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来什么,这次结界加固,又派这么多人手,本该不会出意外的,这群鸟妖擅长团伙作战,这次倾巢而出,专盯着一处下口,愣生生将结界啄出了道口子。
负责桑园的弟子用火才将它们驱走,待鸟妖尽皆散去,好端端的一方茂林,或是被烧,或是被啄,已然秃了大半,剩下些酸涩的小果子摇摇欲坠挂在枝头,风一吹,啪嗒掉在郑雪吟的脚下。
“该死的扁毛畜生,这时候来找我的不痛快,谁都别拦我,我要去炸了它们的老窝!”
郑雪吟合计了下损失,心痛得直接碎掉了。
这根本就是在她手上抢钱,这批果子要是能卖出去,她手上保守估计能多出个五千灵石的收入。
“雪君息怒、息怒啊!”
负责桑园的老者是极乐宗里的老人了,在郑雪吟接手桑园前,这群鸟妖就时不时打桑园的主意,郑雪吟接手后变本加厉了而已。
区区鸟妖,本来没什么可怕的,可怕就可怕在,这群鸟妖生来体内带毒,爪子锋利无比,内部还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团伙作案,擅长偷袭,且十分记仇。
若有同类折在人类手中,它们就会记住那人的长相,制定漫长的复仇计划,不死不休。
普通修士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甚至有元婴期的修士得罪了它们,在渡劫时被成百上千的金羽鸟妖围攻,双方都被劫雷劈成了灰烬。
郑雪吟怒焰高涨,只问:“桑园与这群金羽鸟妖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它们的老窝在哪里,总该知道吧。”
“回雪君的话,这群鸟妖居于小阴山北面悬崖的洞穴,约莫有三十来只,雌鸟负责繁育后代,由雄鸟供养,鲜少出门,雄鸟因为有猎食的需求,更具攻击性。”
郑雪吟搓搓手:“行了,我有底了。一个大活人,还能被鸟欺负了,看我这次怎么收拾它们。”
春末时节,连着好几日都是晴空万里,一大早起来,林墨白就叫人把药材都拿出来翻晒。
日光下,郑雪吟一袭白裙,撑着把油纸伞翩跹而来。
油纸伞上绘着精致的芍药,然而,那浓烈如霞的颜色却吸引不了半分的注意。
院子里忙碌的身影都停了下来,男男女女的目光,不约而同聚焦在郑雪吟的身上。
极乐宗的大师姐是南荒第一美人,这不是他们自封的,就是有这么些无聊的人,喜欢对人品头论足,公然搞起什么美人排行榜,郑雪吟自登榜起,已经连续三年居于榜首。
她生得极为招摇,常着素衣,再以红带缀于乌发间,做这浑身上下唯一的颜色,清雅素净的打扮,反而为她平添几分清丽之姿,比珠翠满头更为惹眼。
林墨白一个凌厉瞪视,众人如梦方醒,垂下头去,不敢再乱瞟。
郑雪吟走到树荫下,收起伞,笑吟吟地唤了声:“小师弟。”
“你来做什么?”林墨白伸手拈起框里的药材,不拿正眼看她。
“我来找你为我施针。”
“时间未到,三日后再来吧。”
“啊,那我是白跑这一趟了。”郑雪吟卷起袖口,拭了拭额角的汗液。
许是近日加大药量,离变成炉鼎更进一步了,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由她做来,无意间透着叫人酥麻入骨的风情。
察觉到那些人又在看郑雪吟,林墨白沉声说:“都退下去。”
“小师弟,你最近好像长高了。”
“别拐弯抹角,找我何事?”林墨白哪里还不清楚郑雪吟的心思。
“整个极乐宗懂我的人,小师弟排第二,没人敢争第一。”郑雪吟放下袖摆,瞬间恢复了端正的站姿,“我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不如你借我点钱。”
“不借。”
“你不问缘由就回绝,我便是这么无趣的人,都不值得你探究一番吗?”
“借多少?”
“不多。”郑雪吟喜笑颜开,“五千灵石。要是能为我打一把没有修为也能用的弓,就再好不过了。”
林墨白虽是丹修,在炼器方面也有所涉猎,算是个入门的炼器师。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小师弟要亲手把我炼成炉鼎,这期间避免不了多番亲密的接触,你我又是这般怀春的年纪,很难不让人多想,万一我对小师弟产生别的想法就不好了。小师弟如果成为我的债主,问题就简单多了。”郑雪吟理由充分,“没有人会对着自己的债主想入非非。”
雪颜丹不单能改变体质,也有润肤养颜的功效,不是林墨白的错觉,眼前这女子肤白如雪,似在发光。
他恼恨地撇开眼。
一盏茶的时间后,郑雪吟画押签字,如愿以偿地拿着五千灵石离开月阁。
数日后,林墨白答应打造的那把弓,被送到了雪阁。
郑雪吟握着弓,将弦拉至满月形状,对着窗外摇曳的花影做了个射击的动作。
贺兰珏和简言之一前一后走进来。
郑雪吟叫人撤了寝殿内的笼子,着人给贺兰珏安排屋子住,还给他在雪阁内自由行走的权力。
而简言之,这些日子都寸步不离地跟在贺兰珏身后。
郑雪吟知道他想干什么。
在决定是度化贺兰珏,还是处死贺兰珏前,简言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暗中观察贺兰珏。
但凡贺兰珏心性大变,有入魔祸世的征兆,他都会选择立即诛杀贺兰珏。
“贺兰公子觉得这把弓如何?”
贺兰珏是郑雪吟请过来的,贺兰珏是个剑修,在入剑道前,东曦王朝的圣子以箭术闻名天下。
圣主曾在金乌城举行射礼,圣子易容成普通少年,一举夺魁,他的箭术实打实,不掺任何水分。
“这弓晶莹剔透,轻若流云,是难得的灵器。”贺兰珏没开口,简言之率先双眼放光。他在太墟境的时候,就喜欢研究这些灵器。
郑雪吟惊喜:“这么说值不少钱了?”
“少说这个数。”简言之比了个“八”字手势。
八、八千灵石!郑雪吟瞠目结舌,林墨白这次是下了血本。
“贺兰珏,要是明日你能替我射中鸟妖,这把弓就归你了。”郑雪吟将弓塞进了贺兰珏的手里。
第25章 射杀她
凡人逢年过节有放烟花的习俗,极乐宗有时也会凑这个热闹,雪阁的库房里存放了不少烟花爆竹。郑雪吟为节省成本,叫人把剩下的烟花爆竹全部都运到小阴山,堆在鸟妖居住的山谷里,再一把火点燃。
烟花爆竹轰轰朝着天空疾袭而去,如风雷滚滚,震得整座小阴山地动山摇。
居于洞穴里的鸟妖被这阵动静吓得不轻,一个个探头出来张望。
谷中燃着熊熊大火,一名蒙住脸的白衣女子站在火海前挥舞着火把:“让你们偷吃我的果子,炸了你们老窝,蠢货,来啊,不服气来挠我。”
郑雪吟又蹦又跳,扔下火把就跑。
她双腿各贴了张神行符,灵符烧尽后,化作一团云雾,裹住她的身形,她便如疾风一般射了出去。
那群鸟妖嘴里发出尖锐的长啸,俯冲而下,掠过火海,追了上去。
郑雪吟有神行符,一时不担心这些鸟妖会追上她,她按照既定的路线跑,顺带抽了个空,朝对面的山上望去。
修仙之人目力好,云崖之上,贺兰珏握着把弓,弦上搭着箭矢,箭端贴着爆裂符。
林墨白借给郑雪吟的五千灵石,都被她拿来买爆裂符和神行符了。
雪阁的弟子将剑架在贺兰珏的脖子上,密切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郑雪吟吩咐过,贺兰珏有使坏或是懈怠之举,直接就地斩杀。大家心知肚明,那句话她是特意说给贺兰珏听的。
“雪君来了,那群鸟妖也应到了,贺兰珏,快放箭。”
贺兰珏松开指尖的箭,那箭“咻”的一下穿云而过,射中一只鸟妖的下腹,爆裂符随之爆炸。
鸟妖散作漫天的血雾,一枚圆溜溜的金丹裹滚到了地上。
鸟妖的内丹。
郑雪吟这次招惹它们,不止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气,更多的是为了它们的内丹。这些鸟妖的内丹吃下去,一颗能增长百年的功力。
一只鸟妖死去,不足以震慑其他鸟妖,它们眼中充满仇恨,目光锁紧奔逃的郑雪吟,根本无暇顾及那藏在云崖上偷袭它们的人。
它们发出愤怒的叫声,奋力地扇动着翅羽,跟在郑雪吟身后紧追不舍。
贺兰珏一箭发出,又搭上另一支箭,手法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有时三箭齐发,有时一箭命中两只鸟妖,眨眼间就有十来只鸟妖命丧他手。
鸟妖终于察觉不对劲,它们虽然不怕死,但会有意识的为族群保留后代,随着首领一声令下,雌鸟和幼鸟开始撤退,只剩下成年雄鸟还在追击。
郑雪吟拼命鼓动着双腿的肌肉,耳畔风声呼啸而过,两侧风景倒退成虚影。
她可以不用自己做这个诱饵的。
她是极乐宗的大师姐,雪阁的主人,不需要威逼利诱,只需勾勾手指,自会有人替她揽这个苦差事。
亲身上阵,自讨苦头,是为了博他的怜惜吗?
她就不怕,他真的射杀了她?
贺兰珏再次将箭搭到弦上,瞳孔幽冷,那支箭对准了奔跑的郑雪吟。
这一箭下去,会洞穿她的心脏。她会跟这些鸟妖一样粉身碎骨。
旁边的弟子见他眼神不对劲,狠狠一拳击在他的心口:“小子,不准使坏。”
恰在此时,郑雪吟的神行符灵气耗尽,她双腿一沉,跌回地面,剩下最后一只成年鸟妖朝她疾冲而来。
她咬紧牙根,奋力一滚,错开鸟妖的利爪。
“刺啦”一声,后背的衣服被鸟妖的爪子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金丝护甲。
金丝护甲是她以防万一穿上的,具有极强的防御效果,鸟妖的爪子只勾出了几根金丝。
护甲有限,只能护住胸口和后背的位置,肩膀的肌肤不慎被利爪划了一下,冒出鲜红的血珠,剧痛登时渗入骨髓。
郑雪吟心头一凛。
贺兰珏手中的箭射出。
鸟妖在郑雪吟面前炸了个粉碎,溅起的血沫落在她雪白的裙摆上,犹如一幅清艳到极致的雪中红梅图。
“雪君。”雪阁的弟子匆匆赶来,将郑雪吟扶起,取来披风裹住她衣衫不整的身体。
贺兰珏被强行拖到郑雪吟面前,他挨了弟子一顿拳打脚踢,衣服上都是泥泞印子,唇角鲜血流淌。
雪君最爱他这张脸,所有拳头都有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脸。
郑雪吟说的那句就地斩杀,只是出于震慑,并非本心,弟子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因此只揍了贺兰珏。
“雪君,贺兰珏公报私仇,意欲借机刺杀您,我等已经替您教训过他。”弟子们义愤填膺,挥舞着拳头,又要将贺兰珏揍一顿。
“住手。”郑雪吟按住右肩伤口,龇着牙阻止道,“将他带回去。”
“可是雪君他方才……”
“无需再说。”郑雪吟的伤口鲜血汩汩,溢出指缝,浸透重裳,淡蓝色的披风上开出几朵血花,一开口呼吸间全是浓厚的血气,“我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他,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是我该承受的。”
贺兰珏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波澜不惊的眼底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
郑雪吟被送回雪阁。
婢女端来清水,为她清理伤口。鸟妖的爪子有毒,流出的血已经变作黑色。
负责善后的弟子将收集来的鸟妖内丹敛于锦盒内,呈给郑雪吟:“共十二颗内丹,请雪君点收,其余鸟妖已退回巢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生事了。”
郑雪吟招惹它们的时候戴着面纱,这群鸟妖智商低下,没看见她的脸,是认不出她的,她不担心与它们结仇。
“雪君,高大夫求见。”侍女挑起帘子,前来禀报。
“高仙玉?”郑雪吟蹙眉,“他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高仙玉是提着药箱来的,郑雪吟抱着被子,挑了下眉头:“高大夫消息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受伤的事了。”
“雪君这毒需要在六个时辰内解开,否则毒入肺腑,药石罔医。”
“高大夫的诊费我可付不起。”郑雪吟打开盒子,数着那十二枚内丹。内丹上的血迹和污泥都被清洗干净了,圆滚滚的,裹着层淡淡的金光。
高仙玉的目光落在那内丹上,微笑道:“为雪君医毒,我分文不收。”
“条件。”
“听闻雪君今日大展拳脚,得了些好东西,十颗鸟妖内丹,权作谢礼,我为雪君医好身上的毒,还赠雪君一支上品紫玉灵芝。”
郑雪吟“啪”地合起盖子,将锦盒藏于枕头下:“高大夫好大的手笔,我甚是心动,可惜啊,这内丹有主了。”
高仙玉惊愕:“我来迟了?”
“我费尽辛苦,得来这么些东西,你真以为我是和那些扁毛畜生计较?”郑雪吟幽幽叹口气,“我屋里的那位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些内丹他吃下去,可助他增长功力。”
“他金丹已毁,这些内丹他吃了也没有多大的效果,还不如多买些补品给他养身子。”
“那不一样,他用不用得上是他的事,只要他高兴,当补品吃也行。”
“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我吃些药就没事了。”
“别怪我没有提醒雪君,这毒可不是胡乱吃药就能好的。”高仙玉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郑雪吟,连连摇头。大抵是感叹她出身极乐宗,身负合欢秘术,却长了个恋爱脑,可惜了。
高仙玉空手而归。
遗憾是有点,不多,那些内丹可以用来制作一味药,郑雪吟不给,他只能从别的途径获取了。
贺兰珏和简言之并肩站在窗外的花影中,郑雪吟和高仙玉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他们的耳中。
简言之叹道:“这极乐宗的妖女对贺兰公子却是有几分真心。”
贺兰珏问:“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简言之,第一天认识贺兰公子,我就介绍过自己了。”
“你多番试探,是为了什么?”
简言之失笑:“什么瞒不过贺兰公子。我来自太墟境,乃三尊座下唯一的弟子,此次奉命下山,为苍生了结一桩祸事。”
“祸事……指的是我吗?”
“贺兰公子乃圣王与月姬之子,天生半魔半仙之体,福缘深厚,是祸乱天下,还是造福苍生,全在贺兰公子的一念之间。如今仙魔两道都在打听贺兰公子的下落,极乐宗有楼少微镇守,他们才不敢造次,观贺兰公子的心性,必然不会长久与这些妖魔为伍,何不随我离去,共寻神器,待净化体内魔血,与我一同去往太墟境修行。”
贺兰珏从无复辟东曦王朝的心思,先前自毁一身修为,是为保全师门。根基全毁,无缘仙道,本无求生意志,幸得红玉菩提内的涅槃功法,重塑了丹田,可再登长生大道。
太墟境作为仙门中最神秘的门派,被誉为神仙洞府,据说那里有无数无上秘法宝器,但从来无人窥见太墟境弟子行踪。
太墟境不主动开山收徒,愈发让太墟境成为仙门中传说般的存在,仙门弟子无不希望自己能得到机缘,有生之年入一次太墟境,观摩仙法秘宝。
贺兰珏也曾神往。
简言之闻言哈哈大笑:“这是哪里来的流言,太墟境不过是小小一破落仙府,门中仅余下四人,秘宝仙法什么的,真的没有,倒是我们修的是正统的纯阳心法,仙力的确更为纯粹些。”
简言之神秘地压低了嗓音:“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些功法童男修炼更有效果。”
高仙玉走后,婢女呈给郑雪吟一方锦盒:“雪君,您要的东西到手了。”
盒内放置着一方白净的帕子,帕子里面裹着三根乌黑的发丝。
把贺兰珏移出寝殿后,郑雪吟特意派了婢女去伺候他的起居,收集炼制情人蛊的原材料之一,贺兰珏的头发。
【检测到作者获得关键道具:男二号的青丝,奖励剧情碎片一枚。】
系统的提示音让郑雪吟精神振奋起来,奈何经脉里毒素翻涌,搅得她浑身发疼,刚好转的脸色又垮了下来。
郑雪吟吐出小小的一口黑血,抱着被子,眼神空洞地躺回榻上。
婢女焦灼道:“雪君不该回绝高大夫的,这毒煞是厉害,我们不是医修,不懂配药,六个时辰后就无药可救了,这可如何是好。”
“去把林墨白请过来,就说我快毒发身亡了。”
婢女满脸不解。
林墨白与郑雪吟素来有龃龉,这几次入雪阁,还是听从楼少微吩咐。没有楼少微的命令,仅凭郑雪吟这一句话,他会过来吗?
半个时辰后,林墨白怒气冲冲地踏进郑雪吟的寝殿:“郑雪吟,你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乱子?”
垂帘如雾泻下,女子阖目倒在榻上,惨白的肌肤近乎透明,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五色珠帘被林墨白带进来的风撞出清脆的声响。
林墨白的声音堵在喉咙里。
他挥手让婢女出去,拎着药箱在床畔坐下:“你是笃定我不会放任你死去?”
“能白嫖的,谁会花钱。”
“别忘了,你还欠我钱。”
“那一并记在账上?”郑雪吟懒洋洋的伸出一条胳膊,“拿来,我画押。”
林墨白冷嗤一声:“等你做了炉鼎,等闲活不过十年,那些钱你能还得了?”
“怎知师父不会怜惜我,双修的时候一并助我修行?”
炉鼎是用来采补的,但极乐宗多的是双修功法,其中不乏对炉鼎有益的,若是爱惜美人,就会邀请炉鼎一起双修。
“谁说师父要亲自用。”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楼少微只说将她炼成炉鼎,可没说过要自己用。
“是啊,说不定我会被当成奖品,赏给某个立功的男人。”郑雪吟睁开眼,目光徐徐扫过林墨白周身,“兴许哪天小师弟讨得师父欢心,我就被赏给小师弟了,那时小师弟可要怜惜我。”
林墨白一脸晦气:“我才不要。废话少说,要命的话,闭上你的嘴。”
有句话郑雪吟说得对,林墨白不会放任郑雪吟死去。他负责郑雪吟的医案,郑雪吟在他手里出事,他难辞其咎。
婢女将郑雪吟的症状都与林墨白说了,林墨白来之前,就已先去药房里将所需药物配齐。
林墨白为郑雪吟施针逼出毒素,又留下药给她煎服才离开。
“收钱吗?”临走前,郑雪吟拽着他的衣摆,不忘问了句。
纤细的腕间套了个碧莹莹的翡翠镯子,衬得那肌肤像是冰雪砌出来的,晃眼得紧。
“不要。”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喜欢白嫖小师弟。”
说的像什么话,林墨白抽出衣角,脚踩风火轮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雪吟刚把毒血都吐掉,面如敷粉,病恹恹地歪坐在床头。婢女将林墨白留下的药煎好了,端来给她服用。
她从枕头下摸出盛着十二枚金羽鸟妖内丹的锦盒:“将这东西送去给贺兰珏。”
“若是贺兰公子不肯要呢?”婢女小心翼翼地问。
贺兰珏的脾气是有目共睹的,偏郑雪吟捧着哄着,他那样目无下尘的样子,指定是弃如敝履。
“那你就告诉他,这里是雪阁,我是雪阁的主人,我说了算,他一个阶下囚,我给,他不能不要,是扔了,烧了,用脚碾碎了,还是丢出去喂狗,随他处置。”
婢女将郑雪吟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给贺兰珏了。
像婢女猜测的那般,贺兰珏纹丝不动,琉璃般寂冷的双眸,一眼都不曾看过锦盒里的东西。
“雪君还说,这些金丹是贺兰公子亲手射下来的,本就该归贺兰公子所有。”婢女“啪”地合起锦盒的盖子,毫不客气地丢在他的脚下,“爱要不要。”
整个极乐宗想被雪君宠幸的男人能排成一条长龙,只有这个男人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婢女气呼呼地走了。
贺兰珏垂眸,视线落在脚边的锦盒上。
良久,他弯腰将锦盒拾起。
郑雪吟取出一个绣着鸳鸯的淡粉色荷包,将自己的发丝与贺兰珏的头发一并封入这个荷包,放进系统的存储格里。
接着,她打开系统奖励,一枚剧情碎片。
她等这枚剧情碎片很久了。
剧情碎片和上次得到的碎片一模一样,单击过后,背面露出小字,解释碎片的用处和使用方法。
她双击剧情碎片,输入“楼少微”三个字,按下确定键。
剧情碎片绽出耀眼白光,腾上半空,化作纷飞的碎雪,落进郑雪吟的眼底。
郑雪吟晃了晃神,神识如一片雪白鸟羽,落在交错重叠的青碧莲叶间。
晚风轻拂皎月,小荷袅袅摇曳,画舫破开涟漪,驶进碧波深处。
画舫内,绣着青鹤的屏风上,映出两具交叠的身影。
男子轻袍缓带,从容的眉目间多了一丝欲色,女子半褪红纱,如无骨的蛇缠住他的腰身,赫然就是楼少微与书中的郑雪吟。
这般暧昧的姿势,明显已突破师徒的界限。
郑雪吟半惊半疑。
原书从这对师徒出场,到男主掉坑里摔死的烂尾结局被林听端上来,两人的关系都止步于师徒。
林听,你到底还背着我写了多少剧情?
“你可知越了这步雷池,你我今后再做不成师徒?”楼少微挑起女子白皙的下巴,脸上虽有动情沉沦之色,身上衣裳不曾错开一分。
“那又如何,谁稀罕与你做师徒了。”书中的郑雪吟一向都是素衣雪裳示人,此际伏在楼少微怀里的她,罕见的着了件绯红的纱衣,如空山烟雨中的一株山茶花。
她应是饮了酒,些许的酒气,将她的娇艳烘托到极致。
“哦?”楼少微哂笑,“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跟在我身后,赶都赶不走。”
“那不一样,那时我不过是闹市中的乞儿,饥一顿饱一顿,天地之大无我容身之处,那是我唯一能接近你的法子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黯然神伤。
“师父,师父,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你了,这滋味摧心肝断人肠,你就从了我吧。”
“我的心在很久之前就死了。”楼少微伸出结着厚茧的右手,“这只手握着剑,穿过师姐的脖子,血溅得满手都是。那一刻,我的心就跟着一起死了。”
楼少微第一次与她说起过往。
从跟在楼少微身后起,她只知楼少微是名门正派出身,因杀了自己的师姐,叛出师门,被曾经的同门天南海北的追杀。
她只知他再握不了剑,不知他握不了剑,只因他曾握剑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素白柔软的手,握住楼少微那只杀了师姐的手,指腹一寸寸抚过掌间的薄茧,如同抚过那些颠沛流离的岁月。
“再不会留你一人了。”她表情依稀有几分震动,并起两指,对天起誓,“长夜孤寒,弟子愿作一盏灯,彻夜长燃,共君天明。”
她探出丁香小舌,讨好地碾过楼少微的喉结。
极乐宗女修擅长合欢秘术,楼少微眼尾泛着瑰丽的猩红,仅存的理智轰然粉碎。
画舫轻轻摇晃着,与莲叶擦身而过,飒飒的声响散入风中。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郑雪吟捂住双眼,耳畔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喘息声,终又是没忍住好奇,悄然张开指缝。
免费的活春宫哎,这谁忍得住。
小船继续往莲叶深处行去,激起晶莹的水花,形成玻璃似的水雾,隔开了郑雪吟与那对沉浸在鱼水之欢中的男女。
郑雪吟急得破开水雾,脚下踏空,天旋地转,落入一片黑暗中。
昏黄的宫灯如利剑般破开黑暗,照亮她的双眼。
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布满泥泞,低洼处水光幽幽,倒映出苍苍竹影。
雪衣红带的女子提灯涉水而来,微弱的烛光是这无尽长夜里唯一的光源,那烛光勾勒出与郑雪吟一模一样的面孔。
郑雪吟跟上了她,穿过一片苍翠竹林,进入了阴森的牢狱中。
黑发紫袍的青年双手被吊起,下半身浸在水里,儿臂粗的铁链横穿过他的双肩,锁住了他的琵琶骨。
血迹侵蚀铁链,生出斑斑锈迹,昭示着他被关在这里已久。
“楼少微?!”郑雪吟失声惊呼。
苍冷的烛光填满室内每一个角落。
“师父放心,这些灯足以燃到天明。我曾答应过师父,要为师父燃灯到天明,师父你看,我不曾食言。”她轻声细语地喃喃,似癫似狂。
烛火闪烁着,衬得楼少微藏匿在阴影中的面孔阴晴不定。
他瘦了许多,眉眼间再窥不见曾经帝王般的雍容尊贵,面部棱角分明,隐含着一丝锋锐。
楼少微只?是冷笑,并不回?应她的话。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竹叶青。”她打开酒封,倒进绘着桃花的琉璃碗中。
等酒水没过那潋滟花色,素手托着碗底,抵到楼少微的唇边:“你说过,我酿的竹叶青最好,是多少秘宝都换不来的,你还过说,你第?一次忘记杀死师姐的痛楚,便是饮了这竹叶青大醉一场。在那场梦里,你再次见到师姐,师姐说,她原谅你了。”
楼少微目中泛起刺痛。
师姐是心里的一块疤,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撕开。
“喝点吧,醉了,就?不会痛了。”她强硬地撬开楼少微的齿缝,似有怜惜,“亲手杀死心上?人的痛苦,这次由我来承担。”
“心上?人?”楼少微听闻这三个字,不由哈哈大笑,他忍着满腔的恶心,一口唾沫喷在她的脸上?,“你也配提这三个字?”
“是我色迷心窍,自以为是,竟在你杀了贺兰珏后,还敢受你蛊惑。阿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你竟变成?这样了?”
变得这样不择手段,唯利是图。
“我该是什么样的?”这句话似乎戳到她隐秘的痛处,连连质问?,破了音,“楼少微,我该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