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侮辱曲悠然。
现在连她也捎上,说曲夫人勾搭黎宥谦。
听了这话,曲夫人胸前上下涌动得厉害,愣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家都是斯文人,骂人还得弯弯绕绕,遇见个如此“接地气”的老婆子,偏偏拿她没有办法,换作以前,曲夫人根本不觉得自己可以说出“一坨屎”这样的话来。
可如今,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最开始原本没来公堂。
却在走时,听见了黎老夫人的话。
曲夫人气不过。
顾及曲悠然的名誉,她原本没打算上公堂,黎老夫人要是如此反咬一口,她的委曲求全反而害了曲悠然。
事情已经发生,当时,可能没人注意到曲悠然,也可能就有人看见,当时没说,事后再传出去,反倒是落实黎老夫人的话——曲悠然当街勾引黎宥谦!
曲夫人心下一横,恶狠狠盯着她:“为老不尊,倚老卖老,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一个老婆子,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黎家除了你,其他人怕都是死光了,不吭一声,任由你在此撒泼!既然这样,我也不用跟你们客气!这件事我会去找陛下,请陛下给我一个公道!”
“你去。”黎老夫人还挥手。
“刘春花!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曲夫人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黎老夫人要扔东西过去打她,手中的拐杖早给折断,当即,她脱鞋去砸。
准头还不小。
当真给砸中曲夫人的后背。
曲夫人扭头看了眼,重复一遍:“必定断子绝孙!”
黎老夫人要冲上去,嘴里喊杀喊打,黎夫人急忙去拉她,黎尚书也紧着去扶,牵着黎老夫人重新回到座位上。
闹剧暂且作罢。
临走时,黎老夫人还不忘对着柳微来一句狠话:“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曲夫人把曲悠然送回府。
她则径直去了皇宫,一见着皇帝就跪下,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额头已经磕破。
“王氏,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我夫君一心为国,多年来戍守边疆,就算是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的,西北有多苦,想必陛下是晓得的。今日一事,黎家小子实在是欺人太甚,当街……当街就那样欺负小女,还……脱了她的衣服,这要她怎么活得下去?”
曲夫人哭得肝肠寸断。
皇帝心底十分焦躁,手在脑袋瓜子上抹了好几把:“曲将军于大唐有大功劳,这是谁都不可磨灭的。”
曲夫人眼带希冀望着他。
皇帝却道:“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王氏,你要相信朕。”
曲夫人咬着唇不说话,跪在地上,一副即将昏厥的模样。
皇帝续道:“朕瞧你们曲家小女是个不错的,你可有觉得相中的儿郎,由朕指婚!”
终于是没哭了,曲夫人抬起头来。
“砰——”
张府后院。
院子里连着摔了数个碗碟、杯盏,还有屋内所有的瓶瓶罐罐,全部给张夫人砸得稀碎。
“张书华,你给老娘滚!”
“夫人,你听我说,这件事……”
“我听你说什么?你个窝囊废!”
“陛下指令,我……”
张夫人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什么秀外慧中,什么贤良淑德,你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那曲悠然是个什么样吗?我苦命的易儿,才多大,就要承受这些?那王婉婷是何等的心机,出了事,她把女儿送到黎家去就是,凭什么送到我张家来!黎家人干得蠢事,就得我张家来收拾烂摊子?凭什么,凭什么啊!”
原本是要去花厅用餐。
刚进步廊,就见侍女随从们个个噤若寒蝉,张泽希松开手,问着管事:“怎么回事?”
“主人刚回来,这,这正跟夫人……”
用不着管事再解释,后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是什么回事?
“谁欺负我阿母!”慢吞吞走着的张泽易忽然就跑起来,一阵风般往后面院子冲。
张泽希则走向管事:“出了什么事?”
管事没答话,只是面露难色。
从一侧院子走出的人,给了他答案。
张泽瑞低声在他耳畔说着:“陛下给三弟赐婚了。”
“谁?”
“曲家娘子。”
张泽希瞪大眼,随即又点点头:“这样也好。”
张泽瑞同样“嗯”了一声。
故事的主角还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劲儿要去找欺负他阿母的家伙算账,尽管,他猜多半是他父亲,但他一向不怕他父亲,帮着阿母闹几句,阿母多半就消气了。
一冲进院子,张泽易就大喊:“谁敢欺负我阿母!”
仍在扔瓶子的张夫人立即停下:“易儿,你快跑,跑得远远的!”
张泽易愣住。
他噶啥要跑啊?
张父急忙招呼人:“赶紧把他给我抓住!”
当即,周围涌出十来个张府的侍卫来。
张泽易楞在原地,左右看看:“这是唱哪出呢?”
“我知道了!张书华,你个没良心的,自家儿子都要算计!你在这儿守着我,不就是为了等他?”
张夫人丢掉手中的瓶子,冲向自己夫君,握紧拳头就开打,张泽易急忙上前阻止。
“阿母啊,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上火?”
张夫人脸上都挂了泪:“易儿啊,这事就怪你没用的父亲,他答应了陛下……”
张夫人哭哭啼啼说不下去。
张泽易只好问道:“哎呀,父亲,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
张父看了眼侍卫,然后退后一步,清了清嗓子才说道:“陛下赐婚,曲家小女。”
张泽易完全没反应过来。
“赐婚?”他愣是想了半天:“曲家小女是谁啊?”
“就是,就是曲家娘子。”张父答不上详细的。
张夫人在旁边比划着:“就是那个,有三个你那么大的那个!”
“噢!曲悠然啊!”因着上次芙蓉苑的事情,曲悠然为他作证,他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尽管人家是胖了点:“陛下将她赐婚给了二哥?那可真是……”
张泽易还有些愧疚,曲悠然的人品还不错,可他二哥就有些……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做派,以前他觉得没啥,跟柳微待久了,再对比黎宥谦、许浪等人,反而觉得他二哥这样的不太好。
“易儿,是给你赐婚!”张夫人在旁边解释。
张泽易又是一愣。
下一瞬瞪大了眼,指着自己问道:“给我赐婚?让我跟曲悠然成亲?为,为什么啊?”
张父去看侍卫,一边说道:“陛下的旨意,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不要跟她成亲!”撂下一句,张泽易就往外冲。
周围早布下天罗地网。
张夫人和张泽易两人,皆被禁足,严禁踏出他们所在的院子。
此外,在西南养老的张家老爷子,得信,启程回长安参加张泽易的婚礼。
依旧是今日。
黎宥谦终于回了黎家,一家子围在他的院子里,挨个上前关心几句,黎老夫人不肯走,一直陪在屋子里,大夫来了也频频点头,直说下手的人真狠。
黎老夫人还哭晕了一次。
黎夫人在门口瞧着,红了眼圈,吩咐其他人都走。
黎宥谦是黎夫人的投胎,产下黎家第一个儿子,刚出月子,黎宥谦却被老夫人抱去她院子里养。
黎夫人不舍,却是无奈。
黎老爷子后面纳得有几房姨娘,对老夫人提不起劲儿,但吃穿用度一样都不少老夫人,她提出要亲自养育黎宥谦,老爷子不用问黎宥谦父母的意见,就将孩子送到黎老夫人房中。
比起黎宥谦,次子黎奕霄的性子,要同黎夫人相似许多。
黎夫人疼爱自己的大儿子,见着老夫人有时过于溺爱,除了无可奈何,只剩叹息罢了。
大夫单独同黎夫人说道:“上次的事情,再加上这次,今后,令郎恐怕难以留后。”
黎夫人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而屋子内,黎老夫人见着睡过去的大孙子,起身走了几步,低声咐道:“给我从西北那边找人,把她除掉。”
此时的永泰县主府。
见石头躺下且睡着,她问大夫情况:“怎么样?”
“多为体外伤,没什么大碍。”
她指着脑袋:“这里出了不少血。”
“亏得有御医,血当时就止住了,县主无须过于担心,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最好是让他多躺着歇息,若是有进补之物,须得缓慢用之。”
杨大夫来自长安城内一家十分有名气的医馆。
原本要请原空师傅,可惜,他在一周前就离开了长安。
今日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心有余悸。
在她回来时,芳草都不在府内,孙大跟她说起他的决定,她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对。”
如果她出事了。
别说什么铺子,他们跑不了。
但她自然是不希望他们出事。
连夜,她找来几人开会,安排线装书外售的事情,她把事情交给了孙小猴和贾碧云:“我们始终要把线装书卖到其他地方去,就从附近开始,与镖局相配合,哪里设点,哪里就开设书坊。”
当他们把线装书卖出去,就等同于把资产转移出长安,再想办法混到其他产业。
若是再来一次,最坏的情况,长安出事,只要人还在,就有青山在,换到其他地方,总有些地方留有资产。
在第二日。
金典书屋外就被人堵住,凡是要进书屋的人,一律被赶出去,里面的人要阻止,就有人站出来自称是黎家人。
柳微刚听说此事时,如意跑来道:“天刚亮的时候,石头哥醒来想喝水,喝了就吐,后面睡着了,我先前瞧着脸色不太对,想喊他起来再喝些水,却怎么都喊不醒!”
她起身往那边去,路上碰见急匆匆跑来的吉祥,他见着她就跪:“县主,不,不好了……石头他,没,没气了。”
第524章 三月飞雪
她用石块砸黎宥谦,手上力道把控得很好,能砸中他,能让他脑门见红,染遍整张脸,终究只是破些皮,但黎宥谦打石头时,却下了死手。
石头脑袋上也有破损,出了不少血,同大夫所说,当时的确是止住了,可内伤却根本瞧不见,呕吐,眩晕,昏睡……该是脑出血。
等她跑回房间,石头闭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轻轻走到床边,蹲下,悄声喊着:“石头?石头?”
石头睡着了。
没能再醒过来。
她想起第一次见他,帮她摘果子的画面。
他害羞、腼腆的弯了下嘴角,匆忙跑开。
今日的气温有些低,石头的体温却是更低,将他带到城外,寻了空地生火,将他送往另一个温暖的世界。
芳草一边哭着,一边安慰她:“董大夫说,说他原本的病根难以除掉,能活到二十来岁已经是很不容易,一旦犯病,那就是凶多吉少。”
一旁是孙小猴,他愣愣看着,等火逐渐熄灭才问道:“为什么要烧掉?”
“地下又冷又暗又潮湿,还会有虫子。烧了,他就可以去另外一个世界了,不用进入下一次的轮回,我要是走了,你们记得把我烧了。”
孙小猴紧紧抿着嘴,转身走得远远的。
东市出现一道火光。
“走水,走水啦——”
稍远地方的人,纷纷走出家门,只见一条火龙吐着长长的舌头,冲天怒吼,火势愈演愈烈,仿佛要吞没整个夜空。
“天呐,好大的火,那里瞧着是东市,不知是哪家倒霉的铺子!”
“我刚瞧见了。”来者气喘吁吁说着。
“哪家铺子?”
“就新开的金典书屋,好家伙,那么大一栋,满当当的书册,全给烧了起来!”
“全给烧了?”
“铺子伙计坐在地上哭,怀里抱着几十本书,其余都留在了大火当中,没法,人能出来就不错了!”
“这才几日啊?我记得前阵子,那书屋也被人放火烧了一次,这次又是谁干的?”
谁放的火?
这件事可不好说。
不过,大多数人的猜测对象是黎家。
黎大公子同永泰县主当街干架的事情,整个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人甚至闹到京兆府公堂上去,最终,好像说是黎大公子给人道了歉,众人不得不那位永泰县主。
大家也知道,黎家必然是记恨永泰县主。
有人就站出来说了:“黎家人守在金典书屋外,不让我们这些学子去买书,非要进去,就亮出棍棒来,谁还敢往里去?”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什么法?不说了吗,那黎家就是王法!”
“黎家是王法?”
“永泰县主击登闻鼓的事情,怎么,你还没听说呢?那件事可闹得沸沸扬扬,黎家实在是太过分,一家子没个好人,尤其是那老婆子,倚老卖老,就连那位,上头那位,愣是拿她没有一点法子!”
得知此事的黎老夫人,露出了笑脸:“正合我意!最好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把那个贱人也烧赶紧才好!”
黎尚书皱眉:“阿母,才出了事,这件事会对我们黎家不利。”
“你说是我?要是我放火,连着把那破县主府一块儿烧干净!”
第二日。
城外杨二庄。
有农民挖地,挖出一个青铜大鼎来,足足有一人高,农民不敢私藏,立即将这方鼎送到京兆府门前。
门外百姓围观。
“八九丈高的大鼎,仅有三足,这可是先人留下的好物件!该送到皇宫去珍藏!”
“诶,你们看,这里写得有什么字?”
众人细看,其中一人念叨:“黎氏天下,问鼎中原。”
念出那话的男子,一缩脖子,一溜烟儿就闪人了。
鼎,被视为立国重器,一向是国家和权利的象征。
问鼎中原,这是争夺之意。
而黎氏天下……
据说,开国之时,原本是黎老爷子要当皇帝。
这个“据说”不胫而走,再加上那三足鼎,一时间,连道馆、佛寺门口的乞丐都知道这句——黎氏天下,问鼎中原,哎哟,是不是要换人了?
偏偏在这时。
天生异象。
已经是阳春三月,“阳”没来,凌冽西风带来一场大雪。
突如其来。
打得人措手不及,一夜之间,街头竟有冻死的人。
然后出现个新的消息。
“我活了几十年,从未在三月见过大雪,这绝对是有古怪啊!”
“你听说没有?”说话的人把声音压到最低:“说是皇帝沉迷美色,贪恋长生之术,取了三千个孩童的心头血去炼丹!”
“什么?!”
“这可是那位天星阁传人给皇帝老儿出的主意!她那什么祖师爷,不是活了两百来岁吗,据说就是用的这个法子!”
“三千孩童?老天爷,这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
大雪一下就是整整三日。
长安街头不见人,道路上是深深浅浅的脚印。
第四日停了雪,也就半日时间,又开始下雨。
若说下雪冷,那伴风而来的雨,可谓是将寒气浸入骨髓当中。
长安城内粮食开始涨价。
平时一斗米,二十文,如今涨到五十,米和粟涨价后,其他跟着蹭蹭往上涨,一斤盐,已经涨到一百文,要知道正常盐价就在四十文。
春日来得迟,再加上冷,别说桌上,连地里都看不见绿叶子菜,一时间,菜竟然比肉还贵。
孙二说道:“西市,胡,胡辣汤卖到二十五一碗,有一点肉沫子,没半点绿叶子,味儿寡淡,跟清水一个味儿!”
“东西拉回来了吗?”
孙二点点头:“东家,咱们要是低价卖,也能挣不少钱。”
“明日一早,东市,西市,还有素心堂门口三处同时派发,老弱妇孺优先,我会请成安公主去素心堂,让雷子他们注意着,免得有人捣乱。”
皇宫内。
皇帝瞪眼瞧着郑绍春:“查出来没有?”
郑绍春磕磕巴巴说着:“回陛,陛下,此事暂未……”
皇帝将手中的折子一把扔了出去,恰好砸到郑绍春胸前,他只好抱着那本折子,赶紧跪了下去:“是老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皇帝起身来回走着:“放火烧书屋的,没找到,传流言蜚语的,找不到,你说你有什么用?”
第525章 解燃眉之急
得知书屋被烧,皇帝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黎家,转念一想,这是不是太过于明显?
秦总管道:“倒是符合黎老夫人的性子。”
书屋被烧,本以为柳微会进宫来找他,但人家根本没来,紧着,就是杨二庄地里挖出三足鼎的事情,得知此事,皇帝第一反应就是黎家要造反!
礼部尚书周练劝道:“陛下稍安勿躁。若黎家真是有异心,光靠这一口鼎,能起多大的作用?”
话刚说完,又传来新消息。
“沉迷美色?长生之术?”
“什么?朕还取了三千个孩童的心头血,去,去,去炼丹!”
皇帝听后都觉得可笑。
偏偏笑不出来。
朝堂上开始争论不休,整日吵得不可开交,尤其是三月飞雪一事,长安百姓,以及周围地区前来的灾民,不让他们进城,就得冻死在城外。
有人说开城门,让灾民进来,有人不准,担心大批量灾民中有异族人,然后又是赈灾之事,有人说再等等,过几日就该转暖了,有人说不能再等,不能眼见着人都给冻死,饿死……可是哪里来那么多粮食?国库里哪里有那么多钱财?
皇帝把城内外冻害一事交给顾凯芝,他经验丰富,立即组织人搭棚子,将一部分灾民安置在城外,并送去热汤等物,暂时缓解了灾情,但那些食物只是杯水车薪,城内还有不少奄奄一息的老弱妇孺。
又碰上最可恨的事情——涨价。
秦总管通报:“陛下,永泰县主来了。”
“他来做什么?”皇帝紧皱着眉,他此时并不想看见她,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来烦他。
想到这里。
皇帝对秦总管招手:“让她进来。”
柳微从未来“烦”过他。
屋子里还有顾凯芝等人,几人正在商量什么事,此时都停下,算是休息片刻。
柳微来时带着个匣子,跟几人行过礼,然后一边打开匣子。
几人正准备出去,忽然都是一愣。
近来天寒,地里一片雪白,哪里能见着绿色?
而柳微的木匣子里满是郁郁葱葱!
要出去的,走不动道。
最上方的,急忙往下,皇帝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下那绿叶:“这,这是哪里来的?”
早几年,有温汤菜。
冬日里温度低,蔬菜难以生长,但在皇家汤池附近,圈了一块地,有人用温热的汤池水浇地,使得绿叶蔬菜得以正常生长。
这种法子种菜,成本自然是高。
如今的皇帝上位后,就停掉了温汤菜。
柳微回道:“当然是地里长出来的。”
玻璃整出来后,玻璃大棚就不是难事,特意做实验,选了一块肥地,种了容易存活的蔬菜,没想到在这飞雪的三月生长旺盛。
顾凯芝安排人在东西南三个城门口发放热汤等物,成安公主则亲自在素心堂门口,发放食物,安抚城内受冻灾影响的百姓。
东市和西市口,柳微带头,举着皇帝的名号,为百姓发放食物,老弱妇孺优先,一人可以领一大碗粥,两个干饼子。
“这粥居然比自家的还稠!”
“里面有绿叶子菜,还有肉,真的是有肉啊!”
“饼子味儿好浓,咸,是真的咸!”
维持秩序的人在喊着:“不要挤,都有,老人孩子优先!”
得到食物的百姓,纷纷念一句:“皇帝好啊!”
皇帝、成安公主,以及素心堂,在长安城百姓心中树起声望。
自然也有人记得永泰县主。
柳微要送石头的骨灰回淮安,临走前,吩咐孙小猴几人线装书的事情。
线装书调整字体的同时,也升级了封面设计,比最初的版本更加精致,长安的造纸坊、印制堂交给高管事打理,孙小猴、贾碧云、小黑和大勇四人,跟着孙大一起去外地,他们要在设镖局的地方,开展线装书的售卖,洪震武去同他们汇合。
其他的铺子,则交给董吴和芳草。
午后,她同张五黑就离开了长安,一路往淮安去,石头娘的坟在洪家村。
剩下的人闭口不提柳微的去向,只是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
成安公主还来过一趟:“抱歉,咱们县主真没在府内。”
柳微忽然消失了。
谁都找不到她。
最为上火的一个,就是黎老夫人。
她安排的杀手到了,呃……竟然找不到人。
黎老夫人不信邪:“她必然是先得知了消息!此时躲在长安哪个角落里,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
转眼即将到五月初。
张、曲两家,门口挂起了红灯笼,大门上贴着大红喜字。
张泽易被硬生生关了一个多月。
成亲前一日,张家老爷子,终是赶到长安。
张父满是愧疚:“父亲身子本就不好,还让你周途劳顿,实在是做儿子的不孝。”
张老爷子叹息一声:“这是陛下的旨意,跟你有什么干系?”
张家老爷子早早离开了长安。
为的就是子孙后代的平安,他比其他几家看得通透,什么富贵荣华,远不如平安、健康来得好。
“易儿在哪里?”
“关在柴房。”
“怎么把人关柴房了?”
“只有关柴房,他才肯老实。”
张父已经劝通张夫人,却怎么都说不过张泽易,他自己把自己关在柴房里,后面张夫人去请她,他还愣是不出来。
张父也是没有法子。
如今,他连张夫人的话都不听了。
“谁再来跟我磨叽,我就绝食!”
没人敢去劝他。
当然,也没人跟他说明日就是他大喜的日子。
“我去吧。”张老爷子由人拆扶着往关张泽易的柴房去。
张泽易躺在一堆草垛上,一侧是矮榻,一侧是桌案,上面放着各种好吃的,他正翘着腿看最新的《长安志》。
“咳咳!”
门口咳嗽几声。
里面的人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咳咳咳!”
“谁都别来烦我,赶紧滚蛋!”说着,张泽易往门口方向瞥了一眼。
随即,他就扔了书:“祖父!”
张泽易翻身蹦跶起来,跑到门口就抱住张家老爷子:“我是在做梦吗?好久不曾梦见祖父!祖父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张老爷子一把拧住他的耳朵:“你还知道我是你祖父!狗兔崽子!”
老爷子松开手,看了眼身后的人,那人点点头走远。
张泽易拉长脖子往外望:“我就知道祖父是最疼我的,嘿嘿,咱们啥时候回崇仁去?”
老爷子就靠在门框上:“你想跟我回崇仁?”
“想啊!咱们回去玩个一年半载的,等大家都忘了,再回长安来!可是一年有些久,没有我在,我那铺子估计得黄咯……祖父,你知道吗,你孙子开了家酒楼,在长安那叫一个有名气!哎呀,我带你去酒楼吃饭,那里的饭菜叫一个绝!”
“你要跟我回去,就不能再来长安了。”
张泽易闷头坐回草垛:“你也是来劝我的。”
“易儿,树大招风。”
“可是我跟我哥都不走仕途,他整日花天酒地,我也就弄个酒楼,我碍着谁了?”
柴房里安静了一阵。
张泽易偷看了一眼老爷子。
记忆中的他,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成了一个干瘪的老头子,双手背在身后,背佝偻着,走路是慢吞吞,左看看,右瞧瞧,祖母过世后,祖父送祖母的灵柩回崇仁,之后再没有回过长安。
张家大孙子,张泽瑞成亲,老爷子都不曾回来,如今他要跟曲家娘子成亲,老爷子却是回了长安。
张泽易抬头望着祖父:“阿母同我说,我要是不喜欢她,跟她相敬如宾就是,也犯不着欺负人家,我自然是不会欺负她,她还帮我作证过。”
“你能想通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喜欢她,她嫁给我,我们都不会快乐的。”
祖父叹息一声:“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哪里顾得上是不是快乐。”
张泽易“嗯”一声,闷声闷气说着:“我觉得这样对她不公平。今后,我可以再有其他女子,但她只能嫁给我一人。我不想这样。”
“听说,陛下新封了个永泰县主?”
张泽易脸颊一红:“祖父,我就把她当作妹妹!”
被关柴房一个多月。
翌日大早,他还是穿上了喜服,顶着一双熊猫眼,骑上大马,去曲家接亲。
毕竟是张家和曲家的喜事,长安城内所有王公贵族几乎都有出席,其中,包括德平王和蓬莱县主。
张泽易见着她,只是朝她点了下头。
抱着一坛子酒,张泽易跟大家吃着酒,看不出一丁点的怨言,直到黎宥谦站在他的面前。
黎宥谦对着他笑:“张三,恭喜你啊,抱得美人归!”
黎宥谦笑出声。
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
张泽希上前:“黎大公子,少吃些酒,酒过伤身。”
张泽希拉着张泽易走。
张泽易反手挣脱出来,重新看向黎宥谦,他的脸上带着笑:“黎宥谦,这件事上,你可是落后了我,得抓紧啊!”
“每日追在我身后的美娇娘多着去了,我是用不着陛下给我赐婚,这件事就用不着你惦记了。”黎宥谦上前一步,凑近了些说道:“你手头的,还是我摸剩下的。”
黎宥谦的话,声音不算小,张泽希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