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兄,你翻到最后一页,看看。”
封底内侧。
写着一首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李绅。”
她笑着说道:“你就一人,吃两个菜,足够了,别浪费。”
蔡戌则皱起眉头来:“那……那我晚些时候再来。”
“哈哈哈,随你吧。”
忽然,蔡戌则往窗外看了眼,露出笑容来:“这下子不是一人矣。”
她跟着望出去。
看见街上的翩翩阿郎,顾明澈正仰头望着她。
他果真来了。
柳掌柜赶紧下去迎接美男子,一边详细跟他说起每个地方的用意:“……就是梅兰竹菊四君子。等到秋日,我再找些新鲜菊花来,兰花太贵了,不易存活,你别瞧只是绢花,还是费了不小劲儿……”
“听闻柳掌柜文采非凡,今日一见,真是不同寻常,我这点薄礼怕是拿不出手了。”
“还有礼啊?”她看向顾明澈手中的一支卷轴。
“偶得一副画作。”
“你先跟我上来。”接过卷轴,她带着顾明澈先上二楼。
一边在门口吩咐了小侍,让先上几个菜来。
“二郎。”蔡戌则向顾明澈招手。
顾明澈愣了愣,赶紧作揖:“先生。”
两人坐下。
她拿了两壶酒,一碟凉菜进来。
“可是上次的酒?”
“新口味,蔡兄试试?”
蔡戌则已经喝过这种调制酒,顾明澈却是头一次,吃了两口,感叹不已,蔡戌则则说起趣事来:“前些日子,顾公吃了一次这酒,哈哈,那酒劲儿一下子上去咯!”
“爹爹不是能吃酒?”
“顾公那是好酒量,可碰上了柳掌柜的酒,金刚菩萨也得甘拜下风。”
说话间,小侍上了菜。
然后,顾明澈再一次发出了感叹。
“这是何物?我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晶莹剔透,光泽似玉,当真是翡翠?”
“你见过,就是河里的鱼虾。”
“这又是何物?外酥内嫩,香脆可口,回味无穷?”
“你也见过,就是四条腿的猪,猪肉。”
最后端来的是大菜。
蔡戌则眼睛都看直了:“哎哟,这,这是鲤鱼跳龙门?!”
鲤鱼跳龙门。
说白了,就是,油炸鱼——糖醋松子鱼。
但此时不流行“炸”,多是蒸,或生鱼片,这种东西拿出来还是很能撑场面的。
招牌菜。
不用限量,因为一份卖六百六十六文。
哈哈哈——她故意的。
因为这东西费事儿,孙二一个人忙不过来。
厨房已经招了两个学徒,但肯定还是不够的。
菜谱,美酒,美食,大量的诗作,立马让将进酒红火起来。
连带着整个学府路,每日进出的人,多了两三倍。
前几日大多数都是在门口排队的人。
像陈志诚几人,还特地来捧场,带着礼来铺子吃饭,只可惜,排队太多,他们最终没能进得来。
暂且回到顾明澈来的那日。
提到酒,她顺便问蔡戌则以前说过的事,他认识一些西北的人。
蔡戌则说道:“暂时行不通,不过你根本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自然有胡人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买你那烧刀子!”
第228章 别有洞天(5)
想用烈酒打开西北市场的事,暂时就这样了,她没去过西北,更不认识其他商人,如蔡戌则所说,等“烈性酒”传到西北等地,或许就有人找上门来。
这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
以后再说吧。
蔡戌则问顾明澈:“二郎怎么来了?不是整日里忙着修补河坝一事,城墙缝补好了吗?”
听到这句。
她瞥一眼蔡戌则,哼,早知道不上松子鱼了。
顾明澈答道:“先前答应了柳掌柜,等她铺子开张,就来祝贺,没想到这间铺子竟是她所说的铺子,如此雅致的一间食铺,酒馆?”
“早些时候的小洞天,那就是出乎意料的一间食铺,现在的将进酒,我倒是没觉得惊奇,一切的惊奇都是意料之中。”
“蔡兄,你是让我该怎么说?”
蔡戌则笑得眯眼:“今日铺子张开,如此忙碌,哪里能让柳掌柜陪我们俩,时辰也差不多了,蔡某人也该回府衙去了。”
话说到这里,蔡戌则起身看向顾明澈:“二郎?”
“那我……”
顾明澈跟着起身。
她拉住他的衣袖:“顾公子,我还有正事儿没给你说了,蔡兄,你先回府衙吧,公事要紧,咱们改日再续,去吧去吧,别耽误了好时候。”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哈哈哈。
蔡戌则走了。
顾明澈仍留在房间内,她让人撤下食物,换上了清新的茶水。
“柳掌柜若有事相托,但说无妨。”
“我这铺子只有个门框,没有门板,你注意到没有?”
“前面还想问,这是为何啊?”
“因为我这铺子吧,夜里不关门,从白日到黑夜,从深夜到清晨,一直都不关门。”
“一直都不关门?”
“是的,这是十二时辰营业制。”
“为何要十二时辰,一整日都开着?夜里,尤其是至深夜,恐怕鲜少有客人来店里吧?”
“咱们这条路是学府路,淮安几大书院,还有启蒙的鸿文馆,全部都在学府路上。许多学子,家境贫寒,住处较为偏远,特别是到每年考试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多一些时间去学习,会在书院复习至深夜,甚至于睡在书院,但书院的地方是有限的。”
“你的意思是?”
“我们会提供一项服务,为书院考试提供夜间复习的服务,当然得是预约的制度,我这铺子也只有那么大点。”
“对于学子们而言,的确是一件大好事。”
“只有考试前一月,免费,其他时候可是要收费的。”
“你为何会准备这样做?”顾明澈脸颊红润了一些:“你……可是有其他想法?”
“你是想说商人无利不起早?”
他笑出声来:“是也不是。”
“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正事,也算是请你帮个忙。”
“请说。”
“我准备办一个月刊,月刊,估计你是不明白的,我先给你解释一下。”拿过一旁的菜谱,搁在他的面前:“每月月初的时候,会有一本这样的册子,里面会有学子们所写的诗词散文等等,抒发情绪也好,表达对于某件事的看法也好,给学子们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在此,我向你邀稿,写点什么,登在的我这月刊上。”
“这是好事!”顾明澈凑近了些:“可是……我不太方便,万一被我爹,或我爹的同僚们得知……”
“没关系,你可以用笔名。”
“笔名?”
“你自个人取一个名,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其他人都不知,这样一来,即使是骂天王老子,也没人知道是谁在骂。”
“这法子倒是好,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那些个混话。”
“那你可是答应我了?”
“一言为定。”
“你……”话到了嘴边,她又转向门的方向。
小侍敲了门进来。
“东家,有人来闹事。”
“怎么回事?”
小强又来了!
由于是下午时分,就餐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因着有人闹事,两侧窗户敞开,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就围了上来。
“……怎么说吧!那么大一只蟑螂,你要说你没看见,那就是你眼瞎,外面那么多人,大家伙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害我吃了那么多东西下去,你们必须要赔偿!否者,我们立即报官!”
再见小强。
不怒,反而觉得好笑。
她走近闹事中心:“我是掌柜,有什么事,给我说吧。”
“你就是掌柜?我们饭菜之中有蟑螂,你要怎么解释?”
扫了眼躺在菜上的蟑螂。
摊开手来。
“我也想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什么?”
“咱们铺子刚开业,动灶没两日,试问,如何养出如此肥硕的蟑螂来?”
一旁捂着脸的小侍,低声说道:“东家,我,我看见他自己放的进去。”
其实,蟑螂这种事,完完全全就是小事。
根本不用在意那种。
提到“蟑螂”,那肯定是有人找茬。
今日却是没看见熟人。
“蟑螂在你们饭菜里,那就是你们饭菜不干净……哎哟,哎哟,我肚子疼……”
“行,府衙也不远,咱们就上一趟府衙吧,反正好久都没去了。”
“你!”那人捂住肚子,一张脸憋得通红:“我不去府衙,你给我钱,我要去医馆医治。”
“先别说医治的事儿,咱们先去府衙说一说你的事,光天化日之下,信口雌黄,且打伤我店小侍,得请府尹治你的污蔑之罪,故意伤人之罪,看看你是否罪不可赦!”
吃瓜群众们,纷纷看向那人。
“走啊?”
“到底走不走啊?”
“杵在这儿,等蟑螂风干吗?”
顿时,来找茬的两人,脸上挂不住了。
夹起尾巴就要逃。
“站住!你俩要吃白食?”
其中一人赶紧扔下一个钱袋子。
“站住!”
“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人多势众,我们没办法,可是,可是你们也不能……”
“你还没给他道歉。”
“道歉?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
“是不是你打的?”
“是我又怎么样!”那人突然昂起下巴来:“他就是个端茶倒水的,打不得了?!”
“说得好。”
突然一下子。
她抬起手,在他面前拍了一巴掌。
紧紧贴着他的脸蛋。
实际并未打到他脸上。
不过男子已经愣住。
她低声道:“给他道歉,不然,你就出不去了。人肉包子,了解一下?”
在离开铺子之前,打小侍的人道了歉。
铺子里还有以前陈记酒馆留下的小侍,其中一些人,其实并不是非常合适,但既然答应了陈掌柜,自然不能让人家卷铺盖回老家。
无论如何不合适,其他人不能故意找他们麻烦。
这是一个潜在心理。
柿子,要挑软的捏。
像是商人,比起当官的,种地的,做工的,那就是最低阶层,因此,有事没事来找茬的人,总会时不时蹦哒出几个。
纵使是最底层,里面也有各自的鄙视链条。
好比如说,金满楼,谁敢有事没事去找茬?
除了再遇蟑螂事件,一直到傍晚时分,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其他事情。
晴了一整日。
夕阳西下。
眼瞅着即将迎接下半场。
“东家,要不要现在挂灯笼?”
“挂上吧。”
铺子门前两侧各一盏灯笼,其余挂在一二楼推开的窗户前,寻常可见的灯笼,不过身形要更加小巧玲珑。
挂上灯笼后,她进了铺子,站在那堵木牌墙一侧。
视线望向一个角落。
轻微一声“来了”,紧着,只见墙面一侧淌入流水。
顺着竹子做成的管道,水从一侧,流向鹅卵石小径旁的水缸子。
“滴……”
“滴……”
外天色朦胧。
鹅卵石小路,葱葱竹林,潺潺流水。
气氛一下就不同了。
鹅卵石小径旁有块空地,紧靠着左侧高处一截的地方,打开隐藏在阶梯边上的模板,拉起来就是一个独立的看台。
小侍端了古琴上去。
不大会儿,出来一位面带轻纱的女子。
女子盘坐看台。
素指一滑,清新素雅的音乐,缓缓响起。
一时间,铺子里相当安静。
静得只有琴声,水滴声,呼吸声,以及踩在鹅卵石上的细碎的脚步声。
她靠墙站着。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些影子,忽然,转过头去,却立马愣住了。
对面那人朝她露出笑来。
“为何不延续小洞天之名?”
“将进酒不也挺好?请大家来吃酒,快进来,去二楼坐坐。”
本来就安静。
她说这两句话,马上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下一瞬。
大家再次安静了,因为光临的这位客人——正是淮安府尹顾凯芝。
当然,他并未穿官服,只是一身极其普通的衣裳而已。
可学府路上的人,哪里有不认识顾府尹的道理。
随即,众人纷纷起身,朝顾凯芝作揖。
顾凯芝却是摆手:“切莫拘谨,我肚子饿了,来寻着吃食罢了,大家伙儿自己做自己的。”
顾凯芝看了看一楼的装修布局,跟着她去了二楼,路过梅花墙的时候,伸手拿了一壶酒。
“顾公,你拿的是烈酒,以你的酒量,还是……”
“悠着点”三个字还没说出口。
他问道:“李白是何许人也?”
“一位……经历复杂的诗人。”
“噢?能有多复杂?”
“这不复杂,怕是也写不出那么多诗来,就拿外面墙上所写的将进酒来说,当时的他正在……”
李白的故事,没那么快说完,只是开了个头而已,顾凯芝就被菜谱以及美食美酒所吸引,期间,还要求她继续讲李白的故事。
真是把她当做了说书先生。
“顾公你试试这个,让我歇口气。”
“那你吃几口水,歇歇,再接着讲。”
“不行,我可不说了,咱们下回分解。”
“这怎么行?”
“那我先讲个其他事儿,咱们再继续说?”
顾凯芝老狐狸般眯了下眼:“何事啊?”
“李白的故事,你还想继续听吗?”
“与这有关联?”
“像顾公这般学识渊博之人,既然对他感兴趣,想必,其他人也是觉之有趣,那么,顾公觉得让更多人知晓他的故事如何?他的诗作,如何得来,也鼓励更多的学子去坚持,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不正是让更多人知道他的诗作?”
“顾公是指外面墙上那些?”
“还有其他地方?”
“不够,只是一面墙而已,哪怕是蝼蚁那般大小,写得密密麻麻,又能怎么样?不过是整个淮安的人看一眼罢了,整个大唐,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还不知道李白是谁!”
“所以说?”
她凑近了些,倒了杯酒,递到顾凯芝面前:“嘿嘿,所以说,想要顾公支持一下下,我打算置办一个印制堂。”
“印制堂?”
“除了官府置办,全国还有多个地方,也有私人置办的印制堂,只是在淮安,私人印制堂不过只有两家。”
“你想成为第三个?只是为了讲述他的故事?”
“除了李白,还有许多人嘛,前面门边的木牌墙,顾公瞧见没,一人出一本册子,那都是不够的,写不下,得一条学府路那么长的街。”
他忽然笑了起来:“你可知印制堂得花多少钱?淮安那两家印制堂,一个有三十多年,另一个有上百年的光景,你……”
“顾公,你要借我点金银不?”
“我借你,你还得起嘛?”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把手再举高了些:“顾公,我不找你借钱,只是想得个许可,我会赚更多的钱,放心,赋税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顾凯芝瞅了她一眼,接过了杯子。
“吃上一口,好酒呢,不吃白不吃。”
顾凯芝又暼了她一眼,把杯子放在唇边:“你不会在里面放东西了吧?”
她举起那酒壶,直接喝了几口:“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啊?”
顾凯芝再次笑了起来,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就觉得你葫芦里装了什么东西。”
“哈哈哈,能有什么东西啊?只不过印制堂要置办起来,首先得要有纸,纸价可不便宜,所以,我打算先置办一个造纸坊,这不顺带着的事儿嘛?”
“造纸坊?你懂得印刷,还会造纸?”
“不会不怕,我可以去学嘛。”
“学?”
“你这语气也太打击我的积极性了,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说都是太不真实,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咱们淮安的学子,纸便宜,书便宜,寒门弟子离书院才更近,离报效祖国才更现实啊!”
顾凯芝脸上没了笑容,他放下杯子:“你说得有道理。”
第230章 别有洞天(7)
她脸上随之收起了笑容:“天地良心,初衷绝对没想着挣钱,虽然我是得挣钱,但是,天底下的钱财,哪里挣得完,这一点,我是具有清楚的认识。”
顾凯芝没说话。
“顾公,有句话叫做,你好我好大家好,只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句话你细细品上一品。”说着,她压低了嗓音:“改革势在必行,寒门子弟艰难,终有一日,他们定是会崛起的。我的想法,只是想让更多人买得起书,这件事并不简单,可是我去做了,不管怎么样,反正我是做了。”
“既然你要做,就得做好。”他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
“我先开个头呗。”
“你有什么打算?”
“从我这铺子开始入手。”
“如何?”
“我这铺子到处都是诗句,目的,自然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学子才子们,你看我菜谱上的定价,远低于金满楼那样的地方,就是为了让更多学子可以进来。我目前主要的打算,那就是发行月刊,每个月,印制一本册子,上面是学子们的诗词散文等等。”
“学子们会写?”
“为什么不写?最初读书阶段的学子们,一般都没几个钱,而像是那种考过一两次,至少中过秀才的人,他们年纪就稍大一些了,不便于再靠着家中的接济,得需要考自己的能力去谋取一些东西,像是玉枝阁,就有不少文人长期住在里面,用自己的文采,为艺伎娘子们写一些诗词,谱一些曲子,说到底,他们缺乏一个平台,可以用自己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去换去温饱。”
“有些人确实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并不是说沾染了金钱,就俗气,文人又不是神仙,脱离了温饱,哪里来的气力去思考?”
“你要用钱去买学子们的文章?”
“不不不,哪里是这样。”她喝了几口酒,打个盘坐接着说道:“以前小洞天有个活动,征集诗作,评出最佳的一篇,可以在小洞天白吃一个月。如今,这个活动会延续下去,方式更改一下。”
“譬如,每月月初之时,发布一个主题,邀请大家投稿,分三个板块,诗作,散文,还有像李白的故事,选中的诗作等,将会支付一定的稿酬,在第二个月出版月刊之后,而这个月刊,我会想办法卖到其他地方,让更多的人看见学子们的作品。”
“这样一来,文人们有了抒发情绪、施展才华的一个平台,也得到解决囊中羞涩的机会,不说温饱,哪怕是多一些闲钱添点纸笔也好。”
说完这些,又是咕噜噜喝了不少酒。
感觉自己好像可以一直讲下去。
但是——
她及时打住了。
再看顾凯芝的时候,他正回过神来,他看她的眼神都不大一样了。
“顾公,如何?”
“除了钱,其他的都能帮你。”
“多谢顾公,淮安有你这样一位府尹,简直是……”
恭维的话,没说两句。
房门被敲响。
芳草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册子:“掌柜的,账有问题,你来瞧瞧。”
“顾公,你稍等,我还有个事儿没说。”她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喊上一句:“鲤鱼跳龙门,怎么还没有上?酒,拿酒来啊!”
她同芳草去了对面房间。
拉上门的瞬间。
赶紧脱衣服。
“姐,你脸好红啊!”芳草嘘声说道:“你还能行吗?”
“怎么不行?”
她又是一嗓子,芳草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迅速换了一身小侍衣服。
走到房间角落里去,打开一个竹筐子,顺着拉绳跳了进去。
二楼房间留了一个空隙,连接到厨房,刚刚是一个隐蔽的通道,而铺子门在路口,左右两侧只有厨房是有离开的门。
因此,她很快从后门离开了铺子。
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个大框子,缩着脖子,挤着肩膀,微微挺着个肚子,瞧着倒像曾经的孙二胖。
附近的路都熟悉,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巷子。
放下了框子,把身上的衣服脱下,翻转了一个面继续穿。
再离开巷子时,她身上就是一套深色粗布衣裳,脚上一双布鞋,头上裹着一块粗布,一看就是奴仆的装扮。
一路小跑。
径直朝着淮安内夜里最热闹的地方去——春森路。
上春森路前,她去了旁边的街口。
一驼背中年男人正蹲坐在某个已关门的铺子台阶前,男人面前有两个框子,一个里面放了些菜,瞧着就不新鲜,于是乎,无人问津,另一个框子则用布遮了起来。
她快步走了过去。
蹲在中年男人面前:“都在里面了?”
说这话时,框子忽然动了一下。
往后缩脖子。
吞咽一口唾沫。
“都在里面,还生动着。”男人把手搁在额头前,看了眼四周,一边说道:“你……真要用这些,去……他们可不是好惹的。”
“我就是可以随便惹的?”
“可是……柳……你看看我,差点丢了性命。”
“怕什么?只是这事儿,你别跟陈师傅说就是了。”
她起身去拿框子。
一只手摁在上面。
“还是我去吧。”
“别,我都安排好了,你老老实实回去,按照原计划。”
“你一个弱女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得了吧,你根本没把我当弱女子。”
抱起那框子。
她赶紧离开了那个街口,回头看了眼演技一半一半的阿坤,接着,她朝着金满楼所在的地方去。
走到金满楼正门。
此时的金满楼,依旧光芒四射。
犹如夜里的月宫。
门口是一排小侍,等待即将到达的金主们。
比起金满楼,她的铺子还是差了一大截——客流量。
不过,也好。
今夜,金满楼里人少了,那多不好玩啊?
昨日让放火的人,那是马赛的手下,马赛是金琅的第一跟班,学府路的翡翠楼被端了,当然咯,她也只有想办法整一整金满楼。
好歹是出一口恶气。
拿着框子路过金满楼正门,绕道,去了金满楼人少一侧。
框子已经被丢了。
手里正拎着框子里取出的装鱼的篓子。
以及,一个麻布袋子。
动作是小心翼翼,全程,汗毛竖起。
近距离接触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那是一个……毛骨悚然。
由于头一次干这事,太过于紧张,一时间却是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一直注视她的人。
第231章 好歹是亲戚一场
金满楼有个后门,一来运送菜品等物,二来进出些“见不得光”的人之余,当然,此门如同南天门,拥有四名天兵把守,她这种没有掌握凌波微步的家伙,自然是不敢轻易靠近的。
于是乎——
她把目标放在了金满楼一侧。
金满楼周围一侧挂满了红灯笼,远远望去,那就是一条条金玉腰带缠绕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凑近了看,灯笼还是灯笼,其间还有缝隙,里面肯定是有窗户。
只要推开一扇窗,或找到一扇一时没有人的窗,就方便把东西放进去。
扔进去?
除非连同竹篓,麻布袋子一起,还得保证里面的东西不掉出来,并且,精准无误的扔了进去。
不然,还是老老实实找个窗户。
溜达了一圈,二楼窗户倒是开了七七八八。
一楼却是严丝合缝。
里面的人不闷嘛?
纳闷是纳闷,却是觉得有几分着急,因为天色不早。
顾凯芝可不会等她那么久。
“吱吱……”
“吱吱吱!”
一个激灵,险些掉了袋子。
仔细一看。
手上满是鸡皮疙瘩。
怎么办?
要不,敲个窗,要不然,直接爬二楼去。
研究了一阵,她点点头。
回头看了眼。
连着看了好几眼,目光一下子锁定了一个地方,对街不远处,两个人,其中一人背对着他,另外一人正侧过脸去。
提起手中的布袋子与竹篓子,飞快跑过去,两人却正在“恰好”离开的途中。
“嘿!等等啊!”
没人搭理她。
“站住!”
张开手挡在一人面前,然而,却是另一人挡在了她面前。
一袭寒气,刺入骨髓般。
又是一个哆嗦。
抬眼只见男子一身黑衣劲装,面无表情,双眼微闭,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那么一只小鸡仔,随时……
她看了他一眼,目光往后去:“这是越风的同胞兄弟吧?”
面前的人,似乎,身体僵住了。
后面的人,跟着眯眼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不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气质明显不一样。”绕过那位暂不知名的兄台,她赶紧走向后面那人:“好歹,咱们曾是亲戚一场,帮我一下,怎么样,我一会儿请你们吃宵夜?”
正说着这话时,不远处,驶来辆车。
车靠近了。
车停下了。
“快,快让我下来……”
光是这声音,她立马辨别出了对方是谁。
可不能被发现!
赶紧把东西扔到一旁角落里去,手刚抓住李砚的衣袖,顿时,车上的人跳到了地上,伴随着一声干呕。
她下意识就是蹲下去。
在这个时候跑,那是肯定很奇怪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