,但是你找错人了!
“你知道支使你那个人为什么会答应帮你吗?你又知道他为什么会直接找上你吗?”
娄照顿了下,抬起头来。
永平也蓦地看向了章氏。
“我再问你,你知道当有人把手伸进了皇宫,左右起了宫嫔位次,她的下场会是什么吗?”
永平猛的挺直了腰椎,同时脸色也绷住了起来。
娄照嘴唇开始颤抖,开开合合半天不知道想说什么。
傅真见状扬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天子家事,岂容臣子伸手?插手宫闱位次,她是不想活了!”
“你在这胡言乱语什么?”永平拍着扶手站起来,“你这是在威吓他吗?!”
“你这么急做什么?”傅真冷眼道,“又没有人点名说你插手宫闱。你心虚了?”
章氏也站起来:“来人!回府把我斗橱里那只楠木盒子取过来!既然有人死到临头还想挣扎,那我就让他死个明白!”
这边厢永平已经气得脸色霜白。
她跟章氏已经互动了多年,岂能不知道章氏是什么人?此刻她这个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她颤着牙齿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章氏冷笑:“不算太多,但也足够使皇上下旨命三司查办你!你以为只要娄照不说你就能逃脱?信不信只要我那些东西交到宫里,不出一刻钟,皇上必定下旨严查你?!
“只要圣旨一出,你到了三司手上,别说一个刘砚的案子,就是你过往所有的事情,能全给你审个底朝天!
“你觉得她姓娄的顶得住吗?!”
傅真听到这儿也坐不住了!
她就知道章氏手上有筹码,这家伙虽说雁过拔毛,但对付她这小姑子还得她这当嫂子的来呀!
她说道:“娄照!如果世子妃把证据传到了宫中,皇上下旨交由三司处置支使你的那个人,那你可就成了从犯!
“你想想是得罪你身后那个人要紧,还是包庇这个人,跟着她一道领下那祸乱宫闱的罪名要紧?
“一旦祸乱宫闱的罪名成立,人家倒有的是人帮她求情,你不过是个小喽啰,按古往今来的惯例,极有可能你就要顶罪成为主犯!
“如此一来你即便不株连九族,你自家几口人的性命,可是万万保不了的了!
“你当真宁愿拼上全家人的性命也要包庇她吗?!”
娄照汗如雨下。
他在朝为官多年,对王法岂有不知!
原先以为杀人事大,得罪永平以及徐家和荣王府事更大,可谁能想到还有这么大个罪名在等着他?!
当臣子的胆子再大,几个人又敢把手伸向宫闱?他一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而已,还能操纵得了宫闱之事?还有那本事顶得住皇帝问责?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永平几步冲到了傅真面前,扬起手来就要打她!
“住手!”
郭颂刚刚好把他的胳膊架开,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怒声。
荣王和荣王妃大步走进屋里,面带惊怒之色环视着屋里每个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傅真跟随大家朝他们俩行了个礼,然后道:“王爷应该说,郡主在干什么?不过您刚才应该已经看到了,她想打我来着。”
荣王尚且罢了,荣王妃。早多少天以前就已经恨不得把傅真给生吃活吞了!
她怒道:“又是你!”
傅真哂道:“抱歉王妃,我也不想踏这个门,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欺负到了我的头上,差一点点我母亲就要被硬拖入狱,我宁家还要被章家视为仇敌。
“还有啊,我好不容易嫁了个高门贵婿,差一点点就要因为娘家母亲害死了刘公子而下狱,被公婆丈夫嫌弃沦为下堂妇!
“我商户出身,如今攀上高枝成凤凰,这才当了几天将军夫人,这是我十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说突然当不成了,我甘心吗我?
“今日若不把这事查的水落石出,让我得以把元凶锤个透死,怎消得我心头之恨?”
荣王妃被她噎得半死,合着她这句句话都是在拿自己当日挤兑他的那些话在反击呢!
这个伶牙俐齿的贱人!
她又怒道:“你要找凶手去别处找,谁告诉你凶手在这里?”
傅真笑了下:“王妃你也别来问我,我是跟着顺天府的李大人和章将军来的,今日登门查凶的是章将军,我不过是跟着来讨个公道罢了!”
荣王妃险些被她气的背过气去!
她活了快五十岁,竟然说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她把目光转向了章氏,又看了一眼永平,咬牙道:“你们跟我来!”
章氏抿唇瞅她两眼,与永平跟了上去。
傅真眉头皱起。荣王妃此举看起来有些不妙。
章氏虽说被永平这么一使手段,已然结下死仇,可到底都属荣王府的人,荣王妃此是有备而来,事情还得有变。这婆媳双方都是博弈惯了的,万一荣王妃给章氏一点什么甜头,那章氏回头不是没有和稀泥的可能!
看一眼荣王,这老头已经与章烽和李扬松搭上了话。
傅真把郭颂招过来:“即刻去都察院找谢御史告状,就说娄照已承认杀了官户子弟,这是朝廷官员之间的案子,都察院必须管!”
永平插手宫闱的证据在章氏手上,傅真虽然没办法求到皇帝谕旨即刻捉拿永平,但把三司拖下水来审这个案子倒是不难。
傅真绝不会让他们这帮人有机会和这把稀泥!
郭颂刚出去,傅真目光扫过了墙上挂着的字画,又把杨彤喊了过来:“徐胤还没回来?”
杨彤摇头:“没看到他人影。先前倒是看到那连冗的马车到了门外,但远远的停着看了看就又走了。”
傅真冷笑了一声,心下了然。
永平干的这事十有八九姓徐的不知道,如今徐胤这是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了!
不回就不回,傅真且不着急,等她且把荣王府这姑嫂两个的关系彻底撕裂了再说!
隔壁耳房里,荣王妃等永平一进屋,便甩手给了她一巴掌!
“还不给你嫂子跪下!”
永平猜到荣王妃这是已经看出来了,她咬咬牙跪下来。
章氏面覆寒霜,侧转身道:“王妃这是要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荣王妃道:“你父王跟你说过无数次,不管你们俩私下怎么样闹腾都好,对外我们都是一家人!
“今日这件事,由我做主,你们私下和解了吧!”
章氏气得尖声笑起来:“和解?!她今日用我表弟一条命,想让我们跟裴家干上,现在瞒不过去了,你跟我说让我和解?你怎么不让她先死一遍再来跟我提和解?!”
荣王妃深吸气:“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着?!你舅舅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就算是生不了子嗣也可以从旁支里抚一个!
“作为补偿,回头王爷可以让你舅舅调入六部为官!再给他官升两级!”
章氏咬牙不语。
荣王妃再道:“你若不满意,我们也可以让你哥哥转去通州大营里任个文职。”
“文职有何用?又无实权!”
“那你还想要什么?!”
章氏咬着下唇思量,但还没等他思量出来,外头就传来了下人声音:“禀郡主!宫中派人来监审娄照遣凶杀人一案了!而且,不知谁去告了都察院,都察院的御史已经和宫里人一道来了……”
屋里三人全皆怔住。
章氏蓦地一声尖笑:“这下好了!这下可不是我不肯让步,是人家把你的退路给做绝了!”
她瞪着永平:“你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爷都不帮你!你这猪油蒙了心的东西,看谁不顺眼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下手!
“一家人?谁跟你一家人?你如今是徐家人!
“你有求我了就说是一家人,无利可图你就六亲不认!
“你我身为姑嫂,为了攻击宁家,刀子动到了我的头上,妄想让章家与宁家火并,让我自顾无暇你从旁看好戏!如今却还高高在上要我来放过你?
“现在好了,你的好戏来了,看去吧!你就是该死!”
说完她一摔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永平眼前一阵眩晕,瘫软在地上,扯住了荣王妃的衣袍:“母妃救我……”
方才章氏那一番话,指桑骂槐地把荣王妃也给骂进去了,荣王妃自己也气的不行,她冲出去:“你给我回来!”
但谁又能拦得住章氏眼下的脚步呢?
宫里来人的消息传到徐家前厅时,傅真才把人打发出去没多久,听到这消息也不由意外。
“何公公!”
皇帝派来的是干清宫掌印太监何渠,他这一进门,在场人便全都站起来了。
虽然梁宁从前还缠着何渠抓过宫里头的御猫崽儿,知道这是个惯会看眼色的主儿,对几大将军府的人向来客客气气,可人家到底是皇帝的亲信,如今自己身份今非昔比,傅真宁可得罪阎王,也绝不会得罪小鬼,同样上前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