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竟也敢爱慕太子殿下by与卿回
与卿回  发于:2024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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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朝神色略带犹疑,但在皇帝的沉默中, 他很快就发现,比起此刻面对皇帝的压力,他更难以按耐住心中迫切想要了解江寒酥现状的愿望。
索性问个彻底。
“他只是一介暗卫,又不是专门培养的细作, 让他孤身一人去那里,他能应对的来吗?”
并非是陆云朝不相信江寒酥的能力, 只是他一想到那个孤身作战的人是江寒酥, 便总觉得琉琼是龙潭虎穴, 此行遍布杀机。
大约是他真的害怕失去江寒酥。
即便前不久还勒令对方不准喜欢他的人正是他自己。
但以他如今对爱情的领悟, 他并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多矛盾。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皇帝随意解释了一句,他听出陆云朝言语之中担忧的是江寒酥这个人,而非计划的成败, 心中觉得甚是荒唐,眼底闪过杀意。
陆云朝并未注意到皇帝的神色, 有些疑惑地追问道:“父皇为何这样说?”
皇帝嗤笑一声,道:“赫连遥真中意他,他自然最易取信于那人。”
中意……不知怎的,陆云朝觉得这两个字比皇帝轻蔑的笑声还刺耳。
恍惚了一瞬,他也明白了皇帝会这样说,必然是因为皇帝早就知道了赫连遥真在驿馆中对江寒酥说的话。
明知道赫连遥真就是在围猎场对他下毒手的幕后主使,却放虎归山,一切都是皇帝的计划。
陆云朝想起这个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实。
他一皱眉,强压下纷乱的思绪,皇帝要考虑的是江山社稷,自己又怎么能怪他不在乎自己?
陆云朝将注意力转回到江寒酥的事情上,“原来是这样,可是儿臣还是觉得……”他犹豫着没有说出来,即使皇帝给出了那样的理由,但这件事在他看来还是不够合理。
“觉得这样太草率了?”皇帝明白他的意思,反问道。
确实如此,一般来说,派出去的细作,要么是无父无母从小便由皇室训练、对皇室绝对死忠之人,要么就是因有亲近之人在皇室手中而不敢背叛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将叛变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但是陆云朝觉得,江寒酥不属于这两种人中的任何一种,他独身一人,没有任何牵绊,而较之那些只会听命行事的人,他又太过有主见。
他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掌握住的人,陆云朝隔着衣袖握住了手臂上被种蛊的地方,如果失去这层联系,他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吗?
“他走之前,朕告诉了他一件事。”
皇帝打断了陆云朝的胡思乱想。
陆云朝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问道:“什么事?”
“朕告诉他,他是怀止和静和公主的孩子。”皇帝一脸深沉地说道,似回忆起久远的、不太愉快的记忆。
“什么?”陆云朝惊讶道,即便在他眼中江寒酥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他也从未想过江寒酥会有这样的身世。
“这……这是真的吗?”他甚至怀疑这只是皇帝的计策。
静和公主是先帝爱将之女。
当年那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又一次为晟璟带来了一场大捷,他自己却在胜利到来的前夕亡于异乡,留下幼女孤苦无依,先帝心中不忍,故亲封大将军之女为公主,赐封号“静和”,留于宫中抚养。
“静和自幼便与你母亲关系要好,朕与你母亲成婚很早,那时,静和还未出嫁,常邀你母亲一同出门游玩,朕便让怀止在她们身后护卫,怀止曾是朕最信任的人,朕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敢对静和动心思,等朕发现的时候静和已经怀孕了。”
“朕很生气,但静和哀求朕不要杀怀止,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先皇,若是先皇知道了,怀止会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绝不可能留下。”
“朕那时还年轻,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皇帝眉目间满是戾气,说到此处,停顿了许久,他是在想后面发生的那些事,若他当时没有纵容静和,静和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陆云朝观皇帝神色,并不敢出言打扰,但他心中不由猜测,在那之后必然还有变故,否则,静和公主的孩子怎会沦为暗卫,就算他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众,他们也必不会让他为人奴仆。
皇帝略去了中间种种坎坷,只说:“静和生产的时候是难产,她在产房里折腾了一天一夜,拼了命,最后生下的竟是个死婴。”
陆云朝心头一颤,深觉不忍。
随即又察觉出了诡异之处,“那……阿七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时,朕将那具死婴交给了肖越天,让他务必处理干净,不能被任何人发现,那之后,朕就没有再过问那件事了。”
“那日在碧心亭见到阿七,朕也很惊讶,他与怀止实在是太像了,年纪也相符。”
“后来,朕问了肖越天,他说当年他在埋那孩子前,忽然听到了啼哭声,正是手中婴孩发出的,他检查过后发现孩子一切正常,可这才是最不正常之处,静和生下的的确就是一个死婴,替静和接生的稳婆很有经验,不会看错,更不敢骗朕,况且,一开始朕将孩子交给肖越天时,他也检查过。”
“他说那事过于诡异,他心生怜悯,怕将那事说出去,孩子会被当做妖魔转生,仍然难逃一死,便偷偷将孩子留了下来。”
皇帝说完这一切,有些涣散的视线重新凝聚起来,扫过身侧的陆云朝,却见他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
“你在想什么?”皇帝出言问道。
陆云朝惊了一下,才意识到皇帝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那确实是件离奇的事,而在江寒酥身上还存在着另一件同样离奇的事,听着皇帝的述说,陆云朝忽然想起之前江寒酥两次蛊毒发作时说的话,那些话太诡异了。
就好像通晓了未来之事一样,而且还是凶煞的未来。
“没什么,此事确实有些诡异,不过阿七他并没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陆云朝下意识地就隐瞒了他心中所想之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件事。
“父皇告诉阿七他的身世,是想让他知道他是大将军的后人。”
“没错,朕要让他知道他身上流的是谁的血,令他不敢辱没门楣。”
陆云朝听着皇帝霸道的言辞,心里有种很难受的感觉,这一切对江寒酥都很不公平,他从未蒙受家族的恩惠,生来便过着阴暗低贱的日子,却被逼迫以命为家族尽忠。
阿七,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的耳边是几人交错的呼吸声。
他轻轻支起身体,左右看了看, 墙壁上一盏蜡烛发出的昏黄的光,让他看清了周围几人皆已闭目入睡。
他不再等待, 立即起身, 按下机关,打开了石室的门,走了出去。
一直走过长廊, 走上石阶,打开地面的入口。
江寒酥走出了那座院落, 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下。
晚饭的时候,江寒酥在同屋休息的看管的饭菜中加了一些助眠的草药, 可以确保他们沉睡一整晚。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江寒酥没有动贺广的饭菜。
琉琼王的寝室外,江寒酥躲过值守的侍卫,从窗户跃进室内。
他看见有两名侍女睡在琉琼王的床榻下, 他知道这些守夜的侍女睡眠很浅,因此并没有靠近。
寝室的南侧木架上放置着一鼎香炉, 香料在里面燃烧着, 散发出微甜的香气。
江寒酥轻轻揭开炉顶的盖子, 从中取出了一点香料, 包在事先准备好的纸里。
被翻动过的香料散发出更浓郁的香气,守夜的侍女鼻翼抽动了一下,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 室内一切正常,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琉琼王, 只见王安睡塌上,她放下心来,又睡了过去。
寝宫后院的花丛中有一片阴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有一个人藏匿其中。
江寒酥悄无声息地在后院转了一圈,时不时伸手扒开草木。
他记得上次来这里时,他在室内透过窗户看见后院有名婢女支了个炉子在熬药。
月光照在他冷俊的脸上,他的眉宇间分明呈现出些许沉郁。
目前的局势,容不得半点差池。
方才,石门打开的声响没有吵醒贺广,这足以证明他是在装睡了,贺广之所以不阻止他,就是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来这里的路上,他知道贺广一直尾随在后。
此时,江寒酥已确定贺广的确是赫连遥真的人,他也并不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初次见面的时候不过是伪装罢了,否则,他不可能能跟得上自己。
而赫连清霂那边,江寒酥还并未取信于他。
今夜之事,不容失败。
忽然,江寒酥眼中精光一闪,只见一簇草丛下堆积着熬制过的药渣。
他将那些药渣尽数拾起,收进一块干净的手帕里,揣入怀中。
几日之后,赫连遥真再一次将江寒酥带到赫连清霂面前,并给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赫连遥真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寒酥,江寒酥倒是一脸坦然。
“世子,敢问大王的病如何了?”
这个问题,江寒酥上次就问过,只不过那时赫连清霂并没有回答。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赫连清霂眼下有浅淡的乌青,温润的面目上难掩倦容。
“是。”江寒酥直白地承认道,接着又问他,“世子近日来都没有休息好吧,是担忧大王的病情吗?”
听着江寒酥诚心的关怀,赫连清霂的内心有一丝松动,“父亲他……”然而他还是止住了话头,没有说下去。
其实江寒酥知道琉琼王时日无多了,赫连清霂必然十分忧心接下来的日子,琉琼王一旦崩逝,这王宫内就要变天了。
“世子,能否请您随我去一个地方。”
江寒酥引赫连清霂去了一处荒废的小花园,说是花园,实则由于此处长期无人打理,已经杂草丛生。
赫连清霂见他止步于此,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江寒酥走向一丛杂草,弯腰伸手一捞,便提起一只灰色的小野兔。
“世子请看。”江寒酥走回到赫连清霂面前,示意对方看自己手中的兔子。
赫连清霂见那只兔子的一双耳朵被江寒酥攥在手里,整个吊在空中,却并没有怎么挣扎,看上去蔫蔫的。
他伸出双手接过兔子,让兔子卧在自己怀中,“它怎么了?”
江寒酥见赫连清霂低着头,温柔地抚摸着兔子的皮毛,略感意外,“它……”
江寒酥低头拱手请罪道:“请世子恕罪,这只野兔几日前还活蹦乱跳的,我给它喂了几天药,它就成这样了。”
赫连清霂震惊地抬头看向他,“你……”随即又明白过来,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便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这药就是大王每日服用的药。”
“你说什么?”江寒酥一句话让赫连清霂的脑子里瞬间起了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你怎么知道父王吃的什么药?还做出这么荒谬的事。”
江寒酥将几天前夜里他去琉琼王寝宫取了香料和药渣的事说了出来。
赫连清霂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敌意,“若你说的是真的,擅闯父王寝宫,还偷盗物品,你的行为足够被处死了。”
“还请世子明鉴,我并无恶意,只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江寒酥言谈举止间并无惧色,他解释道:“第一次见到大王时,我听了世子与七王子的交谈,感到大王的病症有些奇怪。”
“我斗胆猜测,大王的病另有隐情,但我又想,能够悄然影响大王身体健康的东西并不多,大王每日服食的汤药算一样,但若仅仅是汤药,世子又怎会毫无察觉?”
“那日,在大王的寝室,我留意到室内的熏香有些重,我知道有一种毒可以分而制成无毒的汤药和无毒的熏香,两者单独使用,都不会有异常,然而若是同时用在一个人身上则会变成一种慢性毒药。”
赫连清霂谨慎地审视着江寒酥,“你是说,是有人在毒害我父王。”
“是。”
“就仅凭这只被你用汤药和熏香喂养了几日的兔子?”赫连清霂质疑道。
“这是不够严谨,但总比口说无凭要好,世子见了这个,以世子对大王的孝心,必然会亲自查证一番。”
赫连清霂想了想,问道:“这件事,你也告诉阿遥了?”
“当然没有。”江寒酥皱了皱眉,他不信赫连清霂听说了这件事后,没有怀疑下毒的人是赫连遥真。
赫连清霂低着头,摸了摸手中的兔子,眼中流露出的忧虑与痛色掩在眼睫之下,“上次,你对我说的话,我暂时信你,若无其他事,就回去吧。”
“谢世子,若有需要,但凭差遣。”
“不用。”
江寒酥对赫连清霂说的话并非完全属实,仅仅见过病榻上昏迷的王一次,就能推测出他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他倒也没有这么厉害。
初次见过赫连清霂后,江寒酥意识到,他必须要挑起赫连清霂与赫连遥真之间的争端,否则,等到琉琼王去世,一切就来不及了。
他问过贺广,得知,在琉琼想要继承王位,最重要的两点,一是要得到家族中位高权重的长辈的支持,也就是说,即使赫连清霂作为世子,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有很大可能会因为族中长老的阻挠,而不能继承王位,二是要得民心。
赫连清霂那样谨慎的人,想要他主动对赫连遥真发难,必须有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理由。
第一次见面时,江寒酥就知道了赫连清霂是个极重感情的人。
后来,他就在想,如果琉琼王的病与赫连遥真有关,赫连清霂就算再如何能忍,也不会再无动于衷了吧,更何况,只要他拿到证据,在族人面前坐实赫连遥真弑父的罪名,赫连遥真就无法再与他争夺王位了,这么大的胜算,他一定会出手。
那时,这只是江寒酥的假设,但在他仔细思考过后,他发现琉琼王的病的确有可能是人为的。
于是,他才有了试药的计划,而结果,于他很有利。
退一步说,即便下毒的人真不是赫连遥真,他也不过只是要重新寻找突破口罢了,况且,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帮了赫连清霂了,在这之后,赫连清霂会减轻对他的敌意。
赫连遥真走进议事厅时,见赫连清霂坐在主位上,纵然气质温润,也多了一分凌人之势,两侧站着的皆是族中长辈,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不发一言,室内气氛颇为吓人。
赫连遥真灿然一笑,打破了一室寂静,“哥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是出什么事了吗?”
“半年前,父亲忽然病倒,大夫诊断后开了药方为父亲调理身体,可是几日之后你却提出要在那药方中多加两味药。”赫连清霂徐徐说出前事,他看着赫连遥真那轻视一切的笑容,不由觉得心里沉重了几分。
“哥哥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新的药方,你不是早就请了数名医术高超的大夫仔细研究过了吗?他们当时可是都夸我对药理理解的很好呢。”赫连遥真得意道。
“五年前,父亲的寿辰,你送给父亲一盒香料,说那是你特意为父亲研制的新香,气味清甜,有舒缓疲劳、静心养气之功效,父亲很高兴,之后他便一直在用那种香薰。”
赫连清霂记得很清楚,当年琉琼王对那份礼物很满意,小儿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能制香,还想到要孝敬父亲,任谁也会感到自豪的。
可若他知道了那香诞生于世真正的缘由,又该是何种心情呢?
赫连清霂心中揪痛。
赫连遥真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哥哥,难不成你今日是特意要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表扬我吗?弟弟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呢。”
“阿遥,我都这样说了,你还不承认吗?”赫连清霂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赫连遥真是怎么做到如此坦然的,他真的毫无愧疚之心吗?
“承认什么?”赫连遥真水润的眼睛里满是懵懂无辜。
室内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赫连清霂看了面前之人许久,被迫直言道:“父亲如今之所以昏迷不醒,就是因为你加的那两味药和香料混合在一起便成了毒。”
“哈哈哈……”赫连遥真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一脸天真无邪。
“哥哥的意思是,五年前我就在计划要谋害父亲是吗?这……”赫连遥真说着又忍不住似的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一个……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儿,就能……做这种事了,那年,我才十二岁啊。”
赫连清霂看着笑得逐渐有些疯癫的赫连遥真,感到一阵寒意涌上脊背。
没错,正是因为弟弟那时才十二岁,他才从未怀疑过香薰有问题。
他眼眶有些泛红发热,温柔如诗般的眼睛里映着那个孤立中央、笑靥如泣血般的少年,目光流露悲悯。

第63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八)
“我已让所有医官验看过, 他们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样。”赫连清霂紧盯着赫连遥真,目光之中甚至带着祈求,“阿遥, 你告诉我,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赫连遥真止住了笑, 失望地说道:“看来哥哥就是不肯相信我了。”
“我想要相信你, 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不能让你再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父亲体内的毒已经深入肺腑, 无法挽回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醒过来的时候, 若他醒了,你去向他忏悔吧。”
赫连清霂感到自己像陷在一片深水中一样, 窒息、无措,如他所言,发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无论他多么痛苦, 既定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就像当初他爱的人死在他面前一样, 那个人从此便在这世上消失了。
琉琼王曾经说过, 赫连清霂仁善有余而魄力不足, 显现出来的便是性情软弱, 易受人拿捏。
赫连清霂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弱点,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他已经决定为了终止赫连遥真的恶行、为了琉琼的未来而继承琉琼王之位, 他也并不想致赫连遥真于死地。
在药材和香料的事情上,赫连遥真没有做出任何辩解。
这样基本已经可以给他定罪了。
弑父、弑君, 无论哪一样都足够他被处死了。
但比起杀死他,赫连清霂更希望他能够改邪归正,若他愿意守在琉琼王的病榻前忏悔自己的罪行,或许还能争取到一个活命的机会。
“此事已经证据确凿,罪人赫连遥真应立即押入死牢。”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出言道,他并不赞同赫连清霂的说辞,他早便觉得赫连遥真言行异于常人,很令人生厌,如今他既然犯下这样的大罪,又岂能姑息。
长老一声令下,便有侍卫冲到赫连遥真面前,但碍于他一直以来的身份,并没有擅动他,而是指引他自己走出去。
赫连遥真自然不会理会,他斜睨了那位长老一眼,心想着日后成了王,必要取他性命。
“我要见父王,你们凭什么污我清白?”赫连遥真忽然跪下,与他的膝盖一同砸在地上的还有他的眼泪。
赫连清霂看着赫连遥真仰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一时难以抉择。
赫连遥真见他不说话,却露出那种令他恶心的痛惜的表情,不再等待,起身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道:“我要去找父王。”
“拦住他!”一个苍老的声音厉色道。
不明局势的侍卫们这才追了上去,然而还没迈出去两步,就被赫连清霂叫停了。
“让他去吧,这件事情若不能好好调查清楚,我也不能安心。”
一行人到了琉琼王的寝室,琉琼王此刻还安静地躺在病榻上,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而先这群人一步到达的赫连遥真正趴在床边,对着琉琼王哭诉不止。
“阿遥一片真心,没想到却害了父王。”赫连遥真满面泪痕,哽咽哭泣,情真意切,让在场的人全都驻足静立,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遥心里好难受,恨不得以死谢罪,来祈求父王的原谅,可是当初阿遥只是想讨您欢心,您看到那盒香料的时候真的很高兴不是吗?您那时候的笑容还一直留在阿遥心里,因为在那之前,您从未对我那样笑过。”
“阿遥……”赫连清霂轻声喊道。
在安静的室内,赫连遥真听得很清楚,那声呼唤中带着诉说不清的愧疚、懊悔、怜惜。
赫连遥真转过身仰头看着赫连清霂,一脸脆弱地祈求道:“哥哥,我能不能再看看‘陈心’?”
“陈心”是赫连遥真为他送给琉琼王的香料取的名字。
但赫连遥真当初对琉琼王解释这个名字的时候,说的是,此香气味清甜,有沉静人心之效,故名“沉心”。
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真正的“陈心”究竟是哪两个字。
当年,琉琼王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花了很多心思追求贵族呼延氏之女,天真的女人以为琉琼王真的对她一往情深,便坠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
可当琉琼王不再需要她的时候,便将她弃之冷宫,她还以为是丈夫变了心,还日日妄想着丈夫能够回心转意。
赫连遥真从小便在母亲的哀叹、怨念中长大。
他总是听母亲说,她就是在怀孕的时候变得不好看了,王才对她日渐冷淡。
他总是看见母亲对着一件旧物又哭又笑,一天的时间就那么磋磨过去了。
偶尔,母亲也会有好心情,那时候她就会对他说她与王的往事。
在她的描述中,赫连遥真听出了一个英武非凡的男人对自己女人的珍爱,听出了一个女人的欢欣雀跃、无限情思与追忆。
那些回忆太过美好,身处冰冷现实之中的赫连遥真一直固执地认为,那些都是母亲的幻想。
他憎恨那个所谓的父亲,在他眼中,那个人并不是父亲,只是高高在上的王。
他憎恨所有缱绻缠绵的有情人,在他看来,那些爱意都是假的,蛊惑人心,让人坠入地狱。
母亲在病榻上寂寞痛苦地躺了两个月便郁郁而终,至死也没有盼来心心念念的人。
她死的清冷悲哀。
赫连遥真永远也不能忘记,母亲留在世上最后的容颜是那样的病瘦憔悴,仿佛被精怪吸干了魂魄。
她的手中死死地握着一只褪色的香囊,据说是王亲手制作送给她的。
赫连遥真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掰开母亲的手,僵化的尸体发出一声闷响,香囊落地,哪一刻,仿佛有一粒坏掉的种子在他年幼的心里生根发芽,猛然间便长成一只遮蔽心门的怪物。
他捡起香囊,按在自己的口鼻上,可直到他脸色涨红再也无法忍受时,他也只闻到了令人恶心的腐朽的味道。
芳香甜蜜,都是假的。
赫连遥真十二岁时亲手研制送给琉琼王的贺寿礼物“陈心”被下人呈送到他面前。
他打开放置香料的盒子,低头嗅闻,伪装的眼泪滴进香里,他眼中满是讥讽。
“陈心”,一颗枯萎在陈年往事里千疮百孔的心。
赫连遥真忽然身形一滞,慌张地抬头问道:“哥哥,这就是父王每日用的香吗?”
赫连清霂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是我送给父王的香,虽然味道很像,所用原料也大致相同,但我能分辨得出来,他们绝不是同一种香。”
赫连清霂拧眉迟疑道:“可是,几年来,父亲所用的香一直是按照你当年写下的配方制作的,怎会有错?”
“哥哥,你说父王中的毒是需要香薰和药配合方能成的,医官们可有仔细说过这毒是要香薰中的哪种成分?”赫连遥真似乎忽然意识到什么,谨慎地问道。
“是……”
“不,哥哥先不要说,我要将我原本的配方写下来,哥哥验证之后便会知道这毒与我究竟有没有关系。”赫连遥真打断了赫连清霂欲说出口的话,他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下人,抬手擦了擦眼泪,吩咐人拿笔墨来。
他写好后交给了赫连清霂,赫连清霂发现其上所写的确有一样原料与医官告诉他的不同,而那正是致使香薰成毒的关键。
赫连遥真见他面色凝重不发一言,又道:“我那里有制好的香,哥哥命人取来,燃香闻一闻,便知道我没有骗你了,若你还是不放心,就叫个懂香的人来,好好研究研究我写的配方和我的香是不是一致的。”
他如此说了,赫连清霂便命人去取了香来。
香薰弥漫一室,赫连清霂根本分辨不出这味道与他一直以来在琉琼王的寝室内闻到的有什么不同。
难道这香真的曾被什么心怀不轨之人篡改过?他动摇了,毕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能做到用香薰谋害父亲,并且为此计划了一个跨越多年的阴谋,实在骇人听闻,令人不敢相信,毕竟,他真心希望琉琼王中的毒与赫连遥真没有关系。
“咳咳,看来这都是一场误会嘛,我就说阿遥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一直待人友善、天真活泼,不可能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的。”
赫连遥真看了一眼说话的长者,这人是他母亲家中的长辈,印象中,这人确实待自己不错,但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事,还不是靠他自己走到这一步,这人才敢出来为他说话。
“阿遥,哥哥错怪你了,哥哥一定会抓到那个真正的行凶之人。”
“没关系,我会帮哥哥的。”
闹剧散场,赫连清霂心中的阴霾却并没有消散,这件事爆发得突然,结束得迅速,就好像真的是一幕戏一般。
是有人在操纵这一切吗?

第64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九)
陆云朝处理完公事后, 在书案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他心里有一件要紧事不知该如何解决。
“来人。”
门外走进来一名侍卫,“殿下有何吩咐?”
这个人, 在他身边当差已有两三年了吧,可他从没有仔细看过这人, 与之说过的话也是寥寥无几, 仅限于一些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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