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袋子长什么模样?最起码,是个什么颜色?”
“钱袋子里有多少钱,至于让黎宥谦往死里打人?”
“你们扒他的衣服,最终是否找到钱袋子?”
面对一连串的提问,两人是一个字都答不上来,生怕答岔,此时可有一屋子人,屋外还有一群人。
柳微走进,俯视两人,厉声问道:“扒光了衣服,找没找到钱袋子!”
两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时不说话,其他人马上就能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看了眼身后,只好说道:“没,没找到,可能是给藏起来了。”
“人是不是被你们当场抓住?他要把钱袋子往哪里藏?”
“可可能是……搞错了。”
“搞错了?一句搞错了,就可以把人当街扒光?既然是搞错了,也没找到钱袋子,为何要当街把人往死打?”
小厮急哭了,一个劲儿往地上磕头:“小的糊涂了,小的不记得了,小的该死该死……”
黎奕霄又道:“当时场面混乱,他一个下人不记得那么清楚也是正常的,没从他身上找到钱袋子,可能是他已经给了他的同伴,不是还有个女子?”
提到“女子”。
当即,郑绍春脸色僵硬,之所以没传那人上堂,只因他已经清楚“女子”的身份。
如果把人喊上来,那这人估计是绝对活不了了。
郑绍春正要开口打断,只见柳微一把抓起磕头小厮的头发,使他不得不看着她:“我问你,那女子有没有被搜身,你们有没有找到钱袋子?”
小厮是点头又摇头。
另外一人怕被抓起来,紧紧贴在地上装死。
柳微甩开那人,走向外侧,对着门外的百姓大声说道:“钱袋子是什么样,里面有多少钱,他们一个字都答不上,大家伙想想,到底有没有这个钱袋子?这个钱袋子是真实存在,还只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这里有两个证人,但当时绝对不止这两人,总有人目睹了全过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伙心里有数,群众的双眼最为雪亮,我在此请求,请见到这场闹剧的人站出来,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探头。
不过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黎宥谦故意挑事,借着钱袋子被偷的由头,不仅扒光了人家的衣服,还当街暴打了一顿。
众人心中愤愤不平,却是不敢大声说出来,毕竟,他们只是平民百姓。
但经过此事,黎宥谦的名声更臭了。
黎宥谦还没正式走上仕途,黎家可以解决此事,但他还没娶媳妇,正儿八经的高门,绝对不会让自家女儿嫁过来。
黎夫人走到黎奕霄身旁说了两句。
黎奕霄上前,低声说道:“只是个下人而已,我劝你最好不要把事情再闹大,不要同我们黎家对着干,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我要什么好处?我只要公道。亏得你还是读书人,读了那么多书,都给狗吃了,说话做事得讲良心,黎宥谦是什么得行,你心里没点数吗?今日敢当街打人,明日就敢举竿子造反!”
顿时,黎奕霄脸色惨白,他连话都不敢说了。
不仅是他,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谋逆——唐律里第一条大罪!
黎夫人听见这话,则放声道:“我黎家出百金,找证人,今日到底要看看,是谁诬赖谁!”
可是一百金呐!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怔住,黎家果然是财大气粗。
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那么多钱,见都不曾见,甚至想都不敢想,要是有一百金,哪怕是死人也愿意爬起来作证。
活人,大不了丢了脑袋。
却能换得一百金。
霎时间,门口听见此话的百姓,不由得心动。
第519章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黎家真是了不得,居然出百金,寻得人证,要是去做个证,就能得到百金呐!呲呲,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活几辈子都没得一百金啊!”
“我的乖乖,一百金到底是多少个钱呐?”
有人讨论起百金来,语气里满是激动。
也有人冷哼:“有钱拿,没命花,也是有趣得很!”
“这事情是怎么回事,我都搞明白了,昧良心的事谁要是做,当心生儿子没菊花眼!”
“嘿,你怎么说话的?”
“我说的是你吗?”
用一百金诱惑人,激动是激动,跟刚才一样,也没个人往外冲,囔着自己要来作证。
棍打出头鸟。
见此,柳微反倒是对着黎夫人一笑,笑容里满是讥讽。
柳微走到院子中间去,一手指着黎夫人,一面对着京兆府门口的百姓:“大家伙听见没有,黎家要出一百金,寻求一个证人,一个人就是一百金,十个人就是一千金,一百个,那就是一万金!好一个财大气粗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库就在他们黎家!”
黎奕霄快步走到院子里:“你不要胡言乱语!”
“公道自在人心,黎家却想要用金钱买人心,你们买得了人心,买得了公平,买得了正义吗?”
“路上逮着个人,看不顺眼,想打就打,碰见良家女子,想拉回家就拉回家,你们眼中有王法吗?”
“因为你们黎家就是王法!”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黎奕霄张嘴,却完全被柳微的话盖过。
“长安城,天子脚下,你们就敢如此,换作其他地方,你们就能称王称霸!”
黎奕霄往四周看了眼,随即往回走。
黎老夫人倒是听见了这些话,她自认为没错,但表面上不能承认,而她身旁的黎夫人脸也跟着失去血色,这些话要是被传出去,他们黎家就真完了。
以前认为皇帝是无能,现在忽然意识到皇帝可能只是在隐忍,而这个狗屁永泰县主,就是专门来对付黎宥谦,专门恶心黎家的。
黎夫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径直走向郑绍春,满脸怒气:“你就见着她如此污蔑我黎家吗?郑绍春,当心你的狗头!”
郑绍春一副哭脸:“我去劝劝。”
郑绍春慢吞吞走着,走着还摔了一跤,半天也爬不起来。
而外面。
柳微走向百姓,继续高声说道:“里面躺着的那个人,就是黎家人口中的下等人,他的命如同一根草芥,就是一根野草,黎家那样的权贵,他们想如何踩就如何踩,男子尚且如此,换作女子,他们更是能肆意蹂躏,糟蹋!我为什么要站出来,对抗他们,因为今日的他们就是幸运的你们,明日的你们,或许就是不幸的他们!”
“这世道需要正义,需要公道,我们普通百姓更需要王法!”
门外有人大喊:“我们要王法,要王法!”
立即有百姓跟着喊道:“要王法!要王法!”
黎老夫人绷不住了,不由谁扶着,就走到门口对着她大骂:“你这母夜叉,蛊惑人心,你再不闭嘴,我就让你把你嘴缝起来!”
柳微捡起地上的鼓槌,敲打几下,外面便安静下来。
鼓槌指着黎老夫人,她续道:“就是她,她先前说她就是王法,即使是打了人,杀了人,又耐得了几何?”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黎老夫人都在跺脚。
当即,有守在里面的黎家人上前。
柳微一点不怕,快步走向百姓一侧:“你们先前没听见,黎家,黎老夫人说她就是天,说她就是这里的王法,我在此发誓,我要是说了半句谎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们黎家要是没说这些话,你们敢不敢发誓?”
“东市的事,一定有人看见,敢站出来作证的,敢不敢发誓?昧良心说胡话的,子子孙孙不得善终!”
喊让人发誓。
四周一片寂静。
连火山喷发的黎老夫人,只能头顶冒烟,喷射不出岩浆,毕竟是要发誓,自己昧良心就算了,谁愿意发誓赌咒自己的子子孙孙?
万万是没人敢发这个誓的。
“我敢发誓!”
人群里来了那么一声。
京兆府门口的人群歇开一条口子,一个年轻小伙子跑进来。
柳微打量这人。
从未见过。
她心里嘀咕,要是他敢发这个誓,刚才说那一通不是打自己脸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伙子径直走到公堂之上,朝郑绍春跪下:“我是东市茶楼的伙计,我叫福莱,当时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当时是这公子撞了一个女子,女子还趴在地上,公子就说女子偷了他的钱,要搜身,这个男子去阻止,被公子带去的十来人拦住,他们脱了他的衣服,再没提找没找到钱,然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小伙子举起手,对着上方:“我福莱可以发誓,我所说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子子孙孙不得善终!”
柳微一颗心终于是放了回去。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接下来就该是郑绍春的判决,又换他头疼。
起因是黎宥谦打了人,可是黎宥谦也被柳微打了,这件事要如何判才好?
就在此时。
府衙门口的人被清散开来。
有人喊了一嗓子:“贤王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除了黎老夫人。
郑绍春拿捏不准,黎夫人是慈宁太妃的侄女,贤王应该是来给黎家撑腰的,虽说贤王目前没什么实权,但有个慈宁太妃罩着,谁都要给他几分脸面。
李晏同黎夫人点点头,随即说道:“老夫人年事已高,暂且回去歇着,后面的事情自有他人处理。”
闻言,黎老夫人重新起身,指着对面的柳微:“怎么处理?她打了我孙儿,还污蔑我黎家,只有把她抓起来,立即处死,才能解了我这心头闷火!郑绍春,我再问你一遍,人你抓不抓,你要是不抓就别怪我不客气!”
黎老夫人觉得她不能走。
要是她走了,这件事就被和稀泥。
而他们黎家绝对不能在此时,让步,一分一毫都不可能。
不然,就坐实柳微前面的胡言乱语。
“谁打了我儿!”
一道男声响起,众人回头一看。
中年男人领着一队人,快步走进了京兆府。
黎夫人先喊了一声“夫君”,黎老夫人立即扑了过去:“儿呐,你终于来了,他们要害死你阿母啊,他们要打死你儿子啊!”
来者正是刑部黎尚书,即,黎宥谦的父亲。
安抚两句黎老夫人,黎尚书径直走向公堂正中,躺在长榻上的黎宥谦“支支吾吾”一阵,举起手晃动一下,便无力垂下,整个人仿佛是被摁在地上反复摩擦过一般,也像是被当街胸口碎大石多遍,瞧着甚是凄惨。
纵使是黎尚书,看了也不由得眼眶一红。
眼里能冲出火光来,黎尚书扭头去问郑绍春:“谁打的?!”
郑绍春没开口。
黎老夫人指向对面;“就是这个贱人!”
刷一下。
一双眼射向柳微。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黎尚书同样知道她,芙蓉苑的事情,还在他的记忆当中,黎宥谦那次也被她打,大夫说再偏一点点,就会失去生育的能力,意味着黎宥谦再无儿子。
黎尚书大怒。
因着黎老父亲去闹了一通,又事关张家,贤王也有出面,不好再出手,准备过阵子找人除掉她,谁曾想,她竟然去了皇帝寿辰,而且大出风头,甚至被封为县主,还多了个什么天星阁传人的名声,黎家还是不便动手。
本身是树大招风,黎老爷子去世后,盯着黎家的人本就多。
封为县主后不久,她又走上东西市街头,宣传什么药王皂,推广医术,即便打着皇帝的名号,皇帝还整日乐呵呵的。
谁敢打着皇帝名号办事?
不由得让黎家人多思。
翻过年坎就是春节,黎老夫人不满,调控周围地区粮食涨价,碰上东北冻灾,故意放了许多灾民来长安,谁知,这位永泰县主又蹦跶出来,成立了什么素心堂,还将成安公主搅和在里面。
他人不知成安公主,以为人家只是个寡妇,实际上,像黎尚书这样的清楚,成安公主并不简单,她身边藏着一支暗卫队。
再等等吧。
然后得知永泰县主医治好太后的眼疾。
黎尚书只能再劝:“母亲再等等,如今她正热着,贸然动手,被人逮住话柄实在是不好说。”
他们也怕这是皇帝设下的陷阱。
目的,就是等着他们黎家的人往里跳,借着永泰县主出事的由头,要将黎家釜底抽薪。
左等右等,谁知竟然得知黎宥谦再次被打。
黎尚书坐不住了。
他横手指向柳微:“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带回刑部!”
当即,一队人涌进公堂。
第一个出来的是张泽易。
“黎尚书,这里可是京兆府!”
“你看清我是谁了吗?张家小儿,胆敢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甭管你是谁,我又是谁,反正这里是京兆府!”
“京兆府又如何?”
张泽易长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贤王上前一步,他先是看向黎夫人,再转向了黎尚书:“这里是京兆府,事情由郑府尹处置,老夫人年纪大了,先把人扶回去。”
李晏的话已经说过一次。
此时的黎夫人已经从愤怒中冷静下来,李晏来这里,估摸着是慈宁太妃的意思,太妃知道的东西一定比他们要多。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得估计娘家姨母的身份。
黎夫人便道:“母亲可不能气坏了身子,咱们还是先回……”
她的话根本没说完。
“回哪里去?你的儿子你不心疼,我还疼我的大孙子!我今日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不看见这个贱人伏法,我哪里都不会去!”说着黎老夫人往下滑,就势要趟地。
黎夫人拉不住她,但原本拉着她,两人一块儿往地上倒。
黎老夫人完全不像高门的夫人,而是临街撒泼的妇人,竟然一直在地上嗷叫,黎夫人给她弄得一直起不来,黎奕霄去扶,跟着也被拽倒在地,又一堆丫头婆子去扶人。
黎尚书退后好几步,直接招呼人:“把她抓起来!”
李晏挡在柳微面前,面色严肃:“黎尚书,这里不是刑部。外面还有不少百姓,你……”
“我是刑部尚书,用不着你多嘴!”黎尚书一挥手,推开李晏。
现场一片混乱,黎尚书带来的人去抓柳微,张五黑将她护在身侧,来一个,他就将人丢一个出去,一旁还有个张泽易,他嘴中大喊着:“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人管了?”
公堂之中乱做一团。
京兆府尹早躲去了屏风后。
“府尹,这事儿要怎么办啊?”
郑绍春把问话的衙役推出去:“这事儿我管不了。”
“放肆!”
忽然一道声响。
众人停下。
“这里是京兆府公堂,谁敢此放肆!”周练一脸肃然。
平日里看起来慈善和气的礼部尚书周练,此时是一身威严,谁都不曾见他这幅模样。
“公堂本是严肃之地。”
又一道声响。
众人又回头,只见是工部侍郎顾凯芝,他身旁是顾明澈。
“你来做什么?”这话是黎尚书对着顾凯芝说的。
“顾某来的是京兆府。”顾凯芝朝周公点头,随即,看向后方:“郑府尹?”
一众这才想起郑绍春不知去了哪里。
正座之后的屏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紧着,一截袖子从屏风后探出,郑绍春磕磕巴巴的声音:“哎哟,卡主了,拉我一把。”
“该判案就判,郑府尹躲到那屏风后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当缩头龟!”
众人再次回头,只见成安公主也到了京兆府。
郑绍春急忙出来,对着成安公主行礼:“公主怎么来了京兆府?”
“京兆府如此热闹,让路过的都迈不动道。”成安公主不急不缓说着:“公堂本是严肃之地,在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在此放肆打闹又是何做派?不是市井无赖,就该坐下来好好说。”
成安公主先坐下。
其余人挨个坐下,黎老夫人终于给人扶起来,拿眼恶狠狠盯着成安公主瞧,嘴拧巴出一道深深的褶子。
“郑府尹,你可是京兆府府尹。”成安公主看一眼郑绍春。
郑绍春缩了下脑袋,他随即看下其他人,一侧是刑部黎尚书,黎老夫人,黎夫人一等,一侧是礼部尚书周练,一侧是工部侍郎顾凯芝,另一侧是贤王李晏,角落里还有张家的小子。
京兆府从未有过如此“热闹”。
郑绍春是焦麻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他看向众人:“此事……”
“夫人,你小心着些。”
侍女如此说着,曲夫人跨过门槛时还是给绊了一跤,膝盖一软,身子扑向地面,手掌给擦破皮,露出丝丝殷红。
“夫人!”侍女低呼一声,要去给曲夫人包扎手,却给曲夫人推开。
曲夫人摆手:“都出去。”
侍女满眼担忧的后退,望了眼角落里的身影,她赶紧拉上门。
京兆府后有歇息的房间。
此时的曲悠然,正躲在一个角落里,曲夫人一见着她的模样就万分揪心。
“悠悠?”
曲悠然并无反应。
连着唤了好几声,曲夫人才在她身旁蹲下,见着曲悠然失魂落魄的样子,曲夫人不由得抽泣起来。
“阿母?”
曲夫人“嗯”声回应,看着抬起头的曲悠然:“悠悠。”
忽然,曲悠然“哇”一声哭起来。
两人抱在一起。
等到曲悠然哭累了,她先问道:“石头师傅怎么样?”
曲夫人摇头:“你们怎么在东市?”
“石头师傅带我去吃午饭,吃了饭,我要去瞧个卖头花的小摊,给人撞倒了,然后……”曲悠然红肿的双眼立即噙满泪水,泪水和鼻涕一起往下掉:“碰见了……他非说我偷了他的钱,还喊了十几个人打石头师傅,阿母,血,全都是血,他还……还……”
曲悠然哭得喘不上气。
曲夫人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不让她再说。
事情的经过她已经知晓。
这件事同永泰县主有关,黎宥谦是故意找茬,欺负人,打伤人,他应该是没能认出曲悠然,于是对她……可这个人不是曲悠然,换作其他女子,想必黎宥谦亦是如此,而是她将曲悠然送到永泰县主那里,人也的的确确是瘦了不少,人家不要一分回报。
做人还是得讲道理。
曲夫人知道这件事该怪谁。
前面在来的路上,小厮已经同她说起,石头被抬到公堂,黎宥谦和黎家人都在那里,没有人提到曲悠然。
为什么没提到她?
只因事关女子的名誉。
大街上被人搜身,还被脱了衣服,换作其他人,早一头撞死在了当场,没几个人能撑下来,要不是京兆府府衙的人去了现场,所有人一律带回京兆府,或许……曲夫人早已见不到曲悠然。
既然活着,就得想活下来后的事情。
黎宥谦诚然可恶,这口气一定要出,但目前,鲜少有人知道被欺负的女子是曲悠然。
曲夫人看向曲悠然:“悠悠,我们先回去。”
郑绍春的目光一一望过在场众人,不知停留在谁身上合适,便看向公堂之外的方向:“此事因黎宥谦挑起事端,故意伤人,本该……”
“咳咳!”黎尚书重重咳嗽两声。
郑绍春看了眼,看向柳微,稍放低了声道:“黎大公子打人是不对,但他也被永泰县主打了,这件事就算是扯平了?”
柳微对上郑绍春的眼。
她也明白这就是个烫手山芋,对方是黎家,哪怕是皇帝,也得掂量两分,何况是一个京兆府尹。
黎宥谦不该打石头,她也不该打黎宥谦,而她打了他一顿,的确算是扯平了,寻滋闹事,这个名头能判个啥?
所以,她才狠狠揍了他,让他脑门见红,让他掉一颗牙。
只能如此。
但她不想马上松口。
“一码事归一码事,他打人就是他不对,我打人我也甘愿受罚!”
“他算个什么玩意儿,你又算个什么玩意儿,给我孙儿倒粪桶都不配!”黎老夫人只是在对面说着,人没站起来,也没有指着她高声开骂。
“不过……”她拖长了音,续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顾及黎家还有老人,要是见宝贝孙子再被处罚,可能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这样吧,只要黎宥谦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做这种人渣才做的事情,我不再追究此事。”
郑绍春抢先说道:“黎公子受了伤,他连话都说不清啊,这样如何保证?”
“由我说,他举个手示意一下即可。”
“这倒是行得通。”郑绍春看向黎家人。
也没要什么书面保证,只是口头上说一说,而且黎宥谦只需要举个手就是。
今日的事情闹得大,黎家人也不敢一手遮天,还是得走正常流程,按照郑绍春所说去调解。
黎尚书又安抚几句黎老夫人,板着脸道:“我儿今后还得出仕,若当着所有人的面,今后难免被人耻笑。在场些许人等知晓,即可。”
这话一出,柳微听着都想笑。
现在想起来会被人笑?
再者,黎宥谦以后还能走上仕途?
柳微忍住没笑:“可以。”
这件事即将调解成功。
柳微赶紧走到黎宥谦身旁,看着他说道:“你黎宥谦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从今以后,保证不许挑事伤人,更不许当街调戏女……”
不知道是挑起了黎老夫人哪一根神经。
蹭一下起身,指着她再次开骂:“调戏?我孙儿用得着调戏哪个女子?对了,前面说那个贱人在哪里,肯定是她勾引我大孙子!把人喊出来,我们当场对峙,喊不出来,就是你诬陷,你敢诬陷我大孙子,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突然来这么一下。
连柳微都愣住了。
事情有点尴尬,黎宥谦确实是欺负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应该不会出面。
估摸着曲夫人已经来了,或许,人还在京兆府,但她们谁都不会出面,事关曲悠然的名声,要是她站到公堂上来,那今后在长安城中该是找不到人家的。
她沉默了。
黎老夫人看出了端倪,以为抓到了把柄,重新升起了熊熊烈火:“说啊,到底是哪家女子,你说啊!”
她连嘴都没张,看向郑绍春。
郑绍春紧紧皱眉。
“哼,指不定是什么下贱的青楼狐媚子!”
“那些狐媚子最是见不得男人的,见着个,就要往上扑!”
“还说什么扒衣服,她们是自个儿就能当街脱光!我呸,全是些不要脸的小浪蹄子!”
黎老夫人情绪激动。
说着时不时瞥一眼一侧的成安公主,像是意有所指的节奏。
在场人都能感觉出来。
偷偷拿眼瞅成安公主,后者却是浑然不知,只是那眼神当中,冷意逐渐深厚,竟有瞬间冰冻三尺之势。
第522章 向陛下求一个公道
公堂之上仅黎老夫人一人的嘲讽叫骂声,却有着剑拔弩张之势,她时不时拿眼去瞥成安公主,后者神情越发僵硬,而一侧的黎夫人仿佛听不见,看不见,只拿眼盯着黎尚书。
黎尚书盯着地面,目不转睛。
黎老夫人越来越得意,嘲讽完了谁,又把矛头指向柳微。
“全是些小浪蹄子,我告诉你,你今天交不出人来,我绝对让你——”
话被人打断。
众人扭头看向门口。
“你当自家儿子孙子是个宝,在别人眼中,不过就是个废物!”
“但凡是个女子就能往黎宥谦身上扑,女子皆是不堪,女子若是蚊蝇,那他是什么,难不成是一坨屎?”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儒雅。
根本不是寻常见到的那位笑脸盈盈的曲夫人,曲夫人容貌姣好,身材纤细,许多人暗地里说曲悠然是她夫君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尽管如此,曲夫人也没说什么。
今日的曲夫人不比寻常。
等等,曲夫人来这里做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黎老夫人:“干你什么事?跑到这里来放屁!”
曲夫人多年不在长安,却是了解这位随着黎老爷子从乱世中走来的老夫人。
当年,黎老夫人从死人堆里翻出黎老爷子,躲开敌人的视线,将他了拖回去。能去死人堆里找人,并拖动一个成年男子,黎老夫人就不会是“纤弱淑女”,这份恩情,黎老爷子一直记得,哪怕是后面加官进爵,后院添了貌美如花的娘子,黎老夫人依旧是当家主母的地位。
后面,黎老夫人还替先帝挡了一刀。
这份恩情,现在的皇帝也不敢忘记,纵使黎老夫人跑到皇帝面前,撒泼打浑,甚至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黎老夫人自认为是有恃无恐。
有人却不吃她这一套。
面对黎老夫人,曲夫人知道自己得用她懂得的语言去沟通。
曲夫人捏紧的手,手指掐在手腹当中,刺痛令她倍感清醒:“我告诉你关我什么事,黎宥谦,他当街欺负的是我的女儿!”
黎老夫人满脸讥笑:“别人不好得说,我倒是告诉你,你那闺女就是一头猪,我家大孙子还没瞎!”
曲夫人看向上方:“郑府尹,我相信这件事你也了解得一清二楚,既然我站在了这里,那我就是要一个公道,倘若,你给不了,那我就上御前,请求陛下给我们曲家一个公道!”
“哈!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跟那个母夜叉是一伙的,你们就是想陷害我家大孙子!”黎老夫人指着曲夫人,神情夸张:“要找人陷害,也得挑挑,要是你还将就,换作你那闺女,说出来都丢人,还甭管……我知道了!你那闺女根本没人要,你就想趁机赖到我大孙子身上,想要他娶她?呸,休想!她休想踏进我黎家大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