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新备了衣裙,是?照着郑雪吟的尺寸裁出来的,贺兰珏是?怎么将?郑雪吟的衣裳脱下来的,又是?怎么替她穿上?的。
湿漉漉的长发在他的灵力下被烘干,绸缎般光滑,尽数垂于背心,泛着淡淡的光泽。
梳妆台上?置着一面打磨光滑的镜子,贺兰珏将?郑雪吟搁在镜前,手托着她的腰身,扶着她坐好,拿起梳子,替她绾发。
从头到尾,郑雪吟都如同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玩偶,被他肆意?摆弄。
她猜不到贺兰珏要怎么处置她。
她更?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在这?个世界醒来。
贺兰珏脱她衣服时,她以为贺兰珏是?贪图她的身子,然而面对她美好的身体,贺兰珏又表现得岿然不动。
那自然不是?贪图了。
若是?想留着她徐徐折磨,又太不合理。
替一个囚犯洗澡簪发,每一步动作?都是?他亲手完成,周到得不像是?在折磨她,更?像是?在服侍她。
镜中映出两个人的影子,郑雪吟四肢虚软,双颊在水汽的蒸腾下晕开两抹胭脂红,眼角含着无边春色,美得惊心动魄;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的青年,眉心一点?浓艳朱痕,通身冰雪般的气质,如一柄出鞘的寒剑。
贺兰珏指尖点?着脂膏,在她脸上?抹开。
那是?润肤的香膏,揉一揉,就融成花露,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接着又替她画眉,价值连城的螺子黛,在他的指尖渐渐描出两弯杨柳似的轻眉。
等到该抹唇脂的时候,他拿起妆奁中的口脂,打开看?一眼,不满意?地放下了。
那口脂的香气略显庸俗,不衬郑雪吟。
贺兰珏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一方碧绿的小罐子,挖出鲜红的脂膏,点?上?她的唇瓣。
这?是?他自己?做的口脂。
他将?那一点?深红细致地揉开,眉间隐有兴奋之?色,指腹用?力地压着郑雪吟的唇角,深陷进那柔软,直压得那红唇变了形状。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忍不住加重力道,手指探入她口中,一进一出,带出清亮的银丝。
郑雪吟在他有意?的碾磨下,禁不住酥了一身的筋骨,红唇张开,迷离的眼底晕开媚色,不知所措地陷落进他的眸光。
贺兰珏眼中依稀泛起一丝怜惜,抽回手指,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镜中那个柔弱无骨媚眼如丝的自己?。
“哭吧,哭得动人些,或许我会多怜你几分。”
郑雪吟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贺兰珏,与自己?认识的贺兰珏联系在一起,脸还是?那张脸,人已完全变了一个人。
“哭不出来。”郑雪吟终于恢复自己?的声线。
她摇了摇头。
此情此景,故人重逢,既无煽情的画面,也无到位的气氛,她哪有眼泪可流。
她只想笑,不知是?想笑谁,就是?觉得可笑。
“此时不哭,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贺兰珏微凉的指尖如刀刃般轻划她的脸颊,双目漆黑,似浸透墨汁。
“我做了错事,你想怎么报复我,都是?我应得的。”
“不奢求我的原谅吗?”那只手缓缓滑至颈侧,轻而易举合握住她纤细的脖子,只是?尚未用?什么力道,因而显得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弄,“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伤害已经造成,再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此时找借口,更?像是?胆小鬼在逃避,郑雪吟既然做出选择,就已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如你所见,出于私心,我背叛了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只要能回去,哪怕牺牲你也在所不惜。现在落到你手里,是?我咎由自取,如果?能化解你心中的怨恨,你想怎么报复,我都不会有怨言。”
贺兰珏听到“回去”二字狠狠皱了下眉,他以为郑雪吟说的回去,是?回极乐宗。
她的理由,还是?和那日推他入海时的一模一样。
是?他不甘心,在为她凭空捏造苦衷。
贺兰珏掌中力道收紧,是?在唾弃自己?的天真可笑,也是?在惩罚她的负心薄情,那样重的力道,足以将?这?个女人彻底杀灭在掌中。
她死了,痛苦是?不是?真的会结束?
窒息带来的晕眩,让郑雪吟的视线模糊起来。
“小师叔,麻烦您出来一趟,弟子有事禀报。”快要失去意?识时,门外有人出声道。
这?个声音郑雪吟认得,是?云俏。
贺兰珏如梦初醒,指尖力道一松,郑雪吟失去他手掌的依托,仰倒在椅中,大张着唇,用?力地呼吸着。
贺兰珏抽出两根红绸,一根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一根覆住她的双眼。
做好这?一切,他俯身凑近郑雪吟,目光在她察觉不到的角落,才敢尽情释放自己?的感情。
双唇靠她越来越近,想要攫取那唇上?一点?深红,又在距离她唇瓣一寸的距离时骤然停下。
那一吻,终是?没有落下。
贺兰珏走了。
郑雪吟并不知道他是?想吻她。
她只是?感觉到贺兰珏靠近了她,那时,她后颈汗毛竖了起来,整个人绷紧到极致。
还好,他放弃了。
【叮,数据已连接。】
郑雪吟一直在试图联系系统,终于在此时,系统有了回应。
滋滋的电流声,使得系统的声音听不大清楚。
“系统,怎么回事?我怎么还活着?你刚才去哪儿了?”
【检测到贺兰珏已入魔,男二号主线剧情全面崩毁,宿主任务失败,系统无法获取足够能量,与本世界的联系将?会越来越弱。】
“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郑雪吟头皮一炸。
【本世界即将?脱离系统掌控,独立运转,届时系统也会与宿主自动解除绑定。】
“说好我完成任务,你们为我重塑身体,现在你们撒手不管了,这?是?诈骗行为,我要投诉。”
【宿主并未完成任务,不存在诈骗事实,投诉无效。】
是?啊,她没有完成任务,大纲的设定里,贺兰珏杀了她。
到底是?哪一步出错,让贺兰珏没有杀了她,还入魔了。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已失去对女三?号身体的掌控权,现在有两个选择提供给宿主,第一,由宿主全权接手这?具身体,用?书中郑雪吟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但接手她的身体也就意?味着接手这?个身份留下的烂摊子;第二,将?宿主意?识储存到本系统空间,进行休眠处理,直到主系统再次连接上?这?个世界。】
“主系统再次连接这?个世界需要多久?”
【不确定。根据现有记录,曾有世界脱离主系统,主系统用?了四百五十二年重新与之?连接,这?是?目前用?时最短的记录。】
“用?时最长的记录是?多久?”
【没有用?时最长,有小世界与主系统永久失联。】
“我将?意?识储存进系统空间,这?具身体会怎样?”
【立即死亡。】
“我选一,接手这?具身体。”
开玩笑,万一主系统与本世界永久失联,她的意?识岂不是?要一直休眠下去。
【好的,宿主,这?具身体归您了。】
系统早前对郑雪吟的称呼一直都是?作?者,这?会儿一口一个宿主,郑雪吟就知大事不妙。
任务失败,没有足够能量重塑身体,本来郑雪吟还在非常难受,结果?系统说可以让她全权接手现在的身体,这?么一想,跟重塑一具身体没差,区别在于回不回现代社会。
反正?这?具身体她都用?出感情了,也没那么不能接受。而且这?个世界还能修仙,修为越高,活得越久,等到飞升成仙,便可踏破虚空,不受时空限制了。
要是?重塑身体回到现代,反而只能做个只有百年寿命的凡人,算来算去,还是?她占便宜了。
可是?,现在这?具壳子已经彻底得罪贺兰珏,要想继续拥有身体,接下来该做的事岂不是?想办法活下去?
“我去,你不早说,我刚才还在大义?凛然的跟贺兰珏说随他怎么报复。”郑雪吟在心里头将?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
【作?为补偿,在解除绑定前,系统可以用?所剩能量帮宿主完成一个心愿。】
“我要见林听,我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
【叮,已执行。】
郑雪吟灵魂轻飘飘的,被风托起,飞上?长空,飞越千山万水,飞越相隔的两个时空。
在一片寂静的墓园里,郑雪吟见到了林听。
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的少女,将?盛放的玫瑰花放在一座墓碑前。
那是?现代社会的林听为“死去”的郑雪吟立的衣冠冢。
郑雪吟曾开玩笑地说过,若她死了,希望林听来看?她时能给她带一束漂亮的玫瑰。
没想到林听还记得。
林听双唇一张一合,在说什么。
“为什么我听不到她的声音?”郑雪吟急得团团转。
【抱歉,系统能量不足。】
林听双目里流淌着悲伤,拿出一封叠好的信笺,用?打火机烧了。
那是?林听写给郑雪吟的信。
黑色的灰烬在风里翻卷着,如蝴蝶振翅,掠过庞大的墓园,向着远方飞去。
这?次尽管郑雪吟听不清,却猜出她说了什么。
她说,雪吟,对不起。
一阵强风将?郑雪吟吹拂到了林听的身边,林听似有所感,惊讶地望过来。
郑雪吟冲她挥挥手。再见了,林听,我过得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在系统能量不足的提示音中,郑雪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她再次试图召唤系统时,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绑定,解除了。
这?个世界,包括她,从现在开始,自由了。
第61章 金丝雀
郑雪吟跌坐在那一片黑暗中,久久没有回神,直到去而复返的贺兰珏取下她覆眼的红绫。
光明重新涌回那双眼。
那是一双比秋日湖泊还要澄澈的眼睛,哀愁与?委屈覆满她的眼底。
贺兰珏愣了下,冷峻的神情有那么瞬间柔软了下来,约莫是郑雪吟的错觉,因为他又马上恢复了那副冷酷的表情。
“终于?决定要哭给我看了吗?”微凉的指尖托起她的下巴。
郑雪吟这人有时候会犯倔,贺兰珏越是想?看她哭,她越是哭不出来。
她转动着干涩的眼球,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实在满足不了他这个不同常人的癖好。
她不哭,贺兰珏也不强求。
贺兰珏这次回来,带来了莲子羹。
莲子是漱心台前湖中种的冰莲所结,新的一季莲花败落以后?,莲子结的又多?又饱满,熬制时放了点冰糖和银耳,打开碗盖,沁人心脾的甜香扑鼻而来。
郑雪吟翕动鼻尖,用自己的嗅觉舔舐着香气。
贺兰珏抱着郑雪吟在桌前坐下。
那张椅子宽敞得能容下两个人,尽管如?此?,郑雪吟缩在贺兰珏的怀中,后?背抵着他结实温暖的胸膛,手脚还是局促得无处可放。
贺兰珏手臂环着郑雪吟,端起莲子羹,一勺一勺地?往她口中喂着。
昏睡时还无所察觉,这一醒来,嗅到这样清甜的香气,腹中的饥饿感明显起来,郑雪吟迫不及待地?张唇,将那莲子羹咽下。
喂了两碗后?,郑雪吟摇摇头,说:“吃不下了。”
“再吃一碗。”贺兰珏的语气算得上温柔,但?绝不是和她商量,因为他的声线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决然。
“真的吃不下了。”
“你吃得下。”贺兰珏又盛了一碗,舀起莲子羹,抵到他唇边。
郑雪吟:“……”
怎么这人去一趟归墟,回来就听不懂人话?了?
有病吧。
还病得不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郑雪吟现在没了系统,还要仰仗着贺兰珏的心情而活,暂时不敢开罪他。
她不情不愿地?张开唇。
又一碗下肚,肚子鼓鼓胀胀起来,打嗝的时候嘴里都是莲子清香。郑雪吟瘫坐在贺兰珏的怀里,生怕贺兰珏再逼她吃一碗,忙说:“这回是真吃不下了,再吃要吐了。”
吐你一身?信不信?
三碗的确是郑雪吟的饭量,去找神器的路上,郑雪吟胃口一向很好,吃得多?,却怎么都胖不起来。贺兰珏感受着掌中细瘦的腰肢,还是觉得丰润一点好些。
过于?瘦削的身?材,不康健。
郑雪吟没听到贺兰珏的回应,以为他还琢磨着再逼她吃一碗,这样的美味佳肴再好吃,超出自己的食量,与?酷刑无异。
要是贺兰珏拿这种酷刑折磨她,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饱了?”好在这回贺兰珏似乎没有打算继续逼迫她。
“饱了,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都鼓起来了。”
贺兰珏果真伸手去摸她的肚子,温暖干燥的手掌,覆着她柔软的肚皮,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想?到,这个动作怎么那么像凡间的丈夫去感受妻子腹内的胎动。
女?子修仙,最先做的是斩赤龙,郑雪吟这肚子什么都能装,就是不可能装个胖娃娃的。
贺兰珏的手掌仍舍不得离开那一处柔软,缓缓抚着,再次问?:“吃不下了?”
郑雪吟抓住他的手腕,斩钉截铁道:“吃不下了。”
她捏的是他的命脉,纵使他将自己的修为藏起来,捏住这处命脉,也能探查一二。
但?她什么都摸不到。
摸不到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他什么修为都没有,第二种可能是他的修为已经深到郑雪吟探不出来。
在郑雪吟摸他的命脉时,他偏过头来,眼底是一片流淌的墨黑。
那比最黑的夜还要看不清的眼神,让郑雪吟感到发怵。
郑雪吟讷讷松了手,长叹一声:“贺兰珏,你到底想?怎么处置我?”
饭都吃完了,也该谈论?这个话?题了。
贺兰珏的态度,关乎着她能不能活下去。
贺兰珏窥见她藏在眼底的那抹求生的念头,眉眼染了笑,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好似在嘲笑,又好似在得意自己终于?拿捏到她的软肋。
“不是不在意么?”
“都做到不在意生死了,又何必在意我如?何处置你。”
不紧不慢的两句话?,让郑雪吟噎住了。
大抵是郑雪吟的反应实在令他感到愉悦,他哂笑道:“你已经猜出来了,不是吗?故作懵懂无知,又是你玩的新把戏?”
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认真梳洗打扮,柔情款款摆弄于?股掌间,答案不会再有第二个——他要拿她当她的禁脔。
或者,用好听的话?来说,是金丝雀。
被他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你是明心剑宗的弟子。”郑雪吟眼神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明心剑宗弟子自打上明心印起,终生不得沾染情爱。”
若非他额前明心印还在,郑雪吟都怀疑贺兰珏已经犯了戒。
“你何曾顾忌过这个。”贺兰珏笑意更深,“雪吟,是你拽我入情海,现在你跟我说这个。”
“你是掌教,当以身?作则。”
“很快就不是了。”贺兰珏回明心剑宗,是看在恩师的面子上。待明心剑宗稳定下来,任何人都可以是明心剑宗的掌教,唯独他不是。
郑雪吟无言以对。
男二的主线剧情是历尽千帆道心如?故,历经重重考验后?,贺兰珏仍会坚守本心,去成?就他的大道。
现在,贺兰珏非但?没有杀她,还有了入魔的迹象。
这剧情崩得难怪系统都跑路了。
郑雪吟想?起当初在他耳后?摸到的鳞片,想?要确认什么,再次伸手去摸。
却被贺兰珏半路截住手腕。
贺兰珏撩起她垂在颈侧的发,指腹往她颈后?轻轻按了一下,像是烙印了什么,那处滚烫起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郑雪吟惊慌。
“禀代掌教,行刑的时间到了。”明心剑宗弟子的声音与?郑雪吟的问?话?一前一后?地?响起来。
贺兰珏起身?,一掌拂开殿门。
那守在门外?的弟子得到他的示意,上前来,一左一右架着郑雪吟走。
郑雪吟手脚还是没什么力气,几乎是被他们拖着走的,凛冽的山风吹落她鬓边的发,也吹散她身?上好不容易积攒的热气。
层层石阶笔直而上,仿佛直入云霄,石阶的尽头,是一座汉白玉砌成?的高台。
两名弟子拖着她往高台上走去。
脚下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根根矗立的石柱环绕四周,柱子上缠绕着儿臂粗的铁链,雕刻着花纹的凹槽处依稀有干涸的血迹,不知是哪个年月留下来的。
柱子上已绑了零零落落的人影,都是一张张熟悉的脸,来自曾经的同门。郑雪吟旋即明白过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行刑。
明心剑宗对付邪魔,向来是罪大恶极者当场诛杀,罪不至死者,根据罪行施以刑罚。
极乐宗虽被视为魔宗,门中弟子热衷于?男女?之事,除却宗主楼少微手上沾了无数人命,其他人尚在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范围内。
郑雪吟极目望去,在人影中找到了林墨白和戚语桐,却没有找到高仙玉,不由心下一凉。
高仙玉为报妹妹血仇,将三个凶手满门全灭,抛开苦衷,所行之事已超出明心剑宗的戒律,当处以极刑。
郑雪吟被绑在林墨白与?戚语桐中间的柱子上。
他们二人脸色皆惨白如?蜡,显然是重伤在了贺兰珏的手中。看到郑雪吟,林墨白瞳孔收缩,难以置信道:“郑雪吟,你不是逃出去了吗?”
“很不走运,我又被逮回来了。”郑雪吟遗憾道。
戚语桐咧着嘴笑:“真是个倒霉玩意儿。”
“我没看到高仙玉。”郑雪吟道。
林墨白道:“他修为不够,判了别的刑罚,每天十鞭子,执刑三年,够他受的了。”
“没死就好。”郑雪吟还以为高仙玉被他们处决了。
“他比你走运,当初被他灭门的那三家,背地?里没少干不是人的勾当,加上他妹妹实在死得惨,那些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经过激烈的讨论?意见不统一,回到他的故土征求了当地?百姓的意愿,百姓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又的确是除了三个祸害,纷纷央求免除他死刑。”林墨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牵扯到伤口,疼得拧了拧眉。
“他们会如?何处置我们?”
“待会儿你不就知道了。”这次说话?的是戚语桐,她颇为快意地?说,“你那个小情郎看起来并不在乎你。”
楼少微之死,她始终不能释怀,变故来得突然,她甚至来不及为楼少微收敛尸身?。想?到楼少微的尸身?会被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践踏,她就咬碎了一口银牙,迁怒到郑雪吟身?上。
郑雪吟毫不在乎她的嘲讽,苦中作乐地?说:“是啊,这样好的靠山,可惜了,早知今日?,当初我就应该坚定地?站在他那一边,说不定现在我都洗白了,杵在旁边当观众,欣赏你们受刑呢。”
戚语桐冷哼道:“墙头草。”
郑雪吟厚颜无耻道:“当墙头草的快乐你是永远都体会不到了。”
两人吵得硝烟弥漫时,高台上出现了数道身?影,为首的正是贺兰珏,站在他旁边的是他的师兄谢九华,宣读郑雪吟等?人罪行的是刑惩院的弟子。
早就说过极乐宗的弟子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抢人,那弟子宣读的是罔顾他人意愿行采补一事,所谓“罔顾”二字,包含了坑蒙拐骗四种行径,虽不至于?处以极刑,也不会轻拿轻放。
早先到处抢男人的是原主,郑雪吟穿来以后?,没做过这种缺德事了,可惜在这里“夺舍”的罪行比抢人要严重得多?。
郑雪吟闭紧了嘴巴,戚语桐这么仇视她,不知道会不会把这个秘密捅出去。
那厢戚语桐果然在冷眼看她,目中尽是嘲讽之色,出乎意料的,纵使那弟子说出处以“三十六道雷刑”,戚语桐也没有把这个秘密说出去,换取自己的减刑。
郑雪吟这回是真的感动得稀里哗啦。
“师妹,师弟,我会争取在贺兰珏面前混好一点,早日?帮你们两个减刑出狱。”
戚语桐不以为意:“用不着你管。”
“怕不怕?”林墨白突然问?。
戚语桐还在一旁凉凉地?盯着,郑雪吟不愿被她看低,挺了挺胸脯:“虽然后?来我越混越差,做了小师妹,怎么说都是做过大师姐的人了,你们两个都不怕,我怕什么。”
“开始行刑!”宣读刑罚的弟子高喝一声。
脚下的八卦阵乃一小型法阵,当结界拢起,将他们都罩在其中时,郑雪吟才想?起自己修为被贺兰珏封了,那是生生以凡人之躯去受这雷刑啊。
她慌张得用目光去寻贺兰珏的身?影,却在看到他漠不关心的表情后?,心口一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修仙之人的劫雷乃九天神雷,会将人劈得粉身?碎骨,这个小型法阵聚起的雷电远远不及劫雷的威力,偶尔也会有修士为应对劫雷,提前用这种法阵演练,利用得当还会有淬炼筋骨之效,不可否认,带来的皮肉痛楚是真真切切,足以叫人骨子里生畏的。
根据每个人的修为,劈下来的雷都不一样,轰轰轰三道天雷朝着郑雪吟劈下来的瞬间,郑雪吟又开始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要碍于?自尊,不向贺兰珏讨价还价。
嘴硬的后?果就是所有苦果都要自己承受,但?愿这天雷不会把她劈成?灰。
郑雪吟闭上眼,并未察觉贺兰珏留在她颈后?的印记绽出耀眼的亮光。
那亮光被大片的雷光吞噬。
与?此?同时,台上的贺兰珏手握成?拳,抵在唇畔,止不住地?咳嗽着。
口中弥漫着铁锈的气息。
贺兰珏将腥甜的气息不动声色地?全部咽回口中。
云俏注意到贺兰珏苍白的脸色,不由问?:“小师叔,你可是旧伤发作了?”
贺兰珏身?上留有严重的旧伤,每每发作的时候,都会痛苦不堪。
那是林墨白下的毒,那个毒辣的少年炼制的毒竟然这样厉害,小师叔的修为都到这般境界了,那毒素始终盘踞在他血液里,不能完全拔除干净。
云俏去用刑逼问?,得到的结果也只是那毒无解,只能靠着贺兰珏不断提升修为,洗炼血脉,才能化解掉。
贺兰珏没有答云俏的问?话?,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郑雪吟的身?上。
云俏不高兴道:“那妖女?害得小师叔这么惨,这些都是她该受的,小师叔要是再心慈手软,保不准将来还会着她的道。”
“云俏,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跟你的小师叔说话?。”谢九华训斥了一句。沈萦风在世的时候,也会尊称他一声师兄,他代为管教一下不为过。
云俏瘪瘪嘴。
暂留在明心剑宗的贺兰霜安慰道:“谢道友这样说是把你当做自己的弟子看待,你不要往心里去。”
云俏冲他龇了龇牙:“我又没有说错,郑雪吟这个妖女?害得小师叔还不够吗?”
而正在受刑的郑雪吟听着不绝于?耳的雷声,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剧痛,疑惑地?睁开眼,看向罩住自己的漫天雷光。
她暗自猜测是阵法失效,分别偏头去看林墨白和戚语桐。
林墨白与?戚语桐二人五官几乎拧在一起,脸上血色尽失,鲜血从他们的唇畔滑落,滴落在胸前衣襟上。
分明不是阵法失效。
郑雪吟又是震惊,又是猜疑,不敢表现得过于?异常,怕被其他人发现端倪,也做出痛苦狰狞的表情。
颈后?一处肌肤无端发烫,温度急速升高,越来越难以承受,郑雪吟怀疑出发前贺兰珏按的就是那处,还未理出个所以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事情还要从郑雪吟醒来的那日说起。
那日,雷声轰轰,郑雪吟颈后一处似溅了火星子般越来越烫,烫到她承受不住时,意识沉入黑渊。
等她再醒来,已身在一处空旷的大殿,大殿内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躺下的地方铺了块柔软的毯子。
拇指粗细的金色链子,扣住她的脚踝,另一端钉入地面。
大殿四面没有窗,是被封死的,在她头顶的位置开了扇天窗,天窗打开一条缝隙,泻下些许清亮亮的天光。
四周寂静得可怕,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她在枯寂中等了一日又一日,约莫有三五日吧,也许是七八日,她算不清楚时间,这里没有钟表等物,头顶的天窗偶尔会泻下月光,偶尔会泻下日光,偶尔是整日的阴雨,也偶尔全天阴沉沉的。
她试图喊过人?,无?论喊谁的名字,哪怕是贺兰珏,都没有人?搭理她。
为了排遣自己的寂寞,她没日没夜的睡觉,直到体内的辟谷丹失效,睁开眼时面前又多了一粒新的辟谷丹。
空气里残留的海腥味侵袭着嗅觉,告诉她贺兰珏刚刚来过,而且还没有走远,说不定他此刻正在角落里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郑雪吟知道这是不对的。
明心剑宗会统一把罪犯关押在冰狱,她这是成了贺兰珏的私囚,甚至她不敢确定贺兰珏是否已把她转移出了明心剑宗。
这是他新的惩罚。
她应该抗议。
郑雪吟开始了自己的绝食。
她将那粒新送过来的辟谷丹碾成了碎渣。
在那之后?的不久,郑雪吟的食物被换成了人?间的菜肴,有荤有素,有汤有饭,做的色香味俱全。
贺兰珏约莫是觉得她不想吃辟谷丹,给她送来了凡人?的食物。
郑雪吟极力控制着饥饿的本能,将那些美味佳肴全部倒在地上。
没有食物的支撑,她越来越虚弱,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当她又一次睁眼醒来,殿内已被打扫洁净,贺兰珏背对着她而立,手?里提着一盏琉璃灯。
郑雪吟许久没有在夜间见过烛火,那光有些刺目,她抬起手?遮住眼帘,盘腿坐好。
这一场拉锯战,她赢了。
“怎样才肯吃饭?”问出这话的时候,贺兰珏心里头生出一种极致的荒唐感。