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华歌by浅色线条
浅色线条  发于:2024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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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又是在原地站了一阵。
无人打扰。
直到他自己反应过来。
他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像是没见过市面一样,略微尴尬的咳嗽两声,在那方桌前坐下。
董吴抵上一卷“菜单”:“这是茶谱。点绛唇,残雪惊鸿,秋艳,这三款是菊室特有的茶饮,本季限定的茶点为玉壶春和白毛刺。”
李晏给这些词绕晕了。
他坐直了身子,认真去看茶谱上的字。
见他“如临大敌”,得知这些茶名后的董吴,当时那叫一个一脸蒙。
“点绛唇,东家,咱们有这个茶?”
“怎么没有?”
柳微拿出三种菊花来:“胎菊,白菊,还有这种大皇菊,这些都是晒干的花瓣,平时注意防潮。”
“那点绛唇是哪个?”
“枸杞子+胎菊。”
她详细解释了一遍。
残雪惊鸿=陈皮+白菊
秋艳=大皇菊
以上,直接泡开水,可选择原味,或者加一点点的糖。
此外,关于限定茶点。
玉壶春=菊花饼,外面是白饼子,里面是花瓣。
白毛刺=炸菊花,菊花不好炸,面粉裹在外面白乎乎的,眨眼一看,也是一朵菊花的形状。
研究了一阵茶谱,董吴所说几样菊室特有茶饮和茶点,他一样来了一份。
董吴出去后,屋子里仅剩他和肆忠。
肆忠指着他面前的方桌:“主子,桌下有一个册子。”
巴掌大的小册子。
一看,就跟那印刷的故事书一个来路。
随手一翻,他再次愣住了。
里面有诗。
“为忆长安烂熳开,我今移尔满庭栽。红兰莫笑青青色,曾向龙山泛酒来。”
“丛幽一笑东篱晓,霜华又随香冷。晕色黄娇,低枝翠婉,来趁登高佳景。谁偏管领。是彭泽归来,未荒三径。最惬清觞,道家标致自风韵。”
肆忠唤他:“主子?”
不知道李晏在想什么,茶艺师来给他备茶,他也没什么反应,直到三杯茶,以及两样茶点放在他面前。
肆忠盯着那白毛刺自言自语道:“这玉壶春跟‘云香酥’的沁香团子有点像。”
茶楼外。
一辆牛车缓缓停下。
车上的人掀开一条细缝:“这新开的是一间什么铺子?”
身旁的丫头回答道:“我去问问。”
丫头正往茶楼里去,董吴正从里面出来。
丫头的语气并不和善,高高在上般问道:“你可是这铺子的人?你们这是什么铺子,大白日的,怎么还用帘子遮住?”
“小娘子。”董吴微微一笑,续道:“咱们是新开的茶楼,跟长安城内其他茶楼有所不同,楼上设置得有专供女子的茶室。”
丫头愣了愣,随即问道:“可还有空着的茶室?”
“有的。茶室尚有二,木兰,木槿。”
丫头回头看了眼:“且等等。”
回到牛车旁,丫头细声说着:“这是一间新开的茶楼,那管事自称他们的茶楼同长安城内所有的茶楼都不同,楼上有两间专供女子使用的茶室,一曰,木兰,二为木槿。公主,咱们可要进去瞧瞧?”

第414章 将军百战死
成安公主的婢女,说话一贯是不客气,哪怕她自己为奴为婢,当她面对其他人,端得就是主子的范儿。
牛车就停在茶楼前。
婢女小桃同出来那人说话,车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她未从男子语气中听出一丝丝不耐烦的意味。
轻轻“嗯”了一声。
随即,有丫头端来小几,有丫头去掀车帘,上前问话的丫头小桃折回,抬手去扶从车上下来的女子。
董吴在此时上前两步,停在石阶前,先是行礼,再双目落在地面上道:“客人好,欢迎光临茶楼,菊花台,请问要去木兰室,还是去木槿室?”
“哦?菊花台?”
成安公主看了眼董吴,接着抬头,望着上方的匾额,上面正写着三个字——菊花台。
只是普通的牌子。
木质普通,字体也没什么新意,可她一眼看出了其中的不同,鎏金的三个字,其间似乎有花瓣?
“里面可是有花瓣?”
“这位客人真是慧眼识珠,你是第一位发现这秘密的人。”董吴笑着往前走下台阶,昂头指着那匾额:“咱们东家特意往里沾了晒干的菊花花瓣。”
“有些意思。”
“外面风大,请客人随我来。”
正上台阶,成安公主就听见里面传来的琴声,连绵婉转,这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
董吴掀开门帘。
就那一瞬间,成安公主呆住了。
内有洞天。
当真是别具一格。
青翠竹林,潺潺流水,迷雾仙境,惊现一只小鸟。
成安公主的目光带着欣喜,盯着那小鸟,看了好一阵,一眼就喜欢上那鸟,但她只是看着,并未伸手去触碰——她知道那只是一只在仙境中的鸟儿。
“楼上是木兰,木槿两间为女子提供的茶室,此外,还有梅兰竹菊四间主题茶室,楼下的茶室有三间,分别为道,尘,空,客人,你想要去哪间茶室?”
“菊。”成安公主不假思索道:“菊室。”
董吴面露难色:“抱歉,菊室目前有客人正在里面,要不要试试木兰或木槿,也是很有特色的茶室,且这两间茶室不接待男子。”
“真是可惜了。那就……木兰。”
董吴先前一步,往楼上去,小桃喊住他:“等等,你怎么能走在主子前面?真是没规矩。”
董吴连连道歉,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小桃扶着成安公主,身后跟着三个丫头,一行四人往二楼去,董吴则跟在最后,他同楼下的侍女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一会儿都机灵些。
成安公主在楼梯间停留了一会儿。
上到二楼,目光尽头,就是那间“菊”室,原本想着路过或许能瞧上一瞧,却看见那门口的侍卫。
她抬步往另一侧去。
这里倒是有些热闹。
右侧只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挂着“木兰”二字。
由小桃掀推开了移门。
成安公主往里去。
这是一间仿照特地场景的屋子。
一侧是织机,地上有布匹,装着剪子、针线等物的筐子,另一侧则是金戈铁马的战场,远处山川连绵,无数倒下的战士,堆成小山,就在眼前,角落里还有染血的刀剑。
屋子中间又是女子的闺房。
帷幔,珠帘,衣橱,妆柜,铜镜等等,有些是真的,有些是画的,靠墙的盆子,里面还真有水,一旁架子上挂着干净的巾布。
拉开衣橱,里面有两套衣裳,一套是女子的裙衫,一套是修身的胡服,底下放着一副盔甲。
那妆柜上还有几个瓶瓶罐罐。
这都是什么意思?
成安公主并不明白,但她也没那么着急。
屋子里唯一的矮桌前,蹲坐下,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靠门一侧的墙面上,有不少文字。
成安公主看向站在门口的董吴:“这是什么?”
“这是木兰辞。木兰茶室,讲的就是木兰的故事,木兰花有着高尚雅洁的情操,像花木兰一样,勇敢无畏的精神。”
董吴顺势介绍了茶饮和茶点,推荐了两款,他赶紧就出去了。
合上了门,成安公主才起身,站到那面写着文字的墙前去细细看。
她认真看着每一个字。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成安公主的目光落在这一行,久久不曾转动,直到双眼湿润,眼眶变红,她的鼻头跟着红了起来。
历经十二载。
壮士有归期,将军却再也无法返回。
另一边。
从东郊北苑到平康坊茶楼,柳微遇见两件事。
其一,碰见个滑倒的老妇人。
路过不少人,没人搭理她。
她上前查看情况,老妇人没其他问题,只是脚崴了,她不由得想起自己那次崴脚,脚肿得跟猪蹄一般无二,得知老妇人就住在旁边的旁边巷子,她帮忙跑了一趟,喊了两嗓子。
老妇人的儿子正在家,为了感谢她,要送她一袋子米,她定然是不会要——不是看不起人家一袋子米,而是懒得拿。
谁知道——那小伙子追了她整整一条街。
还好她把他甩掉了。
往平康坊走,她才想起来自己脑子也不大好使——跑什么啊?
给他说:“我改日去拿不就可以了?”

从宣阳去平康坊的路上,她碰见了张泽易。
隔了一段路,望见张泽易气喘呼呼的样子,像是刚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且是越想越觉得生气,感觉下一秒会原地爆炸。
她快步往他的方向去。
在这条街的岔路口。
原本不算宽敞的路,此时此刻,被两辆车挤得透不来气。
“母亲,算了吧,让他们先走吧。”
其中一辆车中的少女,捏着帘子,透过一丝缝隙,看了眼窗外,急忙放下,低声哀求起来:“就算了吧……”
少女的母亲却是不松口:“明明是我们先来,那辆车后来,非要在这里挤,没能挤过去,怎么就要我们退出去?悠然,我告诉你,不要太软糯,会被人欺负。”
对面车上传来声音。
问话的只是个婢女:“可是曲家的车?”
曲夫人直接掀起帘子:“知道是曲家的车,你们还敢挤上来,你们安都是什么心?”
“原来是曲夫人。”对面的车帘被捞开,露出黎明慧的脸庞,她往这边瞥了眼:“曲悠然也在吧?”
“是黎家大娘子啊?”曲夫人眯眼笑起来:“真巧,你们也走这条道。悠然同我在车里了,我时常跟她说多同你们这些姊妹走动,幼时还常在一块儿玩耍,在西北待了好几年,品性变化不少,得多向长安城中的大家闺秀们学一学。”
“先前曲夫人问我安的是什么心?”
“哎呀,那只是气话,明慧啊,你不要气恼才是。那我们退开些,你们先走便是。”
曲夫人喊“明慧”二字的时候,对方皱起眉来,只不过相隔着车帘,看不那么清楚。
曲家的车夫要驾车后退,由于太挤,只能让曲夫人和曲悠然下去,车夫和家仆一起向后推上一推,空出一段路来,黎家的车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曲夫人和曲悠然下车等着。
待黎家的车可以正常通行,车帘再次被捞起,黎明慧依旧是一副笑脸:“今日的事,都怪我这车夫,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他先前看见是曲家的车,他啊,以为车内是曲夫人,所以才往前驾车。”
曲夫人愣住:“为何如此?”
“曲家不只有曲夫人能乘车吗?”黎明慧掩嘴笑:“曲悠然的身形,这种普通的牛车,哪里装得了她一人?哎,还是我这车夫没有见识,曲夫人带着女儿从西北来,听说那边的人,吃着驼奶长大,身形壮硕如骆驼,重量上却不一定够。要知道曲家车内有曲悠然,咱们一定是绕着走,免得把路压坏了,反过来算到我们头上。曲夫人,你说是吧?”
曲夫人再次愣住。
黎明慧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曲夫人,你有空带着悠然来黎府耍,也顺道取取经,咱们黎府连婢女的身段那都叫一个杨柳如风。”
车帘子放下。
黎家车离场。
从始至终,曲悠然都低着头,一双眼,紧紧盯着从裙子下摆露出的脚尖。
车夫同她俩说可以上车了。
曲夫人看了眼曲悠然,径直往车上去,抿着嘴不说话。
曲悠然上了车。
“走。”
曲夫人一声令下,曲悠然却还没来得及坐下,不凑巧,车轱辘给什么压了一下,一颠簸,再左右一晃,曲悠然贴着倒向一侧车壁。
然后……车当街侧翻。
意外来得突然,当时,张泽易正气呼呼往这边大步走来,车正往他身上倒。
好在他常年打马球,反应倒是灵敏,急急向后撤,刚刚好与车身擦过。
可下一瞬……车盖一晃,有东西从里面撞出。
隔着一层车顶板。
冲出个胖乎乎的女娃娃,正好撞到了张泽易这个倒霉蛋身上。
柳微见到的场景就是曲悠然趴在张泽易的身上。
她急忙去拉曲悠然——张泽易瞅着都没反应了!
好家伙!
拉不动!
最后还是曲悠然自己支撑着爬了起来,她一张脸就是熟透的苹果,再熟一丁点,那就该烂掉了。
“张泽易?喂喂!”喊了两声没反应,她一巴掌拍了下去,对方终于是回过神来。
整个过程。
他还一直睁着眼。
所以感觉特别吓人。
“你怎么在这儿?”张泽易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她。
她反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张泽易没搭理她,反而看向对面傻站着的曲悠然,以及正被家丁从车板下抢救出来的曲夫人。
“你,你们没事吧?”
曲悠然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手捏着衣角,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哎!算我今日倒霉!”
张泽易大步流星的走掉。
她瞧着他这模样应该是没事,快步跟上去:“你怎么生气了?难不成,在生我的气?”
张泽易徒然刹住脚:“你认识贤王?”
“哪个王?”
“还有哪个!”
“你是说……上次杏园,本来说要来的贤王?我不认识啊,我怎么可能认识贤王?”她嘀咕一句:“我要认识个什么王,在长安都能横着走,何必在这儿委曲求全。”
张泽易仍然是闷闷不乐的神情:“我同我哥说了,他应该会带着同僚或好友前来。”
“来哪儿啊?”
“茶楼啊!你今日不是茶楼开张!今日茶楼开张,你在到处闲逛什么?你知不知我为了你,今日已经跟人……不说了,我回去反省了!”
张泽易语速之快。
她愣是没听清。
他离开的速度更是快,没有马,却是快马加鞭。
张泽易办事还是靠谱,茶楼的事情,他解决了,宣传的事情,他也努力了。
当他在柳微眼前消失的时候,张家大公子张泽瑞,正邀他的好友走进“菊花台”。
张家大公子和另外两个全然不同,能干事,干实事,在长安公认的十大优秀青年榜单之上,而他今日邀请来茶楼的人,正是黎家二公子黎奕霄。
两家的情况有相似之处。
张家嫡出三位公子,老大是个正经的,老二和老三却是混世魔王,黎家嫡出两位公子,老大黎宥谦,名字里带着个“谦”,谁都知道他是个假谦卑,性格相当狂妄,反倒是黎家二公子,翩翩公子,玉上佳人。
黎奕霄同张泽瑞相比,工作经验少了些,但完完全全的潜力股,将来有一日,能继承黎家家业的,应该也就是他了。
除了他俩,还有一人来了茶楼——可惜,张泽易完美错过。

“怎么可能?这只是一块匾额罢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女子说着话,看了眼旁边的糕点铺子:“短短几日,长安城内,谁人不晓‘云香酥’三个字?前几日,丫头同我说,我还不信,一家糕点铺子而已,怎么会有几十号人排着队要买?如今这是眼见为实了。”
两人站在茶楼前的台阶上,望着一条长队,不由得感叹起来,董吴就在此时掀开了门帘。
“两位客人,你们好,欢迎光临菊花台,咱们是主题茶楼,里面有梅、兰、竹、菊四间主题茶室,道、尘、空三间雅室,还有两间专为女子设置的主题茶室,分别为木槿,木兰。”
董吴熟练的介绍着,两人的心思已经进入室内。
李婉的目光落到竹林间的阵阵仙雾当中,不自觉,双腿往里去了。
一旁的好友,李清曼,她则闭上了双眸,倾听着这首从未听过的曲子,琴声较轻,外面车马声嘈杂,一时间根本没注意到,好在没有错过。
进门的左墙边上,挂着几间茶室名的木牌,如今只剩下一楼两间,二楼的“梅”和“木槿”。
李婉和李清曼商量后决定去“木槿”。
“请二位随我来。”走到楼梯口,董吴刚迈出一步,急忙停下做了个“请”的手势,等李婉二人和所带的丫头先上去。
二楼走廊尚且清静,茶室里的客人们说话声很低,走廊里回荡着悠然的琴声。
走廊的尽头,有方石槽,里面是水生植物。
淡淡的雾气正从里面飘出。
李婉和李清曼相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欢喜。
等董吴从房间里退出来的时候,心里直呼累,每个来茶室的人都能看上半晌,他们就只好在旁边等上一阵,等他们回过神来,或者抓着什么的空隙,再来引导他们点餐,若是今后每个客户都是如此……那也太费时了。
转念一想,或许就今日而已。
今日来过的客人,以后再来,起码会先点餐,或者他直接引导他们先点,他们愿意在里面怎么琢磨那就怎么琢磨。
柳微说这里只有九间房,自然得尽可能的高品质服务。
董吴退出去后,李婉和李清曼同时起身,四处看了起来。
“你看这个妆柜,好生精致,这小瓷瓶也好看。”李清曼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只素白小瓶,打开一看,里面是乳白色的霜,凑近嗅了嗅:“婉儿,你快来,这里面的东西是木槿花的香味!”
那白霜装在小小的矮瓶子里。
瓶子连半个手掌大都没有,揭开盖子,刚好够两指手指伸进去。
两人都想摸一下,却又不大好意思。
倒不是她们不敢用,而是她们自有身份,不能跟那些小家女子一般,没见过世面,总归还得端着些。
只好放下矮瓶子,去看旁边的高颈瓶子,依旧很小,有些像装药丸的瓶子,肚腹处有三指宽,脖子细细的,只有一根手指的粗细,最上面有个小塞。
扯开布塞,一股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
“你嗅一嗅?”李清曼把小瓶搁在李婉面前:“这小瓶子里面是水,香气淡雅,清新脱俗,完全不似那些香粉铺子里的东西。”
“好闻的。”李婉频频点头。
李清曼朝她一挑眉:“咱俩试试?”
倒一点在帕子上。
香气瞬间钻进了她俩的手帕里。
李清曼拿着手帕在空中舞动,李婉却只是细细嗅着,仿佛怎么都闻不够一样。
“咦,这儿还有?”
旁边还有几个小瓶子,瓶子一样,瓶塞颜色不同。
每打开一个,她的脸色就露出欣喜来:“这种香气,跟那种不同,虽然浓郁许多,但又是另一种风情。”
李婉闻后摇头:“太艳丽了些。”
李清曼要给她闻另外一个瓶子里面的香味,门口却传来声响,像是争执了两句。
紧着,声音近。
声音就在她们的门口。
两人脸色一变。
一刻钟前。
茶楼前又停下一辆车,车上并未有人下来。
董吴上前相迎。
车旁的丫头板起脸来:“好了自会叫你,先一边待着去!”
正好后厨找董吴,他先去了后面。
车停了没几分钟,另一辆车驶了过来。
至此,两辆车上的主人才肯下车。
原来是黎明慧和许浪的妹妹许娇。
“我可等你好一阵。”
许娇去挽黎明慧的手:“好姐姐莫恼,妹妹给你赔不是,今日吃喝全算妹妹荷包里。”
黎明慧却露出几分生气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黎家穷得叮当响。”
“谁家敢跟黎家相提并论,你们黎家可是开国大功臣,家中底蕴深厚,百个、千个许家,都不能跟你们相比,我日后可得倚仗好姐姐呢!”
黎明慧笑了起来:“就数你嘴甜。”
丫头掀开了门帘,两人往里去,有机灵小厮接待他俩,磕磕巴巴说着,刚提到“木槿”茶室,黎明慧便说道:“就这个吧。”
两人抬步就往楼上去。
小厮急忙追上去:“十分抱歉,木槿室才进了客人,此时不得空。”
稍后一步的许娇瞪了眼那人:“让她们出来便是,黎姐姐大度,不会同她们计较。”
“啊?这……”
“可是有为难?一个茶室而已,我们姐妹俩,可是进不得了?”
“两位娘子,‘梅’室正好空着,那间茶室特别好,要不?”
许娇打断小厮的话:“除了‘梅’室,其他茶室都不好?还是,我们俩姐妹配不上那‘木槿’茶室?”
黎明慧转过身来:“娇娇,你同他说什么,他只是个下人,换作其他地方,他连同我们说话都不配。既然来了,我们今日就要去那‘木槿’茶室,不管里面有谁,让她们出去便是。”
两人径直走到“木槿”茶室前。
有丫头去敲门。
室内却并无反应。
黎明慧看了眼许娇:“这不没人吗?”
许娇拿眼去瞪小厮:“哎,还真是我俩不配进去?”
门在这个时候开了。
黎明慧看见里面的人,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蓬莱县主,既然县主在里面,那就吭声,我丫头敲了半晌的门,怎么跟老鼠似躲了起来?”

李婉脸色苍白。
虽说是县主,因着家中缘故,她不愿同黎明慧、许娇等人正面对峙。黎家是开国功臣,黎家过世老爷子是国公爷,黎明慧未加封县主,但长安城内众人,尤其是家眷等,将她视为县主,地位高过她这个名誉上的县主。
对于“封爵”此类事,当今陛下却是十分吝啬。
李婉站在门内,她没回黎明慧的话,只是向后侧了半步,回身去看李清曼。
黎明慧语气淡定的说着惊讶的话:“李太傅的孙女,长安城中的大才女,李清曼也在啊?哎?你不该在书苑替太傅研磨,反而在这儿市侩之处,当心给太傅知道了,回头将你一顿臭骂。”
黎明慧说着就笑了起来,一旁的许娇跟着笑。
李清曼往前走,挡在李婉的身前:“我们李家是满屋子的书墨味儿,闻久了,还得出来换换气,倒不似那铜臭之气,不管是市侩,还是哪儿,都能如鱼得水一般。”
换黎明慧脸色难看。
许娇依旧笑得艳丽:“你们读书人个个都是神仙,只有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才需要吃饭,我是饿了,要吃糕点,我是渴了,要吃茶。两位,你们可是要走了,那正好换我们俩姐妹进来坐坐,屋子也不用再收拾了,我们不在乎这些,明慧,你说是吧?”
许娇看向黎明慧,只见她微微昂着头,径直往里面去了。
李清曼却是双手一横:“不许进!我们什么时候要走了?我们明明才来,再说了,明明是我们先来,你们要进来也得候着,想进来,那就排队等着!”
“排队?”黎明慧是再也忍不住了:“你以为你是谁,还敢让我排队?”
“你是黎家大娘子,就可以不用排队了吗?什么事儿,都还有个先来后到,有本事,你去隔壁那糕点铺子试试,先前,我可看见张夫人的丫头都还在那里排队。”
“那又如何?赶明日,我就把那铺子拆了!”
“有本事,你把这儿拆了啊!”
两个争吵起来,许娇时不时插上两句,赶来的董吴,一时间无从下手,面对几个女子,他满脑子都是空白。
几人吵了几分钟,声音越来越大,话也是越来越离谱。
“竹”室开了门。
一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他赶紧走到黎明慧身旁:“明慧。”
“二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别说了,快跟我回去。”
“我为什么要走?该走的人是她们!”
黎奕霄看向一侧的李清曼,以及她身后的李婉,他朝两人歉意一笑:“明慧近几日感了风寒,吃了药,有些犯迷糊,说着不着调的话,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黎奕霄同张泽瑞在“竹”室内。
这屋子的隔音实在是太好,真不知外面囔囔了多久,他俩当时正在屋子里聊着墙壁上的诗词,越说越激动,直到自己的随从犹豫再三,趴在他耳旁,说外面像是有三妹的声音,她在跟人起争执,他这才赶紧出来。
尚且不知她说了什么。
他了解黎明慧,有的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就跟他大哥黎宥谦一样。
黎明慧还是女子,这又是在外面,他定然得去阻止她。
谁知跟黎明慧起争执的是李清曼,还有李婉?
他看向李婉,此时的她,原本雪白的肌肤,如今抹上一整片的绯红,像是挤红的指腹,随时会破皮,滴落出殷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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